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四條天階靈根

“你……你這臭弟弟,說歸說,別帶上我呀!”

淩瀟瀟稚聲稚氣的開口叫嚷起來。

顯然,她對淩真這個弟弟,再度於言語裏扯上自己而感到不滿。

淩家八女小嘴嘟嘟,一臉不快的神色。

不僅是白衣少女模樣的淩瀟瀟,對這等敏感話題感到不開心。

就連一向最是樂觀明媚的淩家三女淩桃花,在聽完淩真的話後,都有了明顯的尷尬之色,不再笑得那麽燦爛而自然。

若萬裏晴天裏,不合時宜的飄來一片烏雲,很是礙眼不美。

淩真卻滿臉皆具得意的神色,十分自在。

仿佛淩桃花的那股氣質裏的“春風得意”,大部分轉移到了九弟的麵容上,年輕人笑意濃得化不開,甚是快意悠揚。

他知道自己的這一招再度奏效,而且還是“奇效”。

真可謂是好用到家,妙之極矣了!

就許你們成天吃飽了撐的,沒事做就來催我成親娶媳婦兒,就不讓本公子來勸你們二位,早早的嫁男人生孩子去了啊?

一個兩個的,就隻會站著說話不腰疼,看我不嗆得你們說不出話來。

讓你們也知道知道,何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成功使得那位喋喋不休的歡脫女子淩桃花,有了一個較為短暫的無言時光。

淩真麵帶微笑,又轉而去朝向端木鼎,開腔詢問一些事情的因由,“不知端木前輩,為何會來到這須彌山的地界?是巧合嗎?”

作小沙彌形象的端木鼎想了想,道:“是也不是,可算是巧合,也不能全算。本來,我是準備去那座火焰山八卦峰,找那個軒轅殷,給我徒兒桃花鑄造一柄佩劍的。當我抵達八卦峰腳下的時候,意外看到了一個穿著輕型鎧甲的漢子,在對著山峰的方向,一個勁兒磕頭,分明腦門上磕得都是血了,還是死活不肯停下,哭個不停,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叫人於心不忍。我就上去問他是怎麽回事,為何要在此處邊哭邊磕頭不止?”

淩真聽此描述,瞬間便知道那人的身份,心裏暗道,看來那王將軍倒也還真是挺有感恩之心的,當著麵不哭也不磕頭,背地裏,卻把欠下的頭都給磕了個幹淨,眼淚哭了個徹底。”

“那人告訴我,他叫王鴻,是南黎國人氏,來為自己死去的女兒求一張延續魂魄的附鬼符,結果那軒轅爐主說是已經封了爐,不肯再為之煉製,是一個叫淩真的年輕人,幫著自己,用丹爐煉出了一張符籙,還不許麵致謝,故而在這沒人的山腳處,感激涕零,叩首謝恩。”

端木鼎緩緩道,“我上山找到那姓軒轅的詢問情況,先是了解到你淩真,竟是用了仙豪那一鼎老君煉丹爐煉出的附鬼符籙,還舍得耗費一張七寶煥彩符,以提升製符的成功率,出手相當闊綽,不錯,有夠慷慨!”

淩真聽得出來,端木前輩的這番誇讚言語,出自真心欣賞,並非說反話,便笑嘻嘻欠身道:“符紙再貴重,那也隻是死物而已,王將軍的女兒……雖然也已經死了,但好歹魂魄尚在,能算是個‘半死’,用死物來救半死之人,不算虧。佛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我挽救下王將軍愛女魂靈這一事,大概可算是造了三座半左右的浮屠塔了。”

俏皮小和尚模樣的端木鼎,此刻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一抹會心的笑意,發自內心,對這個與自己徒兒桃花同姓“淩”的年輕俊彥,有了些許的喜歡。

他端木鼎性子決計算不上無趣,而且,因其大道主旨根本,乃“生生不息”四字,從來萬化千變。

故其生平所曆之事,件件都奇詭莫測,所遇之人,也大多不是什麽沒本事的凡夫俗子,都帶點兒奇奇怪怪的特殊脾氣。

而這些年來,能夠被端木稍微高看一眼,或者打心眼裏喜歡上一點兒的“晚輩”,極少,一隻手都能數得上來!

唯一的徒弟淩桃花算一個,他淩真,而今也可勉強算上一個了。

端木鼎微微點頭,笑著道:“行事風格遵從內心,與人相助既慨而慷,這等率真秉性,值得肯定,很合我的胃口!”

