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到達的冬宮圖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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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男孩亞力爬上了屋頂,坐在瓦楞上望著遠處山腳下的青堡。

他的公主住在那裏,他總愛把她想象成童話中被巨龍或者女巫困住的、等待救援的公主陛下。

這種幻想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坐在她身邊偷看她畫古怪的畫的時候;也許是從樹丫上看到她穿著紅裙子旋轉的時候;也許是那年陪著她在生死邊緣掙紮的時候,琳娜就已經嵌入了他的心中。

十一二歲的男孩,說愛情的話可能過於蒼白,亞力隻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似乎牽係在她一個人身上。

在平原上和那麽多孩子一起,琳娜的每一個眼神和每一個微笑,都能絲毫不落的被亞力偷藏在心裏。

他會因為靠近她而滿心雀躍,也會因為她的一個命令心潮澎湃。她是他一個人的公主,等待他高舉長劍護衛的公主殿下……

隻可惜他終究不是王子,而他的公主原本就是自由的……

風迷糊了他的眼睛,閃動的睫毛被水跡打濕了。

亞力不清楚心中的酸楚因何而來,他隻知道他的公主終究還是要嫁給國王。

夢碎了,童話故事原本都是騙人的,貴族終歸是貴族,即使在這個工商業盛行的年代,血統中的差異就可以杜絕所有希望……

童年舊事?第十八章?邀請

十歲的那年冬天,琳娜收到了她人生中至關重要的一封信。

母親約翰娜抱著那封信死不鬆手,眼睛裏的淚水嘩啦啦的流,止都止不住。

這封信其實隻有寥寥的十幾個字,但是卻是俄國白女皇發出,由普魯士腓特烈國王轉交布斯特親王的,信上的內容是邀請親王夫人約翰娜和小女兒琳娜*布斯特前往俄國冬宮。

全信沒有說明邀請的原因,而且僅僅邀請了母女兩人,另外附加了200枚金幣的路費。

這200金幣雖然已經是父親整整兩年的俸祿,可相對於從普魯士北上聖彼得堡的冬宮的跨國旅程,根本算不上是奢侈的盤纏,僅僅是勉強夠用而已。

布斯特家懷揣著對白女皇青睞的感恩之情,展開了附在後麵的腓特烈國王的親筆信。

【親愛的布斯特親王:

你的家族自曾曾祖父輩開始,就為帝國效力至今,我代表皇室向你和你的家人表示深切的感激之情。

帝國永遠不會忘卻那些為其奮鬥過的人們,以往的歲月,敬請將其當做上帝賜予的磨練吧,而今苦盡甘來,我,普魯士帝國的國王腓特烈現任命你為國王衛隊將軍,以感謝你和你的家人對帝國即將做出的貢獻。

俄國白女皇的信經我手送達,她的意思可能還比較隱晦,而今我們都不必再做什麽文字遊戲了。我派人給你的女兒琳娜*布斯特的畫像如今正在冬宮白女皇的手中,她選中了你的女兒做俄國王儲彼得的未婚妻。

請收到信即日出發,旅程務必經過柏林,我想在小公主遠嫁之前與其正式會麵,以表我對她為帝國奉獻的感謝。

國王腓特烈。】

一家人讀完了國王的來信,激動之情難以言喻。母親父親和姐姐是因為收到了國王親筆信而感到光輝榮耀,而小琳娜卻是為了父親的升職。

將軍哎!比少校高了好幾個層次呢!年薪應該能增加不少吧?

“你跟我來一下。”小姑娘正在盤算家裏今後的進項,卻聽到父親喊她。

她跟著父親到了書房,父親關上了門,兩人在書桌前後坐下。

書房裏的掛鍾滴答滴答的響著,父親雙手交叉支在桌子上,左腿蹺在右腿上,感覺不舒服又換了個方向。

最終他停止了挪動,開口說道:“首先我要說,我很抱歉。”

“這是我自己決定的。”小姑娘坐在椅子上,晃蕩著腿堅定的回答。

父親又沉默了一會,接著說道:“父親真的很對不起你,現在國王陛下發了話,即使反悔都不成了,讓你到那個異教徒的國家,我的小天使啊……”

琳娜傻了,她長大了嘴巴,是為了宗教問題啊?父親的思維果真是與眾不同呢。

“我……不怎麽虔誠的……爸爸。”小琳娜終於擠出了這麽句話。

“……東正教不是正統,他們的彌撒方式……”正在解說的父親突然卡帶了,他停下來,認真的端詳起他的小天使,看的琳娜心中發毛。

“你可不能改信仰啊,琳娜。”最終父親總結陳詞。

琳娜:“……”

父親突然站起來,背著手來回走動,他緊縮著眉頭,似乎心中還有令他焦慮不安的事情。

琳娜覺得,父親要說的話,其實不完全是宗教信仰這麽簡單。

父親猛的在她麵前停住了,小琳娜條件反射的抬起小臉。

“也許我不該說,或者說了你也沒到能懂的年齡。但是作為一個父親,有的話我還是必須跟你交代清楚。”他組織完了開場白,又停頓了好半天。

琳娜好奇極了,這才是父親要說的重點吧?

“我這輩子都是個小人物,從頭到尾都沒發跡過。對此你的母親總有抱怨,但我這個人性格如此,沒本事和人交際也混不上高官。我不知道所謂的宮廷會是什麽樣子的,但是從平時的上下級聊天攀談中不難得知,宮廷,實際上是這個世界最複雜的地方。

你要去的國家是個非常廣闊的天地,那裏的環境比起普魯士也許惡劣的多,那裏的人也都是外國人,所以你麵對的困難可能會出乎你的想象。父親我真的很對不起你,最終竟然還是把你送上了這條路,我的小天使啊,你才十一歲都不到啊!”說著父親眼角泛出了淚花。

琳娜掏出手絹遞給了他,她心中被父親的一席話說得酸軟,但是對於未來,她卻沒有父親那麽悲觀。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其實從重生於這個世界開始,她就在不斷的習慣和順應,再來一遍也沒啥可怕的。

“明天,你就要和母親出發了,父親不能送你到俄國,因為女皇陛下沒有邀請我。如果你能留在那裏,和那個彼得結婚,父親也隻能在遠方祝福你,如果實在不如意,你就回來,沒什麽大不了的。隻要你記住,上帝與你同在,所有的磨難和艱辛都是為了贖罪,為了你幸福的未來。”

琳娜前麵聽的非常感動,當父親說道不如意就回來的時候,她甚至想抱住父親大哭一場,可到了最後……她無語了,爸爸啊,你就饒了我吧,上帝什麽的還是不用一同打包帶走的吧……

外麵開始下起了小雪,北風呼呼的刮著,屋內壁爐燃燒著熊熊的火焰,將小琳娜和她父親的心燒的滾燙。

離別,硬生生的介入父女親情之間,現實總是會割裂情感、理智總喜歡讓人拋卻思念。小琳娜和他父親,在溫暖的爐火邊的談話,也許就是他們此生最後一次談話。

童年舊事?第十九章?出發

第二天雪下得越發大了,仿佛是在阻止這次遠行。出了青堡,琳娜眼前的整個世界都被白雪覆蓋了。人工水塘結了冰、簡易木橋都是積雪、周圍的樹枝和藤木掛上了白條。冰棱從屋簷上垂下來,長長短短的,晶瑩惕透美麗極了。

如果不是要離開,現在她應該和朋友們在外麵玩雪吧?

河塘前的路麵已經被清掃出來,家裏唯一的馬車套好了兩匹馬,準備上路了。寒冷的冬季,來往運送東西的仆人們都凍的手臉通紅,那可憐的馬也不停的尥蹶子,踩踏著地上的冰霜。

青堡上下一片繁忙,侍從和女仆們忙著給母女二人收拾行裝。可折騰來折騰去,卻猛然發現,抽條長高後的琳娜小公主沒有合適的裙子了,家裏由於借債和典當,早已一貧如洗,姐妹們都已經一年多沒有添置東西了。

兩三條家常布裙子、一打內衣、一打長襪和手絹,這是琳娜能帶上北行的唯一陪嫁。

北風席卷著風雪在布斯特平原上肆虐,白茫茫的景象深深的刻在小琳娜的心中,她瞪大眼睛,仔細的留意每一處景致,仿佛要將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打包留存在她的內心深處。

這是她最初的家鄉,到達這個世界後唯一留戀的地方。五年之前,她奔跑著、呼吸著、擁抱著這個美麗的平原;五年之後,她為了這片富饒的土地遠嫁北方……

裹著厚厚的氈毛披風,琳娜站在馬車後麵,望著遠方白雪皚皚的廣闊土地,白女皇的來信是那麽突然,國王又要求她們即刻上路,她都沒來得和朋友們告別呢。

她多麽盼望從前方的小道上,孩子們能奔跑過來給她送別,她更希望帶頭的是她的副官隊長。

自從夏日他們吵了一架,琳娜去了他家,他們不久就和好如初了,小琳娜甚至覺得亞力比以往對她更熱情、更聽話。

他用廢木板在青堡前最高的樹上搭了個木屋,兩個小家夥沒事就會並排擠在木屋裏,偷笑著望著下方尋找他們的夥伴們。

琳娜歎了口氣,她讓仆人在木屋裏給亞力留了封信,她想告訴他,並不是自己想不告而別的。

大雪漫天而下,不一會小琳娜身上就落滿了雪花。

仆婦們給她端來柴火盆子,卻勸不回她的小公主。

最終,行李都收拾好了,母親約翰娜搭著小姑娘的肩膀,說道:“該出發了。”

琳娜抬起淚汪汪的眼睛,裏麵承載了太多的失望。她擁抱了父親和姐姐,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再見了青堡、再見了家人……雖然隻是短短的幾年,但這是她唯一的記憶啊。

風凶猛的帶上了馬車的門,刮得馬車頂棚呼啦啦的直做響。

琳娜跪在車座上,透過後車窗,望著風雪中模糊一片的故鄉。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心頭莫名的交織成哀傷。未來究竟是什麽樣?琳娜總是畫不出它的全貌,她隻知道自己即將遠離的是這裏的溫馨而平淡的生活,投入到硝煙滾滾的戰場。

戰場,是的,就是戰場,她的畫上沒有人,也沒有幸福美好的圖像,完完全全是一片漆黑混雜的曲線,就像是煙塵過後的滿目蒼夷。

她不知道她的選擇是不是正在將自己推向絕望……

馬夫的鞭子抽響,車軲轆滾動起來,馬兒迎著風雪拉動了車,琳娜不斷的擦拭著後窗的玻璃,她模糊看見了遠處的風雪中,出現了個身影,那個身影從拐角的林地裏奔出來,一直追著馬車,跌跌爬爬的奔跑著。

琳娜捂住嘴巴喊不出聲,她想停下馬車和他道別、卻又害怕停下來發現並不是她希望看到的那個人。

“媽媽,我想……”她猶豫著說道。

“別想太多了琳娜,總是要走的,你已經拖了很久了。”母親約翰娜打斷了她的話。

琳娜無奈的回身,呆呆的望著追趕馬車的人影,風雪模糊了她的視線,無論她怎麽辨認,都看不清那人的模樣。人影穿梭在風雪中,勇敢的揮擋眼前的阻礙,可仍舊還是追不上馬兒奔跑的速度。漸漸的,馬車速度加快了,他於是也越追越遠,最終被風雪覆蓋,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裏……

車子是沒有停,顛簸的加速前行,或者就算停了也不過是徒增悲傷。

漫天的大雪中傳來了嗚咽的聲音,不知道是風在哭泣還是心在哀傷……琳娜閉上眼睛,突然間心中猛烈的疼痛起來,不知名的眷念襲上心頭,眼淚像河水般流淌。

那個身影就仿佛是她的過去,被時間、被記憶、被整個世界遺忘……

初入宮廷?第一章?裝病

柏林的‘肥胖金槍魚’旅店的老板正恭候在某間中等客房的門口,他掏出帶褶子花邊的手絹,不斷擦拭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雖然是寒冷的冬季,旅店裏走道上穿堂風來回肆虐,但胖老板還是感覺到渾身燥熱。

見鬼的!他可不知道昨天抵達的那母女二人竟然有如此尊貴的身份,當時外麵的雪還沒停,兩人就帶著寒氣進了門,沒有仆從前呼後擁、也沒有金幣打賞,鬼才能看出來她們的貴族頭銜。

要不是那個中年女人著實漂亮,小丫頭也討喜可人,胖老板甚至都根本不會對她們有什麽印象。要知道,作為一家柏林首都的百年老店,坐落在國王街上的‘肥胖金槍魚’旅店來往的客人,哪個頭頂上沒有個什麽子爵、男爵的頭銜?像母女二人那樣,渾身上下都沒一點首飾、穿的衣服也是早就過了氣的款式,上帝也看不出來她們是偽裝的大貴族阿!

胖老板想來想去,給自己的找了無數借口,準備著母女一旦抱怨中等客房內陳舊的家具和相對而言過於高昂的價格,他就說出來給自己分辯。

時鍾已經報時九點了,可屋內仍舊安靜的很,客人還沒有起身的跡象。胖老板走道樓梯口,瞥了眼樓下坐等的國王陛下的傳令官,那年輕的傳令官臉上絲毫沒有流露一星半點的不耐煩,於是,胖老板也隻得回身站好,靜等客人出房間。

其實此刻的琳娜和母親約翰娜到真的不是拿喬,連續一個禮拜的趕路,再加上個壞天氣,讓母女二人都累壞了。她們昨天傍晚剛到旅店,稍微吃了點東西倒頭就睡,打雷地震都鬧不醒的。

終於,當老掛鍾敲響了十下,門吱呀一聲開了。

琳娜的小腦袋探出來,猛地一抬眼就看到了胖老板油光發亮的腦門,驚地小姑娘嘴角直抽抽。

“客人,您終於醒了?”胖老板滿臉堆笑的說道。

琳娜詫異的望著老板,這不是廢話麽?不醒站著開門的就是夢遊了。難道是要來收房錢的?不是說好了等走的時候一並給嗎?

好在胖老板沒賣什麽關子,他接著就通報說:“樓下是國王陛下的傳令官,他說有口信給親王夫人。”

琳娜轉身朝房間裏大喊:“媽媽,國王派人來了。”

胖老板臉上又開始冒汗了,這母女究竟是什麽人?連小姑娘都大刺刺直接通報國王來了,仿佛在說鄰居家的太太來串門子。他心中反複又過了一遍自己的托辭,方才安定了下來。

屋內傳來了西西索索的穿衣服聲,不一會那位漂亮的太太就一把將小姑娘拉進屋,自己走出來關上門直接下了樓。從頭至尾她看都沒看一眼胖老板,讓老板心中準備了一上午的說辭瞬間化了灰……

“我非常抱歉,真是太失禮了,請您轉告國王陛下,我的女兒剛到柏林就水土不服生了病,實在是沒法覲見。”約翰娜行了個標準的屈膝禮,恭敬的接過國王的請柬,一臉遺憾的說道。

傳令官吃驚極了,他長大了嘴巴,卻沒能從約翰娜神情中發現任何倨傲的痕跡,麵前這位夫人完全是副感激涕零而又遺憾非常的模樣,難道說小公主真的病了?

