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回

董離還想逃跑,在門口這又摔了一個大馬趴,還是臉先著地,一臉的血。被二俠捉住,薅住後脖領子將他提了起來。董離對麵,身上幽光直冒,飄著的陰魂,正是被他親手活活掐死的結發妻子,采菊!

這孫子,方才屋裏已經方便過一次了。沒想到現在還有存貨,又方便了一次,瞧他這點出息。照理說,夫妻陰陽相隔,還能有機會相見,這是多麽大的造化。可這位啊,心裏發虛冷汗直冒,渾身哆嗦,打了個尿顫,嘴還不好使了:“哎呦我的媽!啊不,媳婦兒啊!我我我我我錯啦!” 好嘛,這時候董離才想起來,采菊是他結發的妻子。

采菊說道:“害怕?當初你親手掐死我的時候,怎麽不害怕?你下毒,毒死你親生的父母,還有你嶽母嶽丈的時候,怎麽不害怕?!”

前文說的秘密,就在這!四個老人怎麽就暴病而亡了,董離這小子給下的毒!

“噢!”董離一聽,嚇得兩眼一翻,一口氣好懸沒上來:“哎呀!媳婦兒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可人就一條命,這時候說再也不敢了,還有用嗎?死去的人,他能複生嗎?

二俠一撒手,他嚇得兩腿一哆嗦“咕噔”一聲,就給采菊跪下了,咚!咚!咚!磕完響頭,大耳刮子跟不要錢似的:“啪!哎呀!我不好!啪!我不對!啪!我有罪!啪!我後悔啪!我該死!啪!我心黑!啪!我是天下第一王八大烏龜!啪!”為了能活命,這家夥豁出去了,一個勁的討饒。

艾歌一看,冤魂之前,他豈敢說謊?看來這采菊姑娘所說不假。但是,既然都說要幫人打官司,當被告。光猜不行,自己也得先問清楚:“董離!她說你害死四老一少五條人命,這件事可否屬實!?”

“哎呀……嗚嗚嗚嗚……”董離一邊哭,一邊又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輕輕點了下頭。

艾歌心想,回想方才,還問采菊有沒有人證物證,這下人鬼當麵對質,換了誰,都不敢說謊!嘿!要是讓官府學會這個法子,這天下間還能有破不了的案子嗎?當然哈,這是句玩笑話。到時候真打官司,還得二俠自己來,所以艾歌又問采菊:“哎?姐姐,剛才你不是說,還有證據嗎?”

采菊一揚臉:“當然有!我有他下毒害人的那瓶毒藥為證!證物連同房契被我藏了起來!另外他對外宣稱我回了娘家,實則我的屍首,就埋在假山前的矮樹之下!”

書中帶言,害死人命的毒藥,是什麽毒呢?小白瓷瓶上貼著一張紅紙條,兩個黑字兒寫著呢,蜍酥。這種毒,是從癩蛤蟆身上提煉出來的一種毒藥,劇毒無比!董離這小子就是用這蜍酥給兩位老人喝的茶中,一丁點兒一丁點兒地增加藥量,直到那兩位老人慢慢毒死,然後對外宣稱是,暴病身亡。

采菊怎麽發現的呢?就是在她藏房契的時候,無意之中在房梁之上找到的那個秘密!姑娘一看就知道,這可是劇毒啊!回想起自己的養父母本來身體不錯,怎麽突然就雙雙暴病而亡,死的蹊蹺!就打這,起了疑心。要不然上回書,董離怎麽那麽著急掐死采菊呢?因為在董離和采菊打起來,管她要房契的時候,采菊故意問董離,也就是詐他一下:“當初是不是你下的毒,害死你嶽母嶽丈?你要說了實話,這房契,便給你了!”董離吃驚大喊:“沒!……沒有這事!”采菊又問:“那你說,房梁上,那瓶蜍酥,是怎麽回事?!”“哎!”董離一看,以為自己的行為敗露,被人家拿住證據了。狗急跳牆,這才掐住采菊的脖子,以死相逼,逼問房契在哪。再後來,采菊胡說了個地方,說房契埋在了假山前的矮樹叢下,使了個緩兵之計。采菊本以為,隻要她隨便說個地方,董離就能撒手去找房契。楞沒想到董離心一橫:“告訴你!你說的沒錯,別說你父母,就連我父母也是我用那瓶蜍酥,一點一點毒死的!本來,還想想等賣了宅子,再用這招對付你,可現在,哼哼!用不上了!”好麽,和盤托出!說完直接一使勁,就把采菊給掐死了。