淩真受用了這番讚揚的言語,恭謹回應:“在下謝過端木前輩盛讚。”

端木鼎擺了擺那隻和尚小手,表示用不著多禮,謝來謝去,又不值幾個銀子,浪費什麽禮數?

又繼續說道:“比如那軒轅殷的性子,我就忒不喜歡,這世上,竟會有那等死板不知變通的迂腐家夥!我好說歹說,開出各種自認已經算豁出去了的條件,沒別的請求,就是希望他能破個例,幫桃花她煉造一柄佩劍,僅此而已了。結果那姓軒轅的家夥,真就是老古董一個,迂腐不堪,死活就不肯答應,說什麽,規矩就是規矩,斷然壞不得,既已煉出了一柄新劍,那就六年內不可能再行開爐,說什麽都不行,若強行開爐,容易影響大道根本……我呸!”

這位複姓端木的修仙大能,狠狠用唾沫“呸”出了一口,那張稚嫩的臉上,滿滿的都是仇恨表情,鼓了鼓腮幫子,罵道:“氣死我了,什麽狗屁的理由,不就是求他造一柄劍而已,這等要求,很過分嗎?!又不是讓他把他女兒軒轅太平喊出來,陪我喝一頓酒水,至於這麽推三阻四,編一堆亂七八糟的理由出來嗎?什麽影響大道根本,騙傻子呢,鬼才信他!”

“姓軒轅的,這些年來,分明就一心追求那‘淬煉世間萬物’之道,多多開爐淬鐵鑄劍,這不是最適合他砥礪修行,穩固大道跟腳的法子嗎?怎麽一個大半輩子都求著煉化人間一切的老家夥,會覺得幫人煉劍,能影響自身的大道,這屁的道理說出來,自己背地裏偷不偷著樂?也不怕把他那滿嘴的老牙給笑掉了!老東西,上了歲數,腦子就這等不好使了,全都是漿糊!隻怕再過幾年,那廝老年癡呆,連自己姓什麽,叫什麽,都要給忘得一幹二淨了罷!”

見端木鼎罵得如此起勁,穿著翠綠碧衣的淩桃花,忍不住插話,對著情緒激動的恩師提醒了一嘴:“師父……好像是要你的歲數更加大一些。”

端木鼎仿佛這才意識到,論歲數年紀,確實是自己要比軒轅殷老上那麽一點。

端木鼎略微一怔後,又接著抻起脖子,叫道:“這有什麽的?那姓軒轅的,人老心也老,你師父我,歲數確乎也算不得小了,但我心裏的年紀還很輕啊!況且現在我換了這麽一副小和尚的全新皮囊,不管誰看了,都定會覺得我撐死也才十幾歲,軒轅殷那滿臉褶子,胡子一大把的老東西能比?比不了!心態年輕最重要。”

淩桃花笑意不淺,慣來喜好與端木鼎瞎開玩笑的她,點了點頭,帶著些許調侃意味的道:“說的對師父,那軒轅老頭,是越活歲數越大,師父你正好反過來,越活,越是年紀輕,再過幾年……哦不,就算是現在,算上心理年紀,別說軒轅殷,就算他女兒軒轅太平,也得喊你‘哥’才行!而且說不定過了幾年以後,她多半就得喊你‘弟弟’才行了。”

端木鼎當然一聽就聽出來了徒弟話語裏的諷刺,他對淩桃花從來大度,也並不如何在意此事。

甚至還反而覺得,弟子的這話,蠻中聽的。

內心的年輕幼稚些,有時候並不全是壞事,至少對於自己這種上了歲數的“老人”來說,利大於弊,算好事。

興許是罵得足夠過癮了,也有可能是受用了淩桃花那些“嘲諷”的話語,端木鼎臉色變得如常,言語間神情開朗,又說道:“既然那姓軒轅的老家夥,死活也不肯幫忙鑄劍,那我自不會再多浪費口水,我端木鼎什麽身份啊?開出了最好的條件,仍是不願接受,那就滾你媽的臭鴨蛋吧!我在八卦峰上待了一夜,準備第二天得了空,便過來看看你淩真的,你好歹是我徒兒的親弟弟,沒理由不來瞧幾眼,隻是第二日,你就走了,聽軒轅殷說,你去了須彌山,還借走了鑿曜鏟,要挖些金鋒石來打造什麽劍匣,我便跟著離開火焰山,來到了這須彌山的地界。”

“本來呢,我是想著讓你把礦挖得差不多了,再露麵與你相見的,隻是沒想到你小子這麽廢物,挖了那麽老半天,才搞出那麽一丟丟的礦石,瞧得我實在心煩,真白瞎了那麽好的一把鏟子,簡直是暴殄天物!”