帶著這樣的疑問,傳令官隻得回宮稟報了,而琳娜從二樓窗戶探出頭,滿心疑慮的看著傳令官離去。

媽媽究竟是要做什麽啊?

三天後,傳令官再次造訪‘肥胖金槍魚’旅店時,琳娜和她的媽媽已經被換到了間上等客房,胖老板使用的借口就是:“我們旅店準備對中等房統一除蟲,實在是不好意思,就委屈兩位到上等客房暫住,費用?哦,費用的問題夫人您絕對不用擔心,還是按照中等房收取的。”

母親約翰娜對國王傳令官的答複還是女兒仍舊病在床上,小琳娜聽到了,在客房內活蹦亂跳,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為啥要偽裝生病呢?問母親的時候,她總是麵色難堪的不說話,弄的小琳娜真是一頭霧水啊。

十一歲不到的小姑娘是按捺不住心事的,同時她也有自己的計劃,她急於見到腓特烈國王陛下。

於是在傳令官離開‘肥胖金槍魚’旅店正準備返回王宮的時候,小姑娘從二樓探出半個身子,大聲的喊道:“媽媽,你給我帶碟熏肉上來吧,我感覺我已經好多了。”

這讓站在旅店門口送行的母親約翰娜略有難堪,也令傳令官臉色非常不好看,他匆匆回到王宮將全部過程稟報了國王陛下。

國王腓特烈臉上閃過了疑慮,其實他的計劃堪稱完美,但是再完美的計劃都必須其中的關鍵棋子聽話。

歐洲是塊戰事頻繁、國界難定的動蕩地區,腓特烈國王清楚的明白,一個國家要想長治久安,首先要處理好和鄰國的關係。而對於普魯士來說,最大的威脅就是東麵的俄國和南麵的奧匈帝國。

他自從繼位一來,一直謀求與這兩個國家締結盟約,但是非常令人遺憾的是,俄國的白女皇推翻了她之前的,僅僅繼位三個月、還在繈褓中的小沙皇和他的攝政皇太後安娜,奪取了俄國的皇位。

說到底誰當沙皇並不是腓特烈國王能幹涉的,他唯一痛惜的就是,傾向於普魯士的安娜皇太後倒了台,而後來的白女皇卻更願意聽取她的樞密院大臣伊凡的話。

說道這個樞密院大臣伊凡,可謂是鐵杆的強硬派,他一貫主張俄國與奧匈帝國、英國以及土耳其聯合起來,最終吃掉普魯士和法國。

因此他也在彼得王儲剛到聖彼得堡冬宮不久,就連線搭橋的讓英國大使說服了英國國王送出他們的黑森公主。

得到此消息的腓特烈國王坐不住了,他唯一的選擇就是立刻送上一名普魯士的公主,去競爭俄國太子妃的位子,而最佳的人選則是他的胞妹敏娜公主。

從誰身上割肉都是會疼的,腓特烈國王自然不原因自己的妹妹嫁給彼得那個小傻子,他認為:為了取代一名英國姑娘,而犧牲一位具有普魯士皇室血統的公主是非常不近人情的做法。

最終他便想到了那個果敢的在皇宮中公然和他討要披風的小琳娜。

這個小姑娘無論是容貌還是性格,都足以配的上俄國太子妃的稱號,更重要的是她還是彼得王儲的表妹,天生比英國黑森公主更有優勢。

於是腓特烈遙控普魯士駐俄大使,說服了與樞密院大臣伊凡總是不對盤的宮廷大元帥西金,向白女皇呈遞了琳娜的畫像。

如今若是這個小女孩和她的家族根本不願意與彼得王儲聯姻,豈不是一步好棋毀在最後一手上?

他,國王腓特烈,絕對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初入宮廷?第二章?宴席

天邊泛出白色的微光,整個柏林城還沉浸在睡夢之中。一隊宮廷禦醫就從皇宮側門出發,他們騎馬來到‘肥胖金槍魚’旅店,像士兵站崗般將旅店圍的水泄不通。

當約翰娜帶著小琳娜下樓用早飯的時候,這群宮廷禦醫一股腦湧進來,有的扒開小琳娜的眼瞼檢查她的眼睛;有的讓她伸出舌苔查看顏色;還有更甚者要求進行全身查驗。

琳娜給折騰的受不了了,她高聲尖叫起來,接著便提著裙子竄入餐廳圍觀的旅客中躲避這些醫生的魔爪,於是整個餐廳都沸騰了。

最終母親約翰娜不得不承認,小琳娜根本就沒有生病。

“那我就不明白了,夫人您究竟為何要兩次拒絕國王的召見呢?”傳令官氣勢洶洶的責問。

“我……我……”約翰娜結結巴巴的紅了臉,她最終鼓起勇氣說道,“不是我們不識抬舉,而是我和我的女兒實在是沒有適合進宮覲見穿的衣服。”

傳令官:“……”

禦醫們:“……”

琳娜:“……”

於是,僅僅是十分鍾之後,一群宮廷裁縫代替了那些宮廷禦醫的位置,開始折騰起母女兩人。他們責令兩位女士站在高腳凳上,伸開手臂一動不動的給他們測量。

當兩套紫羅蘭色的華麗宮服送至約翰娜眼前的時候,琳娜的母親簡直都要暈倒了,她已經多少年沒穿過這樣的衣服了?

小琳娜心中卻幾乎炸開鍋了,見鬼了,這麽多天的裝病折騰,媽媽原來就是為了要幾件漂亮衣服啊……

帶著無奈的心情,小琳娜跟著媽媽第二次來到了沙丘上的皇宮。這次是國王的單獨召見,母親約翰娜先被傳喚進去了,留下琳娜一個人坐在長廊的椅子上。

冬天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照射進來,將琳娜身後高聳的大理石柱子映襯的氣勢輝煌。

小姑娘仔細觀摩著巨大的油畫,忍不住手又癢了。

她和一旁站的宮廷侍從要來了筆紙,開始隨意的塗塗畫畫。

小姑娘的行為勾起了宮廷侍從們的好奇心,兩邊原本站得筆直的宮廷侍從紛紛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斜著眼睛偷看。琳娜自然不會讓他們如意的,她先是換個了方向,然後發現後麵也有幾個好奇八卦的心,於是她幹脆將畫紙攤在地上,整個人覆蓋在上方,用身體遮擋住她護在胳臂肘下方的畫麵。

她的筆飛快的滑動著,一道道線條構成了當前這個美麗的宮殿,畫麵上很快出現了沙丘皇宮,年老的腓特烈國王正在和一位女士會麵,而這位身穿華麗宮服的女士,長的非常像小姑娘本人。

就這樣,當母親與國王陛下的單獨會麵結束之後,國王的副官為國王推開門,眾人走出覲見室的,眼前就看到這麽一副奇怪的景象:一群宮廷侍從有的站在椅子上、有的撐著窗台,他們都伸長了脖子、勾著那帶著白色假發的腦袋拚命往中間望,就像一群踮起腳的肥鵝般古怪。而中間的小公主竟然坐在地上,完全不在乎國王陛下新賜的華麗裙子會不會沾上塵土,她蜷縮成一團,身體扭曲著不知道在幹些什麽。

副官重重的咳了一聲,瞬間肥鵝們都歸了隊,而我們的小琳娜仍舊坐在地上,她抬起小臉蛋說道:“稍微等一會,我馬上就能畫完了。”

會談之後,國王安排了午餐,琳娜的座位就位於國王身側。

“你很喜歡繪畫嗎?”前湯上來的時候腓特烈國王問道。

“喜歡,而且我很擅長。”琳娜毫不猶豫的回答。

“那剛才畫的是什麽?”

琳娜想了想,覺得這畫沒什麽便隨手掏出來遞給了國王。

腓特烈國王盯著畫紙上年老的自己和成年的小姑娘琳娜,吃驚不已。

“這是我們的會麵?為什麽要把我們彼此的年齡都畫的那麽大呢?”

“這是我們的未來。”小姑娘眨眨眼,笑著半真半假的回答。

坐在遠處的母親約翰娜手心都是汗,琳娜這野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她剛想站起來說兩句,身側的副官卻恰好遞上頭盤,擋住了她的動作。

腓特烈國王自然沒有把琳娜的話當真,他笑著望著小姑娘,心中覺得她越發有趣了。

“你嚐嚐這個,”說著國王給琳娜夾了個奶油焗蝸牛,“這是我的新廚子按照法式做法弄的,味道很棒。”

“謝謝陛下。”小姑娘用叉子劃拉了半天,圓滾滾的蝸牛殼在盤子裏直打轉,最後她幹脆直接用手抓起蝸牛,然後用小勺慢慢的掏出蝸牛肉來品嚐。

國王看她吃的很有趣,難得有貴族小姐在他麵前會如此肆無忌憚的用手抓東西吃呢。

“你對於嫁到俄國去有什麽想法嗎?”國王突然問道。

“沒有什麽想法,如果彼得還那麽討厭的話我就揍他。”小姑娘想都不想就回答。

國王:“……”

約翰娜:“……”

餐桌上出現了短暫的寂靜,然後爆發出國王腓特烈大笑的聲音,他實在是覺得自己選中了這個小公主,真是做的最有趣的事情。

小琳娜還是自顧自的在吃著,她才不管國王笑什麽呢,見鬼的,這麽多個月了第一次吃到好吃的肉食啊!她挖空了蝸牛,逐個舔幹淨手指,然後眼巴巴的看著桌子中央剩餘的奶油焗蝸牛。

國王抑製住了笑意,他的眼睛甚至都泛出了淚花。

“不過你恐怕會很失望的,在俄國,不會有人容許你揍他們的王儲殿下。”

小琳娜隨意的聳聳肩,回答:“那我就踩爛他所有的木頭士兵,他最心疼那玩意了。”

國王再次忍俊不禁,他又給可憐巴巴的小姑娘夾了個蝸牛,隨後揮揮手讓侍從們幹脆將別的菜也都送上。

小姑娘狼吞虎咽起來,邊吃邊感激的瞥瞥國王,他真是個好人啊!

吃到八成飽的時候,小琳娜停頓下來,突然側過身對正在觀察她的國王腓特烈說道:“國王陛下,您的信上說您會感謝我對帝國的貢獻?”

“的確如此。”國王好笑著望著她,期待她接下來的問題。

“那我能自己提我想要的獎賞嗎?”小姑娘一本正經的說道。

“說吧,我會盡量滿足你的。”

“我想要布斯特平原的所有權,包括這片土地的管轄權以及土地上的出產物的所有權,布斯特平原原本就是屬於我布斯特家族的。”

腓特烈國王愣住了,他不禁重新打量眼前這個小姑娘。

天真、直率、勇敢和魯莽,再加上點小狡猾。

眼前的孩子真的隻有十一歲不到嗎?她的小腦瓜裏究竟隱藏著什麽?

國王歎了口氣:“看來你每次都能從我這裏拿走點什麽啊。”

初入宮廷?第三章?北上

第二天上午,母女被宮廷侍從們簇擁著,走出了‘肥胖金槍魚旅店’。胖老板在後麵討好的奉承巴結,就差表示全免費用了。

國王腓特烈再三強調,此次北上俄國應該保持謹慎的態度,俄國強硬派樞密院伊凡大人說不定會派人沿路監控從普魯士到俄國冬宮的旅人,所以最好還是隱姓埋名的坐車前往。母女二人接受了國王的建議,隻帶了兩個隨行侍從,繼續輕裝簡從的離開了柏林。

冬季的東歐大地天寒地凍,朔風淩厲,馬車裏簡直凍得像冰窖一樣。琳娜將自己縮成一團,緊緊的靠在媽媽身側。

她們的交通工具雖然已經換成了高等級的轎式馬車,但這笨重的玩意底杠缺乏彈性,每遇到坑坑窪窪的地段,琳娜和媽媽就像是裝在罐頭裏的豆子,上躥下跳、東歪西倒的顛個不停。很快兩位女士都感覺到腰背疼痛的厲害,母親約翰娜甚至忍不住呻吟出聲,低低的抱怨著該死的天氣和倒黴的旅程,她開始後悔聽從國王的建議,要是有皇家衛隊護送,說不定比現在要強的多呢!

琳娜咬著嘴唇,忍耐著身體的不適,她從車後窗看到那兩個裹著厚厚的皮毛大衣,縮在轎式馬車後車架上的侍從。他們就露天坐在馬車後麵,應該比我們更難受吧?再說前麵的馬夫不也是還要頂風趕馬嗎?

“媽媽,外麵太冷了,要不要讓那兩個人坐到車裏啊,車子的空間很大,比我們家的馬車大多了。”小琳娜提議道。

“你說什麽呢!”母親約翰娜瞪圓了眼睛,“他們是侍從!開什麽玩笑?怎麽能和我們同車?”

“可是媽媽……”

“別操這份心,下等人都習慣了,我們覺得寒冷難耐的天氣,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約翰娜打斷了女兒的請求,她閉上眼睛假寐起來,表示不願意再討論這個話題。

琳娜無奈的歎了口氣,不再說話了,她自知說服不了極為在意等級的母親。

車軸又越過了個土坑,母女二人被彈的幾乎碰到車頂棚。就這樣,黑色四輪馬車飛奔在東歐平原的驛道上,飛也似的駛向遙遠的俄國……

中飯是在馬車上吃的,冰冷的食物勾不起任何人的食欲。

琳娜望著遠處的田野和農莊,這是哪裏啊?她問了侍從,侍從也表示不清楚。

馬車夫照料好了馬,走過來說道:“馬上就要跨越國境了,我們需要穿越波蘭境內,才能到達俄國。”

“我們一共要走多久呢?”琳娜向有經驗的馬車夫請教。

“這天寒地凍的,起碼得一個多月吧。”馬夫的回答令小琳娜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媽媽咪啊!一個多月!一個多月後她和媽媽都要凍死在馬車裏了吧?

“有什麽辦法取暖嗎?我們實在是冷的受不了了。”

馬夫笑起來了:“你們貴族還真是講究,這寒冬臘月的趕路,還能有舒服日子過嗎?實在不行的話就在馬車裏點火盆吧,不過要小心別燒起來。”

於是接下來的行程稍微好受了點,火盆的暖氣充斥了整個車廂,令母女二人甚至都開始昏昏欲睡了。

傍晚的時候,馬車在波蘭的驛站駐紮下來,這裏沒有暖房、軟床,甚至連熱水都不供應。

母親約翰娜跳著腳咒罵,可她既不能搬出布斯特親王夫人的頭銜,也不能使用白女皇的邀請函,其實就算她暴露出自己的身份,這些粗鄙的波蘭貧農才不會管誰是普魯士的貴族,誰又是俄國白女皇呢?