掐死采菊,董離提著鏟子,去挖采菊說的那個地方。挖地三尺,轉圈周圍都挖遍了,也沒找到房契!他這會兒才意識到,壞了,上當了!回去看采菊,早死透了,什麽都問不出來了!搜吧,一身紅色衣裙裏邊什麽都沒有!哎呀,這怎麽辦呢?唉!想了半天,董離尋思,為找房契院兒裏不是剛挖的大坑嗎?就順手把采菊給埋了吧!說幹就幹,埋完了,把院子也恢複了原樣。

那麽說,這兩樣東西,采菊到底藏哪了呢?還在原來的地方,還是那根房梁。不過不是藏在房梁之上,而是房梁裏邊。說,怎麽藏東西,還能藏進房梁裏邊呢?早在建這所宅院的時候,采菊的養父母就故意留了這麽一根,帶了個小樹洞的房梁,用來藏些小東西。可那洞也不大,能藏的東西也不多。這個秘密采菊知道,董離是後來的,他就不知道。采菊為藏房契,卻無意中發現董離藏在房梁上的毒藥。說到這,所有的疑問也就全都解開了。

一聽,殺人的物證死者的屍首全都有!人鬼當場對峙,這小子供認不諱!二俠胸脯一拔正氣凜然,朗聲說道:“好!咱們趕緊找來文房四寶,寫狀紙讓他簽字畫供,等天一亮我便將他扭送官府,依照咱們大明的律法治他的罪!”

那董離一聽要治他罪,又嚎起來了。朝著采菊的鬼魂是跪爬而去:“哎呀,采菊啊,采菊!我的妻~~~~~呀!我知道,我不是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過錯,我對不起你啊!我知道錯了,我是真知道錯了啊!這回你要是能放了我,房子我鐵定不賣了,一定洗心革麵好好做人。另外我明天就去請一班和尚老道念上七七四十九天的經文,為你們超度亡魂,每年初一十五香燭紙紮的供奉,是隻多不少……我的妻啊,求求你,我求求你……就饒我這回吧……”

說到這,董離抬頭一看采菊,姑娘背過身去了,趕緊跪爬到二俠腳下:“哎呀,這位大俠,我真知道錯了!求您饒過我這回,我是真心悔過啊!”

二俠眼珠子一瞪:“饒了你?我連番救你兩次,現在才知道,救你才是作孽!方才怎麽沒錯手殺了好人?!像你這樣的玩意兒,留在世上,根本就是多餘,這件事我已經答應她了,大丈夫既出此言快馬一鞭,不管你怎麽說,反正天一亮我鐵定送你見官!”

“哎!哎呀……我給你們磕頭了!我真知道錯了!”董離實在沒法子了,一側身子跪在二俠和采菊之間“咣!咣!咣!”連磕響頭,這邊給二俠磕一個,那邊給采菊磕一個。哪位問,磕響頭應該是“咚咚”,怎麽能是“咣咣”的聲音呢?因為他使勁啊!為了活命,董離那響頭磕的,那腦袋就好像是別人的一樣!

“啊!咣!咣!咣!……哎呀!我不好!我不對!我有罪!我後悔!我該死!我心黑!我是天下第一王八大烏龜!……”還是那套。轉眼間,一百多個響頭磕下來,董離的腦門,都磕碎了,方才摔兩跤還全都是臉先著地,本來就一臉的血,再加上鼻涕眼淚。好麽,二俠再往他臉上一看,是猩紅一片,萬朵桃花開!艾歌也不知怎麽的,也哼起了那個小調:“……等著你回來,看那桃花開~”當然啊,這句我開玩笑的。

采菊呢,半晌沒說話。覺得差不多了,“唉!”終於長歎一聲轉回身來。董離抬頭一看,趕緊拿出一副悲慘至極,可憐至極,又令人厭惡之極的表情,苦苦哀求:“媳婦兒啊,我的妻!我是真的錯了,你就饒我最最最最,最後一次吧……嗚嗚嗚……”

董離這頓鬧騰,二俠看著反覺著可樂,可他還沒等樂出來,就憋回去了。怎麽?艾歌看見采菊轉回身來之時,已然淚流滿麵。

“董離啊,董離!”采菊一字一頓地說道:“當真如你所說,你這次是真心的改過嗎?”

