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覆情難收

第011章 覆情難收

兩條黑影,一個幹瘦,一個纖巧。

纖巧的是名女子,聲如畫眉,卻出惡語,“你怎這個時候來?不是警告過你這些天玄空山局勢緊張,叫你有多遠滾多遠麽。”

那幹瘦的黑影卻似沒聽到般好言說到,“大美人,為夫昨夜手底下犯晦氣,叫皇城中的老匹夫擾了財路。不然非但做成一筆買賣,還能將青鏊皇室的第一重寶戴在你的頸項上威風威風。可惜,全差了一口氣。”

那纖巧女子“咯”的一聲笑,吃驚道,“真是稀奇,原來世上還有你瞞天大手拿不到的東西。可你若再不走,真就隻剩一雙手了,我玄山守山大陣會打得你身首兩端。”

這句話剛說完,她已一拳撩來,險把幹瘦男子的鼻子打落,好在那幹癟枯瘦的身體向後倒了個鐵板橋,才未受損傷。女子右腿一抬,又照著黑影襠部踢去,“蹭”得一聲,似兩陣疾風交錯而過。

兩記偷襲都不成功,女子氣呼呼說到,“你給我站好了,讓我揍兩拳!”

黑影一轉身,在她臉龐親了一記,腰腹像藤蔓一樣折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手臂也極盡滑稽的一條從襠下伸出,一條繞過脖頸,將女子的柳腰抱住,一邊還緊捏住她的兩隻小拳。硬著頭皮擺出一張笑臉道,“想謀殺親夫呢?老子風塵仆仆的趕來,你就送我這份大禮?可不是誰都經得住玄副掌門的輕輕兩拳。”

女子被黑影攬在懷中,心卻沒有被一並擄了去,嗤笑道,“副掌門?這算什麽奉承?我玄山派從沒有一個副的職位,要當就是正掌門。”

“我的大美人可是玄氏的小公主,還在乎一個掌門的位置?有名沒名不都在你掌握?”

女人聽了這話,不禁皺起眉頭道,“你講得輕巧,玄空山的盛名越來越強,玄家的勢力卻沒壯大多少,我看不出幾日,連這武英殿主的位置我都要讓予人坐了。”

床前的珠簾輕晃,女人被抱到棉被上,男人壓下來道,“那就不坐拉倒,天下之大,有的是地方快活。為夫褲襠底下犯癢了,咱們小憩一會兒再議吧。”

女人自覺解開衣襟,將胸前白玉般的美好敞在空氣中,吃吃說到,“就你這點出息才一事無成的。我玄慕冰非但要當天下七大掌門之一,還要讓玄空山成為七大派之首,要天下男兒俯首稱臣。”

“那就先讓我這個罪臣俯了首吧!”

男子的喘息聲越強,就越聽不到女人給出的回應,連呼吸聲都漸若遊絲,她隻在眼裏閃著光,內中映射的似乎不是現在在做的這件事。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是由生理結構造成,當然,若生理結構相同,兩者就不會有不同。所以無論男女,若逢失戀,一樣有兩個選擇,不是去喝個痛快就是去賭個痛快。

玄慕冰在二十年前就談過一場沒有結局的戀愛,人生中第一次喝了酒又沾了賭,那天晚上,她隨隨便便把自己輸給了一個男人,待第二天清醒時,後悔已來不及。這些不能言說的錯誤,也許男人犯過一次可以什麽都不說,有機會默默回頭;女人犯過一次,就永遠不能迎來第二次機會。

玄慕冰與別人的不同之處僅在,她當年一時貪歡所找的並非普通人,赫然是江湖上無人知道名姓,外號卻叮當響的“偷皇”大人,號稱擁有一雙任何東西都能偷到的瞞天秒手。玄慕冰遇到他,不知誰是誰的魔。

這二十年來,玄慕冰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獻上,感情從未加深過,甚至不曾存在,身體卻越來越契合。她自己也不懂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事,或許感情並不需要心來承認。

當少女的青蔥麵容逐漸定格為一張冷傲臉孔,偷皇不斷起伏的身形也已達到最具衝擊力的時刻。底下卻算準時機,忽而婉轉說到,“我問你,上月九韶天尊進獻的那位清倌人,有叫你弄了這麽久嗎?”

