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妃黨
稱帝後的李淵荒政於遊玩酒色，太子李建成也是腐朽之才，而陷這父子倆於**聚麀的張、尹二妃其實原來別有用心……
張、尹二妃的家族恃寵而胡作非為，因上黨美田之爭，張、尹二妃與秦王李世民結下了深仇大恨……
李唐國初的帝王道
稱帝後的李淵並沒有對於隋楊一朝的前車之鑒警惕有加，他最為急著實施並且馬上就實施的，是參酌周宮的後妃禮製，在皇後下麵，立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四位妃子；立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嬡、充儀、充容、充媛，這九人被稱作九嬪。此外又有婕妤、美人、才人，每種九人；再下又有寶林、禦女、采女，也是每種九人；共八十一人，總稱做八十一禦妻。管宮的還有尚宮，管禮的還有尚儀，管衣服的還有尚服，管車馬的還有尚輿；共稱為六尚。六尚以外，又采納了二千名宮女。
李淵又派人搜集了四千多工匠，用了三年時間建造起一座太和宮，殿閣崇宏，樓台曲折，金碧輝煌，富麗堂皇，彩繡燦爛，數千的妃嬪宮女在裏麵，頓時花柳掩映之中，歌舞翩躚，粉黛美人眩目，姹紫又嫣紅。
唐皇李淵每日朝罷就遊賞玩樂，十分快意。他從前在晉陽宮私幸的張、尹兩位，現在張氏已封作了婕妤，尹氏已封作了德妃，在宮廷間仗著寵幸頗有權威。此外能不時地得到李淵召幸的，在昭容、昭儀、婕妤、才人中，也有二十多人。唐皇李淵雖然年已垂老，卻不十分留心政事，終日隻十分留連與美人們的玩笑擁抱，頗有生平願足之感。
秦王李世民和李靖等一群大臣卻十分忠心。這時候，突厥兵勢一天強似一天，漸漸地侵犯起唐朝疆土，唐皇派人迎戰，結果大敗逃歸，秦王李世民就自行上表請願出兵，去征服突厥。秦王李世民得勝班師回國來，唐皇一麵慶功行賞，一麵把李世民留在行宮裏，疼愛有加。
李世民自晉陽起義後，東征西殺，屢立大功。唐皇原打算立李世民做太子，無奈廢長立幼於理說不過去，隻好立長子建成做皇太子，封李世民做秦王。如今唐皇見李世民又立了大功，便歎息著說：“吾兒真是英雄！惜乎不得其位，他日功高震主，兄弟之間，怕不免有一番嫌疑。”
李世民平日待人接物，很是和氣，因此臣下歸順他的很多；聽唐皇說了這樣的一句話，便有很多大臣在唐皇跟前進言，勸唐皇廢了太子李建成，立李世民為太子。
但太子那邊，也有黨羽在唐皇身旁探聽消息；自然這樣的人早把唐皇說的話，和臣下謀廢太子的情況，去通報給了李建成。李建成十分驚惶，連夜召他弟弟齊王李元吉，進府去商議。
本來李建成立了太子以後，自以為唐朝天下，可以穩穩坐享了，於是便放膽胡行起來。又有一班趨炎附勢的大臣，見太子貪財好色，又愛遊玩，便百般搜刮金銀送到太子府，又搜尋了許多絕色的女子，安置在東宮的洞房曲院裏，一任太子隨意**樂。
