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第1章

“月明雲淡露華濃,欹枕愁聽四壁蛩,傷秋宋玉賦西風,落葉驚殘夢,閑步芳塵數落紅。

粉牆花影自重重,簾卷殘荷水殿風,抱琴彈向月明中,香嫋金猊動,人在蓬萊第幾宮。”

戲台上的昆曲嫋嫋入耳,秦嬌兒坐在台下,幾杯清酒下肚,秦嬌兒已經微醺了,麵頰緋紅,跟著台上的曲子哼著起來,這時樓裏的小廝跑過來,悄悄的說:“秦姐姐,縣太爺來了,蓉媽媽叫你趕快回去呢。”

秦嬌兒眼都沒抬一下了,淡淡的一句:“知道了。”然後繼續磕著瓜子。手裏一小把嗑完了,才懶懶的起身。

回到百花樓的時候,縣太爺和眾友已經等在包廂裏,秦嬌兒深吸一口氣,馬上變了一副嬌媚的笑臉,咯咯笑著進了包廂,“老爺~您來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可是想死人家了。”秦嬌兒嘟著嘴,嗲嗲的撒著嬌。

縣太爺皺巴巴一隻老手拍了拍秦嬌兒的臉蛋,一臉猥瑣的說:“老爺這不是看我的小心肝了。”

秦嬌兒笑嘻嘻的給縣太爺倒上酒,她餘光看了看桌上的人,“咳,還是一群糟老頭子。”正想著,抬眼看到一副年輕的麵孔,一頭銀色的束發引起了秦嬌兒的注意,那年輕人細長的眼睛,比女人還白皙的臉,肩膀很寬闊,居然有一雙淡綠色的瞳孔,氣質非凡。玉樹臨風大抵如此吧,與這一桌的糟老頭比起來,年輕男子如同天上的仙子。秦嬌兒盯著年輕男子許久,倒不是因為年輕男子的外貌,隻是那一頭銀發讓秦嬌兒心裏一陣,光顧著看這個俊俏的男子,一下子把麵前的酒杯碰撒了,打濕了自己的衣裳,秦嬌兒緊忙的跟縣太爺道歉。縣太爺麵有不悅,揮揮手,有點不耐煩的道:“先下去換身衣服再來吧!”秦嬌兒點點頭退出了包廂。

回到自己房間,她歎口氣,翻著自己的衣櫥,她真的厭倦了這樣的生活,不禁又想起包廂裏那個銀發男子。秦嬌兒原本是出生在臨城的小村莊,父親在她很小時候就被招兵走了,後來杳無音訊,因為村裏的壯年男丁幾乎都被官府抓去當兵了,沒過幾年村裏就鬧了饑荒,七八歲的她跟著媽媽逃荒來到這裏,白天要飯,晚上要和別的乞丐搶地盤,媽媽身體本來就不好,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有點吃的也先可著秦嬌兒吃,沒多久身體就垮了。秦嬌兒為了給媽媽治病,一個人跑到街上賣唱,她沒專門學過什麽戲曲,就是天生長著一副好嗓子。唱的嗓子都啞了,也沒賺到幾文錢,到了傍晚,不知道誰丟到她麵前一錠銀子。秦嬌兒抓起那一錠銀子揣進懷裏,剛要磕頭道謝,那人已經走遠,秦嬌兒隻記得那人一頭銀發,一身月白長袍,腰上別著一枚奇特的吊墜。

“咚....咚....咚...”

秦嬌兒被一陣敲門聲拉回現實,打開門是小廝:“秦姐姐,縣太爺喚你去唱曲兒呢。”

“曉得咯。”秦嬌兒應了一聲,便關上門換了一身玫色緞子,披上淡粉色輕紗,又換了一支素白玉的簪子,拿上她那匹琵琶。

一進包廂,秦嬌兒還是一眼就看見了銀發男子,秦嬌兒特意看了看銀發男子的腰間,並沒有那枚奇特的吊墜。“許是認錯人,時隔這麽多年,他應該年過不惑了吧。”秦嬌兒想著。

“嬌兒,快彈一曲給在座的老爺們聽聽。”縣太爺拉過秦嬌兒坐在早已準備好的凳子上,又對眾人說:“我這位嬌兒啊,那嗓子在京城中一絕。諸位賞臉聽一曲。”說罷,看向銀發男子,縣太爺又作揖,語氣尊敬的說:“還請蘇樂師見諒,聞耳一見,見笑,見笑。”

“樂師?原來這男子是樂師呢。”秦嬌兒想著。

銀發男子一聽縣太爺的話,連忙謙遜的站起身,回禮道:“喬大人哪裏的話,晚生不過一個手藝人,喬大人能大人大量容晚生坐在這裏,已經是晚生莫大的榮耀了。”

在銀發男子站起的一瞬間,秦嬌兒猛然看見男子腰間裏側掛著那枚奇特的吊墜!秦嬌兒驚異的看著銀發男子。“果真是當年那個人?!”

銀發男子似乎感覺到了秦嬌兒在看著他,目光轉向秦嬌兒,微笑著輕輕含了含身子,便坐下了。

“嬌兒,蘇樂師都賞臉了,還不快快為眾老爺們彈上一曲?”縣太爺拍拍秦嬌兒的背,含笑道。

秦嬌兒淺笑一下,看了看銀發的蘇樂師,道:“那妾身就為諸位爺彈一曲《碎江南》吧。”秦嬌兒纖纖玉指彈奏在琵琶弦上,這首《碎江南》本是一首曲子,秦嬌兒閑來無事自己填了詞進去,隨即唱道:“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憂心悄悄,慍於群小。覯閔既多,受侮不少。靜言思之,寤辟有摽。日居月諸,胡迭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

唱到動情之處,秦嬌兒不免眼含清淚,眾人中都隨著秦嬌兒的曲子閉目享受,單單隻有蘇樂師輕啄一口酒,定定的看著秦嬌兒,仿佛能聽懂秦嬌兒唱曲裏的幽怨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