最終母親叫囂累了,回到了如冰窖般寒冷的驛站房間,和小姑娘琳娜一同和衣躺下,至於晚飯?哦,上帝啊,還是別端上那些可怕的食物吧。

第二天琳娜一早就醒了,她看到母親還睡的挺熟,就掏出畫本開始畫畫。

她的筆下逐漸出現一隊士兵,穿著紅色的軍禮服,搭配著白色武裝帶,頭頂上船形憲兵帽上插著黑色的羽毛。他們神色鬼祟、仿佛正在尋找什麽。

琳娜盯著畫紙愣了很長時間,她腦中成群的模糊線索左推右擠的一股腦冒了出來……

當母親約翰娜醒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小女兒一本正經的坐在她床前。

“媽媽,我們還是讓車後麵的兩個侍從坐進來吧。你還記得臨走時國王所說的話嗎?俄國樞密院大臣伊凡大人會派人堵截我們的,我們隱姓埋名也改變不了那麽明顯的特征:孤身上路的一對母女,這大冬天的也太明顯了。但如果加上兩個侍從就不同了,我覺得隻有喬裝改扮才能安全抵達俄國。”

“小姑娘瞎想什麽呢。”母親打了個哈氣,不以為然回答。

“媽媽,你不覺得奇怪嗎?白女皇隻給了200金幣的盤纏,國王明知道路上可能有人攔截,卻還是沒派衛隊護送我們。”小琳娜開始敘述自己的推斷。

“我想可能是因為英國的黑森公主已經抵達了冬宮了。”

“啊!那怎麽辦?我們更得趕快趕路了。”約翰娜一聽到這話,立刻所有的困頓都消散了。

“我想白女皇是既有興趣見見普魯士的小姑娘,卻又不想弄的英國方麵難堪,因此才隻給了一點盤纏讓我們悄悄上路的。大概也是這個原因,國王才不方便大肆護送我們前去。那麽如果我是伊凡大人,我要阻止普魯士姑娘入宮,選擇埋伏的最佳地點就是波蘭。因為這裏既不是普魯士的領地,也不是俄國的地盤,發生了任何事情國王腓特烈不可能很清楚的得知,而俄國方麵也沒有責任。”

“你是說……”約翰娜瞪大了眼睛。

“媽媽,如果我們不改裝的話,很可能都無法活著抵達冬宮了。”琳娜最後聳人聽聞的話驚嚇住了母親,約翰娜發了會呆,連忙召喚進了驛站的傭人,購買了她們的幾件平常衣裳。

馬車再次前行,此時兩名侍從已經穿上了平民的衣服,年紀大的裝成約翰娜的丈夫、年輕的是琳娜的哥哥,而小姑娘也帶上個厚帽子,換掉了裙子,偽裝成了個男孩。

突然間變得擁擠的車廂裏,約翰娜極力的挺直腰杆,卻仍舊不免在顛簸的時候摔倒在身側‘他的丈夫’懷裏。琳娜拉開車窗窗簾,警惕的來回打量驛道前後方的路人。

由於天氣的緣故,驛道上幾乎隻有她們一輛馬車,小琳娜心中默默祈禱,畫麵上的憲兵隊伍究竟什麽時候會猛的跳出來啊!

初入宮廷?第四章?憲兵

十幾天的路程都平安的渡過了,一路上的驛站水準不斷降低,但此時眾人也沒有精神頭抱怨了。

預想的壞情況沒有發生,不要說憲兵隊了,這驛道上連個同行的馬車都不曾有過。琳娜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也許畫上的是很久很久以後的某個場麵呢?

還有三天的路程就要離開波蘭國境,到了俄國地盤上眾人就徹底安全了。白女皇的廷臣絕對不敢在女皇眼皮底下做什麽小動作的。

可是令人沮喪的是,傍晚的時候,馬車突然陷到了溝裏,兩個後輪都深深地被泥巴水坑裏的石頭卡住了,偏偏這時候又下起了大雨,真是糟糕透了。

馬車夫先是跳下車揮舞馬鞭趕馬,試圖讓四匹馬把馬車拖出困境,然而可憐的馬兒卻掙紮了很久都沒能成功……它們也實在是太疲倦了。

接著車裏的人都紛紛下了馬車,兩名侍從和馬夫一起在後麵推車,母親拉著琳娜打著傘站在滂沱大雨中。

雨水嘩嘩的傾盆而下,迅速濕透了男人們的衣服,前麵的馬兒掙紮著往前踏蹄,後麵的男人們使勁用力的推著。雨水順著他們的臉澆灌下來,令他們不得不時不時的抹把臉才能恢複視野。

“媽媽,我們……我們去幫幫他們吧?”站著觀看的琳娜忍不住說道。

“你瘋了嗎?”約翰娜詫異的尖叫出聲。

“可是如果推不出馬車,大家都要困在這裏了。”

“我真不知道你的小腦瓜裏想的都是些什麽玩意!我們堂堂的布斯特親王家族,你又是未來的俄國太子妃,跟著仆人們去推馬車?我看你簡直是發高燒說胡話!”母親約翰娜開始冒出大發雷霆的苗頭了。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了雜亂的馬蹄聲,所有人都不禁停下手中的動作,望向迎麵走來的一群人。

是憲兵!紅衣憲兵!琳娜心中一緊,他們終於還是來了!

“需要幫助嗎?太太?”一個穿著防雨披風的憲兵快馬上前彎腰用法語詢問。

“我……我……”母親約翰娜幾乎都要暈過去了,她**的手在外袍的口袋裏拚命摸索嗅鹽瓶,臉嚇的鐵青、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旁推車的男人們也都寒蟬若驚,他們互相觀望,不知道如何應對是好。

琳娜深吸口氣,竄上去說道:“好心的軍爺,您看到了,我們的馬車陷在泥坑裏了,這麽大的雨路可真難走啊。”

“可不是嗎?”憲兵撇撇嘴,“哎呀你也是小男子漢了啊,怎麽不去幫忙呢?”

琳娜笑了笑,扶著母親約翰娜努努嘴,說道:“這不是要照顧母親嗎?女人太容易激動,看到你們都緊張,別介意啊。”

搭話的憲兵笑了,一巴掌重重的拍在琳娜的肩頭:“小家夥很有樣子麽!得,我們幫你們一把吧。

說著他朝後麵吹了聲口哨,一隊士兵紛紛趕上前,下馬幫忙推車,還有人將坐騎綁上了馬車前麵空著的韁繩。於是在這樣的協同合作下,很快馬車就被拉出了泥坑,憲兵給他們重新套好馬,摟摟琳娜的肩膀說道:“都好了,你們可以上路了,順便問一聲這是去哪兒啊?”

車夫剛要上車轅,聽到這話也不由愣住了,兩個侍從幹脆一頭鑽進了馬車,母親約翰娜剛恢複的神經又如同緊張的鉉般繃的死緊。

上帝啊,這條驛道就是通向俄國的,而他們明顯都是普魯士口音。難道是那憲兵是看出什麽了不成?

小琳娜眼皮都不眨的回答:“去俄國聖彼得堡,我姨婆家。家裏的地都賣了,混不下去啦。”

“這年頭日子都難過啊,”憲兵感同身受,“我不也是賣了地沒法子才當兵的嗎?小家夥很不錯哦,以後在聖彼得堡混不下去就到禁衛軍找我,我給你個小隊長當當。”

“那就先謝謝軍爺啦!真是麻煩你們了。”

“不謝不謝!”憲兵得意的摸索下巴,“雨估計一會半會都停不了,你們趕緊的上路吧。”

就這樣,北上的普魯士馬車在俄國憲兵隊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的走了,小琳娜甚至還彈出腦袋,和車後麵的憲兵大爺揮手絹呢。

之後的路程還都算順利,三天之後,馬車越過了波蘭國境。

母親約翰娜從哨所中出來,她收起剛被查驗過的證件,深深的吸入了俄國幹冷的空氣。

終於……能放心了……她開始幻想起後續即將感受到的,白女皇的盛大歡迎儀式,甚至是她女兒琳娜和彼得王儲殿下的婚禮了……女人的聯想力真是強大啊。

可接下來的事情讓她的美夢瞬間破滅了,俄國,擁有相當於整個歐洲大小的廣闊土地的沙俄帝國,竟然沒有驛站!

上帝啊!您的磨難是無休無止的嗎?沒有驛站,這一路上可要住到哪裏啊?

絕望的五人隊伍在一望無際的荒野上拚命的趕馬,終於在天黑很久之後找到了一戶農莊。熱情的俄國農民盡全力的款待這幾個外鄉人,可惜由於他們自身條件的限製,全部的人都隻能擠在一間屋子裏睡覺。

男人、女人、看門狗、雞鴨甚至還有幾個娃娃,全部都橫七豎八的睡在板床上、床墊上、火爐旁和搖籃裏,簡直是壯觀極了!

琳娜和母親約翰娜蜷縮著過了一夜,約翰娜簡直都快要瘋了,而小琳娜卻感觸很深。原來龐大的俄國還是個如此落後的地方啊?相比起普魯士和其他歐洲國家,這裏的貧民吃的都不是白麵包,他們卷縮在不分割房間的大屋子中,燒著爐火挨過每一個寒冷的冬季,簡直過的就像是中世紀的生活似的。

這就是她即將渡過下半生的國家嗎?突然一種恐懼席上心頭,琳娜不知道她即將看到的皇宮會不會就是破落青堡的檔次。

帶著這些疑問,和對貧苦卻熱情的人們的感激,琳娜跟著媽媽告別了農莊。

後來的路程不過如此,他們幾乎每晚都要在不同的農莊過夜,而幾乎沒有一個農莊的主人能供應肉食和暖和的床鋪,即使他們已經竭盡餘力了……

俄國平民的窮苦和與之對應的慷慨,令小琳娜十分難忘,她打定主意,如果可能,今後的自己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一定要讓這些可憐人過上稍微好些的日子。

苦難總歸是有盡頭的,十多天的艱辛跋涉讓小女孩變得堅強了很多。終於裏加到了……

初入宮廷?第五章?裏加

裏加位於通往俄國首都聖彼得堡的必進之路上,算得上是一路來最大的城市。

母親約翰娜剛在城門處出示了通行證件不久,城裏的就出現了迎接的隊伍。

“我是宮廷大元帥西金,已經在這裏恭候多時了。”帶頭的精神矍鑠的老頭躬下身行禮。

這讓琳娜和母親約翰娜都感到受寵若驚,宮廷大元帥西金啊!這可是俄國宮廷僅次於樞密院大臣伊凡的二號人物,也是俄國傾向普魯士的主要廷臣。

“一路上辛苦了,到了這裏,後續的就請讓我們安排吧。”

說著西金把她們帶到一輛豪華的雪橇上,雪橇把母女二人飛快的送到了座巍峨的城堡,這可比青堡雄偉多了!

這座裏加城堡與琳娜以往見過的普魯士城堡截然不同,層疊的建築風格,再加上朝上高聳的半圓形房頂,格外壯麗。

進了城堡大門,一群身穿華麗宮服、佩戴彩色緞帶仆人,踏著整齊而斯文的步伐將她們引入了早已準備好的奢華套房。

高聳的大理石石柱、鑲金溜邊的牆壁裝飾、華麗精美的波斯地毯……獨立的洗澡間裏銅框鏡子和各種假發、香水一應俱全。

母親約翰娜簡直都要樂瘋了,她強忍興奮,等到仆從一關上房間門,就衝進了洗澡間。見鬼的!這一個多月沒洗澡人都要餿掉了。

髒姑娘小琳娜到沒有母親這麽衝動,她抬頭打量房間精美的天頂壁畫和梳妝台、大衣櫃、四角床等華麗的室內家具,原來俄國沒有想象的那麽窮啊!

這個小小的裏加城,就比青堡奢華多了,僅次於普魯士的沙丘皇宮麽!

當天晚上,宮廷大元帥西金親自前來邀請母女參加他為她們特意準備的晚宴。

於是闊別美食已久的母女二人終於又再次嚐到了人間美味。

帶著羽毛閃光的珍貴禽鳥、鮮牛肉薄皮栗子湯、皇家蛋蜜奶茶……華麗麗的宮廷佳肴晃花了小琳娜的眼,也撐大了她的胃,一個多月來的生理性厭食不翼而飛了……

“恕我冒昧,兩位初入宮廷,有很多地方都是需要注意的。”西金大元帥說道。

琳娜和母親約翰娜立刻露出一副求教的表情。

“我們俄國的宮廷結構很簡單,其實你們隻要時刻分辨清楚哪些是朋友,而哪些是敵人就成了。”西金大元帥夾起塊鳥肉細細品嚐,臉色透露出隱隱的倨傲和得意。

“那當然!您肯定是我們的朋友。”母親約翰娜立刻接話道。

“白女皇陛下手下的廷臣主要分成兩排,我為首的宮廷官員,以及樞密院大臣伊凡為首的樞密院院士。他們號稱是強硬派,總是主張白女皇對外征戰,而我們則不同,我們宮廷官員更傾向於貴族式的外交。”

老頭舉起紅酒慢慢搖晃著細品酒香:“我們的國家龐大但並不富裕,戰爭會耗費太多的金錢,而且已經步入文明社會了,我們怎麽還能像中世紀那樣用武力說話呢?您說是嗎,夫人?”

“非常正確。”約翰娜似懂非懂的應和。

“我們宮廷官員都願意保持與法國及貴國的友好關係,所以才采納了貴國國王的建議,推薦您的女兒競選太子妃。”

母親約翰娜臉色笑容如花:“那當然!您會發現您的選擇沒有錯,我的女兒品貌絕佳、性格溫順、博學多才、見識廣博……”

一旁默不作聲猛吃的琳娜聽到母親的話,差點沒被牛肉粒噎死,上帝啊!其他也就算了,性格溫順貌似和她絕對無關吧?

老頭西金聽到後也非常滿意,他讚許的望著小姑娘,上下打量一番便把她母親所說的優點都一股腦兒的套在了她身上。

“如今伊凡推薦的英國黑森公主已經到了聖彼得堡的冬宮,女皇也似乎挺喜歡那個女孩的,因此貴公主肩負的責任就更重大了。我們必須讓女皇陛下認識到,聯合英國等國發動戰爭是不可取的,您的女兒代表了普魯士的友好情誼,作為一個堂堂大國,文明的國家,不應該將這種友好拒之門外。”

說完了這話,西金大元帥用堅定的眼神望著約翰娜說道:“請夫人務必帶著公主殿下,明日就從裏加出發,盡快趕往冬宮,女皇陛下一定非常渴望盡早見到你們。”

第二天早晨,一輛豪華的雪橇馬車停靠在裏加城堡門口。

這是俄國獨有的交通工具,相當於常見的四輪馬車沒有了四個輪子,取而代之的是雪橇底部,如此一來,就可以在堆積著厚厚白雪的道路上奔馳如飛。

馬車非常寬闊,進了車廂就像是進了間房子,車門是推拉式的,琳娜推開門一進去就看到了車廂四壁的紅色氈毯,厚厚的毯子將車外的冷空氣完全隔絕了出去。

車廂內還有沙發、椅子、甚至是簡易的床鋪,床上滿是錦緞靠枕和羽毛被褥,車壁上安裝的爐膛裏的燃燒的木炭,將溫暖揮灑滿整個車廂,琳娜吃驚的長大了嘴巴,她回頭再望望外麵的冰雪世界,這簡直就是世外桃源的幻境啊!