太子妃是左仆射周禹吉的女兒，既是大家閨秀又生性端莊，早年跟著太子，在患難流離中吃盡辛苦，如今見太子得了富貴就狂放胡為，所以幾番用盡苦心好言勸諫。無奈李建成財色迷心，不僅把太子妃的話當作耳邊風，而且夫妻之情也一天一天冷淡下來。
色膽如天的建成太子終日在府中尋歡作樂還嫌不足，又踅摸到外麵去找樂子。自然也會有一群同流合汙的官員迎合著他，征歌選舞，輪流擺筵設席，悄悄地把太子請了去享樂。
建成太子到了這些官員府中，就逼著那官員把自己的妻女姬妾也叫出來陪酒伴坐；見有幾分姿色的，他便借酒蓋臉，百般調笑。有幾個生性輕賤的女子，貪慕太子榮華，也就把自己的身體獻給色急急的太子享用。太子奸汙了人家的妻女，就給他加官晉爵；因此很有幾個下流官員，逼著自己的妻女去勾引太子，一旦上了手，自己的官位便立刻上升。
與父妃私通
驃騎將軍彭人傑娶了一位天姿國色的夫人，滿京城裏誰不知道這位彭夫人是當今第一美人，於是張婕妤和尹德妃便設下筵宴，把這位彭夫人接進宮去玩。
天底下惟有美人能賞識美人，芙蓉如麵楊柳腰的張婕妤和尹德妃結識彭夫人，本是惺惺相惜之意。果然她三人一見麵，彼此十分羨慕，說話十分投機。從此彭夫人時常進宮去和張婕妤和尹德妃說話消遣。唐皇又不時出外去遊獵，不在宮中的日子多；因此彭人傑也很放心，見他夫人常常進宮去，也不加阻止。
當時唐皇宮中最得寵的，除張、尹二妃外，還有萬貴妃、莫嬪、孫嬪、郭婕妤、宇文昭儀、王才人、張寶林、張美人、楊美人、劉婕妤、崔嬪、小楊嬪、楊嬪、魯才人、柳寶林等二十幾位妃嬪，她們見張、尹二妃最得唐皇寵恩，就都來親近她二人，而她二人與彭夫人結閨中之好，就也與彭夫人打得火熱。自然彭夫人也認識了這一班妃嬪。於是這群美人每日聚在一塊兒說笑歌唱，鶯鶯燕燕，嫋嫋婷婷，好不熱鬧。
唐宮規矩，皇子一生下地來，就交保姆撫育照管教養。到十歲上，便送交到世子府教禮讀書，非奉傳喚，不得擅自入宮。唐皇李淵共生有二十二子，竇皇後生的長子建成、次子世民、三子玄霸、四子元吉，除玄霸幼年死難外，其餘都封王建府。此外萬貴妃生子智雲、莫嬪生子元景、孫嬪生子元昌、尹妃生子元亨、張妃生子元方、郭婕妤生子元禮、宇文昭儀生子元嘉和靈夔兩人、王才人生了元則、張寶林生子元懿、張美人生子元軌、楊美人生子元鳳、劉婕妤生子元慶、崔嬪生子元裕、小楊嬪生子元名、楊嬪生子元祥、魯才人生子元曉、柳寶林生子元嬰共十八位世子中，年長的皇子都娶了妃子，分居在外；年幼的也在世子府裏，受師傅的教訓。做母親的心中想念親兒，無奈格於宮禁，非有大禮節，不得傳喚進宮，母子一見。
惟獨太子建成仗著自己是當朝儲君，常自由出入於禁宮中。這時父皇正駕幸昆明池觀練水軍，委太子留守監宮，於是他出入禁宮，不僅自由任意，而且還耀武揚威。
這一天，太子建成在太和宮的長廓下，遇見了絕色美貌的彭夫人，彼時她正輕盈嫋娜地冉冉行來，太子建成好似看見月裏嫦娥，剛從雲中捧出，不知不覺就看呆了，怔怔地站在那裏，直到美人兒轉過穹門，不見了影兒，才回過神來，急忙拔步就要追出穹門去，後麵的小黃門上來拉住了他，低聲說：“千歲不可鹵莽，這一位是當今驃騎將軍彭人傑的夫人。”