端木鼎兩條胳膊高高架起,由於小和尚綬紫的體型十分瘦弱,肩膀很窄,所以這麽個姿勢擺得不甚協調,顯得有些滑稽,“正準備稍稍幫你一二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那兩頭被百珠大師鎮壓在佛像底下的猿猴。那兩隻畜生修仙數百載,三十年前,偷吃了我不少益壽延年的仙桃,境界水準,大致不算太低,有六階渡劫境,而你小子現在連四階丹元……哦不對,連三階憑虛境大圓滿的修為都還沒有,兩隻六階的妖猴,打你淩真十個,應該問題都不算太大!我便想著看看,若是麵對那等凶殘強敵,你這一根淩家的獨苗,能做出何種對策。於是就偷偷解除了那座大佛底下的封印,放了它們出來。”

淩真聽到這兒,神態已是極為錯愕,震驚道:“前,前輩,你是說……謝天謝地那兩隻妖猴,是你給放出來的?!”

端木鼎點頭道:“半點兒沒錯,不然你以為,就憑你那區區鑿的幾下鏟子,就能毀掉百珠大師當年設下來的佛門法陣?做什麽白日夢呢?想想就知道絕不可能!”

他又看了眼同樣浮現訝異表情的淩桃花,身為師父的端木鼎,連忙亡羊補牢的道:“桃花你放心,這事情,我很有分寸,雖然你弟弟這一回,確實是被我搞得以身涉了一次風險,但無大礙,你八妹更是安然無恙,一點兒傷都沒受,有你師父我在,就算天塌下來都不用害怕!”

有了這段補充的言語,淩桃花這才沒有如此深究,輕易饒過了自己這個玩心大如童稚的“少年”師父。

內心如百歲老頑童,實際上的嶄新皮囊,就隻是個孩童少年郎的端木鼎,轉頭看向了淩真,用和自己弟子區別對待的深沉口音道:“破開佛家陣法,釋放那兩頭被壓了三十年的金色老猿後,我在暗中觀察著,想看一看你小子會如何應付兩頭強於自己三個境界的凶獸……這結果嘛,一般,處理的方式對策,算不上如何好,但也不算太差,尚有可圈可點之處。當然了,如果換成我徒兒桃花來,定然可以表現得更好,你這個當弟弟的,還得練,差得還不老少呢!”

淩真腹內唾罵不已,但麵上依舊雲淡風輕,裝出一副修養絕佳,橫豎都不可能生氣的善良樣子。

暗中咬著牙,但嘴上則仍笑吟吟恭敬回應:“晚輩謹記前輩教誨,日後定然勤勉悟道,加倍的努力修行。”

端木鼎身心鬆快,微微一笑,認可道:“雖然我知,你小子肚子裏必然是在罵我。但能忍著不罵出口,表麵功夫做得一絕,也算是一種本事,值得肯定!”

淩真心下一驚,很是尷尬的笑了笑,為防止這個姓端木的神通大能,當真有竊聽他人心聲的本事,立時止住了腹中那些罵句。

竭力做到表裏如一,年輕人眯眼道:“前輩說笑了。”

“笑不笑的你心裏清楚。”

端木鼎悠然道,“話說,若是我沒有現身,你小子應該就要用出那一縷蘊藏在膻中府海內的劍氣了吧?”

淩真頓時又是一驚,瞪著眼睛,有點兒急切的發問:“此事,前輩是如何得知的?”

按理說,那在膻中穴中僅剩的一縷至尊劍氣,是淩真不為人知的最後殺手鐧,保留得十分隱秘。

他端木鼎縱然再未卜先知,也應該是猜不出來的才對。

瞧著這個模樣異常迷惑的淩家小兒,端木鼎嗬嗬笑了幾聲,解釋道:“別胡思亂想了,告訴你吧,我適才偷偷分出了一小粒心神,作芥子形狀,鑽入了你的體內竅穴,以暗地裏檢查你的傷勢嚴重與否。受了一點內傷而已,不算多重,加上還有魚幽琮的青龍真氣加速治愈,沒有什麽大礙……”

這會兒,淩真的三姐淩桃花已甚是不悅,麵容不見笑意,她豎起眉頭,正色叫道:“師父!我弟弟他又不像你,大道循環生生不息,怎麽殺都不會死,什麽叫‘一點內傷而已’,渡劫境的強者哎,若是我弟他被不小心打壞了修行根本怎麽辦?!”