可怕的質問,讓人無話可答的質問!偷皇驟然僵住手腳,一動不敢動。

雖然上個月滿打滿算三十天裏他都沒有碰過女人,但九韶天尊把一個清倌人赤條條塞到他床上卻是事實,而那天晚上他正好去偷了一件極為重要的物品,到第二天回來才發現躺在床上原封未動的女子。可這自是無處說理,他又不能到處跟人講自己整夜未歸的事實,一時咬斷了舌頭。

用眼角偷瞄一眼底下的女人,卻未見任何不悅的表情,整個看上去媚惑得如一顆隻待人采摘的櫻桃,隻是他心裏明白,這一口他若吞了,就再不用想下一次了。於是滿頭大汗的從床帳上滾落,係係褲腰帶說,“老子怎麽這麽慘呢,這是一場誤會你信不?”

橫躺在床的女人啟開小嘴,雪白的貝齒微露,綻放出一個極為可愛的笑容。

她當然知道這是場誤會,那個清倌人直到被人從護城河裏撈起,屍體也還是呈處子狀態。她隻是尋個借口故意打斷男人的興致,雖然在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借口”的時候也出乎意料的有些吃醋。

這就是女人,縱使她不愛,也要追求肉體上的忠誠。

“師…師尊,三長老、五長老、六長老駕臨武英殿。”

偷皇的一顆心尚未放平,木雲馨的報告聲已從大殿傳來。幸得偷皇乃偷門大宗師,身手矯健,趁著房門被推開的一瞬躲去身形,極似被一刷子擦去的汙垢。

木雲馨推門進來,一踏進內堂便有一股陰森森的感覺縈繞心頭。見玄慕冰躺在床上,簾帳半掩,當即小碎步跪到跟前。

“慌裏慌張的像個什麽樣兒!”玄慕冰揭開帳子,穩如泰山的教訓道,“下次就算是見了鬼,也給我通報了以後再進來。你剛才說六長老也來了,你沒看錯?”

木雲馨低頭道,“弟子不敢看錯。”

“為師要梳洗一下,你退出去吧。”

將冒失的木雲馨趕走以後,玄慕冰朝著空無一人的窗口問,“你忙什麽?”

偷皇現出身來,卻是往窗外逃跑的架勢,疾聲應道,“走啊,三尊大神都到門外了,老子再不走就真的光剩下一雙賤手了。”

“終究是個賊,事沒多大,自己嚇出病來。”玄慕冰邊下床邊說,“你回來!我便是放著讓人搜屋,在這玄空山內有人敢翻我的床鋪嗎?”

“那我就呆在這兒?”

玄慕冰風情萬種的白他一眼,自顧梳洗打扮起來,隨口嗔怪著,“堂堂偷皇,連個門都不敢走。”

偷皇半句怨言不敢有,迅速縮回床上。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玄慕冰按步就班的洗了臉、描了眉,對臉上和衣服上的修飾從古未有的慎重。

麵對她慢悠悠重複重複又重複不知搞什麽的動作,床上終於按耐不住的悄聲問及,“你怎麽還不出去啊?別讓人等急了闖進來。”

玄慕冰一把甩下剛挑好的耳墜道,“那你叫老娘光著身子出去見人啊,流氓!”

一陣打情罵俏後,一身盛裝的玄慕冰終於如十二月裏的媳婦,出來見公婆了。這副模樣說是來迎接師兄弟,那是道破天也沒人信的。

大殿中瑩瑩立著三道身影,木雲馨守在殿外,不經吩咐不敢上前。三長老保持常態,五長老亦還是戴著往常的人.皮麵具,六長老則顯一副書生模樣,麵含淺笑,不染一絲塵垢,雖穿著質樸卻難掩其中風華。

玄慕冰對另外兩人視而不見,隻對六長老假以顏色道,“楓師哥,你來啦。”

六長老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五長老卻說,“玄殿主,這態度可以啊!六弟是楓,三兒是師,我是哥?”

玄慕冰轉過臉就冷冰冰的道,“不知三位長老前來有何要事相商?我這殿裏一沒茶水招待,二沒看著養眼的人,平日裏不會有人往我這兒跑的吧。”

三長老朝她審視一眼,肅聲道,“兩件事。你徒弟擅闖異峰閣,是否得了你的指示?昨夜異峰閣內,燃了一卷八雲香,是否出自你的手筆?”