原來李建成在他父皇宮中，早已不僅是出入自由，而且與宮眷們的關係也是肆無忌憚，一見有姿色的嬪娥，他也不問是否被父皇寵幸過，拉進密室去，威逼軟誘，總要遂了他的心願，才肯罷休。那被奸汙的嬪娥，有的畏懼太子的權勢，有的仰慕太子的地位，就隻好含垢忍辱地受著。
如今他一見彭夫人這般美貌，忍不住又要拿出老手段來，可一聽小黃門說她是驃騎將軍的夫人，隻得把一腔欲火暫時按住，可不甘心卻早自言自語地表現了出來：“這樣的美人，叫俺如何舍得放手！”
正這時，忽見一個小宮女迎上來，說：“張娘娘有請。”
李建成跟著那小宮女曲曲折折地走進了鳳藻宮。宮中的侍女一見建成來了，都很知趣，一齊避了出去。張婕妤和李建成兩人手拉著手兒，肩並著肩兒，進寢宮去了，隻留下三五個心腹宮女，在走廓下看著動靜。不一會兒，深深的豔幃裏就傳出來了張妃那一陣陣嬌脆滴滴的笑語聲。
豔態媚骨的張婕妤和尹德妃早在隋宮裏，得煬帝一度雨露後，便冷清清地丟在晉陽宮，再不見召見；正淒涼得難受，得以侍奉唐皇，枕席之間，唐皇和她們瘋狂得都很滿意。無奈唐皇自登了大位以後，年已過半百，精力本來就不夠用，而後宮的新寵卻一天多似一天，輪流侍寢的，共有一百四五十位妃嬪。張、尹二妃的位分雖高，但雨露之恩卻一日少似一日。
年華日增的唐皇近年來又常愛赴各處巡遊，每次出巡隻把幾個新寵的妃嬪帶在身旁，其餘的一概丟在宮中。張、尹二妃早已是舊日黃花舊時寵愛，所以也一同被棄置在深宮中。而張、尹二妃正在花盛之年，再次感受長門寂寞的煎熬，對月更長籲，看花多灑淚，正淒絕無聊的時候，孽緣就這樣乘虛湊來了。
那一天張婕妤清晨剛起來，侍兒正服侍她梳洗，忽報太子建成請見。彼時唐皇正巡幸龍躍宮，委派太子留守宮中。
張妃當時一麵催著侍女趕快梳妝，一麵吩咐宮女出去，擋住太子的駕，請他在外室稍待；一麵她又因要去和太子見麵，便挑揀了一套炫美耀麗的衣裙穿上，臉兒上多擦些脂粉，鬢兒上多插些珠翠。
正妝扮得慌張，忽見門簾兒一動，小宮女一聲報：“千歲來了！”張妃手中正拈著一朵鮮花，要向鬢上插去，見太子李建成搶步上前，兜頭一揖，口中說：“參見娘娘。”
張妃慌忙斂袖還禮，一鬆手，把那朵鮮花落下地來。李建成手快，忙去把鮮花拾在手中；身旁的侍女，正要上去接時，誰知太子竟甩開了侍女的手，跨進一步，把鮮花送在張妃手裏。張妃伸手去接，太子的手就在袖口裏輕輕地扣住了張妃的纖指不放；張妃的粉臉上不覺飛起了一重紅暈，一任太子握著手，過了一會兒乜斜著媚眼，看定了太子的臉，好一個雄赳赳氣昂昂的美少年，她禁不住孜孜憨笑了。李建成這時也酥呆了半邊，兩道眼光不停地在張妃的粉臉上亂轉，兩人險些不曾化成了石頭人兒，隻管相對癡癡地站著，也不說話，也不讓坐。
兩旁的侍女見了這神情，便知趣地悄悄地退去。李建成一見左右無人，大著膽子，伸手向張妃柳腰上輕輕一攏，柔聲低語道：“待俺替娘娘戴花。”張妃也趁勢軟靠在太子肩頭，一任太子輕薄。
其實太子建成早就暗戀張、尹二妃的妖冶動人，如今天假良緣，父皇出外巡狩，自己又是宮監，因此他蓄意起了一個早，過宮來偷香竊玉。卻不期果然一拍即合。沒幾天，尹德妃也走上這一條路上去。從此李建成常常進宮來，左擁右抱，送暖依香，替父皇盡足了保護之責。
