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二俠艾歌聞名遼東,從此闖江湖,踏上尋親之路。離開家,他頓感天地之大,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去。

離開西土城外聚仙酒樓,就開始漫無目的,荒郊野外的瞎溜達。這要換做旁人,那誰敢啊?別說碰上個壞人,那時候野外有狼,有野豬,還有蛇,碰上東西,都夠你喝上一壺。可艾歌他藝高人膽大,根本就不怕那些。

話說二俠,扭頭就忘了薑羽告訴他,凡事多動腦子的叮囑。也沒動腦子,去哪也沒多想。打家裏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下午,他除掉鐵靴,腳踩踏浪步是健步如飛。一個多時辰跑下來,這天說黑,可就黑下來了。二俠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那個時候行人都是白天趕路,天晚了城門就關了,回不去家也沒個能問道的人。

二俠鬧了一中午,沒吃多少東西,光喝了一肚子酒。路上出了一身汗,撒了兩泡尿,這時一摸肚子,餓了。

再往身上一摸,幹了!什麽都帶了,就是沒帶幹糧。不過還好,艾歌打家裏出來,百寶囊裏什麽鹽巴火折子都有,他隨便打了隻兔子剝了剝,生了把篝火烤了。他本來就會廚藝,還有武功,這都不算事。

吃飽了,他烤著篝火,想起了懷裏師父留給他的秘籍,從懷裏一掏,卻先掏出了薑羽給他的那本“寸點”。

“嗬嗬,也好!”艾歌打開寸點,念了起來。

“流月汪載中,申行掌愛句……”

那位問,他這都念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艾歌念的這個,當時叫寸點,方寸的寸點心的點。這個東西還有別的叫法,有叫春點的,還有叫唇點的。現在人呢,管這個,叫江湖黑話。這流月汪載中,申行掌愛句,分別指數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再舉幾個例子,比方說,倒、列、陽、漠,說的是方向,東西南北。鷹爪孫,那就是官府的意思。翅子頂羅,就是當官帶的那個官帽子。糕,老人的意思。豆兒,是姑娘的意思。 芽兒,就是小夥子的意思。開書頭一場,老黃說的那個並肩子呢,是朋友的意思。這些東西,他在酒樓也聽見過一些。

總之二俠翻來翻翻去,把這本“寸點”從頭到尾翻了一遍,記下來一些。但這個讀起來,實在是枯燥無味,他也不愛看。

就在這時,從不遠處的草科裏,傳來一陣蛐蛐兒的聲音,叫聲十分響亮!艾歌一下子來了興致,放下手裏那本“寸點”,循著聲音悄悄摸過去了。

二俠去摸蛐蛐兒,這篝火可還在這燒著呢。正好來了陣秋風一刮,火苗子就把扔在篝火旁邊的那本寸點,給燎了。

這紙是沾火就著,等艾歌逮著蛐蛐兒又隨手編了個結實的籠子裝好係在腰裏,回來一看,“哎呀!”那本書早燒沒了。再怎麽說,那小冊子,也是薑大俠臨行前,送給他的。艾歌是一頓惋惜,卻也沒轍。

話說這時,就快到二更天了。二俠怕晚上刮風,火再燒起來。就把篝火弄滅,然後找個草科,舒舒服服躺下睡覺。

他跑了一下午,也是有點累了。身邊青草香蛐蛐叫,再說他也年輕,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

夜半三更,二俠睡的迷迷糊糊。就在他半夢半醒之間,忽然聽見,有人來了,還在小聲說話。

一個說:“招子放亮點,莫放跑了火羊牯子!”

另一個說:“念短吧!”

艾歌一聽,嗯?這是江湖黑話。什麽意思?二俠隱約記得,招子是眼睛的意思。念短,是別說話的意思。火羊牯子是啥,不知道。

他趕緊睜開眼睛,悄悄坐起身來,借著月光一打量這仨人,都是一身黑衣提著刀,鬼鬼祟祟藏進對麵兒的草科裏,一看就不像好人。

說到這,就有人問了。大半夜,荒郊野外的,哪來的人啊?

嗨!這套書我說了算。我說有,他就得有!另外二俠沒猜錯,來的正是三個賊人!

不大會的功夫,就聽見從遠處,傳來了馬蹄聲。那番商騎著馬馱著貨物,來了!一邊走還一邊唱呢:“好冷啊,我在東北玩泥巴,雖然東北不大,我在大連沒有家啊~!”