寂靜的冰雪原野上,馬車夫一聲清脆的鞭響,雪橇馬車緩緩的前行了,如此的平穩舒適,母親約翰娜立刻跳上了床,她激動的都要流下眼淚了!

一同隨行的西金大人愜意的坐在沙發上,他給兩位客人倒上了熱咖啡,瞬間暖香的咖啡味道飄蕩在車廂之內。

小琳娜掀起車窗窗簾,望著遠方白雪覆蓋下的簡易木頭房子,看來俄國的貴族們過的生活與平民的差異,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哦,對了,這裏沒有平民,聽說按照俄國的傳統,除了貴族,就都是農奴了……

雪依舊在下,可辛勞的旅程已經結束了,就像是苦盡甘來,舒適的雪橇馬車仿佛是馴鹿拉的聖誕車,將裏加後續的路程變得格外美好。

初入宮廷?第六章?冬宮

聖彼得堡,俄國的首都,原本是為了守衛涅瓦河而修建的,這座遍布島嶼和運河的美麗城市,被水域和人工河道分割成不同的區域,別具異鄉風情。

雪橇馬車跨越了一座座石橋,奔跑在涅瓦河沿岸的寬闊大道上,對岸就是俄國的皇宮:冬宮。

琳娜忍不住拉開窗簾,眺望河對麵的冬宮,這就是她今後要常住的地方啊!

晚霞的餘暉照耀在天邊,將波瀾壯闊的涅瓦河映成了金色。

白色和淺綠色相間的巴洛克風格的三層宮殿幾乎占據了整條涅瓦河的沿岸,她嚴謹的長方形封閉式結構顯示出了獨特的皇家氣質。此時紅色的晚霞從西側的傾斜角度照耀在冬宮雪白的石柱牆壁上,猶如絕色美人半遮麵的回眸一笑、真是誘惑人心……

琳娜沉醉於這美不勝收的景色,她顧不得外麵寒冷的空氣,將整個頭都探出了車窗,眺望遠處的水邊宮殿,不一會小臉就凍的通紅。

“以後有的你看呢。”母親坐在壁爐邊笑著說道。

西金大元帥也笑嗬嗬的拔高了爐火。

可琳娜就是收不回自己貪婪的目光。

突然後方雪道上駛來了幾輛雪橇馬車,也許是由於白雪反射的緣故,風吹日曬褪了色的破舊馬車被映成了灰白色。馬車的每個窗簾都低垂著,遮擋的嚴嚴實實。

“喂!”被冬宮景致弄的心情澎湃的琳娜大喊著招呼,可馬車迅速的越過她們的車飛馳而去,沒有任何回應。

真是沒有禮貌啊!小姑娘氣鼓鼓的縮回車內,向西金老頭問道:“那是誰啊?也是去冬宮的嗎?”

老頭被問得一愣,立刻臉色變得局促不安起來,他皺著眉、撇著嘴似乎猶豫著怎麽表述。

“到底是誰啊?為啥那麽神秘呢?”小姑娘好奇心都給勾起來了。

“那是女皇陛下的一號囚徒,剛從莫斯科來聖彼得堡,其他的我就不方便說了。”老頭終於還是被擠出了這麽句話。

母親約翰娜使勁給琳娜使眼色,陌生的皇宮,很多的禁忌都不是能隨意打探的。

一號囚徒?小姑娘心中不禁疑惑,好奇怪的名字啊!既然是關押的囚徒,幹嘛還要來回挪動呢?他又是犯了什麽罪過?

她望向西金老頭,老人家的嘴唇抿的緊緊的,明顯是不願再談,小姑娘也隻能心中歎息,按捺住旺盛的好奇心。

過了一會,西金元帥主動的挑起窗簾,向他的兩位尊貴的客人介紹外麵的建築。

“你們看到那座皇宮對麵的軍營沒有?”

琳娜和母親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隻見同樣是封閉結構的四方形軍營出現在眼前,牆體是淡紅色的,各種部隊的番號旗幟懸掛在不同的樓層,頂部俄國的紅白藍三色國旗迎風飄蕩。

“別小看這座軍營,這是皇室禁衛軍,十年前,我們的白女皇正是從這裏帶兵出發,衝進皇宮奪取了皇位。”老人麵色恭敬的說道,“那時,整個聖彼得堡都沸騰了,人們紛紛從各自的家中出來,跟著禁衛軍的部隊,圍繞了整個皇宮,擁立我們的白女皇登基。”

“哇!”琳娜聽得雙眼發亮,“白女皇不是開國大帝的女兒嗎?為什麽還要武力奪取皇位呢?”

老人笑眯眯的打開了話匣子:“多了解點東西,對您今後的生活隻有好處,女皇的很多禁忌都與這事有關。開國大帝原本生有一子二女,白女皇是他的長女。十多年前大帝去世後不久,剛即位的小沙皇也得了天花猝然去世了,皇室斷了男嗣。於是當時的貴族們便擁立了大帝的侄子,一個剛剛出生三個月的男孩繼承皇位,她的母親安娜親王夫人便成為了俄國的攝政皇太後。

新上任的皇太後並不關心國家大事,真正指掌大權的是當時的樞密院大臣、普魯士出身的貴族比隆。比隆此人雖然沒有受過高等教育,但為人天性狡詐,他大肆任命普魯士貴族指掌俄國內外政事,他們從俄國搜刮來的財富被源源不斷的送往家鄉普魯士,於是終於引起了俄國大貴族們的不滿。國家竟然被外國人把持,這讓愛國的人們無法忍受,最終,禁衛軍官兵自內部發起了一個包圍俄國傳統和尊嚴的運動,他們簇擁著白女皇於一天晚上衝進了冬宮,推翻了為其僅僅三個月的安娜攝政皇太後的偽政權。”

說道這裏,西金大元帥看了看麵露尷尬的普魯士母女二人,笑了下解釋道:“不過,女皇本人對普魯士腓特烈國王還是極為尊重的,她說過,是安娜私人的賣國行為損害了俄國的利益,並不是普魯士的官方指派,我國與普魯士的外交關係不會受到任何不利影響。但是,你們要注意,在白女皇麵前不要提起任何叫做安娜的人,這個名字在冬宮是最大的禁忌。”

母親約翰娜忙連不跌的點頭,而琳娜卻敏銳的感覺到,這裏麵一定還存在別的什麽原因。如果隻是個被白女皇推下皇位的太後,那麽怎麽會招來如此大的仇怨呢?不過這些都暫且隻能放置一邊,因為冬宮已經到了。

雪橇馬車跨過了座極為寬闊的漢白玉石橋,繞過一個街區,即將從冬宮另一側的大門進入。白黃相間的冬宮外城圍牆正中稍微突出,有三道拱形鐵門,大門上方是阿特拉斯巨神群像。琳娜等人的馬車從鐵門處進入,一大群宮廷侍從門口蜂擁出來,鐵門吱呀呀的被推開了,露出裏麵廣闊的廣場。

穿過鐵門視野瞬間開闊起來,放眼望去,白雪皚皚的廣場上到處都是馬車,地麵平鋪出去成半圓形圍拱著對麵的冬宮。

方形的宮殿建築從近處看極為精美,雪白的牆體上鑲嵌的金色飛簷浮雕,氣勢巍峨卻又及其華麗的建築風格,映襯在冰天雪地之中,將整個冬宮營造的仿佛是雲端的宮殿。

琳娜整個人都被震撼了,這真的是人世間的建築嗎?相比較而言,華美的普魯士沙丘皇宮算個啥啊!人家這才是大國!有錢的大國啊!

初入宮廷?第七章?白女皇

馬車在側門停下,母女二人被帶到了門口的隔間,皇宮內設有地暖,因此宮廷的人都穿著露胸背的宮廷禮物,看上去似乎外麵並不是冰天雪地的冬季,而是豔陽高照的夏日,而為母女二人準備好的禮服早就放置在隔間裏。

琳娜非常驚訝的發現給她準備的玫瑰色和銀色相間的宮服非常合身,簡直就像是裁縫量過後才製作的一樣。

媽媽咪啊!我的三圍難道都被透露到了俄國了?

母親約翰娜穿的則是鵝黃色的裙子,明顯沒有琳娜這身華貴。

接著一群侍女送進來洗漱用具和水果糕點,她們身上都穿著米白色宮服,像一群白色的天鵝般優雅的進來又出去,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母女二人匆匆洗漱用餐完畢,整頓好衣襟,靜候傳召。

過了好一會,門突然被推開了,門口站著起碼五十多個宮廷侍從和侍女,他們弓著腰低著頭行禮,門口的傳令官開始唱名:“普魯士布斯特親王夫人攜琳娜*布斯特公主殿下覲見。”

五十多名侍者排成兩列縱隊引著母女二人跨入了冬宮。

一進門,就能看見兩排雪白的大理石圓柱護衛著走廊,走廊的盡頭是座非常巨大的樓梯直通二層。

前麵帶路的兩列侍者逐對分列於走廊兩側,躬身靜立。最後的一對侍從侍女一直引領著母女二人走到走廊的盡頭,隨後他們也停留在樓梯口。

琳娜兩眼已經看花了,上帝啊,這是多麽精美的一座……樓梯?

樓梯從底層上升後左右分開,於二樓會合,整座樓梯都是用雪白的大理石雕刻而成。琳娜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流連在樓梯扶手上的精美花式,以及牆壁上的巨大人像雕刻上,她抬起頭,天頂的描繪奧林匹斯山神界的油畫撲麵而來,深藍色的背景上文藝複興風格的希臘神祗姿態各異,幾乎美得令她窒息。

金黃色的鑲邊和鍍金的壁燈將這座樓梯照耀成金子般富麗堂皇,曲線流暢優美的雕塑栩栩如生,十米高的碩大黑藍色花崗岩廊柱在二層傲然矗立,牆壁都是白色大理石上鑲嵌著包金花式浮雕……要不是母親琳娜拽著她,琳娜差點就不想走了,這哪是樓梯啊!分明是整座大型藝術雕塑!

二樓的展望台恭候著一排侍從,從這裏開始由他們領路。

二樓的走廊一麵臨窗、一麵通向各個房間。牆壁上掛滿了金框油畫,甚至還有一溜排的椅子靠著牆擺放著——這是供等候覲見的人休息的。盡頭的房間大門緊閉,後來琳娜才知道那就是大金鑾殿,是女皇平時會見廷臣的地方。走廊沒走到盡頭,琳娜和母親就被帶領著拐了彎,她們被帶到一間掛著紅色氈毯的大廳,白色的大理石柱子和頂部白底鑲金的花紋將整個大廳裝飾的華貴極了。

大廳裏此時全都是人,他們低聲談論著,偶然有嬌笑聲傳出,悅耳動聽,與先前領路侍從們的摒聲靜氣不同,仿佛推開了房間的大門便從寂靜跨越到了活生生的人類世界。

貴婦們穿著五顏六色的宮廷服飾,男人們也毫不遜色,他們的金色衣飾和層層疊疊的勳章簡直燦爛無比。巨大的水晶吊燈從大廳頂部垂掛下來,上麵的白蠟將整個房間照耀得宛如白晝。

琳娜和母親被帶著繞過人群,接著她們便看到一位鵝蛋臉、保養得極為白皙、渾身珠光寶氣的中年女人坐在頂頭的王座上,她的左邊是傻子倭瓜彼得,右邊則站著位棕發美瞳的十五六歲花季少女。

白女皇身穿橘色底紋,銀絲繡花的寬大宮服,胸口的褶子從傲人的雙峰一路延伸到腰際。她項頸上帶著一串奪人心神的寶石項鏈,很大一顆藍寶石懸掛在她深深的乳溝間。

僅僅這一身衣飾估計夠布斯特平原的平民過一輩子了,琳娜不禁想到。

傻子倭瓜看到了琳娜,他瞪大眼睛睜開嘴,似乎要喊什麽,琳娜趕緊瞪起眼睛,企圖以眼神狠狠殺死他!他要是敢再說出‘肥屁股’,她就發誓一定要踹爛他的屁股!

好在男孩最終還是沒說話,也許是顧慮身旁的白女皇吧,他隻是衝琳娜伸伸舌頭做了個鬼臉。

母親先是捏著裙角上前行禮,她蹣跚的步伐差點絆倒了自己。接著琳娜大大方方的上前行了個屈膝禮,用法語(法語在當時相當於英語)說道:“尊敬的女皇陛下,非常感激您於五十五天之前發出的盛情邀請,也多承蒙您的關照,我們母女二人才一路順利的抵達了聖彼得堡。”

白女皇微笑著朝小姑娘伸出了右手。

琳娜立刻上前執起女皇的手,盛情的吻了一下,她的吻停留的時間比一般人較長。

女皇的臉上綻放出了笑容,她親切的拉過小姑娘,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

“長的還真有幾分像菲利普呢(約翰娜死去的二弟,白女皇的未婚夫)!”端詳了好一會,白女皇笑著衝母親約翰娜說道。

母親這時候已經激動的說不出話了,她含含糊糊的點了點頭,想想又行了個屈膝禮。

女皇身側的少女不高興了,她走過去湊到彼得耳邊說了句什麽,接著兩人像鼴鼠般嗤嗤的低聲笑起來。

這就是英國來的黑森公主吧?好老的女人啊!琳娜不由腹誹。

白女皇還在審視琳娜,她尖銳的目光甚至讓小姑娘有種錯覺:自己其實不是布斯特公主,而是印度女奴,正站在拍賣場上,被腰纏萬貫的買家脫光了仔細檢查。

琳娜感覺到臉上熱了起來,她想現在自己的模樣一定像個烤熟的大蝦。

這時候一位金發美男子突然走近女皇,他穿著層層疊疊的褶子領裝飾,胸口掛滿了珍珠。他的鼻梁直挺,眼神倨傲,豐潤的嘴唇半張著,金色的卷發垂掛在臉頰邊上帶出幾分俏皮。

後來琳娜才知道,他名叫嘉烈夫,號稱‘晚上國王’,是白女皇最心愛的情夫。這位美男子原本不過是個烏克蘭的鄉巴佬,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加入了皇家唱詩班,最終得以覲見女皇陛下,成為了白女皇龍床上的晚上國王。

美男子靠近女皇,在女皇耳畔低語了幾句,接著遞上手中的金托盤。

女皇笑了,她曖昧的在嘉烈夫的臉頰上輕吻了一下,順手拿起托盤中的勳章,掛在了小琳娜的脖子上。

這枚勳章四周鑲有很多鑽石,中間是白女皇的肖像。

在冬宮,這種勳章代表著某種特權,任何人見到擁有勳章的人都必須行禮,侍從們也會聽從吩咐的。

當然琳娜此時並不知道,她隻不過摸索著勳章上的鑽石,心中琢磨,這玩意得值多少錢啊?