都是別有用心
張、尹二妃私通太子，除貪情恣欲外，還另有一番心思。尹妃兒子李元亨封作酆悼王，外任金州刺史；張妃兒子李元方封作周王，開府在京中。兩人年幼軟弱，張、尹二妃深怕唐皇去世後，兩個兒子受弟兄們的欺負，因此結歡太子，無非期望將來太子登位後，另眼看待這兩位皇弟。
而李建成蓄意勾引張、尹二妃，除了一樣的貪情恣欲外，也是另有一層深意的。建成自己也知道，他的狂放行為，很多人不滿意；況且密報傳來，秦王左右正在那裏謀廢太子；如今要保全太子的名位，非得有人在父皇跟前替他說話不可。當朝大臣中，父皇最親信的，如劉文靜、房玄齡、蕭瑀、宇文士及、封德彝、陳叔達、裴寂、長孫無忌、尉遲敬德、侯君集這一班素以忠直而著稱於世於朝於人前的官員，大都和秦王親近，諒也不肯幫自己說話。於是他便從內宮下手，好在宮中那班妃嬪期望太子將來保全自己兒子祿位的，十有七八，因此太子得以在宮中廣結私情。後宮要算張、尹二妃的勢力最大，如今李建成打通了全宮妃嬪，尤其是張、尹二妃替自己在父皇跟前說話，他想這下子將來唐室江山可以穩穩坐成了。而對於那些妃嬪們來說，保住了太子的祿位，就是保住了自己兒子的祿位，怎麽能不盡心盡力地替他出力呢。
男人的嘴終究是敵不過女人的嘴，有幾位忠直的大臣也曾在唐皇跟前勸諫，說太子建成在外麵如何跋扈，若不早廢除，後果不堪設想。唐皇也明知太子行為不端，將來難繼大業；但一進宮去，那群妃嬪們七嘴八舌地說這個太子如何忠實賢孝，他心中就又動搖起來。再回想從前，初打天下的時候，李建成在河東保護家小，還帶兵平定西河，打平洛陽，也是立了很大的功勞，尤其再加上了張、尹二妃從中竭力替太子說好話，就說什麽也不忍心廢太子了。
上黨美田之爭
其實就算不為了太子，張婕妤也不會說秦王好話的，他們之間早有嫌隙。當初唐兵攻下洛陽時，隋宮中珍寶財物和田宅契券，真是堆山積海的多。還有那三十六院繡房香屋的巧曲妙折，裝飾的美麗久已天下聞名。如今一齊落在唐皇手裏，那群妃嬪們知道了，一齊向唐皇吵嚷著說要到隋宮去遊玩。但唐皇因兵馬倥傯，無暇顧問，雖然他也打算趁此會遷都洛陽，於是就打發妃嬪們先行。
一路上香車絡續，繡旗飄展，齊王帶領羽林軍，保護著妃嬪們，進了洛陽城。秦王世民正在點收隋宮，聽說妃嬪駕到，忙出去迎接。張婕妤自恃上寵，她的意思是要直入隋宮駐紮，不想秦王不答應，說宮中器物，尚未點查清楚，一時不便移居。然後秦王把這一群妃嬪，安置在別殿裏。房屋狹小局促，弄得妃嬪們個個抱怨。
好不容易，盼到隋宮收拾清楚了，可妃嬪們搬進宮去一看，大失所望。原來秦王早已把三十六院中陳設的珍奇玩物一齊收起，隻留下空洞洞的幾座高大院落。張婕妤追問秦王，秦王說那些珍寶器物，未經父皇過目，小王不敢擅自動用；現在一齊收藏在府庫裏，諸位貴人若要玩賞，請到府庫中一看。
張婕妤於是就帶著一群妃嬪們到府庫中觀看，誰知那些珍寶衣飾，以及錢財契券，都裝在箱子裏，而箱子上麵都有秦王府的封條。妃嬪們一齊吵嚷起來，說要打開箱子來看，誰知秦王執意不從，說非待父皇過目，不能輕自開拆。