沒錯,剛才他們說的那個“火羊牯子”,就是有錢的下手目標,說的就是他!

馬蹄聲越來越近,說話間這就到了。耳聞對麵那仨賊,領頭的喊了聲:“亮片子!清了那色唐點!”而後三人是一躍而上!

到這個節骨眼上,二俠心裏跟明鏡兒一樣,說“色唐點”是洋人的意思,“清了”就是要殺人的意思。那仨強盜一亮刀,將那番商攔下,就要下手。

不好!說時遲那時快,二俠趕緊一腳踏浪步瞬閃上前,連出三拳,拳拳正中那三人麵門,將那番商救了下來。

這番商嚇了一跳,剛反應過來,操著一口怪異的腔調問:“怎麽回事?”這時候,也沒人理他。

別說這個番商,對麵那仨賊更意外了。方才打老遠就聽見,二俠這邊的草科裏,一直有蛐蛐兒叫啊,他不能有人啊?就算有,也應該是自家兄弟啊?明白人聽到這,一定迷糊,什麽亂七八糟自家兄弟的。這些,咱們先按下不表,您要細心聽,後文書自會提到。

說,仨賊挺納悶,揉揉臉撿了刀,一軲轆身都站起來了。

為首那人一瞅,二俠這身手也太好了,方才仨賊誰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躺下了。來者不善,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先問問二俠:“是,道上的並肩子嗎?”

這句話,二俠可在酒樓裏聽見過,就是問他是不是這條道上的朋友。艾歌一聽朗聲罵道:“滾你奶奶個腿兒!老子才不跟你們這幫強盜,同流合汙!”

對麵的人一聽,好嗎,不是一條道的。領頭那人又問:“道個萬吧!”這句話二俠也明白,這是問自己姓什麽的。可寸點給燒了,也不知道怎麽答,索性答道:“二俠艾歌!”

那仨賊一咬耳朵,怎麽回事?問的是名號不假,可回答的方式不對啊,估計這小子,是個半開眼吧。再說二俠這名號,他們可誰都沒聽過。

說,怎麽沒聽過呢?二俠艾歌這個名號,是他白天才得的。這三位盯了番商一整天,還沒聽說二俠那檔子事。再說二俠要提,自己是聚仙酒樓小二哥的老名號,他們三個也是知道的。現在二俠換了裝扮,還沒了天天穿的鐵靴,報的也是新名號,大晚上離得遠,互相看的也不清楚,他仨楞是沒認出二俠。

對麵有人說道:“念短吧,馬前點喂暗青子,月孫食全清了!”

“嗯。”為首那人應道。

這什麽意思呢?就是:別廢話,快放暗器,把這兩個男的都殺了。

咱們說的明白,二俠可是聽的是糊裏糊塗,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對麵那仨人“嗖嗖嗖唰唰唰”飛刀袖劍,這就招呼上了!

“哎呀,怎麽回事?”那番商還問呢,都這時候了,二俠哪有功夫搭理他啊?聞聽惡風不善,艾歌便知有暗器打來!要是光他自己,躲幾個暗器那不簡單?可這還有個番商呢!

情急之下,二俠提氣往上一竄,一腳踹翻了番商,又借力向旁閃身。番商摔下馬毫發無傷,二俠閃過暗器之後腳尖點地,“噌!”那仨賊再找他時,艾歌已經來到他們三人中間!

“哼哈嘿!”艾歌一招聯壁拳法,兩拳一腳,把他們仨又打翻在地。那領頭的一看,不好:“風緊扯呼!”然後那三位一咕嚕身站起來,什麽暗器啊刀啊,都不要了,分頭全跑了。

“阿啦~~怎麽回事呀?”那個番商都要哭了,捂著肚子揉著屁股湊了上來,一把拽住了二俠。二俠掙脫之後,在看那仨賊,也沒法追了。隻得一邊收拾地上的東西,一邊嘴裏學著那番商的腔調:“他們要謀財害命,我救了你!”