這董離一看,哎?有希望!趕緊“咣!咣!咣!”又是三個響頭,差點沒磕暈了:“當然是真心的!不信你看我……都要磕死在這了!”哼,是個男人你倒真磕死啊?可見董離打心裏,還是希望,能繼續活下去。

采菊這會兒,不是厲鬼了。她這人啊,心地善良,早就看不下去了。方才她背過身子,其實就是眼淚繃不住了。哭誰?這樣一來她也算大仇得報,她是哭她自己,也哭養他成人枉死的爹娘。如今回想,她生前那些往事,那些個冤屈,已如煙飄散。

董離一看,眼珠一轉,又說:“妻啊,妻啊!俗話說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咱們倆在一起,都好幾年了!我求求你,求你念咱們往日的恩情,你能不能,饒過我這一回,這真是……最後一回了!”二俠一聽,全都是廢話,全家光剩你自己了,你還想害誰去啊?但艾歌光心裏這麽想,沒吱聲。因為再怎麽說,這都是人家的家事。

可話又說回來,雖然董離害死了她,可是他倆成親後,一開始過的還真挺好。采菊說想要什麽,董離想什麽辦法,都能給她弄來。說手腳冰涼,董離就將她的手腳,放入自己的懷中取暖,對她是百依百順。這幾年,她也沒給老董家留下一兒半女,董離也沒有一句怨言。說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在這件事上,采菊對他也是,略有虧欠。

反正不管怎麽說吧,沒想到這董離這麽一鬧騰,采菊胸中怨氣居然消了大半。想罷多時,采菊終於,又開口了:“早知如此你是何必當初啊!”說完了一甩手:“唉!反正我們一家人都成了鬼,別說報官,就算現在殺了你,也於事無補……”

那董離一聽,趕緊一抹眼淚鼻涕:“對啊對啊!你殺了我也沒用啊!我是真後悔!當初我真不該那麽幹!我太不是東西了……我錯了……嗚嗚……”

“罷!罷!罷!”采菊終於止住了淚水:“別哭了!你,走吧!”

“啊?把他放了?”二俠以為他聽錯了。

“對!把他放了。送他見官,他是死罪難逃!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可不想在下邊,再看見他!”

“那……就這麽算了?”

“對!”采菊一臉釋然的表情:“還是,算了吧……”

董離一聽,自己終於能夠活命了“咚咚咚”又給采菊磕了三個頭,停在一邊的馬車,也沒工夫管了,掉頭就跑!別看他腳上有傷,點著腳“嗖”的一下,就好像離了弦的箭一般,再找,沒影了。

董離一跑,二俠也愣了。他沒想到,采菊還真就把他給放了。

采菊在那裏是一言不發,艾歌也不知該說點什麽。忽然,他一拍大腿!對啊!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二俠趕緊從懷中掏出了那方白絲帕,兩步來到了采菊的近前:“對了!姐姐。我這裏有件重要的事情,還要問您呢!”

采菊聞聲,回過神來:“哦,這位公子,您請問吧!”二俠就將出來尋親的事情告訴采菊,還問她認不認得,這條白絲帕。

她聽完了二俠的話,目光轉向絲帕,伸手撫摸,手指穿過絲帕也穿過了二俠托著絲巾的手掌。看完絲帕,采菊搖了搖頭說:“這條絲帕我沒見過,肯定不是家裏的東西。再說我,打小在艾家長大。論年紀,我比你大。可我光知道自己有個早逝的姐姐,也沒你這麽個弟弟啊。”

本來,二俠還抱著挺大希望呢。現在一聽,找錯了。不由得長歎一聲:“唉!想這一路之上,好幾次小命差點沒搭上!結果是徒勞無功,白忙一場啊!”