妃嬪們乘興而來，敗興而返，人人心中對秦王由怨而恨。張婕妤一回宮，便寫了一本奏章，說秦王封鎖珍寶，又替她父親求上黨的美田。上黨的美田原是隋煬帝的禦田；每年收成十分豐厚。張婕妤早在晉陽宮時就已聽說。
張婕妤的父親不過一個田舍翁，家中十分貧寒。天生麗質的張婕妤在家中的時候，受盡饑寒，父女兩人常常在茅舍中對泣。張老兒當時曾歎著氣，說：“家中倘若有三畝薄田，也斷不會讓我閨女忍饑挨餓了，唉！”因為窮苦不堪，張老兒隻好把女兒賣到城中一家富戶去做養女。後來選進宮去，張婕妤時時不忘家中老父。
誰知這奏章才送出宮去，唐皇一道諭旨已送進秦王府中。諭旨上說，除內宮服玩財帛外，所有官爵田宅，秦王得專權處決。秦王以這道諭旨，就把上黨美田賜給了淮安王神通，因為攻打洛陽，神通是頭功。此外封爵的封爵，賜田宅的賜田宅，一時文武百官，都歡聲雷動，到處稱讚秦王；而那些妃嬪們對秦王的怨恨卻都已恨到了牙根癢癢，因為不僅張婕妤的父親沒有得到上黨美田，所有妃嬪們的親族，都沒有得到好處。
誰知不多幾天，唐皇又有第二道諭旨下來，把妃嬪們的父兄親戚一齊封作列侯，有的還兼宮廷差使，也一樣地賜田賜宅。同時還另下一道詔書，把上黨美田賞給了張婕妤的父親。
張婕妤頓時喜笑顏開，立刻打發內監到鄉下去把她父親找來，沐浴衣冠，住進高大的府第，豪奴豔婢百十成群地服伺著，一麵又打發內監帶領數十豪奴，到上黨去點收美田。
誰知一到田邊，早已有淮安王派了莊丁在那裏看守田地。兩家都是有大勢力的人，都不肯退讓，一言不合，便動手毆打起來。 不想那群莊丁十分凶橫，打死了張家的豪奴。內監見事鬧大了，就扭住了看守莊田的頭兒一同進京來，在太尉衙門裏告狀。
太尉見原告是張婕妤的內監，被告是淮安王的莊丁，這樣大的來頭，他如何敢管，便親自到秦王府中來，請秦王評判決斷。
秦王也十分詫異，忙親自到張府中去查問。張老兒拿出唐皇的詔書來，秦王看了，也無話可說，隻得把這起公案暫時擱起。
後來唐皇到洛陽來，一進宮，張婕妤就哭訴秦王如何如何欺侮她父親。唐皇聽了大怒，立刻把秦王傳進便殿來，喝問他如何敢不奉詔？嚇得秦王忙忙奏辯說：“臣兒怎敢專主，臣兒之所以將上黨美田賞給了淮安王，是因父皇有詔在前，允許臣兒專權處決。”
唐皇不待秦王奏說完畢，就大聲喝道：“我的詔令卻不如你的手敕嗎？”一句話嚇得秦王啞口無言，忙趴在地下，動也不敢動。這時裴寂在一旁，忙上去解勸，總算讓李世民又解了一難。
但此時李世民一向為江山而火熱的心卻涼得很，此前有一次，因為張婕妤和尹德妃兩人的善於搬弄唇舌，一向就猜忌顧慮李世民功高震主的李淵皇帝，完全相信了次子李世民會對別人大有篡位之言論，一時間，李淵氣得寢食不得安，可是戰爭未止，全國局勢不安，此時還實在不能除掉這個能征善戰的有力臂膀，是的，李淵權衡再三才沒有最後下決心除掉李世民，但是他從此卻默許了太子李建成等人對他的打擊謀害。