言而總之,二俠說了半天,那番商才終於明白過來。是二俠艾歌,在這荒郊野外,打敗那仨強盜救了他的性命。他對二俠,那是千恩萬謝。

艾歌一邊答應著,一邊看著丟在地上的兵刃。三把單刀,是真不咋地,有幾把飛刀還行。他挑了三把,收了起來。

兩人又聊了幾句,番商得知艾歌,瞎走亂撞迷了路,也沒想好去哪。正好他們有馬,二俠不想再睡大野地了,也算保護此人,二人便一齊上馬結伴同行。

一路上,兩人繼續聊天。又聊了一會,二俠從番商口中得知了所有的事情經過。

這番商,從西域而來,往返周邊村落販賣貨物,白天的時候生意好極了,賣了不少錢。買賣好,時間一耽擱就錯過了進城的時間。就在城門外正好有三個人,告訴他走這條,去平安小鎮的路。想必那三個人,就是方才被二俠打跑的劫匪。

書中帶言,原來啊,還真是這麽回事。當日白天,那仨賊暗中跟著番商,一直沒找到合適下手的地方,終於等到機會,才騙他來這,事先埋伏於此。

兩人一路聊著,番商拿出西域的葡萄美酒,跟他分享。喝了酒,別看他倆聊的挺費勁,但話挺投機,聊得還挺好。

番商說著他一路上,聽來和遇見的各種奇聞異事。當然,裏麵夾雜著不少,妖魔鬼怪的故事。艾歌不信那個,可那番商說的挺有意思,二俠聽是津津有味。

艾歌呢,借著酒勁,把自己尋親的事兒給說了。那番商說,他走遍遼東,知道姓這個姓的人家不多,可哪都有。像什麽魚骨廟、馬家集、菩薩嶺、龍王鎮全都有。這些個地名,二俠都聽說過,可沒去過。反正他聽番商一說,心裏登時有了底兒,將來怎麽走,也有個方向了。

說話間,就到了一個小鎮。小鎮的名字呢,叫平安鎮。

找到客店投宿的時候,已經後半夜了。這店裏啊,也不知道怎麽了,客滿。好不容易,擠出了這麽一間房,兩人湊合著睡了一宿。

一夜無話,等艾歌一覺睡醒,天已正午,再找那番商時,人家早連著二俠的房錢一並付完,先走了。

二俠尋思:“得,都中午了,叫碗麵吃吧。”

夥計把麵端上來,還給二俠送來了一個小布包。打開一看是條項鏈,這項鏈也不知道是用什麽金屬做的,上邊還倒掛了一個十字形狀的墜子。這條項鏈打眼一看做工很精致,上手一掂,很是沉重。也不知道為什麽,二俠拿眼一打,就很喜歡。

艾歌問夥計:“這,怎麽回事?”

那夥計說:“大爺,跟您一起來的那個番商,他一大清早捏著鼻子從房間出來,特意叮囑我說,這是要報答您救命之恩,轉交給您的禮物。他還說,這可是個護身的寶物,請大爺您務必隨時帶在身上。”

“哦,多謝!”二俠抄起項鏈,往脖子上一掛,別說,真挺合適。然後,他沒用夥計的筷子,而是從自個頭上拽下那雙銀筷子,開始吃麵。

這時那夥計又說:”沒什麽事,我先去忙了,客官您慢用啊。”說完剛要走,被二俠叫住了。

艾歌吸著麵條問:“哎?小哥,鎮上有沒有姓,艾的人家啊?”

夥計說:“我們這……沒有,您還是去別的地方找找看吧。哦,對了。晚上您還住店嗎?我們好提前給您預備點晚飯。”

艾歌一想 ,也不著急走,說:“那好,我明個走吧,今晚還住店。”

“哦,好嘞。”

艾歌環顧四周,客棧裏麵挺熱鬧,還有不少人打眼一看,就是練武的。他又問夥計:“哎,小哥。咱這兒,這麽熱鬧。怎麽了這是?”

夥計說:“這位客官,最近咱們鎮上正在打擂。誰要在擂台上站到最後,就能贏一百兩的現銀!所以您看,我們這都住滿了武林高手。”

一百兩,那可是不少錢。在當時,五兩銀子,就能買兩間大瓦房外帶一個小院。五十兩,能買套十分別致的大宅院啊。

“哦?打擂?一百兩?”二俠心說話,雖然自己身上不缺錢,但總有花完的一天。這樣的機會也不多,即能掙錢,還能跟各路高手切磋技藝,何樂而不為啊?

