第18章 鑒定結果
第十八章 鑒定結果
幾天後，兩份親子鑒定報告結果出來：
第一份：李慕歆確實為林鴻德的親生女兒，而那個女人，證實也是林鴻德的女兒。另一組測試顯示，李慕歆和她是雙胞胎。
所以很顯然，她應該就是林悠雅。
第二份：證實韓世鈞為韓梓萬的親生兒子，而韓世霖則不是。
這兩份報告，或許他們早就預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但當送到他們手上的時候，卻仍是令人難以置信。
短短幾天內，親人不再是親人，這突然的變故不是任何人都承受得起的。
尤其對於韓世霖而言，他的這麽多年深刻在心底的恨，似乎都變得毫無意義。
一直以來，他恨米蘭達，卻不知道米蘭達當時被人強-暴已經懷著韓世鈞，她沒有放抗原因，是為了保住孩子。
而對於韓世鈞，韓世霖再也找不出可以恨的地方。
韓世霖並不是不是韓家的子嗣，而韓世鈞卻是。對弟弟這麽多年的仇恨，突然間……竟連一個恨的理由都沒有了。
極大的諷刺，印成報告上的白紙黑字。
韓世霖憤怒地將它們撕碎，一片片白色紙屑灑下，看著漫飛的白色，他的心被愁緒纏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髒已經不知該用何種頻率跳動下去。
原來，所有的恨，化成碎屑，竟是如此的失落和茫然。
兩天來，李慕歆白天去醫院陪昏迷中的母親，直到傍晚才回到韓世霖的別墅。
推開房門，看見窗戶竟然開著……
刺骨的寒風直喇喇地鑽入人的骨髓，刀割一般的劇痛，揪起心中縷縷惆悵……
她站在門口，看著韓世霖落寞無助的背影。他從未如此‘安靜’地坐在大床-上，血紅的殘陽將如此高大的一個背影，刻畫得淒慘悲涼。
自從早上得到這份報告後，他就這樣坐了一天。
“咯吱——”一聲，精致的房門推開，李慕歆輕步走向韓世霖，坐在他身旁。
側目，看著他……
一張霸氣傲然的俊臉，已經被磨去了昔日的光芒，如今隻剩蕭瑟與惆悵，褐色的眸子黯淡失色，空洞無神……
李慕歆從未見過韓世霖這樣過。見過殘忍暴戾的他，也見過溫柔體貼的他，但從未見過如此落魄蕭索的他。
“你……還好嗎？”水眸望著他，這句擔憂的話，不僅是在問他，也是在問自己。這幾天，她何嚐不是被迫接受了一個有一個打擊，一件接著一件的事情就像被人捅破了袋子，那些沙不斷的湧出，將兩人埋在沙堆中，愈陷愈深……
韓世霖濃濃的眉，微微一顫，隻是垂下眸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李慕歆深吸一口氣，纖柔的手覆上他冰涼的大手，“世霖，我知道最近突然發生了太多事，對你的打擊實在太大，可是你不能被打敗。你說過，我幫不了你什麽，但是少我可以陪在你身邊，鼓勵你重新振作。人活在這個世上，總會有許多預想不到的事，你以為我活得很輕鬆嗎？其實我一直都在堅持，就好像時刻抓著懸崖邊上的繩子，即使現在的我已經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氣，我仍會緊緊得抓住它。因為，我的母親需要我陪她走完最後的日子，小軒還小，需要我照顧，還有……你……”
韓世霖的大手顫動了一下，哀傷的眸子緊盯著淚水盈盈的水眸……
“因為你說過，你需要我陪在你身邊。現在韋霖遭人報複，陷入危機。你的家事，又這麽複雜，所以我……會陪著你，直到……”突然，有些難以啟齒。
直到什麽時候……？
一切都回歸平靜了？事情都解決了？
李慕歆記得，當初她也說過，直到林悠雅回來，她就會離開。可如今林悠雅真的回來了，她卻仍沒有離開。
是不舍，還是……一直在自己找借口，留在他身邊？
“直到什麽？”韓世霖皺眉，褐眸中稍稍染上了感情的色彩，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的答案。
李慕歆低頭，水眸不敢看著他……
“直到所有的事，都結束。畢竟，林悠雅要歸位，我要離開。”眼眶紅紅的，鼻子酸澀不已，不聽話的淚水快要衝破防線。
“你到現在還要將我推給她？”韓世霖陡然抓起她的手，痛得李慕歆終於沁出了淚。
他強迫她看著他，嬌美的容顏倏然淚下，一顆顆清淚滴落……紅色漫遍了她的臉，明明是不舍的眼神，卻要裝作堅強。
