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五十三坡
五十三坡側有一酒樓，名曰“五寨風酒樓”：
雕簷映日，畫棟飛雲。
碧闌幹低接軒窗，翠簾幕高懸戶牖。
消磨醉眼，倚青天
萬迭雲山；勾惹吟魂，翻瑞雪一江煙水。
白蘋渡口，時聞漁父鳴榔；紅蓼灘頭，每見釣翁擊
楫。
樓畔綠槐啼野鳥，門前翠柳係花驄。
此時太陽已西斜，因這裏不是古街中心，酒樓裏寥寥數客。酒樓外的空地上也擺著幾張桌子，酒樓空地之下是個很陡的坡，與五十三坡正好平行，一條馬路斜進，馬路兩邊是一片很茂盛的竹林，縱然用人力建成的馬路，也不能把兩邊的竹木完全分開，有些路段的上方兩邊的竹木傾斜交叉纏繞，茂盛的枝葉甚至把馬路全部蓋住。大自然的力量真的無法想象。
坐在這酒樓外空地上的桌子邊，望著陡坡下的竹林，聽著那被風吹得“咿咿呀呀”響的竹木聲，自是別有一番風味。
陸無雙現在就正坐在這酒樓外最靠陡坡邊的一張桌子上，他點了些酒菜在自飲自酌，酒樓裏裏外外的客人加起來不過五六桌，而坐在酒樓外的就已經有三桌，看來還是有人比較喜歡坐在外麵涼風。
最開始來的那桌客人有四個人，嚴格來說是四名錦衣衛，他們官派十足，耀武揚威，準確的說他們應該不隻四個人，陸無雙猜想馬車裏必然有人。
他們叫了不少酒食，酒食上來後他們四個人都沒有先吃，其中一名錦衣衛先端了一些菜食送到那輛停在馬路邊的馬車裏，菜食送到時，他低聲的對著馬車裏說了一兩句話，然後那馬車的帷裳掀起，開了一個碗口大的縫，裏麵伸出一隻手把菜食接了進去，那隻手手指纖纖如嫩荑，皮膚白皙如凝脂，
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的手，手上還蓋著一層輕紗，馬車裏難道是個絕色的佳人？因太吝嗇自己的美貌，所以不願意下車移步讓人看到她的芳容？
第二桌客人當然就是陸無雙，他為了查探虛實不得不靠近目標，所以待這四名錦衣衛坐後沒多久，他就裝作路人來此挑了張桌子坐下飲酒賞景。喝了四五杯酒了，還是沒有看到他真正想看到的人，他隻看到從馬車的帷裳裏伸出的一隻纖纖玉手。
第三桌客人是兩個人，比陸無雙來得稍晚一些，他們在靠酒樓門口的那張桌子坐下，和陸無雙的桌子僅有一桌之隔，這二人陸無雙認識其中的一個，他就是那個在“鎮江酒樓”上請陸無雙喝酒的溫文爾雅的“竹公子”。
陸無雙不知道他們來這裏是有意還是無意，但再次看到那位“花公子”走路的姿態時，陸無雙不得不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因為他走路時雖然也是步履安詳，和常人無異，但是他的眼睛還是眨都沒有眨一下，而似乎是靠聽，靠感覺，就好像一隻蝙蝠在飛行時完全靠觸覺一樣，陸無雙心裏不知道是在驚歎、惋惜還是在痛恨，痛恨老天爺的不公平，因為他已經看出這個溫文爾雅、氣度不凡的“竹公子”竟然是個瞎子。
他舉止是那麽安詳，走起路來是那麽穩定。
他人才是這麽出眾，長得又這麽英秀，又是世家之公子，這一生本已無憾。但老天卻偏偏要將他變成個瞎子。
難道天公也在妒人？不願意看到人間有無缺無憾的男子？
陸無雙當然也見過瞎子，他在的那個縣上就有兩三個瞎子，他總認為瞎子一定是個垂頭喪氣、愁眉苦臉的人，因為這多彩多姿的世界，對他們說來，已隻剩下一片黑暗。
但是他眼前的“竹公子”卻神態安詳，麵容可親，步履從容，恐怕除了陸無雙，沒幾個人能一眼認出他是個瞎子。
“這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和我交朋友呢”陸無雙心裏忖道。
和“竹公子”同行而來此刻又同桌而坐的也是個年青人，不過年紀要比“竹公子”要大一些，他個子很高，很魁梧，著裝比較隨意，濃眉大眼，還留著很濃的胡渣，顯得很粗獷。
由於“竹公子”請過自己喝酒，陸無雙看“竹公子”自然很順眼，另一個青年人陸無雙看著也不討厭，他頓生一種想交友的豪情，他正想起身過去拚桌，和他們喝兩杯，
誰知道這時那個粗獷年青人卻說道：“聽說錦衣衛內高手如雲，其中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為最，不知道幾位是哪個衛隊的？”