“我徒兒出入異峰閣隻為關心一下同門師妹,據我所知,當時異峰閣內也不止掌門一人。而所謂八雲香,是個什麽,恕我從未聽說。”

麵對玄慕冰滴水不漏的解答,五長老怒道,“你賴的倒快!武英殿主覬覦掌門之位,人所共知,天曉得還在背後搗了什麽亂。”

玄慕冰花容失色的退到六長老身旁,委屈道,“五長老對小妹的成見頗深,但請不要把沒有證據的事情一口口說得如此真切。姐姐安排一個非親非故的丫頭做掌門,我也沒有半句疑議,還不夠逆來順受嗎?倒是我覺得諸位長老處心積慮的扶那丫頭做掌門,是另有所圖才對。”

五長老反手來拉六長老,振振有詞的道,“六弟曾經在你殿裏見過八雲香,你自欺欺人也要選對了時候。”

“那是楓師哥不信我嗎?我對天發誓沒有做過。”玄慕冰睜大了一雙淚眼,極為親密的與六長老敘話,“本來楓師哥來看我,我是很高興的,可你倒好,是跑來興師問罪的。楓師哥和我之間隻剩那麽一點點美好回憶,還要叫人把那些回憶砸得稀爛嗎?就憑著以前可能見過的東西,你就聽信了別人的胡亂揣度?”

六長老一進到這間武英殿,就像是被玄慕冰牽住了手腳,在她一聲一聲的“師哥”攻勢下,臉上的汗流越來越急。他沒有動,連往下看一眼的動作都不敢有,忽然鬆了一口氣道,“不是你的錯,沒有證據,我不該胡亂懷疑的。”說完以後,原本緊張的臉上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倒像是來寬慰人的。

五長老頓時把燒剩的香灰拿出來,寒氣逼人的問,“這還不夠?”

六長老一動不動的說,“五爺,可能是我記錯了,我們再找其他線索吧。”

“要放一個人頭在我們麵前才算證據是嗎?”五長老青了臉,舉手便一掌打向玄慕冰,低叱一聲,“門戶不淨,我也懶得當這個長老了,先要了你的命。”

三長老和六長老不禁聳然色變。玄慕冰更是躲得驚險,長發在兩肩飄搖不定,驚呼聲未艾,不可置信的喚道,“你要殺人?”

“我乃當世鬼王,誰不敢殺?”五長老陰惻惻的道,“今日我了你一命,然後歸山,天下大可去得。”

接著,就是一陣近身打鬥,分光錯影,你閃我擊,你追我避。

玄山派的武藝以劍為主,今日兩人手邊都沒有劍。木雲馨見勢,忙把自己的劍為師父送去,卻根本連見縫插針的機會都找不到。玄慕冰一開始就處於劣勢,眼看分分鍾就會出現傷亡,木雲馨顧不得修為的差距,也想加入戰局,還沒靠近即被灼熱的氣流打出武英殿,她舊傷剛愈,可不想再添新傷,隻得遠遠的觀望。

五長老出手招招致命,幾乎令對方無路可退。玄慕冰鳳眼微眯,一次次尋求六長老相助。饒是有六長老護著,也被打得甚為狼狽,辛辛苦苦點綴在頭上的裝飾品一件一件掉落下來。

三長老的眼神卻越發平靜,對發生的事情似乎早有所料,她心中自歎:玄慕冰的武功絕不止如此,可惜咱們家老六總是看不清的。

三長老在大殿看了一圈就躬身走入後堂,在她一腳跨出武英殿的長廊時,玄慕冰眼中閃過一道狠毒的光芒,卻苦於被五長老纏住沒辦法分身。

這時候,她隻能寄望於房裏的偷皇會靈活應對,至少把一些該收的東西收起來,但偷皇本人又不能被發現,所以這份期望值其實很微弱。

又過了半刻鍾,玄慕冰要死要活的哭叫起來,一味找著六長老掩護,全然沒有了高高在上的宗師模樣。

六長老不得已袒護道,“五爺,你想打死她嗎?也許真的不是冰兒做的。”

五長老眼中青絲陡現,額頭冒火,卻非是叫六長老的是非不分所氣,而是氣自己被這女人耍了。這個女人看起來已經被打得半死,其實卻一點傷都沒受,倒是她自己,在以一敵二的狀態下追了半天,差點累脫。

驚怒交加下,五長老想起碧吟霜的兒時種種和將來可能要受的苦楚,許多細節就顧慮不上了。旋即一扭身,雙足沾地,穩穩站定後隻聞一聲“破”,手臂的皮肉竟自行破開,長出毛絨絨的獸爪,又聽啪啪兩響,兩肩的骨骼幾乎壯大數倍。

玄慕冰嚇得連大叫聲都停止了,眼睛狠狠一閉,再睜開時,隻瞧到六長老寬廣的胸膛。她側過頭再看,三長老正捏著五長老的手,而那條手背上並沒有厚厚的絨毛,五長老的身形也恢複了原樣。

玄慕冰想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那份驚嚇卻是真的,她顫聲道,“三兒,你特意帶這個瘋子來要我的命嗎?我哪一點對不起你,你為什麽總針對我?你當年已經拆散我和楓師哥了,如今還不肯放過麽?”

