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景一告別雲頂天宮
有一天我又做夢了，相當神秘，充滿了不理性的事情，仿佛到了夜裏我們躺下來的時候能釋放自己的瘋狂，如此一來白天站著的時候才不會失常。
在我的夢裏，不同長相的王穿著華麗的龍袍，戴著金光閃閃的王冠，每個人都披著鎧甲。
他們頭上，就在王冠旁，有一個彩色的發亮的光圈在旋轉。光圈的顏色很特別，閃耀得像星星，一眨眼的功夫，王都變成了不同的神獸，彼此咆哮，挑釁似的，像是狼群為了獵物爭吵。
這些前一秒都還雍容華貴的王突然間不會說話了，隻會發出動物一般的叫聲。後來他們打得你死我活，吼聲駭人，銳利的牙齒把彼此的肉撕扯下來。
我驚醒了過來，心跳急速，夢裏的景象仍十分清晰。
隔天，我仍深受困擾，就去找阿沈，他現在已經是我的知己了。
我總是會把最荒謬不經的事情先告訴他，我覺得跟他在一起比跟仙師在一起要自在得多。
在我把奇怪的夢告訴了他之後，他跟我說：“景一，你得找師父，如果真的有人能解釋你的夢境，那一定是他，因為你的夢太獨特了。話說回來，我個人是很懷疑夢究竟能不能解釋，大部分時候夢不過是胡思亂想，沒有什麽意義，可是，聽我說，要是你覺得不放心，還是去找師父的好。”
“謝謝你，阿沈，我想，或許隻能這樣了。”我回答道。
當天下午我去找九域經，發現他在打坐，就等他完事之後才把我的事情告訴他。
最後，在思索了片刻之後，仿佛是在找解答之後，他告訴我：“景一，夢不一定都可以解釋。你不應該太在意。夢並不是真實的，隻是有時候我們的守護者會利用夢來給我們警示或是啟發罷了。”
我很失望，我本來就是希望得到解釋，以紓解夢境引發的不安。不過，我還是尊重仙師的意見。
我整個下午待在樹林，削修龍船的模子，這是我要做來送給雲頂天宮的朋友們的。
我全神貫注在手邊的事情上，心裏很愉快，而且做的事情又有意義，我想著不管我願不願意，早晚都要離開五靈閣，離開這麽祥和、同時在思想和感情上又這麽富饒的雲頂天宮的，我真的舍得離開這個讓我懂得了和平生活的地方嗎？
夜幕低垂，九域經來找到我。
“孩子，過來，我要告訴你我對你的夢的看法。我認為你看見的夢境很簡單，卻非常重要，可能和你以及你的子孫的使命有關，你說你看見了很多王，對不對嗎？”
“對。”我回答道，想起了夢境。
“這些王都長得不一樣是嗎？”仙師問，抬頭看著上麵一點，似乎在想象的畫麵上審查什麽。
“是，每一位都不一樣。”
“每個人頭上都有一個發光的光環？”
“對……”
“他們戴著王冠？”
“對。”
“發光的光環……王冠……光環很美嗎？我是說很亮嗎？”
“非常美，而且每一個都有一種顏色。”我回複道。
“孩子，王冠上的光環就是律宗。每一位王所具備的各種律宗，而且超越了他們身為王的威權，是他們認為比他們的王位還要優越的律宗。每一位王都有自己獨特的律宗，他們的光輝就來自於他們所接受的律宗。”
“我懂了。”我說。像以往一樣，十分佩服仙師能夠在看似荒謬的夢裏解析出這麽多連貫的道理來。
“不過，他們並沒有具備所有的律宗，所以每個人頭上隻有一層光環。”
“我想我明白了……”
“你看出律宗的重要了嗎？季天一？所有的律宗？”
“可是他們又為什麽突然變成了野獸，瘋狂打鬥呢？”
“景一，這些王代表的是信仰天父的王朝。要是他們不奉行所有的律宗，他們就會落入嫉妒的魔掌，開始墮落，最終變成狂亂的野獸，失去了權威，變成邪惡的妖魔。而這些野獸彼此打鬥代表的是這些王朝間的戰爭，因為沒有遵循律宗，所以曾經美麗燦爛的東西就衰敗成毀滅與痛苦。”
接著，他直視我的眼睛，又說下去。
“記住這一點，孩子，因為你需要堅強才能抵抗這類的貪婪，你將會親眼目睹你夢中的王朝榮耀掃地！”
聽完他這一席話，我好似腦袋給人敲了一棍子。他指出的事情都真的……我的夢有了道理。
我向仙師告退，該是沉思的時候了，所以我去加入了其他的人中。
除了沉思之外，我和師兄弟們共度的其他時光也對我有了嶄新的意義。
聽了九域經的教誨之後，我對人生有了不同的看法。和現在比較起來，我以前像是透過一場濃霧在看天下。
現在我卻張長了一雙鷹眼。我可以凝視一位高高在上的王，根據他的所作所為就可以想象出他的命運，因為他的命運就是它的行為造就的。
我不再靠以前的一己之見或是簡單的法術來告訴我別人的命運了。那些儀式就像好玩的小遊戲，倒黴的人求神問卜隻為了找到早已擁有的東西，或是想去替換不可替換的東西。
在我看來，九域經似乎已經把我應該知道的基本常識都教完了，盡管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跟他學，他深奧的知識就算花一輩子時間也學不完。
但是，他有一次對我說，我該學的就是我該具備的律宗，這些律宗會幫助我抵抗邪惡。
“這些是你完成使命所必備的武器。”他說。而且要我好好想一想。
隔天早晨，我受儀了，盡管儀式很簡單，我卻覺得從這一天開始我獲得了新生的力量，是我麵對等待著我的挑戰所需要的力量。
我不再感到孤獨，喪父之痛已經減輕，此刻我有了別的英雄、別的價值來啟發我。
我打理馬匹準備離開，感覺熱淚湧了上來，這是純粹的感激之淚，感謝師兄弟以及仙師的照顧。
我會把這份情珍藏在靈魂深處。我在此地得到的轉變會是我一生中最有價值的秘籍，無論我走到何處，都會一直伴隨我。
我非常喜歡而且完全信任的阿沈師兄來找我，帶來了我預料之中的東西：用布包起來的幹糧，其中的滋味一定少不了他的寬仁和對我的尊重。
仙師，哦不，或許我應該稱他為一聲儀父，因為他此刻就如同一位父親一般慈愛。
“景一，”他說，仿佛要給我上最後一課，“你知道人為什麽會受到懶惰和疏忽的引誘嗎？是為了讓那些勤勉、公正、行善的人受到輕視，讓他們的作為不受歡迎，這樣才不會有人跟著去行善。所以，千萬小心！”
說完這最後一個忠告之後，他擁抱了我好久。
老仙師，我最好的朋友、父親、師父……我咽了口唾沫舍不得放開他，他握著我的手，說：“外麵的世界很大，所以你才要更加小心，孩子。”
他風霜的臉上流下了兩行淚。
我跨上馬背，阿沈交給我一些經書，要我帶去給淩都的公主。
走了一段路之後，我轉頭最後一次揮別。而那最後一幕會永遠印在我的腦海中，雲頂天宮、五靈閣、幫助我的師兄弟們都成了一個人，在我腦海裏有了全新的姿態，在我心裏有了全新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