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師徒緣盡
弘福寺，正處深夜，幾盞掛在院內的燈籠輕輕搖曳，散發出微弱柔和的光芒，驅散這片黑暗，令人心神安寧。
玄奘房間內，一支蠟燭靜靜地燃燒，昏黃色的光照亮四周。
“辯機，貧僧已聽說了你的事，這弘福寺，你且安心住下。”玄奘閉著眼睛，手裏捏著念珠，輕聲說道。
“多謝師傅。”辯機心中感激，自己得罪了房玄齡與長孫無忌這兩個當朝重視，這個時候，誰都視自己為洪水猛獸，這天下敢收容自己的，怕也隻有弘福寺的玄奘法師。
玄奘輕歎一口氣，淡淡說道：“貧僧聽聞了你的所作所為，出家人本應專心修佛，成就大道。”
“但是……”玄奘手中捏念珠地動作猛然停頓，緩緩睜開了雙眼。
聽聞此話，辯機心中一驚，隨即苦笑，他知道會有這麽一天，隻不過沒想到的是，這一天竟來的如此之快。師傅怕是要責罵自己，不過自己確實破了這清規戒律，被罵也是應該的，想到這兒，辯機低下了頭去。
“剛才聽你說，你已經破了殺戒、沾了酒肉葷腥，再加上之前還破了色戒，這佛門確實是不適合你了。貧僧不會指責你，天地之間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這是你自己的路。”說到這裏，玄奘話語一頓。
“你自己的路，你自己來走，無論是房玄齡，亦或者是長孫無忌都無法幹擾以及改變你的路。而這條路的決定權隻有你擁有。”
“同樣，貧僧也有自己的道路要走。你我的路隻是短短地相交重疊了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走過這段路，便會自己走自己的路，再無相遇的可能。”
“緣分盡了，也就散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而最重要的是前方的風景，一旦開始走，就不要回頭。”
“師傅……”辯機心頭苦澀，他已經知道了玄奘的良苦用心，從這具身體的記憶可以知曉，玄奘法師就像是一座大山，為自己遮風擋雨，哪怕自己犯下了濤天大罪，他也為救自己而奔走，終讓自己得脫大難。他是自己的師傅，但更像是自己的父親。
對於玄奘法師，辯機心裏無比感激，自己之所以名揚天下，都是因為玄奘給了自己機會，著成了《大唐西域記》。
而自己的命，也是師傅所救。自己曾經發過誓，等自己以後揚名立萬，絕對要好好報答。而如今，不但沒有報答師傅，更是將師傅卷入了塵世間的是非之中，從今以後，二人的師父情分怕是走到了盡頭。
想到這裏，辯機隻感覺心頭酸溜溜的，就像有貓爪在抓一樣。
玄奘輕聲說道：“不要再叫貧僧師傅了，辯機，你可以在這弘福寺暫避風頭，隻是以後貧僧和施主恩斷義絕，再無任何瓜葛，等風聲平息些，你就去吧。”
辯機隻感覺這些話語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刺入自己的心髒，使得本就千瘡百孔的內心更為刺痛。
“師傅，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現在就離開弘福寺，不給你們添麻煩！這樣一來，無論是房玄齡還是長孫無忌都不會來到這裏擾亂清淨，我隻希望能再見到幾次師傅就夠了。”說這話的時候，辯機的聲音有些發顫。
這些話是辯機的肺腑之言，他真的不想失去玄奘這個恩師。
輕輕一歎氣，玄奘再次用輕柔的聲音說道：“你塵緣未了，日後定是會有大作為，這佛門與你也是緣盡，這也強求不得，你我日後雖不是師徒，不過貧僧倒是隨時歡迎你來弘福寺坐坐，與貧僧品茶論經……”
辯機一聽，嘴角露出一絲喜色，他知道，玄奘師傅並不是不要自己，他也不是怕自己給弘福寺招來災禍，如果他真的害怕這些，就不會收留自己。
他是真的不想耽誤自己的前程，而且玄奘師父說了，自己隨時可以來看他，可見他還是認自己的。
想到這兒，辯機鬆了一口氣。
“天色已晚，你先退下吧。”玄奘緩緩閉上了眼睛。
辯機向玄奘深深施了一禮，這才轉身離開了玄奘的禪房。
一縷輕風吹來，辯機隻覺心中有些酸楚，看來，這弘福寺也不是自己久居之地，等這陣風頭一過，自己必須離開弘福寺，隻是不知到時天下之大，有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時光似白駒過隙，轉眼間，辯機在弘福寺已經有一月之久。
玄奘法師在弘福寺屬於超然所在，但他卻並不是弘福寺的方丈，弘福寺的住持方丈是圓智大師。
圓智大師對於佛法雖然研究得不那麽透徹，但卻能坐上方丈的位置，靠的就是人緣好，擅交際和鑽營，八麵玲瓏，再加上能說會道，長得又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所以才成為這弘福寺的當家人，隻是這圓智大師骨子裏卻對錢財有著特殊的嗜好。
這一日，圓智與幾個關係要好的長老在飯堂之中吃齋，剛吃了幾口，圓智就歎了口氣說道：“哎，這齋飯油水這麽少，真是食之物味啊。”
一旁的一個胖長老一臉諂媚的說道：“可不是嘛，方丈師兄，咱們這弘福寺最近香火錢少了許多，這齋飯自然沒有以往的香甜。”
“哎，這日子越來越拮據，可是偏偏又多了吃閑飯的，也不知人家的臉皮怎生得那麽厚，吃了一個月的白飯也不說走。”另一個長老說道。
圓智一臉正氣的說道：“你們說的是辯機吧，他是玄奘大師的徒弟，咱們看在玄奘大師的麵上，也不好說什麽。”
“哎，方丈師兄就是好心腸，不過我可聽說，玄奘大師已將辯機逐出師門了，沒有玄奘大師的麵子，咱們憑什麽供給他吃食？”胖長老說道。
“噢？有這樣的事？”圓智手捋著雪白的胡須，雙眼微眯，沉默不語。
“方丈師兄，辯機既然已不是玄奘大師弟子，我們也無需對他客氣，不如我去做這個惡人，將他擠兌走也就是了。”胖長老說道。
圓智眼睛一眨，若有所思，隨後故作慈悲的說道：“哎，同為釋門中人，還是不要鬧翻為好。”
“方丈師兄，這辯機破了色戒和殺戒，已算不得我佛門中人，再說他得罪了長孫無忌和房玄齡，若長久收留他，對我弘福寺必定不利，這事方丈師兄不用管了，交給我處理吧。”胖長老惡狠狠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