采菊聽了二俠的話,說:“艾歌兄弟,雖然咱們不是一家人,但你幫了我們家這麽大忙。可見,你是個好人。小兄弟,還請您,隨我來一下。”說完采菊慢悠悠的,像院裏飄去。二俠心說,那就跟著去吧。一路上,艾歌順手撿回自己那雙銀筷子,別在頭上。跟采菊來到一間房內,按她所指果然在一段房梁之上扣下一塊木頭,從裏邊的洞裏拿出了一個小白瓷瓶,也就是那瓶蜍酥。另外,還有這所宅院的房契。

采菊說:“這位,艾歌兄弟。我能有個請求嗎?”

二俠說:“姐姐,別客氣,有話您請講當麵!”

“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我思來想去,其實都是因為咱們老艾家,沒男人。我要真有你這麽一個弟弟,該多好!”是啊,家有長子,那還輪得到董離當家啊?說到這,采菊一哽咽,又哭了!

“哎哎!姐姐您別哭啊!”艾歌又是一頓勸。好一會,采菊才停下不哭,又說:“現在,我心願已了,也該下去了。臨走前,還有兩件事想求你。”

“好!”二俠一拍胸脯:“說吧,隻要我能幫上忙的,我一定照辦!”

“嗯!方才,你連聲叫我姐姐,我求你的第一件事,正好你也姓艾,咱們還有緣!不知道我能不能高攀,認你個幹弟弟啊?”

二俠沒多想,一點頭:“當然能啊!”

“好!沒想到我今天還能認個弟弟!弟弟,我的好弟弟!那房契你一定要收好,這艾家大宅姐姐就送給你了,打今兒起,這就是你的家了。”

“唉……我,我剛才不是這意思!我不想要這宅子……”

“你不要這宅子,這可就真成荒宅了!再說你幹姐姐我也不想遷墳,就在這院子裏呆著,挺好。第二件事,我就是想求弟弟,逢年過節回幾趟家,給家裏收拾收拾,再來看看我,給我燒張紙,這都不行嗎?”

二俠一尋思,可也是。剛認的這個幹姐姐,下邊沒人了。孤苦伶仃一個,那董離雖然也說過這話,可根本靠不住。再說了,死者為大。他隻得一點頭:“唉!好吧!姐姐,我答應你就是了!”

“哎呀!真謝謝弟弟了!”

“唉?對了,姐姐,那這個東西該做和處理啊?”一邊說,二俠拿出了那瓶蜍酥。

采菊說:“這蜍酥啊,其實是寶貝,看你怎麽用。當藥用,它能解蛇毒救人的性命。當毒藥,那它就能害人的性命。現在這東西雖說用不上,可攢下這麽多可不容易,丟了也實在怪可惜的。不行,弟弟啊,你就先帶著吧。”

艾歌一想,這東西也不大,帶著也挺方便。將來一旦遇上毒蛇,說不定還真能用上。所以二俠一點頭就把這瓶蜍酥,給收起來了。

都交代完了,這時候都快四更天了。采菊說,五更雞叫之前她是一定要走的,可臨走前她還想在這宅子裏轉一轉,就先請二俠找點磚,天亮前在矮樹叢前給她起個墳頭,墳頭起好了,她就要走了。艾歌答應姐姐之後,再看采菊,身影變淡是蹤跡不見。

說幹就幹。不大會的功夫,二俠撿來磚頭來在假樹叢外壘起墳頭,可像樣的磚,少了點,還短了一塊。天也黑,找的還挺費勁,找著找著艾歌一拍腦門,哎呀!對了!還找什麽啊,門口那不就有一塊挺好的磚嗎,剛才用它頂著大門,董離偷跑觸動聲響,還立一大功呢!

可就在二俠來在了大門前找到那塊磚,彎腰剛想撿的時候,就聽見有一人“蹬蹬蹬”跑了來,渾身脫力“咕噔”一下坐在地上,是呼哧帶喘:“大哥……你……你真在這!快跑!董……董離喊人……抓……抓你來了!”

這正是:采菊釋然饒董離,尋親不成認姐弟。

二俠砌墳把磚找,郝俊追來聲聲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