初入宮廷?第八章?黑森公主

母女二人就這樣在東宮安頓了下來,她們被分別帶到不同的客房,琳娜的房間層次明顯的比母親約翰娜的高得多,房間裏除了華美的床鋪和紅木鎏金的梳妝台,還有屏風圍擋起來的會客隔間,和滿是鍍金盤子的盤架裝飾(排列著漂亮的茶具和盤子的木頭展架)。琳娜美美的在羽毛床上睡了一覺,徹底拋卻了一個多月來的旅途疲乏。

小姑娘第二天早晨一起床,就迫不及待的奔出房間,到處亂轉,整個冬宮實在太美了,她看的眼花繚亂。這裏就像個龐大的博物館,牆上掛滿了油畫,甚至有達芬奇和拉斐爾的名作。還有米開朗基羅的雕飾和很多不知名雕刻家的精美作品。宮廷侍從們見到她胸前的女皇肖像徽章,紛紛駐足行禮,小姑娘卻幾乎視而不見,她的全部心神都在這些舉世無雙的藝術品上了。

她睜大眼睛,貪婪的觀望這些珍稀的藏品,那些不穿衣服的希臘神祗雕像,令小姑娘微微有些臉紅,卻仍然挪不開視線。

她小心的撫摸這些雕飾,甚至害怕自己的指甲會刮破這些白色大理石的神像,因為她們是那麽的圓潤有光澤,仿佛是神靈突然有了肉身似地。

“真是不要臉。”突然身後傳來個清脆甜美的聲音,琳娜猛的轉過頭,發現黑森公主正和傻子倭瓜站在她身後嗤嗤笑著。

“你說什麽?”小姑娘毫不示弱的回應。

“我說你不要臉,看到赤身露體的雕塑都要摸摸,你害不害臊啊?”十五歲的女孩比琳娜高上了大半個頭,她趾高氣揚的抬著下巴,臉上的表情完全與其甜美的五官絲毫不相符。

“你有膽再說一遍。”琳娜怒了,這個木有文化的老女人!她撩起兩臂的花邊袖,雙腳分開站立在‘敵人’的對麵。

傻子倭瓜彼得立刻條件反射的鑽到了黑森公主的身後,他對琳娜大力女的心理陰影實在是太深了。

“你有本事就打啊!要知道我可是英國的正統公主,我的父親是英國國王,你個小小的布斯特公主,在我們國家連給我提鞋都不配呢!”

她的話瞬間讓琳娜的火氣消了一半,的確,自己和母親初來咋到的,這裏一個熟人都沒有,動武並不是什麽好主意。

黑森公主看到她氣餒了,立刻驕傲的像隻開了屏的孔雀,她得意的搖晃著腦袋,從頭頂垂下的棕色發卷在小臉兩邊來回晃蕩,晃的琳娜隻想一把拽過來給她全部剪光!

“你根本不配來冬宮,彼得殿下也和我說了,他對你一丁點好感都沒有,你還是早點滾回你的普魯士去吧!”黑森公主挽著身後的彼得,仿佛已經嫁給他一般,理直氣壯的宣布。

媽媽咪啊!難道她還真看上那個傻子倭瓜了?怎麽說話的口氣就像是老婆抓到丈夫外麵的小三似地?

話說小三又是什麽?琳娜對腦袋裏突然冒出的奇怪詞語再次表示疑惑。

但不論如何,總不能讓她這麽氣焰囂張下去,所謂第一次交鋒就要讓敵人感覺到疼痛!琳娜打定主意要讓這個老女人學會和傻子倭瓜彼得一樣懼怕她。

琳娜猛的往前跨了一大步,驚的黑森公主帶著彼得迅速往後一縮,嘿嘿,她其實心裏還是害怕自己會動手揍她的吧?

琳娜舉起胸前的女皇肖像徽章,傲嬌的說道:“看看這個,白女皇可是隻給了我呢!今天所有見到它的人都在衝我行禮,你是不是也該行禮啊?別一副冬宮女主人的架勢,如果白女皇不喜歡你,你不過是個從英國送上門還沒人要的老女人罷了!”

“你說什麽!”黑森公主被她一席話說的臉色青紫,她的手使勁擰著衣裙,心中惱火極了。昨天她看到白女皇賜予她勳章的時候,心裏就老大不痛快,她不明白自己來了這麽久,女皇平時也總是笑嗬嗬的和她說話,為何勳章卻賜給了那個新來的小丫頭片子呢?

“我說的是法語,哦!我的天哪,英國的公主竟然聽不懂法語啊?你的家庭教師都是鄉下人嗎?”琳娜故意嘲笑著回答。

“你……我……我要讓你知道厲害!”黑森公主此時就像是被拔了毛的火雞,她環顧四周,看到遠遠走廊裏恭立的侍從們,立刻派出公主架子吩咐:“來人啊!給我狠狠揍她!”

可惜她忘記了這裏不是英國皇宮,侍從們聽話的走了過來,像黑森公主行了禮,接著又向琳娜行了禮,最後仿佛是機器人發條到了頭似地一動不動了。

“嗬嗬,”琳娜囂張的嬌笑出聲,“我可有白女皇的勳章,見勳章如見女皇本人,我不讓他們揍你就是很給你麵子了,哦,不對!我是在給大英帝國麵子,你還夠不上分量!”

說完小姑娘傲嬌的一扭身,拎著裙擺就往外走,旁邊的侍從們紛紛跟著她一起離開了雕飾大廳,隻剩下黑森公主一個人氣的渾身冒汗直跳腳。

“算了,”彼得遞給她個手絹,“她就是這樣的,我們以後不帶她玩好了。”

黑森公主的一腔惱火無處發泄,她死死的盯著倭瓜彼得,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父親啊,你要我嫁的人就是這樣的嗎?身為正統的俄國儲君,他竟然麵對一個異鄉小丫頭就縮到最後麵去了,要是方才他出麵說句話,侍從們也不會隻顧著逢迎那個小鬼的!

可終究黑森公主還是什麽都沒說,她硬生生噎下心中的話,臉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彼得殿下,您都看到了!那個沒有禮貌的粗俗丫頭,可真是丟盡了普魯士的臉麵了。我們以後都不要和她說一句話,好嗎?”黑森公主嗲嗲的說道。

“那是,那是,我壓根不想理她。”彼得立刻笑著回答。

初入宮廷?第九章?初遇

龐大的冬宮就像是迷宮,經常一個小樓道上去、或者隨意的拐個彎,就能看到個新的走廊,通向各種各樣不知名的大廳。

一千多個房間,很多的大門都是緊鎖的。琳娜從身後跟隨著的侍從們的態度,也很容易弄清楚哪些地方她能去,哪些不能。

她轉悠轉悠的,很快找到了冬宮的圖書館,這是一座兩層挑空的大廳,一麵臨外牆,陽光從一扇扇落地窗中照進來,投射在木頭拚花的地板上。冬宮各處都是這的拚花地板,據說那是用紅木、紫檀等九種不同顏色珍貴木料拚接出的絢麗圖案,踩在腳底下就讓人為其昂貴的價格心驚膽戰。

圖書館周圍的牆壁上都豎立著高大的書架,從室內的樓梯上二層還是一圈都是書架,旁邊立著好些梯子,供給人找書用的。

空氣中彌散著紙墨的香氣,帶動著冬日陽光中的浮塵,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此處靜止了。

侍從們關上了圖書館的大門,恭候在門外,這裏是貴族們才被允許踏入的地方。

圖書館裏似乎沒有人,琳娜第一次踏入大廳,就深深的愛上了這裏。她飛快的跑到幾個書架前,踮起腳查看架子上的書名,法語、英語、德語、撲麵而來,還有很多她不認識的語言文字,這裏的書種類可真多啊!

她興奮的去搬梯子,木頭梯子滑過拚接地板,發出吱呀呀的摩擦聲,響聲在長條形的寬闊大廳內回蕩,驚的琳娜縮起了脖子。可等了幾秒鍾,沒有人出來訓斥她,琳娜拍拍胸口,還好,這裏沒有人!但願沒刮壞這麽昂貴的地板吧。

她終於小心的搬過了梯子,爬上去夠到了她首先最想看的那本,然後小姑娘彈彈書上的浮灰,竄下梯子,準備找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來慢慢讀。

可她猛然發現,這裏竟然沒有椅子!

真是奇怪啊,這麽豪華的一座圖書館,中間空蕩蕩的,除了四周貼著牆壁的高聳書架,一張桌子椅子都沒有。

其實琳娜並不知道,圖書館,隻不過是皇宮裏的擺設,是歐洲其他國家皇宮都有,於是俄國也不能沒有的地方。

白女皇幾乎派人搜刮了市麵上所有出版的書籍,卻從來也不看它們,於是,這座精美的皇家圖書館中,自然也不需要桌椅的。

琳娜小姑娘卻還是一頭勁的找椅子,她想總不可能一把都沒有吧?於是她越過一個個書架,往圖書館那頭慢慢探索過去,猛然間,她越過一個書架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跳進她的眼簾。

小琳娜一驚,趕緊的縮了回來,這人藏在圖書館幹什麽呢?

停頓了一秒鍾,沒有什麽反應,那人似乎沒有發現她。

於是琳娜好奇的彈出腦袋,這才看清楚了,站在窗口的是一個少年。

看個頭,他大概十三四歲的樣子,亞麻色的頭發亂糟糟的掩蓋了他大半張臉,少年隻露出秀氣白皙的尖下巴,低著頭正在聚精會神的讀著一本書,仿佛除此之外的任何事物都不能打攪他。

也許是落地窗上緊密的窗棱會在書本上照射出一道道的影子,又或者嫌透過玻璃的光線不夠亮,少年竟然打開了半扇窗子,冬日的冷風吹起白紗窗簾,少年的身影忽隱忽現,仿佛是天邊摸不到的雲朵。

琳娜睜大眼睛,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幅景象,少年的恬靜和專注,白紗的飄忽,清冷的冬日空氣和淡淡的陽光,這一切都構成了副天然純真的感覺。即使沒看到他的長相,但琳娜卻莫名的覺得他非常美。要不要打個招呼呢?小女孩有些猶豫了,仿佛此刻任何的打攪都是多餘的。

她踮起腳,想離開,卻又不免好奇他淩亂的亞麻色頭發下,究竟長著雙什麽樣的眼睛。我隻想知道他看的是什麽有趣的書,琳娜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於是她輕聲咳嗽了一下。

少年沒有反應,頭都沒抬的翻了書頁繼續往下讀。

太不給麵子了吧?琳娜狠狠的咳嗽了幾下,可仍舊沒有引起對方的主意。

“你看的是什麽書啊?”琳娜決定直截了當的開口問。

終於,在她的期待中,少年抬起頭,他前額的頭發一直拖到眼睛下方,琳娜還是看不清他什麽模樣。

少年沒說話,盯著她過了半響,突然合上書從她身旁擦肩而過,看起來似乎是準備離開圖書館了。

什麽人啊!琳娜怒了,啞巴嗎?這麽沒有禮貌。

她一把拽住少年的禮服下擺,凶巴巴的問道:“喂!別看不起人啊!說句話就會掉價嗎?”

少年愣住了,他停下腳步,卻沒有轉身。

“說話啊,你是誰啊?看你的穿著應該是貴族吧?你看到我的勳章沒有?幹嘛不理人呢?”

少年仿佛是聽到了什麽令他惱怒的事情,他雙手緊緊的握成拳,猛的一掙擺脫了琳娜,接著快步離開了圖書館。

琳娜掃興極了,這個冬宮裏到處都是侍從,一巴掌扇不出半句話的宮廷木偶,難得有個同齡貴族,卻如此的倨傲不給麵子。

母親不知道住到哪個客房去了,女皇昨日見過之後也沒有立刻再次召見,早上遇到的黑森公主和倭瓜彼得真是令人煩躁,而最後又碰到個不知名的傲慢家夥,今天真是倒黴透了!

她看書的心情也沒有了,夾起挑選好的書,小琳娜氣鼓鼓的快步離開了圖書館,門口的侍從們還在等候,仿佛是到哪裏都甩不掉的無聲尾巴。

琳娜猛然發覺,這個冬宮是如此的冰冷,她不隻是座美麗的藝術殿堂,她也是自己即將開始爭鬥的硝煙戰場。她被初見的華美迷惑了眼神,忘記了等待著她的,其實都是些陌生的敵人……

初入宮廷?第十章?摔跤

此後的幾天,每當琳娜到圖書館去的時候,都能看到那個少年,他似乎就以那裏為家似的,總是站在窗口看書,無論開著的窗戶會刮進多麽冷的空氣。

琳娜跟他別上了苗頭,每次去圖書館,她都會走過去當著男孩的麵重重的關上窗戶。見鬼的,他不怕冷她還怕呢!男士的長款厚外套和裏麵穿著的襯衫絕對比女士的低胸宮裙要保暖多了。

於是這兩個人幾乎總是在空曠的皇家圖書館內,一人占據一個窗口,靠著外麵的日光看書。他們隔著一個或者幾個大書架,誰都看不到誰,卻能聽到對方翻書頁的聲音。

這個大廳太安靜了,琳娜不由的非常鬱悶,那個少年總是比她看的快,往往自己半頁書還沒看完,就能聽到他那邊已經翻了一頁了,等她終於翻頁的時候,他卻幾乎同時又翻了一頁。

嘩啦嘩啦的規律的翻書聲攪合的琳娜心煩意亂,見鬼的!他一定是囫圇吞棗,其實根本沒有仔細看吧?

終於小姑娘的耐心耗盡了,好勝心占了上風,她故意拚命的嘩嘩嘩的翻書,甚至有的部分就看了幾行,隻要感覺少年要翻了她也一定跳過去看後麵的。好好的幾本書給她讀的支離破碎、頭暈腦脹。

可是書架那邊的少年仍舊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他總是安安靜靜的看自己的,然後在天黑前定點離開。

小琳娜憤懣了,她自己也不知為什麽會如此在意那個男孩,可能是他倨傲的態度刺傷了她,或者是因為他從不開口說話。琳娜開始每天在圖書館裏走來走去,在不同的書架上挑書,她從一層發展到了二層,還刻意來來回回的挪動梯子,從這個書架爬上去,又從那個書架竄下來,靈活的仿佛不是在選書,而是在鍛煉身體。

她原以為少年起碼會煩躁不安,然後和她理論,如此一來自己就能傲嬌的開口對他說:“這個圖書館又不是你的,我選我的書難道還犯法嗎?”

可惜少年的耐心明顯比她強得多,對於琳娜小猴子的蹦躂他從來就當做沒看見。

直到某一天,小琳娜踩著高高的梯子,墊腳勾最上層的那本書的時候,突然間她的身體失去了平衡。她立刻雙手緊緊把住書架,雙腳自然的踩踏,可悲劇的是,她沒能踩到梯子,反而把梯子給踢倒了。

於是我們可憐的小猴子就這麽懸空掛在了書架上,好在書架都是釘死在牆上的,小姑娘使勁扒緊木頭板子,臉憋的通紅。

其實她離地麵算不上太高,也就不到兩米吧,但是想到下方的木頭地板,琳娜就心中發怵,這下子起碼得屁股摔兩半了。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下方傳來個難聽的公鴨嗓子說道:“跳下來吧,我會接住你的。”

難怪不敢開口呢!原來他的聲音這麽難聽啊!小姑娘琳娜絲毫不理解變聲期男孩的苦惱,她心中開始暗自嘲笑起這個敵對的少年。

“不必假好心,我自己能行。”她說完就挪動了位置,然後一咬牙鬆開了手,接著整個人就像是個穿著蓬蓬裙的地瓜,吧唧一下摔倒了地板上。

哎呀我的親娘哎!屁股開花啦!