陸無雙原以為他是向自己說話，現在聽來原來他是向那四個錦衣衛說話。
那四名錦衣衛正在默不吭聲的吃飯喝酒，聽到有人向他們說話，其中一人停下筷子側過臉對那粗獷年青人說道：“我們都是白虎的部下”
“哦”，對這個回答他似乎還滿意，他點了點頭，
但又問道：“不知白虎擅長什麽武功？我早就想和他一較高下了”
這名錦衣衛不回卻反問道：“閣下乃何人？竟敢大言不慚，敢向我們老大挑戰”
粗獷年青人大笑，頗有豪邁之風，他說道：“翼人燕仲達，你們可曾聽過燕某的名號？”
那四個錦衣衛突然一齊哈哈大笑，想來他們根本沒有聽過這個名字，陸無雙也沒有聽說過，不過陸無雙初出江湖，江湖上很多人他都不認識，正如很多人也都不認識一樣，所以他沒有聽說過這並不奇怪。
但是聽這燕仲達自報名號時這豪邁狂放之笑，似乎是個很有名的人，怎麽這四名錦衣衛卻像是完全沒有聽過他的名字？陸無雙覺得有點奇怪。但是他的疑惑很快有人幫他解答了。
燕仲達頓住笑聲，鄭重說道：“聽你們如此笑法，想必你們沒有聽過燕某的名號了？”
四名錦衣衛也不笑了，最開始接話的那名錦衣衛說道：“自然沒有聽過，你認為你很有名嗎”
燕仲達又一聲狂笑，那笑聲震得桌子上的碗筷不斷彈起亂轉，“叮叮當當”亂響，酒杯裏的酒也被震得溢了出來，路邊的竹林似乎也被這笑聲震得更響了，它們似乎在互相糾纏，在撕咬，那“咿咿呀呀”之聲變得更盛更急，這笑聲似乎要穿透白雲，直上青天而去，那四名錦衣衛也被這笑聲驚得吃不下飯了，四個人麵麵相覷，裏屋的兩三桌客人和酒樓的老板釀夥計也都跑出來觀看，他們都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陸無雙也暗暗吃驚，他沒想到這燕仲達的內力竟如此之強，突然笑聲頓住，一切又平靜如斯，就如同那風雨雷公突然把法力一收，頓時雲開霧散、天氣晴朗一般。
燕仲達接著說道：“膽小鼠輩，竟敢羊披虎皮招搖過市”，
那四名錦衣衛這下明白燕仲達為何要狂笑了，他們也是老江湖了，自然也聽出燕仲達這言外之音，“羊披虎皮”自然就是指他們冒充錦衣衛，這身飛魚服烏紗帽想必是偷來的，根本不是他們自己的行頭，這燕仲達想必已看出了他們的破綻。
不過這四名錦衣衛就算不是真的錦衣衛，但也絕非弱者，他們麵上毫無懼色，
原來那名答話的大漢也厲聲喝道：“你說什麽”
他這一聲喝雖然沒有燕仲達剛才那麽豪邁霸氣，但是也中氣十足，聲音縈繞不絕，顯然也是內力不凡，陸無雙心裏又再次暗暗吃驚道：“這四人的武功皆不弱，看來馬上就要有一場大戰了”，
燕仲達說道：“一年前，白虎曾敗於燕某之手，錦衣衛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們竟然不識燕某之名，你們不是假的還是什麽”，
原來如此，難怪他從一開始就先問這四名錦衣衛是誰的部下，他和陸無雙一樣，也早就懷疑這夥人的來曆了。更讓陸無雙吃驚的是，他竟然能戰敗錦衣衛四大高手之一的“白虎”，他的武功自然非同小可，要知道“白虎”在錦衣衛四大高手裏排名第二，僅次於武功最高的“青龍”。
那名大漢這下反而笑道：“就算我們是假的又如何？與你有何幹係？”，
燕仲達說道：“既然你們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麵目示人，你們能做什麽好事？這馬車裏肯定有見不得人的東西，燕某要看個究竟”
，
說罷他豁然起身，徑直朝那馬路邊的那輛豪華馬車走去，他個子本來就高大，所以步伐也很大，沒幾步就要走到那馬車跟前，誰知這時那馬車裏傳來輕叱一聲：“還不動手？”
是個女人的聲音，聲音倒是很動聽，隻是太冷漠了些，她這一聲叱，那四個身著錦衣衛服飾的大漢突然暴起，他們展動身形朝燕仲達圍攻而去，看他們的身法迅速利索，顯然不是尋常之士，這四人若一個個分開來，武功還算不得是頂尖高手，但四人久共生死，練得有一套聯手進擊的武功，卻是非同小可，此刻他們招式發動開來，當真是配合無間，滴水不漏。
燕仲達又一聲大喝道“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