他問了擺擂的地方,吃完麵又叫夥計沏了壺滿天星。喝足了水,也休息的差不多了,這才邁步出門去找這擂台。

其實啊,這擂台一點都不難找。那時候,像這樣的熱鬧可不多見。看吧,人都往哪去,就在哪。不大會的功夫,這平安鎮大擂可就到了,擂台上正打著呢。

二俠四下一看,有好些人,都認識。因為他們昨天,還去聚仙酒樓吃喜酒了呢。前文書說,有的人還有事呢,其實指的也就是這件事。

照理說,這個事兒艾歌應該知道,但因為他師父苗筱筱大婚,最近光忙著張羅這事情去了,也沒管乎外麵的事兒。

這時,台上有黃衣黑衣兩個漢子,赤手空拳正在搏擊。黃衣人使的是太祖長拳,黑衣人使的是霹靂掌,兩人你一拳我一掌插招換式,打的那叫一個難解難分。

底下的老百姓們一看,打得太好看了,一個勁地叫好:“好!好哇!真是高手,太厲害了!”

二俠一看,哼,樂了。那這倆人,到底怎麽樣呢?不怎麽樣。他倆要對付個破皮無賴,一個打十個,那當然是沒問題,要是真遇見高手,哼哼,有的瞧。

書中帶言,真正的高手對決,一點都不好看。就那麽互相抻著,試探著,瞅準機會幾下就能決出勝負。開篇咱們說的小二哥腳踢朝鮮第一劍客的那場仗,那才算高手對決。

又打了好一會兒,那黃衣人的氣,耗盡了。原來啊,這黃衣拳手之前已經連勝三場,這場已是第四場了。

黑衣人瞅準機會,一掌正拍在他的前心!那可是霹靂掌啊,眾人耳輪中隻聽見“啪!”的一聲,黃衣人口吐鮮血,仰麵摔倒,人事不知。

“好!太好了!大俠好功夫!”下麵看熱鬧的人是大聲叫好,掌聲雷動。擂台上也有人上來,將黃衣人搭下去救治。

主持擂台的,是當地的地保。姓王,大家都叫他王頭兒。王頭兒來到擂台之上,說道:“平安鎮大擂!連擺三天!今天是最後一天了!現在,站在台上的這位就是高手中的高手,能人中的能人!現在離閉擂,還剩兩個時辰!請問,還有沒有英雄上來打擂?若是贏了!可有一百兩的彩頭!”

台上說著,台底下,卻沒人搭茬。為什麽啊?因為這場大擂擺了這麽久,該上場能上場想上場的,早上的差不多了。

王頭兒扯嗓子喊了一個來時辰,底下也沒個人上來。

眼瞅著,閉擂的時間就要到了,這下可把這個黑衣人給狂壞了。他將王頭兒扒拉到一邊,大放厥詞:“喂!底下就沒個,能打的了嗎?什麽逍遙仙薑羽,來沒來?快刀王楊凡,來沒來?還有什麽……武林神話,釣魚翁,來沒來?告訴你們,小爺我斷山龍宋日勝,能耐大!那些人都是浪得虛名之輩!以前他們是沒碰到我,不然我是見一個打一個,見一對我打一雙!”

“呦!”

隨便他怎麽吹都行,可這位斷山龍,當眾對二俠的恩師,還有薑大哥夫婦出言不遜,可把他給氣著了。

台上,王頭兒還問呢:“最後半柱香時間!還有沒有上來比武的?”

黑衣服的那位還說呢:“王頭兒!你也看到了,我斷山龍這個名號,可不是白叫的。別說是人,就是座山,我一掌也能給他拍斷了……”

就在這個宋日勝,吹的唾沫星子橫飛的時候,有人冷不防“啪”的一下,拍他肩膀,嚇了這小子一跳:“誰!”

等他回身一看,二俠艾歌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擂台之上。

二俠怎麽上的台?莫說這斷山龍沒看清,在台底下站著看熱鬧的人們,也沒弄明白。

二俠艾歌抱著肩膀,看著那個斷山龍冷笑道:“哼!朋友!瞅你年紀,也不小了。說話怎麽還是,沒個溜啊!”

說到這,二俠可要應戰了。可這一打起來不要緊,那是太好玩了!

這正是:還未熟讀失寸點,夜戰三賊終脫險。

番商送寶指明路,平安大擂狂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