女孩唧唧歪歪的從地上爬起來,整理好裙子,抹順頭發,抬著小下巴倨傲的從少年身邊走過,眼睛斜著瞥見他很有紳士風度的攤開的雙臂。

哼!本小姐不需要你援手。

少年望著女孩離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覺的微微翹起來了……

一出了圖書館的大門,琳娜保持的倨傲形象瞬間蕩然無存,哎呀呀!屁股真是好疼啊。

她一手扶著牆,一手揉著屁股,慢慢的往自己的房間挪動,平時隨處可見的無聲尾巴侍從們都上哪去了?關鍵的時候怎麽不冒出一個來扶扶我啊!

正鬱悶呢,遠遠的就看到黑森公主和傻子倭瓜彼得討厭二人組過來了。

琳娜瞬間站的筆直,一手支著牆壁,一手無聊的彈著裙擺。

“聽說你和費伍德伯爵夫人家的小崽子搞上了?”黑森公主一張口滿嘴的世俗腔,也不知從哪裏學來的,難道說她以為粗野和下流能擊退厚臉皮琳娜嗎?

“聽說你和俄國王儲彼得*何魯亞搞上了?”琳娜立刻回敬,堵得黑森公主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旁邊的傻子倭瓜彼得臉也刷的紅了。

“哼!”外表甜美的英倫公主殿下倨傲的抬起頭,拉著彼得說:“我們走!費伍德伯爵夫人就是個老娼婦,她的兒子也不是什麽好貨色,配你這個鄉野丫頭正是相得益彰。”

琳娜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愣了一會,接著哎呀一聲又彎腰捶起屁股來,見鬼的!黑森公主說的究竟是誰啊?用如此難聽的語言談論一位伯爵夫人,真是有失體統!

琳娜一瘸一拐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招來了個侍從,想詢問他們,這才突然發現宮廷侍從都隻會說俄語,對法語是一竅不通。比劃了半天,終於那個侍從明白了,出去好半天帶來位懂法語的侍女。

結果琳娜剛提起費伍德伯爵夫人,那個侍女就像是嘴巴裏跑馬似的滔滔不絕,原來所謂的宮廷啞巴木偶,是因為語言不通啊!小琳娜汗顏了,如果有機會估計他們比誰都三八!

從侍女的話中,琳娜終於了解到,費伍德伯爵夫人原本是白女皇的隨身女侍。她十多年前因一次偶然的機會被來駐俄國的波蘭大使,費伍德伯爵給相中了,娶回了家。婚後隻育有一子,起名叫尼爾*費伍德。

尼爾三歲的時候父親死了,母親費伍德伯爵夫人帶他回了俄國,重新投入白女皇麾下。也許是老熟人,也許是費伍德夫人本人極會逢迎的緣故,總之她成了白女皇身邊最得力的首席女侍,女皇的所有情夫‘上崗’之前都由費伍德夫人把關,隻有費伍德夫人‘鑒定’過的、‘雄風過人’的男人才能上得了女皇的龍床。

甚至女皇最心愛的情夫美男嘉烈夫都需要私下裏賄賂這個費伍德夫人。還有人說女皇的三千禁衛軍十之**都與費伍德夫人有染。

尼爾跟著母親在俄國宮廷長大,從小到大都被人看不起,十歲時他就傳出過調戲宮廷侍女的傳聞。雖然後來費伍德夫人把風頭給壓下去了,但人們都說真是什麽母親養出什麽崽子,淫蕩下流是會遺傳的……

侍女還在巴拉巴拉的敘說這些宮廷秘聞,琳娜倒是聽得雲裏霧裏的,什麽叫‘雄風過人’?怎麽叫‘鑒定’什麽叫‘有染’啊?如果是白女皇身邊最得力的首席女侍,怎麽會有人敢用娼婦這個詞語來形容她呢?

話說娼婦這個詞小琳娜也是從母親那裏得知的模糊概念,就是那些在大城市街頭打扮的花枝招展女人,這個詞被母親形容成女人最最下賤的代名詞。

她煩躁的揮手讓侍女退下,心中如梗著個石頭般難受。

那個少年叫尼爾嗎?他是因為母親的緣故而被人看不起?難怪他不怎麽理睬人。小姑娘同心情開始泛濫了,從小被人看不起啊,對一個孩子來說該多難受?至於什麽調戲宮廷侍女的,琳娜自動選擇遺忘,長舌婦的謠傳小姑娘深有感觸,當年自己在普魯士皇宮的丟醜不是就被說成是**宮廷秀嗎?再說怎麽可能啊,就看他那個悶頭葫蘆還調戲呢,話都不肯多說一句的……

恩,明天要對他好一點,小姑娘下定了決心,一歪頭躺在床上繼續哼唧她摔疼的屁股去了……

初入宮廷?第十一章?和解

第二天琳娜起了個大早,她匆匆用過早餐,直奔圖書館。

那裏少年尼爾已經到了,依舊站在他的老地方看書,但今天窗子意外的沒有開。

琳娜故意拖著梯子慢慢走到他麵前,彎起月牙眼,笑著對他說道:“麻煩你幫我扶下梯子好嗎?”

小紳士對小淑女的請求自然不好拒絕。

尼爾抬起頭,靜靜的看了她好一會,然後合上書,什麽都沒說,但雙手已經扶住了梯子腿。

琳娜一手拎起裙擺,一手虛扶著梯子,優雅的一步步往上跨。

“這個圖書館的書你都看過了嗎?”她衝下方的尼爾問道。

尼爾搖搖頭笑了。

“那倒也是,這麽多書,得有幾萬本吧,全都看完起碼得花上幾十年,你才多大啊。”琳娜見他還是沒說話,就自己接茬往下說。

“你平時都愛看誰的書啊?”小姑娘意有所指的說道,“我最喜歡伏爾泰寫的書,我的女教師莫拉小姐經常給我和姐姐們誦讀他的名作。伏爾泰有句名言:‘說出一個人真實的思想是人生極大的安慰。’你覺得他說的對嗎?”

她挑高眉毛,心中暗道:看你怎麽說?我非要撬開悶葫蘆的嘴不可。

“他還說過‘有學問的傻瓜,要遠比無知的傻瓜還要愚蠢。’”少年終於開口了,一句話將琳娜氣的臉色通紅。

“你是什麽意思?”小姑娘不高興了,叉著腰站在梯子上凶巴巴的望著他。

“和你的意思一樣。其實如果我是你,現在絕對不會花時間看伏爾泰的書,我會抓緊時間學習俄語。”尼爾語出驚人,一席話將琳娜說愣住了。

俄語?自從來到了俄國冬宮,幾乎琳娜見到的人都在使用法語。白女皇、大元帥西金、彼得和黑森公主,包括現下裏的尼爾在內的所有人說的都是法語啊。

法語在這個世界就是通用語言,即使不會書寫,但基本所有的貴族都會說。

可琳娜聽到尼爾這話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錯,這裏畢竟是俄國,如果她想成為未來的俄國太子妃,怎麽能不會說俄語呢?

“你知道我是誰?”小姑娘還是忍不住問道。

“宮廷就這麽大,普魯士布斯特小公主來到冬宮的消息估計都已經傳遍了。”尼爾回答。

“我……我想你說的對……”琳娜不得不尷尬的回答,方才準備傲嬌的心情蕩然無存了。

“白女皇冷著你們,並不代表她沒有暗中觀察,要在你和黑森公主中選出一個合適的太子妃,最佳的方法就是看看你們沒人指使的時候會幹些什麽。你沒發現最近你的母親約翰娜夫人都極少能見到你嗎?黑森公主那裏也同樣,她的隨行人員都被隔離了。看似平靜無事的日子,其實角逐早已經開始了。”少年尼爾似乎是難得一口氣說這麽多話,他別過臉,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不再言語了。

琳娜驚訝的爬下梯子,也顧不得再偽裝什麽淑女了,她一把拉住尼爾的衣袖,眼巴巴的望著這個大不了她幾歲的少年。

“你會俄語嗎?能教我嗎?我學東西很快的。”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弄得男孩臉都紅了。

“明天同一時間到這裏等我吧。”說完男孩就掙脫開琳娜的手,抱著挑選好的書本快步離開了圖書館,那速度簡直像逃跑似的。

琳娜望著他的背影笑了,歐也!在這個宮廷裏終於有個朋友了!

彼得拿起個身穿藍色普魯士軍服的木頭士兵,考慮了很久,才把它放置在一隊投彈手士兵後麵。他的士兵小人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已經占據了整個房間的地麵。

突然,黑森公主推門進來,一下子推到了他一整排的步兵。

“我的部隊!”彼得高叫起來,黑森公主連忙蹲下來幫他重新擺放小人。

“不是這樣的,你真笨!”彼得踮著腳,小心翼翼的走過去,把公主隨便排放的士兵一個個拿起來重列。

“哦!原來應該放這裏啊!”黑森公主臉上堆出甜美的笑容,“你真厲害陛下。”

“當然啦!我用的可是我們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大帝斜行戰鬥序列!這是軍事史上最偉大的發明!是我們普魯士藍衣軍戰無不勝的法寶啊!”小男孩說到軍事、說道國王腓特烈就激動萬分,他揮舞著胳膊,滿麵紅光。

“我父親從小就教育我,男人,終究是要上戰場的!我們的國王會領導我們踏遍歐洲的土地!我們的國王會帶著我們把敵人殺的落花流水……”

黑森公主無奈的蹲在地上,一邊要小心別再弄亂他的‘部隊’,一邊還要時不時的露出笑臉或者點頭迎合,雖然實際上她聽得都快睡著了。

每次都是幾乎一樣的長篇大論,從普魯士腓特烈國王,到他的斜形戰鬥序列,再從斜形戰鬥序列到普魯士腓特烈國王……真不知道這麽點內容他是怎麽能口沫飛濺的翻來覆去的闡述的。

黑森公主甚至有時都懷疑,彼得根本不懂軍事,雖然她也不懂,但是這樣的木頭小人排隊能代表什麽呢?

但無論如何,他都是彼得,俄國未來的皇帝。

黑森公主想起父親臨走時對她說的話:“你是皇室成員,就要有皇室成員的覺悟。大英帝國注定在我們這代人手中崛起,你就是我們派往東方(俄國在英國的東麵)的先行者。你的使命就是成為沙皇俄國的太子妃,即未來俄國的皇後,如果做不到,就不用跨越英吉利海峽再回來了。”

初入宮廷?第十二章?宴請

第三天清晨,琳娜起床洗漱完畢就去圖書館,在那裏,尼爾早就拿著課本等她了。

“俄語的語法比較複雜,但是起步難後續就相對簡單。”尼爾攤開自己選擇的讀本,“你目前暫時不急於學習寫作,首要學會聽懂和會說,讓我們從簡單日常用語的發音開始。”

“哦!”小姑娘低頭飛快的記著筆記,滿臉好學上進的表情,這讓她的小老師非常滿意。

“俄語,最難學的就是大舌發音,和你以往的德語、法語的小舌音不同,這需要你的舌尖頂著上牙齦,然後口腔放鬆。”尼爾指導著發了幾個音節,小琳娜跟著發出不標準的顫音。

尼爾從桌子這頭走過來,靠近她,用手托著琳娜的腮幫子,另一手放在她的喉嚨上。

“口腔要放鬆,完全放鬆,越緊張越發不出來。”

琳娜隻覺得自己不但是口腔,連整個人都僵直了。她隻感覺到他修長白淨的手指輕輕拂過自己的臉頰,就象陣風從曠野上吹過,飄忽而又溫暖。

“用胸腔的氣流讓舌頭顫抖……你怎麽更緊張了?要放鬆……”

媽媽咪啊,你的手摸著我的臉,誰還能放鬆的了啊!琳娜心中想到。

又練習了幾遍,尼爾不得不歎口氣說道:“對你們習慣法語口音的人來說是有點難度的,多加練習吧,總有一天你會突然發出標準音的。隻要發音這段過了,後麵帶入詞句就非常簡單。”

小姑娘點頭若哚米,第一堂課總算是過去了。

之後的兩個禮拜,琳娜天天都要花上六七個小時和尼爾學習俄語。她非常的勤學苦練,每天自己回了房間還特意招來侍女聽她們談話。尼爾也教的非常耐心,隻不過少年偶爾的接近和觸碰讓琳娜總覺得有些不自然。

她不是討厭他,恰恰相反,尼爾身上有種好聞的味道,就像是淡淡的杏仁奶香。每當他靠近的時候,琳娜就忍不住深吸一口,讓這種她突然愛上了的味道,在心中蕩漾。

少男少女在偌大的圖書館窗台邊,麵對麵的學習這種及富韻律的語言。窗外經常是漫天大雪,而屋內溫暖的氣息捂紅了他們的臉。語言是溝通心靈的橋梁,慢慢的,琳娜也不覺得尼爾變聲期的公鴨嗓子難聽了,她甚至發現,在他那長長的額發掩蓋下,少年長著副極為誘人的麵容。

他的眼睛是深綠色的,就像是華光流轉的翡翠般深邃。當他盯著你看的時候,那雙眼睛總是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述說,卻又憂鬱含蓄的隱藏起來。

他的鼻子挺直而秀麗,鼻梁兩側有幾粒極淡的雀斑,配上瘦削的尖下巴,讓他這張略帶蒼白的臉顯得有些可愛。他薄薄的嘴唇泛著淡粉色的光澤,指導發音的時候,舌頭在唇齒間閃動,經常讓琳娜移不開視線。

他是她見過的最俊美的男孩,琳娜很肯定的下了結論,那為何他總是用長長的頭發掩蓋住半張臉呢?