在張婕妤和尹德妃就著這把旺火又添上了點油、煽上了些風的再次努力下，氣急敗壞的李淵為了出氣，竟把李世民召進宮來，不問青紅皂白，劈頭蓋臉就痛罵了一頓：“天子是上天指定的，並非你耍點手段就能當上的。朕現在雖然還沒有死，但也這麽大一把年紀了，你又何必這樣心急呢！你大哥建成老實無能，他日必然不是你的對手，你除掉他是易如反掌的，隻求你現在別對我下毒手就行了！”
當時李世民也是嚇得趴在地上，動也不敢動，隻是那次他沒有嚇得啞口不言，而是再三辯解，但李淵同樣是根本不信，照舊拍案大罵。隻不過那次裴寂沒在一旁，當然也就沒能忙上去解勸。李世民那次在關鍵時刻，恰有小黃門送來突厥大兵入犯的告急文書，讓李世民幾乎不敢相信的是，他的皇帝父親李淵馬上就轉怒為笑，寬宏大量地說：“算了，算了，一些婦人之言原不足信的，何必為了這個有傷我們的父子之情呢！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商量一下怎麽樣對付突厥兵吧！”
天大禍事
第二日聖旨下來，依舊把上黨的美田賞給張婕妤的父親，但張婕妤心中對秦王的怨恨卻並沒有因此消解。就在這時，萬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多日子，秦王府的屬官杜如晦又和尹德妃的父親結下深仇，險些連李世民也受累丟了王位。
杜如晦和秦王可謂患難之交，杜如晦在李府多年，生性忠正的他很得秦王的信任，後來秦王打平了京城，啟用杜如晦為兵曹參軍。秦王此番因為上黨美田受了冤屈，杜如晦很替他抱不平，常對他的同僚房玄齡說，必要替秦王報了這冤仇。
房玄齡很明白人情事態世道，搖頭歎息說：“如今主上寵愛張、尹二妃，妃嬪的戚黨勢焰正盛，你切不可在老虎頭上搔癢，這樣反而會誤了主公的大事。”杜如晦聽勸，答應忍氣吞聲。
因為皇帝陛下貪好美色，所以必然大寵妃嬪，妃嬪大受其寵必然就會縱容得她們的母家橫行不法。於是一時間，妃嬪的戚黨一天蠻橫似一天，他們內仗妃嬪的寵幸，外麵又勾結著太子府和齊王府的爪牙，在京城胡作妄為，弄得京城百姓家家怨恨。發生在大街小巷裏搶劫**的案件，告到禦史衙門裏的，每天總有十多起，查問起來，十有八九是那班妃嬪戚黨犯下的，地方官怕惹禍上身，也不敢過問。
在妃嬪的戚黨中，要算張、尹二妃的父親最是跋扈，他們竟私結太子手下的大盜俠客，去搶劫京師地麵上的富戶。
建成太子雖然沒有多少謀略和功績，卻一直跟著父皇東征西殺，所以他手下原養著一群猛將，又因為自己做了太子，怕別的弟兄背地裏圖謀他，就又收養著許多飛簷走壁的俠客。每在黃昏夜靜，悄悄地到各處王府裏去探聽消息，回府來報知太子。這一夥人原是大盜出身，他們在各處王府富戶中出入，見了珍寶財物，總不免手癢；盜劫出來，張、尹二妃的父親就做了最安全的窩家。
那些被盜劫的官富人家把盜案報了官，卻永遠沒有破案的，弄得滿城的官家富室也都驚惶起來。張、尹兩家的膽子就越鬧越大，甚至奴仆們見過路的人手中拿了值錢的東西，便用威逼著，喝令留下。
秦王因從前吃過虧，對這種情況敢怒不敢言，杜如晦卻忍不住了。他瞞著秦王，帶著一班兵士，個個手中捧著寶物，自己騎馬押著，故意從尹德妃的父親家門前走過。尹家門口站著的那一夥如狼虎般的奴仆們見了，就一齊擁上前，喝聲站住，然後毫不客氣伸手就去拿兵士們手中的財物。