“你的眼睛在說謊！”
“不！我沒有！”李慕歆搖頭。
“那它們是什麽？”大手上沾滿了滾燙的淚水，強烈的灼痛映入手心，流入四肢百骸。
她，默語，沒有回答。
“答應我，你不要離開我。我現在隻剩下你了，我已經沒有親人，如果連你都離開我，這個世界再也有沒有什麽，值得我留戀了。”他緊摟著李慕歆，閉上眼。
世界漆黑一片，沒有溫度……
唯有她，能帶給他這世界僅餘的一絲溫度。
手臂，將她箍得緊緊……力道重得幾乎將她嵌入自他的身體。
是不是，讓她成為自己的一部分，才能永遠地留住她，擁有她。
“不會的，他們永遠是你的親人，他們不會放棄你。你爹地剛才打電話來，希望我們今晚去一次韓家，他有話要和你說。”
“韓家……”低啞的聲音裏，夾雜著紛亂的愁緒與不安。
韓家，如今還是他的家嗎？
從前，他對於這個家，沒有特別深的感情。可當他知道自己並不是韓家的一部分，卻特別渴望擁有親人，擁有這個大家庭。
畢竟，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是個沒有親人的獨立個體。
“我陪你去，好嗎？”李慕歆推開他，雙手貼在他蒼然的臉上，“準備一下，等下就出發。”
說完，李慕歆走進更衣間，取了一套純手工的黑色西裝，精細的做工，新亮的料子，穿在韓世霖身上，一定能讓他重拾往日的光輝。
韓世霖被動地坐在床-上，低頭看著李慕歆替自己脫-去原來的衣服，然後細心地為自己穿上西裝。
眼前的女人如此溫柔，他又怎好讓她失望。
韓家，去就去吧，有些事終是要麵對的。
一小時後，李慕歆和韓世霖準時出現在韓家。
雖然做親子鑒定這件事命人保密，可有些事一旦變了，即使下人們用和從前一樣的眼神看待韓世霖，心境自然不同。
看著金碧輝煌的大理石客廳，豪華奢靡的韓家別墅，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可自己卻像個外人，怎麽都融不進去……
唉聲歎息後，韓世霖苦澀地扯了扯唇角，身子僵硬在門口，遲遲未入。
“世霖，你不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嗎？你不想知道你爹地真實的想法嗎？難道這就是你麵對突然的變故時，表現出來的懦弱嗎？如果是的話，那麽韓世霖，我看錯你了，你太讓人失望了。”李慕歆抬頭，定定地看著他。
韓世霖身子一顫，猛然意識到，現在的自己竟然已經不濟成如此！以前那個野心勃勃，在任何事前都決不退縮的韓世霖到哪裏去了！
連一向哭哭啼啼的李慕歆，都比他堅強，他怎可以讓一個女人看不起！
韓世霖一掃方才惆然與迷茫，褐眸驟然恢複了往昔的銳利與光芒，雙眸迥然有神，臉色一正，俊美而自信的臉令人眼前一亮，李慕歆轉頭一看。
是的！他變回了她心目中的樣子，無論是溫柔的他，還是陰狠的他，他傲然而不可侵犯的氣勢永遠都不該被磨去！
在管家的帶領下，韓世霖和李慕歆一同上了樓。
還未到韓梓萬的房門口，就已經聽到韓梓萬從房門內的聲音，“金管家，你退下，讓他們兩個進來。”
兩人進入房間後，看到米蘭達也在。
雖然臉色憔悴，但情緒相比前幾天，顯然平靜了許多。
“世霖，你還願意給爹地媽咪一個機會嗎？”米蘭達淚淒淒地看著韓世霖。
韓世霖沒有說話，隻是坐在了米蘭達身旁。
躺在病床-上的韓梓萬開口道，“世霖，結果你已經知道了，是嗎？”
韓世霖點頭。
“其實我們不該瞞你這麽多年。”韓梓萬身體虛弱，米蘭達在旁邊輕揉著他的胸口，“要不是我們一直瞞著你，沒有將你梗在心裏的結及時打開，也不會讓你對你母親，還有世鈞有這麽大的誤會。”
韓世霖依舊默語，李慕歆看了他一眼，繼續聽韓梓萬說下去。
“其實你的生父，是一位非常有地位的人。當年米蘭達剛剛踏入演藝圈，我和你生父在一次商業活動上結識了你母親，當時你生父對你母親非常有好感，之後瘋狂地追求你母親。兩年後，生下了你。但是……介於你生父不像我們韓家是經商的，而是一個龐大的家族，應該算是貴族，所以你母親這樣的出生，他們是不可能接受的。”