琳娜沒敢問,她有種預感,這是尼爾心中難以揭開的傷疤。

時間飛逝,兩個星期過去了,某一天的早餐琳娜起身準備向往常一樣去圖書館的時候,突然侍女傳來了白女皇的召見,闊別了近一個月的白女皇邀請王儲彼得、黑森公主和琳娜中午的時候共進午餐。

由於是女皇的正式邀請,侍女們飛快的給琳娜帶來了件寶藍色的宮服。

粉白色的襯裙搭配著寶藍色的外裙,銀絲繡花華麗精致,袖口上三層花邊層層疊疊,另外還有一頂金黃色的假發,長條發卷從頂心垂掛下來,短短的貼著臉頰,凸顯了琳娜這個年紀小姑娘的俏皮可愛。

琳娜除了對緊身褡不滿意之外,對於其他的都很喜歡。女孩子天生愛美,侍女們給她穿衣、上粉、整頭發,遞上雙藍色的高跟鞋,很快一位蓬蓬裙小美人就誕生了。

侍女們翻找了小姑娘的行李,在沒發現任何首飾之餘,隻得用桃紅色的緞帶給她子脖子上打了個花結,小琳娜自己很喜歡這身裝扮,為了大吃一頓,被拾掇成個花瓶還是值得的。

上午十點,琳娜就被帶到了女皇的小會客廳,這是間鋪著深紅色印花地毯的小客廳,正對門方向的牆壁朝內凹進去,呈現出個獨特的半弧形凹室,其間放置著張不算大的圓桌和椅子。牆壁上是鑲金溜邊的花式壁雕和紅絨金絲花紋的壁毯,還有麵精美的金邊大圓鏡,將這個溫馨小巧的凹室仿佛擴充了一倍有餘。

她是第一個到達的,也許是身份的問題,白女皇、彼得王儲和黑森公主都要比她晚到才符合規矩。

小姑娘無聊的四下裏打量,隻見無數侍從侍女們來回穿梭,房間靠牆的邊桌上列滿了一個個帶圓弧蓋的大號餐盤。小琳娜皺皺鼻子,空氣中混雜了各種熟食的香氣勾引地她饞蟲直冒。

十點半,彼得和黑森公主一同出現了,英倫公主殿下穿著桃紅色的繡花宮裙,長長的裙擺由兩名侍從提著。她高聳的假發上還帶著頂綴滿了白羽毛的帽子,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是一整套的祖母綠寶石首飾,簡直能耀花人眼。

她挽著彼得王儲的手臂儀態萬千的走入小會客廳,看到琳娜孤零零一個人坐著,笑的眼睛都彎了。

“哎呀!等了好久了吧?身份低微就是沒有辦法。”她唰的打開折扇,半掩著下半張臉嬌笑道。

“我恭候的又不是你,傻樂什麽啊。”琳娜翻了個白眼,立刻回敬道。

黑森公主又唰的一聲合攏折扇,執著扇柄狠狠的在手心敲打。

“你別得意的太早,今天我會讓你哭著回去的!”她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叫囂著。

“那就走著瞧吧。”琳娜挑高眉毛,別過臉不再理睬她了。

這對敵人圍著小圓桌落座了,不大的凹室空間裏,火花四射。琳娜和黑森公主來回的做眼神交鋒,你殺過來,我瞪過去,至於彼得?哦,傻子倭瓜王儲殿下正掏出他的木頭士兵在桌子下麵擺弄呢。

過了好久,白女皇快到了,侍從紛紛上前,在圓桌上擺上銀質蠟燭台和成套的銀餐具,做成帆船造型的銀質鹽罐被擺在桌子中央,黃金鏤空的水果籃裏裝滿了色彩鮮豔的水果,白女皇陛下的銀餐具被侍女們用麵包擦幹淨,蓋在一塊白色的絹帕下。

終於,隨著傳令官的唱名,白女皇在一群宮裝仆婦們簇擁下進了小會客廳,琳娜三人立刻站起來恭迎,彼得行了躬身禮,兩位姑娘行了屈膝禮,白女皇微笑著點點頭,看起來很滿意。

白女皇身穿咖啡色金邊宮裙,身上帶的首飾比黑森公主多一倍,頭上帽子的羽毛是黑色的長翎,直挺挺的聳立著。她看到了黑森公主滿是白羽毛的帽子,微微皺了下眉。

“都落座吧。”白女皇下了令,於是琳娜和黑森公主在女皇的左右手坐下,而彼得王儲坐到了女皇的對麵。

宮裝仆婦們除了近身首席女侍費伍德伯爵夫人,其他的都退了出去。

琳娜不由好奇的偷偷打量起尼爾這個傳說中的母親。

費伍德夫人今年才三十多歲,年輕的臉上連條明顯的皺紋都沒有。她的確是個很美的女人,細長的眼睛、秀氣的鼻子、紅潤的嘴角還帶著少女般天真的氣息。她帶著假發,看不到真實的發色,但即使是黯淡的黑色假發也絲毫不能減損她的美麗,一種恬靜的氣質油然而生。

這樣的女人就是傳說中的蕩婦?小琳娜百思不得其解。

“你到俄國這段時間還適應吧?”白女皇的問話瞬間讓琳娜收回了心神。

她恭謹點頭答道:“這裏真是藝術的聖殿,我想我已經愛上俄國了,女皇陛下。”

白女皇嗬嗬的笑了起來,她說道:“的確如此,我一向要求我的財務大臣不要吝嗇錢袋,凡是法國凡爾賽宮有的藝術品,我們俄國冬宮也不能少,不!我們作為一個大國,應該比他們有更多的藝術品。”

“您的鑒賞眼光真是卓越,女皇陛下,”琳娜奉承她道,“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多名家的真跡,尤其是達芬奇和拉斐爾的畫作,堪稱歐洲的最富價值的瑰寶,竟然都被您收入囊中,這足以令其他君王畢生遺憾。”

白女皇非常滿意小姑娘的馬屁,其實她對於達芬奇或者米開朗基羅的好壞是不太明白的,但是本著貴的就是好的原則,高價從意大利弄到的這些藏品,一直是她心頭最得意的事情。

一旁的黑森公主屢次張嘴,想插上那麽兩句,可惜她對於藝術的孤陋寡聞令她實在是找不出能說的言語。

侍從們端上了餐前湯,費伍德夫人為白女皇陛下試過每一道菜,才將餐盤盛放在女皇陛下麵前。小琳娜也顧不得再逢迎白女皇了,她的注意力瞬間被熬製的乳白色的濃稠湯汁吸引了過去。

初入宮廷?第十三章?挑釁

“這是象拔蚌,從遙遠的美洲殖民地運到歐洲的,價格堪比同重量的黃金。”侍奉女皇用餐的費伍德夫人介紹說。

哇塞!琳娜心裏不由驚歎。

“你會喜歡它的。”女皇也笑著說道。

琳娜舀起盤中的湯嚐了口,果然非常的鮮美,沒有什麽明顯的鹹味,看來廚師為了凸顯出象拔蚌的鮮美隻放了很少的作料。

她忍不住又接連舀了好幾勺,吃得心花怒放。

“真是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黑森公主搖著折扇在彼得耳邊輕聲說道,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傳入琳娜的耳朵裏。

琳娜才不管她呢,有好吃的最重要。

“你們在說什麽?”白女皇突然問道。

黑森公主臉色一緊,她左右看了看,順勢偷偷的捏了下彼得。

彼得愣了下,接著結結巴巴的回答:“陛下……公主殿下說……說布斯特小姐最近常去圖書館呢……”

“圖書館?”白女皇搖晃起折扇,“很好啊,我買那麽多書就是希望你們多讀書,能長進點。”

黑森公主瞪了一眼話隻說了一半的彼得,脫口說道:“聽說她成天和尼爾*費伍德在圖書館,一待就是大半天,也不知道都做些什麽。”說完她故意用扇子遮擋住自己的嘴,眼睛的弧度明確告訴大家她在竊笑。

女皇睜大了眼睛,轉過頭衝琳娜問道:“那你能向我們說說你和尼爾都在做什麽嗎?”

琳娜百忙之中抬起頭,衝白女皇燦爛的一笑,回答說:“我在和他學習俄語,‘尊敬的女皇陛下’。”最後一句尊敬的女皇陛下她是用標準的俄語發音說出來的,這讓笑容突然在白女皇臉上綻放開來。

“你做的很對。”白女皇讚許的說,“既然來了這裏,就要盡快跟上這裏的節奏,彼得,我說了多少遍了,你也該學習俄語了。”

可憐的彼得撓撓頭,抬起眼想說什麽,但終究是沒敢說。

白女皇側過臉,對身邊的費伍德夫人笑著說道:“沒想到你的兒子還如此能幹,小小年紀都當教師了?”

費伍德太太靦腆的笑著回答:“多虧女皇陛下您的垂顧。”

“既然如此,還是同齡人有說服力,從明天開始,彼得你就和琳娜一起跟著費伍德太太的兒子學習俄語吧。”

白女皇的一席話說的彼得臉都青了。

頭盤送上來了,是銀魚肉,幾百條銀魚裹上經過調味的麵粉炸脆,放在調味沙拉上端上桌,看起來就令人食指大動。

侍從侍女們端著菜盤川流不息,雖然隻是四個人的小型宴席,但大廚起碼準備了二十多道菜,經常有的菜剛端上來,白女皇瞥了眼就揮揮手讓撤下去。小型凹室餐廳內繁花似錦,間或傳出白女皇的笑聲,和琳娜的甜言蜜語,黑森公主陪著笑臉,心中如同吃了黃連一般。見鬼的,原本想暗示那個普魯士丫頭和別人私下幽會,沒想到搬了石頭砸自己腳,她望著旁邊聽說要學俄語後就一副苦瓜臉的彼得,懊悔的腸子都青了。

費伍德伯爵夫人跟隨著白女皇回到了樓上的臥室,今天女皇很開心,午宴時那個普魯士女孩很討她喜歡,說的話總是恰到好處,她對藝術品的見解也非常令女皇欣賞。這種好心情伴隨了女皇整整一天,下午的廷臣覲見因此也非常順利,西金大人和伊凡大人都獲得了滿意的批複。

費伍德夫人帶著侍女們卸除了白女皇的假發,伺候著她淨身沐浴完畢,最後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句話。

白女皇大笑道:“那就趕緊的讓那個可愛的家夥進來吧。”

費伍德夫人對身後的侍女做了個手勢,侍女出去傳喚了,她帶著其他的人為白女皇整頓了好了床鋪和備用的熱水,最後拎著裙擺後退著出了女皇寢室。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費伍德夫人隨意的摘下假發拋在長榻上,踢掉了高跟鞋,揉著腳踝歪歪倒倒的躺在沙發上。

尼爾從裏間走了出來,就看到母親疲倦的半閉著眼睛、一副慵懶的姿態。

費伍德夫人聽到了他的腳步聲,立刻睜開眼睛坐直身體。

“你……難得過來啊。”她發現生澀的語言從嗓子眼裏迸出來,說出的話卻像是趕他走似的。

於是她連忙補充道:“今天就在這裏過夜吧。”

“你沒帶男人回來?”尼爾靠著牆,嘴唇譏嘲的勾起。

“這是兒子對母親說的話嗎?”費伍德夫人不由怒了。

“我還是回我的閣樓,起碼那裏清淨。”尼爾說完就要走。

費伍德夫人站起來,光著腳奔過去一把拽住兒子。

“我們能不能不吵架?我今天很累了……”她把頭擱在兒子的肩膀上,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衣襟。

尼爾僵直了一會,最後長歎一聲:“媽媽,帶我回波蘭吧。”

“我們不談這個好麽?”費伍德夫人回答。

尼爾猛的轉過身,抓著母親的肩膀吼道:“你就這麽舍不得富裕的生活嗎?我們回波蘭幹幹淨淨的過日子不行嗎?”

費伍德夫人凝望著兒子,眼中逐漸出現了水光,她嬌柔的麵容仿佛強忍心中的悲痛,眼淚終於順著她的臉頰滾落下來。

“你沒吃過那種苦,你不懂的,你不知道貧窮的滋味。我是為你好,聽話,別再跟我吵了行嗎?”

“為了我好?”尼爾額頭上的青筋直冒,“和不同的男人上床?低三下四的在女皇麵前扮演一條狗,你竟然還說這是為了我好?”

“我有我的難處啊……”費伍德夫人滿含熱淚的望著他。

尼爾一口氣梗在胸腔裏,漲的胸口幾乎要炸裂了。他仰頭閉上眼睛,強忍了半天心中的滔天巨浪。

瞬間他又恢複成了那個冷漠的少年,他甩開費伍德夫人的手,譏諷的說道:“留著你的楚楚可憐給你那些男人看吧,別搞錯了,我是你兒子。”

說完他掉頭摔門飛奔而出……

初入宮廷?第十四章?訴說

少年奔出房間,在走廊上橫衝直撞,撞倒了不少端著東西的侍從仆婦,引起他們一連串的咒罵。少年不管不顧的奔跑著,仿佛借由這些衝撞的疼痛和漫天詛咒才能緩解心中的抑鬱。

他一路奔到寂靜的圖書館,猛的打開窗戶,冬日的冷風呼嘯著猛的灌進屋內,吹的少年雜亂的頭發瘋狂的抖動著。

他最終還是趴在窗台上嗚咽起來,悲憤的淚水從修長的指縫間流出,濕透了他的衣袖,也澆涼了他的心。

這種爭吵不是第一次了,每次提到回波蘭,母親總是有各種理由,其實她就是舍不得這裏的榮華富貴和權勢,她鍾愛這裏貴族的虛假繁華。

他不相信別人說的,母親是天生淫蕩,不!不是的,母親原本也曾經很愛父親,隻不過她的愛隨父親一起死去了。

可是這樣的日子究竟什麽時候才是盡頭?難道放縱和麻醉自己就能幸福嗎?她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

突然,女孩纖細的手臂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兩下,接著這雙手越過他關上了窗。

“明天會感冒的。”琳娜低聲說道。

尼爾的嗚咽啞然而止,他依舊捂著臉,似乎是羞於讓別人看見他的眼淚。

“我對於自己的存在感到抱歉。”女孩說道,“我不知道這麽晚了你還會在這裏……恩……抒情……”

少年狠狠的抹了下臉,別過頭,僵立不動了。

一時間安靜的圖書館大廳內氣氛變得非常尷尬。

“說出一個人真實的思想是人生極大的安慰。”女孩忍不住又擺出那天他們第一次交談時的名言,但此刻已經絲毫沒有嘲諷的意思了。

尼爾轉身靠著牆坐下,他曲起雙腿,抱著膝蓋將頭臉埋在雙臂之間。

琳娜也跟著坐在了地板上,冬日的地暖熱乎的,小姑娘心中一片柔軟。

就這樣,兩人安安靜靜的並排坐了好久,久的琳娜都幾乎要睡著了,才猛然聽到尼爾輕聲問道:“你為什麽會選擇來俄國?”

“我?”小姑娘一驚,“因為我要嫁給彼得啊。”

“你不是挺討厭他的嗎?”