不料兵士們預先得了囑咐，頓時齊喝了一聲打，就在大門外的一片空場上廝打起來。那班兵士原是廝殺慣的，且都隨身帶著兵器。不一會兒，尹家奴仆就被殺死了十多個，屍首七橫八豎地倒在空場上，餘下的嚇得抱頭鼠竄，逃進大門去，不敢出來了。
杜如晦見出了氣，正要撥轉馬頭走開，忽見又有二十多個奴仆，擁著一個老頭，從大門中出來，喝道：“你們這班強盜，休想脫身！快站住，聽老夫來捆綁！”
杜如晦一聽就火了，拍馬上前，喝問：“你這老賊是什麽人？”
那老頭兒一拍自己胸脯，大笑著說：“老夫便是當今的尹國丈！你這奴才小醜，見了國丈，怎麽還不趕快下馬跪拜？”
杜如晦一聽說是尹德妃的父親，火上更澆了油，喝令手下兵士不用怕，打！這邊尹國丈正指揮家奴上前撕打，他跳下馬來，拔出佩刀，出其不意，一下子就把尹國丈的兩個指頭削了去。尹國丈立時痛徹心骨，慘叫一聲，暈倒在地。杜如晦冷笑一聲，轉身跳上馬，揚長而去。
這邊尹家奴仆把尹國丈扶進內宅，請醫生的請醫生，報官的報官，忙得一團糟。那邊秦王府中，李世民也埋怨杜如晦不該闖下這個大禍，杜如晦卻說：“赴湯蹈火，臣下願一身當去。”
尹家奴仆被秦王府中的屬官殺死了十多個，尹國丈又被割去兩根手指，這個新聞立時傳遍了京城。
地方官見是秦王府鬧下的案件，如何敢受理。尹德妃的母親就趕進宮去，找尹德妃哭訴。尹德妃就在唐皇跟前要死要活撒癡撒嬌地哭著訴著鬧著，要萬歲替她伸冤，自然又少不了說秦王許多壞話。
唐皇原本也有十分疑心李世民因為勞苦功高而不守法度不服教令，自從上黨美田事件以後，更是對他頗有誠見，如今聽了尹德妃一麵之辭，立刻親臨便殿，一迭連聲地傳世民進宮來。
杜如晦早已自己捆綁整齊，坐在囚籠裏，由兩個兵士抬著，跟秦王一同進宮去。房玄齡連忙去通報裴寂、劉文靜、長孫無忌、尉遲敬德這一班大臣，求他們快進宮去解救秦王。
這幾位大臣都是唐皇的患難之交，平日言聽計從。當四人急急趕進宮去時，正見唐皇在那裏拍案大罵世民，說：“你家中的屬官連朕的妃家都膽敢欺侮，你平日慫恿手下人欺淩百姓的情形，也就可想而知了。”秦王匍匐在地，痛哭著分辯，唐皇卻根本不去聽，隻喝令把秦王廢為庶民，把杜如晦碎屍萬段。
裴寂、劉文靜、長孫無忌、尉遲敬德忙也跪在地下，代秦王求情，說秦王在皇家是父子，在國家是功臣，陛下縱不念父子之情，也該為功臣網開一麵。如今陛下為了一妃之父就廢了秦王的爵位，從此可就讓功臣們人人寒心了，其中利害輕重，不言自明。
這一番話把唐皇的心腸說軟了，於是傳旨赦了秦王的罪，把杜如晦逐出京師，永不任用，又把那行凶的兵士二十人，一齊在尹家大門口斬首抵罪。
但那些妃嬪戚黨，經過杜如晦這一番懲創以後，也斂跡了許多。建成太子一看秦王不得唐皇歡心，就格外地在唐皇跟前大獻孝心，又在各妃嬪跟前陪些小心，妃嬪們被哄得歡心了，就時時用心替太子在唐皇跟前說些好話，因此唐皇對太子的信任就更加了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