端木鼎意識到講錯了話,便隻得賠著笑臉,對女弟子說道:“桃花呀,你這就有所不知了,那股名為‘青龍’的真氣,非同小可,是那劍神魚幽琮生平最得意的一種本命氣機,堪稱神異絕倫,一般的內傷,不用幾天,小幾個時辰就能基本痊愈,根本無傷大雅的!”

淩桃花怔怔的點了幾下腦袋,“這樣啊,那還差不多……”

向自家九弟不解地詢問道:“弟弟,你怎麽會有那魚老劍神的真氣?”

淩真便一五一十的將自己在青靈山青靈寺裏,如何目睹哲柳、關璧二人約戰。

又意外遇到了劍神魚幽琮的經曆說了,簡單的解釋稱,是那那老劍神為了防止自己這個“姚櫻之子”死得太快,就額外多饋贈了自己一些青龍真氣。

那股氣機,先是附著於紅陌劍之上,後又被淩真以絕頂天資,悉數煉化為本命真氣,存儲在了周天竅穴經脈當中。

可隨時使用,運轉自如。

聽後,端木鼎嘖嘖稱奇,忍不住給這個姓淩的晚輩豎了一根大拇指,由衷誇獎:“不錯不錯,這福緣,當真是不錯得很呐!有時候修行之路上,再勤勉一萬倍,也抵不過投一個好胎……這話說出來,怎麽聽得這麽別扭?淩真你別多想哈,沒在陰陽怪氣,就是真心覺著你這運氣,忒好了一些,這種大道機緣和身世背景,一出生就到達了頂點,真是別人無論如何都羨慕不來的啊!”

淩真小幅度低頭,恭恭敬敬,謙虛而言:“前輩謬讚。”

“不謬不謬,一點兒都不謬。”

端木鼎快速擺了擺手,頓了一下,朗聲道,“對了,還有個不算小的喜訊,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察覺出來?繼火靈根與木靈根之後,現如今,你根骨內的‘土’和‘金’兩條本命靈根,也已經入了天階的最高之境了。才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四條天階靈根,火木土金四大屬性的根性造化,皆已境界圓滿,嘖,這可真是不俗氣啊!”

聽聞此等大大的喜報後,本該為九弟感到高興的八姐淩瀟瀟,卻在旁邊暗自沉默。

心裏頭,滋味複雜。

悄無聲息的升起了一股濃濃的“豔羨”之情,還是濃得怎樣都化不開的那種!

自己生來天賦不佳,修行多年才獨有一條水靈根,到目前為止,也還僅僅隻達到“地階”的水準而已。

而自己的這個本家弟弟淩真,不僅自打生下來,便金、木、水、火、土五色靈根齊全,到現在竟已有了四條天階境界的靈根。

隻剩最後的水屬靈根,還差那麽一些未有圓滿。

她偷偷歎息,自愧弗如。

覺得自己和弟弟二人,雖然都是三階憑虛境的修士,但之間的那份差距,太大,太大,簡直天差地別。

就算自己未來運氣好,煉出了所謂的劍修本命劍,但落後於淩真的差距,恐怕也都是補不回來了的。

這輩子都困難,難如登天!

此時,淩瀟瀟的心底最深處,湧起了一個很不切實際的想法。

這個陡然出現的想法,頗為玄幻且誇張。

那就是若有朝一日,自己的修為境界能夠實現一步登天,超過自家弟弟淩真三個,或四個等級,那就好了。

屆時,縱使靈根的水平差之太遠,自己猶可在境界底蘊這一方麵,把身為“姐姐”的麵子,給徹底拉過來,讓弟弟真正仰視自己……

可幻想終歸也隻是幻想。

這世上,哪兒會有不用修行也能快速變強的道理?

一步登天?也不怕摔下來摔死!

淩瀟瀟自覺這想法忒不靠譜,不切實際到了極點,便在歎息之後,又來了個幽幽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