“是啊,我壓根不喜歡他,不過反正冬宮這麽大,就算我嫁給他,也不一定要天天看到他,再說這個宮殿真的很美,太讓我喜歡了,我想如果以後都住在這裏其實也挺不錯的,所以彼得什麽的就勉強能夠忍受啦。”小姑娘搖晃著手,興致勃勃的暢想自以為是的婚姻生活。

“你不覺得嫁給一個自己討厭的人很悲慘嗎?你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女人都是一樣的?喜歡珠寶首飾,喜歡富貴奢華?”尼爾的語氣已經帶上點火氣了。

“這倒不是,我隻不過想擁有布斯特平原。”小姑娘提到鍾愛的家鄉眼睛都亮了,“你知道嗎?我的家鄉布斯特平原是個非常非常美麗的地方,我的家人都住在那裏,可是如果我們家再不發跡,就要淪落到賣掉那片土地了。家裏欠了很多錢,可是父親賺不來錢而母親習慣於貴族的富裕生活,我不知道,反正我想我絕對不能讓布斯特平原落到那些資本家手上。我的畫已經畫到了彼得,看來是逃避不了的,那麽幹脆最後大賺一筆,隻要我能成為俄國太子妃,布斯特平原就永遠是屬於我的,國王腓特烈會保證我家的平安幸福。”

尼爾沉默了,他仍舊抱著胳膊卻不再說話。

可是小琳娜一旦打開了話匣子,就滔滔不絕的說起來,從布斯特平原的春夏美景,到平原上的朋友們,她的亞力副官和他們的樹屋……所有的回憶接踵而來,突然讓小琳娜覺得冬宮內的藝術品們都黯然失色了。

窗外的風呼呼的刮著,吹動了樹枝劈裏啪啦的拍打在玻璃上。屋內隻有女孩時而激昂時而懷念的話語,在高聳的穹頂間來回飄蕩。一排排陳舊的紅木書架、封塵的書本傳說,它們似乎都提起耳朵在靜靜的凝聽,女孩琳娜的思念與夢想……

人也許就是如此,每個人都有自己心中的理由,這個理由是他人無法完全理解的,但對於本人來說卻是必須執著走下去的唯一道路……少年的心終於安靜下來,羞恥也好、害怕也好、憤怒也好、悲傷也好,這些終究會隨著時間流淌,最終化為記憶中的景象……

王儲彼得的臥室裏淩亂不堪,書櫥倒了、盤架子也倒了,一地的瓷器碎片;床鋪上的被子拖的滿屋都是,羽毛枕頭被撕裂了,到處都是白花花的絨毛。

彼得正跳著腳發脾氣,他摔碎了昂貴的瓷器、撕裂了綢緞的布幔,仿佛毀掉這個房間裏的所有東西才能發泄心中的憋屈。

黑森公主剛進來,一個茶杯就飛過來,砸在她腦袋邊的牆壁上,摔的粉碎,把她嚇了一跳。

“你做的好事!”彼得終於找到發泄口了,“都是你,非要攛掇我去提什麽圖書館的事,結果好了,明天開始連我都要去學俄語了!”

“……其實……作為王儲,學……學俄語也是遲早的事。”黑森公主期期艾艾的說道。

“狗屁!我為什麽要學俄語?我是普魯士人!我天生就該說德語!”彼得叫囂起來,就像是被點燃的炸藥包。

“您已經是俄國未來的皇帝陛下了。”黑森公主說道。

“無論將來我是誰,我都永遠忠於普魯士!我會永遠忠於腓特烈國王!我根本不想來做什麽俄國的沙皇!”彼得肆無忌憚的吼叫。

黑森公主連忙奔過來,一把捂住他的嘴:“快別瞎說,被人聽到傳到白女皇耳朵裏就不好了。”

一聽到白女皇,彼得條件反射的抖了下,氣焰瞬間消散了一半。

“我不想學俄語。”他抓著黑森公主的衣袖苦著臉說道,“我就該好好的呆在家裏,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將來長大了當個兵什麽的,都比現在強。”

“可是俄國人都說俄語的。”黑森公主溫言勸說道。

“那就讓他們都改說德語!”彼得立刻喊到,“我是未來的皇帝,我說了算!”

黑森公主歎了口氣,心知和他是說什麽都沒用了。彼得這個人就像是上天用愚昧、固執和膽怯捏造出來的醜角,卻偏偏占據了俄國王儲這麽個關鍵的位置,對他,隻能用哄騙的。黑森公主下定了決心,甜美的笑起來:“學不學以後再說,就算學也不見得非要跟著那個流氓尼爾,明天的事情我已經有計劃了,您就放心好了。”

初入宮廷?第十五章?上課

白女皇的命令是必須被不折不扣的執行的,因此一大早彼得王儲就被侍從們從溫暖的被窩裏挖出來,套上了襯衫和馬甲外套,打上層層疊疊的領結,推搡著送到了皇家圖書館。

圖書館裏終於安排了一溜排的桌椅,此時琳娜和尼爾已經開始學習了。彼得王儲被侍從們像扔土豆似地扔進屋內,他回過頭想推門離開,卻發現大門已經緊緊的關上了。

“放我出去!”他猛捶著門板、帶著哭腔叫喊道。

“哈哈,別搞得跟坐牢似地。”琳娜在他身後笑道。

彼得左右看看沒人,麵對大力女琳娜不由的有些膽怯,他也沒敢回嘴,蔫頭耷腦的挪到一個空位子上坐下,雙臂枕在腦袋下麵準備補覺。

琳娜也不再理他了,轉過臉繼續聽尼爾授課。說實在的,她壓根不想見到彼得,白女皇命令彼得來學俄語,感到失望的絕對不隻是彼得一個人。

沒一會,溫暖的地暖就令彼得王儲睡著了,還很大聲地打起呼嚕,口水順著他的嘴角流到桌麵上,集成一小汪水澤。

琳娜被他的呼嚕聲攪的很煩,她悄悄的走過去,看著那張熟睡著留口水的倭瓜臉,突然心中冒出了個主意。

她捂著嘴巴嘿嘿偷笑著回到原來的位子上,拿起炭筆再踮著腳跑到彼得那頭,一邊詭笑一邊在他的臉上塗塗抹抹。

尼爾微笑著望著小姑娘的惡作劇,也並沒有阻止她。

大功告成之後,琳娜返回了座位,繼續跟著尼爾讀單詞,隻不過時不時的會嘴角抽風的嘿嘿悶笑。

過了一會,大門突然被撞開了,黑森公主帶著一大幫的‘嘍囉’趾高氣揚的衝進來了。她一手牽著三條法國鬥牛犬、懷裏抱著個貓咪,後麵跟著的侍從還拎著五個鳥籠和各種吃的玩的東西。

“王儲殿下!”她看到彼得趴著正在睡覺,便大聲朝他喊道。

彼得聞聲一抬頭一張鬼畫胡的臉呈現在大眾麵前,黑森公主呀的一聲尖叫,手一鬆,三條興致勃勃的鬥牛犬嗷嗷叫的滿屋子亂竄。懷裏的貓咪失去了依托,小爪子緊緊扯住了黑森公主的頭發。公主疼的直叫喚,後麵的侍從連忙把手中的東西隨意一放,就上前幫忙,結果鳥籠子又開了,小鳥們撲哧撲哧的全都飛出了籠子,圍著大廳的穹頂轉悠。而侍從正抱著貓咪,使勁的掰它的爪子,黑森公主眼淚汪汪疼的直拔頭發呢。

活該!誰叫你梳這麽多發卷!琳娜心中幸災樂禍的暗笑。

安靜的圖書館大廳立刻變成了戰場,狗叫聲、鳥鳴聲、貓咪被拉扯的發出令人心悸的慘叫,黑森公主喋喋不休的咒罵以及彼得王儲開心的捧腹大笑,將這個安靜的地方變得混亂不堪。

這都是些什麽玩意啊!讓他們進駐圖書館,真是宴會後最大的損失!琳娜有些不高興了。

折騰了起碼有幾十分鍾,一切終於都平靜下來,黑森公主把貓咪遞給外麵的侍從,回過身理好裙子,傲慢的說道:“我也是來學習俄語的,我要和王儲一起聽課。”

說完她不等任何人回答,就讓侍從把吃喝玩樂的東西都陳列到了桌子上。

琳娜瞪大了眼睛,媽媽咪啊!這是來郊遊的嗎?三個妝點著草莓的奶酪蛋糕、兩個起司蛋卷、十多個小號水果拚盤、還有一壺香噴噴的奶茶!

琳娜不爭氣的肚皮瞬間咕咕叫起來了。

哦!看看那裏,她竟然還帶了一把陽傘?(圖書館要傘幹嘛?)兩副假麵舞會的裝飾麵具和兩柄長杆眼鏡?(又不是要去看演出)甚至還有一副牌!

我的天啊,怎麽不幹脆帶麻將來算了?四個人剛好搓一圈,琳娜腦海中冒出這麽句無厘頭的話。

她心中怒火騰騰的燃燒起來,雖然早就知道彼得和黑森公主不可能正兒八經的學俄語,但他們這分明是來攪局砸場子的!

小姑娘拎起裙擺,衝到黑森公主麵前,踮起腳憤怒的衝她喊道:“帶著你的東西滾出去!這裏不歡迎你。”

“哦!哈哈哈!”黑森公主捂著嘴一串連的尖笑,“你以什麽身份和我說話?普魯士的鄉野公主嗎?你能指揮的了誰啊?”

琳娜不懷好意的扯起嘴角:“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要是真不識相,可就別怪我不客氣啦?”

“你能拿我怎……怎樣?”話說到後麵,黑森公主本人也有點底氣不足了。

哼!不給點顏色看看,這些個刺頭就不知道消停!

琳娜飛快的竄到蛋糕吃食前,伸出手就直接抓起蛋糕,每一個都咬了一大口。

“啊!”黑森公主捂著臉頰尖叫起來,上帝啊!從沒有人在她麵前展示過如此粗野的吃相!

小姑娘臉上沾滿了奶油和蜜糖,還故意伸出手指弄花了蛋糕上的花式,接著她又拎起茶壺對著壺嘴就猛灌。

黑森公主提著裙子也衝過來了,她整張臉都扭曲起來,心裏都快給惡心死了!這可是她最愛的景泰藍茶壺!

琳娜沒等她靠近,就一轉身抓起陽傘和麵具眼鏡奔到窗口,迅速的打開窗子扔了出去。

接著她飛快的衝向彼得,一把搶走他正在把玩的撲克,像隻靈活的猴子般竄上高高的梯子。

“你有本事就爬上來啊!”小姑娘得意的衝下麵咬牙切齒的黑森公主叫囂。

“你有本事就下來!”黑森公主試了幾次,還是不敢穿著蓬蓬裙冒險攀登這玩意。

“你上來!”

“你下來!”

……

兩個人一上一下的互相爭吵,把尼爾和彼得都聽傻了。

“不想來學法語,就別來搗蛋,我們這沒人歡迎你,白女皇也沒批準你來!”琳娜最終不再和她耍嘴皮子了,“還帶著牌?嗯?當這是沙龍舞會啊!”

說著小姑娘就一張張的把撲克都撕成了兩半,從上方一張張執到黑森公主臉上。

黑森公主已經被氣瘋了,她那張甜美的麵孔現在比鍋底還黑,她惡狠狠的瞪著琳娜,吼叫道:“有本事你一輩子都別下來!”

尼爾歎了口氣,他走上前,對黑森公主說道:“差不多鬧夠了吧?要聽課就坐下來,不聽就請出去。”

他的公鴨嗓子雖然難聽,但是勝在語調沉穩,氣勢嚴厲。

“你?”黑森公主轉過臉,挑高眉毛,“你算什麽東西?配和我講話?”她走近他猛的揚起手臂。

尼爾在巴掌扇下來之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他湊近她的臉,低聲說道:“這裏不是你的大英帝國,容不得你囂張。”

說完他重重一推,黑森公主就尖叫著失去了平衡,一屁股摔在了地板上。

她掙紮著在侍從的幫助下,從蓬蓬裙衣服堆裏爬起身。撣撣衣裙,撇起嘴卻什麽都沒說,老老實實的找了個位子坐下了。看的琳娜眼睛都快掉下來了!

小姑娘長著嘴巴,裏麵簡直能塞下個雞蛋!她跌跌爬爬的從梯子上爬下來,奔到黑森公主麵前,伸出手去探她的額頭。

“你發燒了?抽風了?怎麽不蹦躂了?”

黑森公主躲開了她的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厭惡的別過臉去。

媽媽咪啊!鐵樹開花,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初入宮廷?第十六章?預感

小型俄語學習班,從兩名成員擴充到了四名。

每天黑森公主都會拖著王儲彼得殿下一早就到圖書館聽課,竟然有時候比琳娜來的還早!

這讓小姑娘百思不得其解。

見鬼的!難道她是受虐狂嗎?被尼爾的一次威嚇和推搡就給擺平了?

上課的時候,琳娜時不時的會走神,她斜著眼睛瞥一旁的黑森公主,看她彎著眉眼甜笑,一臉陶醉沉迷的模樣,媽媽咪啊!俄語有這麽大的誘惑力嗎?

黑森公主總是坐在琳娜前麵,她會搶在琳娜要發言之前發言,盡問些弱智之極的問題,甚至是剛剛才說過的內容,她都要翻出來讓尼爾再重複一遍。

小姑娘生氣了,這分明就是和我別苗頭麽!於是琳娜搶在尼爾解釋之前回答了黑森公主的問題,最後還加上句:“這麽簡單的問題你什麽時候才能用腦子記住啊!”

可是黑森公主完全將她視為無物,絲毫不回應她的挑釁,還是衝著尼爾重問了一遍,這讓尼爾也有些不高興了,他沒有回答問題而是接著往下解說。於是討了個沒趣的黑森公主把怨氣都怪到琳娜頭上,她衝著小姑娘狠狠的瞪眼,又推醒睡得正香的彼得王儲,跟他低著腦袋竊竊私語。

琳娜聽到前麵的兩人又嗤嗤的發出像老鼠般的笑聲,真是令人討厭極了!

圖書館的俄語課程變得沒有以往美好了,琳娜非常的懷念以前隻有她和尼爾兩個人的課程,那時候她經常學著學著就天馬行空的和尼爾討論起文學和藝術,他們絕大多數時候對事物的看法都很一致,但也有產生分歧的地方,每次爭論起來都都會在偌大的圖書館內翻找資料,相互印證,非常開心。

可現在夾了兩個大燈泡,還是一百多瓦的……

小姑娘無聊的用炭筆在筆記本上亂塗亂畫,逐漸的、一副讓人毛骨悚然的畫麵出現了:一個身穿褶子花邊衣服、帶著誇張的白色假發的男人吊死在房梁上,他的腦袋不自然的低垂著,畫麵看不到臉部,隻有那人兩腿**的扭曲著,預示著死者最後一刻的痛苦掙紮。

“哦!看看啊!這個土包子在畫什麽呢!”黑森公主突然轉身一把奪去了琳娜的筆記本。

“還給我!”琳娜跳起來和她爭搶。

“天啊!你竟然畫這種圖!”黑森公主瞥了眼立刻將筆記本扔到了地上。

琳娜衝過去撿本子,和蹲下身幫她拾本子的尼爾撞了個滿懷。

尼爾一手抱住衝動的小姑娘,一手拿起了她的筆記本,上麵那副畫映入眼簾,尼爾不由的皺起了眉,但還是什麽都沒說,隻撣了撣本子就抵還給了琳娜。

琳娜一把搶過本子,撕下那張畫揉成一團,跑到窗口扔了出去,北風立刻將紙團吹的消失不見了。

幾天之後,宮廷侍女又傳來了白女皇的邀請。

這次是去皇家歌劇院聽歌劇。

琳娜興奮極了,來冬宮這麽久,還是第一次出門呢!不知道母親約翰娜有沒有被邀請去歌劇院,她已經好久沒見到媽媽了。

她原本準備拿出上次吃飯穿的寶藍色裙裝,可侍女們又送來了套裙子,還說寶藍色的衣服與女皇今天的禮服不搭調,萬萬不可穿。

現在擺在琳娜麵前的是一襲奶黃色的蓬蓬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