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十 一章 車 廂 占 卜 師 (下)

“猜中了?”老倪哭笑不得地說,“我有十足的把握好不好,隻不過看那老頭為老不尊,懶得多管閑事而已!”

“淨吹牛,難道你和長毛、瘸子一夥是老相識?”我挖苦道。

“嗬嗬,你呀嘴巴真損!”老倪笑笑,點上一支香煙又噴出一股煙霧,略停片刻道,“我剛開始並沒把長毛和瘸子聯係到一塊去。

剛才火車停止時,我無意間瞥了一眼,就被他遊離而不失堅毅的眼光、寬鬆的外套和輕便的休閑跑鞋吸引,偏巧這時有個帶著大包的旅客從他身邊經過,他下意識地伸出左手攔了一下,這時我才注意到他食指和中指是齊平的,心想這是遇到高人了,等到他收手的瞬間,再看稍稍露出袖口的錢包一角,禁不住拍手叫絕:這是扒手中的莫紮特啊。

待長毛和他的短發同伴交流時,我眯著眼睛假裝睡覺,卻在留神兩個人對話了,他們都帶有濃重的北省口音,但細聽之下卻不是方言,而是一種江湖切口。

所以當時我就懷疑,他們將要有行動。果不其然——“

“你會說江湖黑話?”我不禁插嘴道。“教教我吧,我可以拜你為師!”我幾乎激動的要站起來了,黑話不就是進入綠林的門鑰匙的嗎?

打小看電視就知道綠林好漢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便每日盼望著入其門徑,隻可惜無處入手,今天難得遇到引路人,豈容錯過!

“有點意思!”倪哥微笑著點點頭,忽地眉毛一揚道,“那咱們可要好好嘮嘮了?”順手從腳下包裏,掏出兩小瓶二鍋頭。

我也配合著取出一隻整雞,那是從家裏帶來的。於是兩兄弟推杯換盞,大有相見恨晚之意,第一口下去,就各幹了半瓶之多,老倪在微醺之下,滿意的問道:“看你體格,像是練家子嘍,那麽最近一年你和人結過仇嗎?”

“是的,三天前剛結過。”我苦笑著回答。

他撕下一隻雞腿,大嚼著湊到我臉跟前,問道:“那你和曾經的朋友結過仇嗎?”

“和朋友結怨?”好怪的問題,我放下酒瓶思索半天道,“有過,多年前的事了,再後來就斷絕來往了。”

“為什麽結仇,可否說的詳細一點?”老倪停止大嚼,一臉嚴肅地盯著我道。

“五年前,我有一個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在偶然的一次網絡博彩中,上了癮,沒日沒夜地去投注,借遍了周邊親戚朋友的錢。”

說道動情處,我的手不禁有些哆嗦了,“有一次,路過他家,發現夫妻兩個在院子裏爭奪不休甚至大打出手,一對兒女哭得梨花帶雨,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和外人合謀變賣家人的財產,被老婆識破了,於是兩口子爭執起來。

我聽了心裏很不是滋味,一把拉過他來捶了兩拳,他弓著腰痛苦地蹲了下去,他叫來的那個人見勢不妙也溜走了。

過了幾天我過意不去又去看他,卻發現院子裏靜悄悄的,經過問詢才知道,他的房子到底還是變賣出去了,妻子也跑路了,而更可恨的是自己的兩個親骨肉也被販賣到了外省……”

“真是畜生不如!”老倪猛喝一口酒,興致勃勃地催問道:“接著說,後來呢?”

“因為朋友變賣的財產是夫妻婚後共同財產,所以他被妻子起訴,而且敗訴。

更不幸的是,他倆的財產爭奪案以及後來的訴訟離婚案,我都主動參與並且說了公道話,朋友自然把我恨得咬牙切齒,揚言要血債血償。”我也輕呷了瓶裏最後一口酒,很長時間才咽下去,“可我卻從沒後悔過。”

“我懂,我懂!”

老倪大笑著用沾著油的手拍拍我的肩膀,突然接起手機,看了看然後閃著亮晶晶的眼睛,壓低聲音緩緩說道,“兄弟,先同大哥辦件事怎麽樣?”

“什麽事?”我不解地問道。

“沒事,剛在路上接了一個小活兒。”老倪拿著一疊衛生紙在十指中間擦拭過來擦拭過去,道:“偵探社成立之前,先搞點活動經費。去山裏趕野豬,傭金不算少,吃飯管飽!”

看來我重新做一名保安的大誌向,到此壽終正寢了。

反正前途也是一片迷茫,不如跟著老倪一塊長長見識。想到這裏,我開始懷疑老倪一定在那瓶二鍋頭裏下了藥,不然我會變得如此瘋狂呢?

“這算是開張大吉了,”我笑道,“不需要準備一些東西嗎?”。

“需要兩把撓鉤,一捆20號鐵絲!”前座一個大胡子忽然轉過頭,哈哈大笑道。

一聽此人說話,我不禁大吃一驚,半晌無語。

“咱不是老榮也不是盤道。”大胡子笑嗬嗬地遞過來兩支煙道,“開大客兒二十餘年,門清兒,也支過一些鍋!”

我聽的一頭霧水,更無法作答。老倪卻大大方方接過一支煙燒著了,道:“好說。”

說完歡快地用右手中指在桌板上連敲數下,接著摩挲摩挲眉毛。

那人見狀,沉吟片刻然後轉過身去不再言語。

我雖然生性駑鈍,也覺察出異常,正要詢問。老倪在我耳邊輕輕說到:“大胡子也是個江湖人,做過大客車司機,以前也‘支過鍋’,就是盜墓的意思,剛才聽說咱們‘趕豬’,以為是暗語拐帶婦女呢,所以過來詢問。我說你誤會了,另外人多眼雜,咱們不要說話了,以防引起更大的誤會。”

“他也要加入咱們?”我問道。

老倪搖搖頭道:“淺水養不活大龍,請神容易送神難,再說咱摸不清人家底,一會到站後趕緊撤吧。”

“嗯,這樣最好。”我點點頭,警覺地打量起前座的旅客來,他倆同在京都站上車的:一個油頭粉麵,長發飄飄,一個虯髯大背頭,脖子上套一根大金鏈子,穿著十分闊綽,一看均是上流人物。

哥倆因為是同座的緣故,不久就互相攀談起來,漸漸地熟絡了。

粉麵美男從口袋裏掏出口香糖,先自己來一塊,然後覺得不過意又取出一塊來敬客。

大胡子不拘小節,雙手接過便大嚼起來。

哥倆談的投機,一直說的口幹舌燥才語聲漸息,那大胡子更甚,說話間便已呼嚕聲響起,不久竟然酣然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