李慕歆想起，韓世霖的外婆曾是舞-女。年輕時候結識了一個外國客人，天真的以為懷了他的孩子，就能帶她出國，擺脫沒有盡頭的苦日子，誰知道那個歐洲人隻是玩玩而已，不但騙走了她的一些積蓄，還拋下了大肚子的她，偷偷逃回了國外。
一心以為傍上個老外就能飛黃騰達，卻是這樣的結果。米蘭達雖然是個漂亮的混血兒，但她的出生卻不好，所以就算是普通人家，恐怕也很難接受，更何況是韓梓萬口中的大家族。
“你母親得知你生父給不了你們名分，於是決定和你生父分手，獨自養大你。而我，其實早就愛上你母親，我在她最失意的時候，陪在她身邊，她也逐漸對我產生了感情。當時的我，很矛盾，我已經成了家，但因是家族聯姻，我和我妻子並沒有感情。你母親說不在乎，堅持要跟著我，也不要我的錢。我很內疚，更不知道該怎麽和自己的妻子提出離婚。
直到有一天，你母親告訴我，她懷孕了。我真的很激動，因為我終於可以擁有一個和自己心愛女人的孩子。但……我更加為難，我知道我妻子一定不會同意和我離婚，在一次次暗示失敗後，我隻能讓你母親暫時做一個見不得光的地下情-婦。
而正因為我沒有給她任何名分，才會使得你母親遭受這麽多痛苦。先是在片場爆出你母親有一個五歲大的你，使得她事業受阻，再者是你母親被酒醉的導演強-女幹。
你知道那天她哭著倒在我懷裏時，我有多恨自己嗎！我恨自己沒有用，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當晚，我不顧妻子的反對，堅持離婚，並且將你還有未出生的世鈞帶進韓家。我們吵得天翻地覆，我不再讓步，就算離婚的官司打輸了，讓我分全部家產給我的妻子，我也不後悔！
一個月後，我的妻子選擇了妥協。她說，將你母親領進門可以，但法律上我隻能有一個妻子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大媽。”
說完長長的一段，米蘭達在韓梓萬身旁已經泣不成聲。
李慕歆看著病床-上相依的兩人，這麽多年了，什麽樣的磨難沒有經曆過，雙手卻依然緊緊相握，不離不棄。
米蘭達這個女人，起初在李慕歆的印象中，是個喜歡拆散別人家庭，應得到報應的瘋女人。
但聽著這麽多事，也開始同情她。
不止是因為她的身世，更因為她的勇敢。
女人，千百年來就被理所應當地認為，麵對施暴時要放抗，妥協就意味著下-賤，無恥！
殊不知，有時妥協，也是對自我的一種保護。
很多女人，在那個過程中強烈的放抗，亦或是以死來尋求被辱後的解脫。但最後她們得到什麽，到頭來還不是別人的冷笑與嘲諷。
身子不幹淨了，是無法挽回的事實。
米蘭達的妥協，是強烈無私的愛！
她要那個孩子！
她不想失去屬於她和心愛的男人共同的孩子！
這些屈辱算得了什麽，沒有什麽比母愛更震撼人心！
……
與此同時，大夫人的房間內。
大夫人穿著一身緊身旗袍，坐在皮質沙發上。雖然她已青春不再，但她從未懈怠於自己的形象，永遠都是高貴傲慢的大夫人。她活得很孤獨，得不到丈夫的愛，但她仍要在所有人麵前裝出一副勝利者的樣子，因為……她丟不起這個臉。
“你……真的非她不可？”大夫人手裏拿著兩份報告，語氣充滿著無奈。
“是，母親。”韓世凱緊盯著母親的臉上複雜的表情。
“為什麽一定是她？為什麽你和你父親一樣……死心眼！”
韓世凱低下頭，墨眸中也盡是道不盡的無奈，“是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此生隻對她有感覺。”
抬頭，看著母親，認真地說道，“媽，我已經三十了，不是十幾歲、懵懵懂懂的青澀小男孩，我分得清這是不是一時衝動。她對我而言，是特別的，是我尋找了三十年的女人。”
大夫人放下兩張報告紙，幽幽歎了口氣，鳳眸中淚水湧動，“兒子，是不是媽說什麽，你都不會改變主意？”
韓世凱點頭，眼神中的堅定無可摧毀。
大夫人笑得愈加淒慘，她起身，走到韓世凱身旁，雙手按住他肩，“好，那媽媽成全你。既然她不是林悠雅，又是我兒子喜歡的，我不會反對。”
她拍了拍韓世凱的肩，在他的耳邊附了一句，“記得，既然認定了，就不要讓媽咪失望，知道嗎？”
韓世凱愕然地看著母親竟然有如此大的轉變。
“好了，我累了。你出去吧……”大夫人一臉的倦容，她爬了床，蓋上被子，安然地合上眼，朝韓世凱揮了揮手。
韓世凱轉身，將門帶上後，離開。