三長老摟著五長老的肩膀,假意微笑,“冰師妹誤會了,我們隻是來問你一聲好。至於五爺,是最近手癢得沒人切磋才會有剛剛的惡形惡狀的,就像今天早上在異峰閣上的木師侄一樣。”

“那不要找我,我不禁打的。”玄慕冰躲進六長老懷裏,做楚楚可憐狀。

六長老的麵上略微有些僵硬,往後退了半步,急不可耐的告辭道,“真不好意思,既然師妹這裏並無線索,看來是白跑一趟了。讓師妹受到驚嚇,下次我們再來告罪。”

“楓師哥能來看我,我還是挺高興的。不過下次最好不要帶著兩個累贅。”玄慕冰眉目含情的一聲笑,然後朝幾人揮揮手,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退往房內。

不過在她心中完全又是另一種狀態,惡狠狠的盯著三長老的背影道:藍蠍子,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睡得安穩。畢竟玄山門人一多半都是姓玄的,終有一日能叫我翻過天來。

到了房內,玄慕冰取了塊雪帕擦了擦臉,抬頭時已看到偷皇站在身後,她啟口問,“剛才藍蠍子沒發現什麽吧?”

偷皇輕輕撫摸她滑膩的臉蛋,笑答,“還好,她隻在房裏轉了一圈,還沒有時間翻看什麽。反而是忽然警覺到什麽事情的發生,返身回大殿了。”

“明明是有預謀的潛了進來,怎麽又趕回去了呢?真是奇怪,五長老一掌向我擊來的時候,自稱是當世鬼王,到底是什麽?”

“鬼王?”偷皇身體微一搖晃,又哈哈笑道,“應該不會吧,大概是你聽錯了。”

玄慕冰回想到,“那個時候,他的手上明顯有變化,似乎不是人類的手。可惜三長老動作太快,楓師哥又擋在我身前,我不能看清全景。總之是一股很恐怖的能量,我幾乎可以肯定,若那股能量可控,我完全無法抵擋。”

“五長老不是你的師兄嗎,你會不知道他實力如何?”

“不是,五長老並非正式玄山弟子,是在十九年前入門的,當時按年紀排座次,預定下了一個長老中第五的位置,其中過程究竟怎樣,我並不知道。那時我剛剛和你在一起,人不在玄空山。”

“原來是那個時候啊。”偷皇雙手一緊,讓玄慕冰坐在腿上,滿嘴痞氣的道,“我便說了,玄山的九大長老個個不是省油的燈,有好幾個身份神秘,天曉得是哪方神佛。”

玄慕冰陰柔的道,“不管什麽人物,都是外來的,隻要大長老還姓玄,他們就做不了主。倒是碧吟霜若是死了,玄空山的掌門之位就真要懸空了。”

“不就是個還沒先天的小姑娘,為什麽不派個人把她殺了?”

玄慕冰回首看了偷皇一眼,嗤道,“這時候你倒有點梟雄姿態了。不過要殺她也不是現在,因為現在就算她死了,也輪不到我做掌門。等再過三個月,就大不一樣了。”

“再過三個月天要下金雨嗎?”

玄慕冰用腳後跟往下一踩,罵道,“你就知道金子,還有沒有了別的追求了?”

“有啊,不就是你嘛。”

偷皇的脖子折出一個奇異的角度,照著玄慕冰的朱唇吻下來,被其一把擋掉道,“那我叫你別幹的事你還不是照樣在做,九韶天尊托你幫忙拿的那件到底是什麽東西?累死累活的,似乎也沒個頭緒。”

“這你不用管,其實我已經有一點眉目了。那人是個瘋子,還想跟我繼續合作,不過是貪心不足蛇吞象,我沒答應他。做完這筆買賣我就與他再無瓜葛了。”

玄慕冰反手拍拍身後的腦袋道,“那就好,總把女人算添頭的家夥,我看也活不了多久。”

“嗬嗬。”

魔道三皇:相對於正派的百家林立,魔道隻有少數的門派被人所知,且大部分門中隻有十餘人,無法形成大的勢力,隻有三家魔道門派長時間屹立於武林中,與正道七大門派形成對峙,邪月羅刹所處的邪帝城就是一派。而這三個門派之主即為魔道三皇,相傳,其中的七煞宮曆代宮主均被稱為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