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九域經為景一授業
“阿沈，看看他肯不肯吃東西，”老人說：“要是肯吃東西，那就好得快了。”
“師父，他好像是個北蒼羽士團的人耶！”阿沈說，不太肯定是否應該要行善。
“阿沈，行善積德是什麽？對這個隻剩一口氣的人我們難道還要先區分他是誰才救嗎？。”老人驚訝地說，口氣隱隱約約帶著惱怒。
“照顧自己的敵人，這算哪門子的行善積德？”阿沈仍然堅持己見。
老人仍然和氣的回答：“阿沈，有很多事情你還得學。就像我說的，在打鬥中保衛自己是公正的行為，因為糾正敵人，借著摧毀敵人的驕傲來羞辱他，到頭來都是為敵人好。不過，一定要記住這個道理，這樣我們自己才不會受到驕傲和報複的引誘。我們贏的時候，是為天父而贏。我們在天父麵前折辱虛華的人，其實我們是擊敗了虛榮，那才是我們最大的敵人。在戰場上，我們的任務僅止於此。離開了戰場，我們就應該愛我們的敵人，不隻是因為他們跟我們有相似之處，也因為我們從他們身上學到了自負是沒有用的，我們學到了如果我們要服侍天父，就得要把自身的惡念拔出幹淨。所以和敵人對抗也可以提醒我們，最大的敵人其實在我們自己心裏，也就是我們表現出來的軟弱，而我們絕對不可以向一時的軟弱屈服。”
“知道了，師父。”阿沈說，從他馴服敬佩的語氣可以聽出來他對這位老人十分敬重，而且這份敬重還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於是他們繼續照顧我，日複一日。
從大木架上取下一本書對住在雲頂天宮的仙師來說，就像是儀式一樣，我後來才知道這位仙師名叫九域經。
每一次都一樣，他會閉上眼睛，深呼吸三次，然後仍然閉著眼睛，一隻手在架上摸索，每次都抽出他最喜歡的那一本，這個儀式就像是獻上某種敬意，對那些得到天父啟蒙而寫下古老經典的聖人致上崇高的敬意。
有時我想幫忙，但他會說：“不，景一，別插手。你還不夠高，我來拿！”
他的身高比我矮，不過他口中的那個“高”，我等到跟他一塊生活了一陣子以後才明白是什麽意思。
那是靈魂的高度，智慧的高度。這種高度使他成為一位聖人，散發著天父的恩典，站在我麵前，教導我。
在那一刻，他伸手拿另一份書卷，準備讀出來，我隻是一個剛入門的弟子，大師麵前的小孩童。
“我如何配得上這樣的恩典，仙師？”我問老人，知道我不曾為天父效力過。正好相反，我攻擊過劫掠過許多仙山，我知道雪狼曾經為此非常不安，尤其是之前我的腦子裏還裝滿了老祭司空戊跟我說的那個不怎麽中聽的故事，說那些北蒼的人攻擊其他地方的人，隻要觸犯了仙山裏的遺骸就會受到處罰。
“若我以前曾是你的敵人，仙師，我很慚愧你們這麽照顧我，你們救了我的命，讓我不會死在那荒郊野外，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份恩情。其實，從這一刻開始，我想你們答應，讓我來保護你們。”
“孩子，有時候你做了什麽並不重要，因為天父能夠看穿他的子民的靈魂。最重要的是從現在起你打算做什麽。”九域經回答道，表情嚴厲，卻充滿了憐憫。
仙師緩緩翻頁，我思索著他的話，思索著這些話隱含的意義。比起看透自己的內心、重新給自己的價值觀定位來說，和神誌不清的人打鬥實在是輕鬆的多。
我仿佛需要重建自己，不但是身體上的重建，也是靈魂上的重生。找出我真正相信的東西，在對我仍具有意義以及逐漸學習到的新選擇之間做抉擇。這時仙師開口了。
“為了要有善心，孩子，你必須要先了解什麽是善，這就是我必須教會你的東西，你看，我選擇的書卷正是聖人的話語，充滿了性靈的力量。等以後你的理智和心靈都準備好了，我就會念給你聽。”
好奇之下，我很有一股子衝動，想叫他把這些寫滿了智慧的經書念給我聽，不過半是疲倦半是尊敬，我選擇沉默。等到時機成熟些，仙師自會把這些秘密告訴我。
日子一天天過去，幾乎沒有一天不下雨，因為現在正是雨季也或者是天父也在可憐父親的遭遇。
因為如此，再加上我想感謝老仙師的照顧，所以我開始幫忙做廚房的雜役。廚房裏除了一些青菜和蘿卜之類的素食之外，似乎最重要的調料就是仙師們心中的信念和快樂。
而在他們開心的時候，無論年紀大小，他們都像是我在淨樂島裏的朋友，大孩子一樣，連我也覺得自己像個孩子似的。每天早晨剛破曉，身體仍未完全康複的我就聽見了晨誦，感受那些深奧的經文。
晚上，他們吃過特別的一頓，是加了聚靈露的湯藥，我能複元都是拜這難得的聚靈露所賜。
除了聚靈露幫助我康複之外，仙師們還滋養了我的靈魂。我開始加入他們的晨誦，差不多同時九域經也開始給我講解，教導我什麽是永恒的價值，什麽隻是過眼雲煙。
我發現他的話很奇怪，很難理解為何我父親舍命奮鬥的東西並不重要。於是我向九域經提問。
“仙師說物質享受沒有意義，可是卻又說天父會賜予這種享受，為什麽？”
“物質享受並不是沒有意義，”老仙師回答：“就是因為這些物質享受是天父的恩賜，所以才是一種莫大的神恩。不過要是耽溺於這個虛有的享受，那就成了另一種奴役。”
我一聽完他的解釋，立刻就想起害死我父親的人在奪取別人財產時的那種貪婪喜悅的嘴臉。我想起他們為了一隻小小的寶釵或是項鏈就吵架，發瘋一樣的玩女人，最後在灌了幾杯黃湯下肚，壯了膽子就開始大開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