剛走出房門，又撞見了神色茫然的韓世鈞。
“哥。”韓世鈞朝韓世凱打了個招呼，準備回自己房間。
“你沒什麽話要說嗎？”韓世凱的話，讓韓世鈞一震。
韓世鈞陡然轉過身，一臉詫異地盯著韓世凱。
“怎麽？是不是發現到頭來，你所有的計劃都變得毫無意義，所以顯得有些失落？”韓世凱眯著冷眸，話語中帶著幾分嘲諷。
“什麽意思？”韓世鈞突然警惕起來。
“沒什麽，我隻想說，你不要以為任何事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那天在婚禮上，綁走我和李慕歆的人，是你吧。”韓世凱靠近，墨眸冷冷盯著韓世鈞驚愕的俊容。
“怎麽？很驚訝我這麽快就知道了？”韓世凱笑道。
韓世鈞緘默不語。
“很簡單，第一，那些歹徒很奇怪，雖然出手挺狠的，但始終不敢傷我們，為什麽？因為你畢竟顧念親情，下不了手，是嗎？第二，雖然那份股份轉讓書做得很完美，要求我轉讓的公司其實是個空殼公司，不過很可惜當，時那麽亂很亂，我的記性依然很好，事後我調查了那間公司，發現與你的公司有聯係。第三，也就是……我一直都知道你背後在搞什麽小動作，所以我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你！”
韓世鈞臉色一陣煞白，他咬著牙，繼續保持沉默。
“為什麽不說話？是不是代表你承認了？”韓世凱慍怒地瞪著韓世鈞，“我們三兄弟為什麽要弄成這樣！雖然世霖他不是韓家的子嗣，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對你我或許有仇，但他從未用如此卑鄙的方式來害過我們！而你呢，你竟然連劫持綁架的事都做得出來！！世鈞，你讓我很失望！！！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要股份，隻要你開口我願意給你，世霖放棄了股份，除了我媽那塊我給不了你，從今以後你將是韓氏最大的股東，你滿意了嗎！！”韓世凱揪住韓世鈞的脖子，陰冷的眸子狠狠瞪著他。
韓世鈞緊咬著牙，褐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痛楚，他閉上眼，大吼道，“哥，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因為我一直以來都以為我不是韓家的孩子！！”
韓世凱微微一怔。
他痛苦地睜開眼，望著韓世凱，“其實，一直以來，我都生活在惶恐之中。我記得年幼的時候，我哥（韓世霖）對我一直很好。可有一天，他突然對我很凶，指著我罵我是媽咪和其他男人生的野種！當時候的我，還很小，我好怕，我怕我失去了最疼愛我的爹地，我更害怕你們將我趕走。長大後，我開始著手調查我母親懷孕前的一些事，漸漸覺得世霖當年的話，可能是真的。但我很懦弱，我一直不敢取爹地的頭發做親自鑒定。所以……我變得越來越不安，我需要股份，越來越多韓家的股份，我要在父親麵前做一個孝子，比哥還要讓人滿意的兒子，這樣他就沒理由趕我走了……”
“嗬，又是一個誤會……天大的誤會。為什麽心中有懷疑，不張口去問，亦或是勇敢一點，做個鑒定，難道一定要逼到無路可走才去麵對嗎？”韓世凱歎息道。
“大哥，你不懂。因為你是韓家長子嫡孫，所以……你不會有這樣的煩惱。”韓世鈞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哥，我知錯了，真的知錯了，如果你要報警的話，我會承認那天所有的事，隻是如果我入獄了，記得幫我照顧爹地媽咪。”
韓世凱蹙眉，道，“你放心，我不會報警的。雖然我不讚同你這樣做法，但我更不想失去你這個弟弟，也不想讓爹地因為這件事後，病情加重。現在對我們韓家而言，沒有什麽比一家和睦更重要。”
“恩。”韓世鈞點頭，露出純真燦爛的笑。
他的笑，不再是偽裝下的笑容，這麽多年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放開包袱自然地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