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十 章 陰 兵 借 道 (下)

六月份竟然下冰雹,這鬼地方也沒誰了。

我正一邊脫下濕漉漉的衣服絞著水,一邊埋怨著這醉人的天氣時,頭上橫舉一麵大石棉瓦的糙漢子也緊隨其後,跟了進來。

隻見這家夥上半身光著,被冰雹砸過的痕跡一覽無餘。此時,我正蹲在牆角,嘴裏還叼著一支煙。

糙漢子進了屋子,把碩大的石棉瓦順手往門洞口一立,馬上向我走了過來,道:“兄弟,來一根煙!唉,這鬼天氣。”說完靠著我的肩膀,依偎在了一起。我心想:靠,這人臉皮厚的,厚的我都不好意思生氣了。

眼看著現在天色已晚,外麵還下著雨。我沒別的選擇,隻好將就著和他抱團取暖。

我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拉著閑話,過了好一陣子,冰雹也不見有停下的趨勢。彼此都是又冷又餓,沒法休息。處境很無聊,於是在漢子的提議下,我們舉著一個小手電筒玩起了丟骰子。

骰子是在漢子鑰匙扣上隨身攜帶的,而且僅僅隻有一個,我們兩個把骰子捂在手裏上下搖動,然後讓對方猜,猜的最接近的就算贏。為了增加刺激性,我們還決定贏一把得一毛。

也許彼此都有賭徒的性格,一玩就玩上了癮。

夜已經很深了,雨也早就停了,可大家都沒發覺。

漢子頭腦簡單,不知變通,在幾個小時內,累積下來一共輸了二十來塊錢。

兩個人玩的同樣是意猶未盡,但一個急的滿臉通紅直罵娘,另一個卻是歡天喜地。

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發覺今天的夜格外寧靜,完全聽不到牆外蟲鳴鳥語的聲響,甚至就連星星月亮也隱藏了蹤跡。

糙漢子看我突然停下手中的活兒,而且表現出目瞪口呆的樣子,也停下手中的動作來側耳聆聽:隻聽得外麵的空地上,此起彼伏地響起“一二一”的口號聲和“嗵嗵”的踏步聲。初時還不太清晰,聲音慢慢地由遠而近,分明是一隊正規軍的步伐。

糙漢子斜睨著眼睛,豎著大拇指直誇獎,道:“你看看!我們的人明子弟兵多地道,大半夜的還整裝待發搶險救災,多不容易啊!”說完連連催我,繼續丟骰子。

我們正玩的不亦樂乎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蹬蹬”的跑步聲,那聲音由遠及近,逐漸也緊促起來,似乎有數以萬計的大部隊,正向我們所在的破土屋集結。

我們再次停下手中的活兒,仔細聆聽著:土屋前麵明顯有部隊在集結,土屋後麵也開始有兵丁活動的聲響,接著是左邊、右邊。

靠,似乎整個土屋子都被當兵的包圍了,而且那些兵裝,似乎隻在電視上才能見到。

此時,想起白天發生的一些事情來,我不由得滲出一身冷汗。

於是把我所知道的,原原本本地講給了那漢子聽。那漢子聽我這麽一講,也嚇得臉色慘白,不過很快又鎮靜下來,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做就是做了,還能咋的?”我也無語了。

正議論間,忽然門口處傳來“咚、咚、咚……”的急促敲門聲。其實土屋並沒有門,隻有漢子進屋避雨時,隨手立在門口的一麵石棉瓦而已,一推就倒了。

但這些當兵的很有禮貌,不會硬闖始終堅持敲門,沒有硬闖。我和糙漢都不知道當兵的意圖,均不敢上去應門。

於是敲門的聲音更急促了,我真擔心他會敲門敲得不耐煩了,一腳踢開石棉瓦,進來殺了我們。

於是打著小手電,小心地走到門前,並把石棉瓦往土牆的另一邊一移。

一位身姿挺拔、手持掛著龍旗刺刀的士兵立刻映入我的眼簾。“報告鈞座,七十二師集結完畢,敬請鈞座訓話!”當兵的居然操一口正宗的河西五太話。說完兩腳一並攏,“啪”地來了一個立正,給我來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我心中暗暗佩服,正規軍就是不一樣。雖然穿著草鞋,穿著衣不遮體的破軍裝,也能如此高雅。

正琢磨著,忽然發現不對勁了。

這幅尊容不就是閻老板所帶士兵的標準打扮嗎?隻是我們貌似有“隔閡”,而且這可不止一個朝代的遠。

想到這裏,身體不禁有些打顫!再仔細看了當兵的一遍,才發覺他的臉上血跡斑斑,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楚五官,而且隱約間看到的腳下也是虛空一片。

他竟然是半飄著的,也難為他們了,這樣也能走出鏗鏘有力的步伐。

遲疑了老半天,忽然學著電視上的台詞,牛頭不對馬嘴地對那兵丁大聲吼道:“即刻啟程!”說完也回了一個不太標準的軍禮。

士兵聽完後,“啪”地一聲立即來了一個立正,又敬了一個軍禮,消失在黑暗中。

“這些陰兵一會就走了嗎?”糙漢子臉色慘白地盯著我的眼睛,聲音壓得低低的詢問道,“大不了以後給他們多燒紙,不至於會害咱們命吧?”

“靠,害你的命好不好,別扯上我哈,這事可與我無關!”我不耐煩地說道。

我急的在原地團團圈,也想不出什麽好的破解方法,最後心一橫衝了出去,自我安慰道:反正自己有“三瘟”、“五鬼”和小紅等人暗中保護,倒不見得死吧?至於說糙漢,讓那小子聽天由命吧……

一走出土牆,果真看到四周黑壓壓一片,都是當兵的。

雖然這些當兵的看上去衣冠破敗、缺胳膊短腿兒,甚至根本沒有頭顱或是身體,但是總體上卻有那麽一種悲壯蒼涼之感。

剛受過冰雹洗禮的夜,格外的寒冷刺骨,格外的寂靜肅殺。為了配合著氣氛,我繞到土牆後麵,並且站了上去,扯開喉嚨向著大部隊訓話,道:“各位英勇的中土將士們,我們生是閆老板的人,死是閆老板的鬼,一日為兵,終生為臣!”

我努力學說著五太話,雖然有些蹩腳,但韻味還是存在的。

隻講完這一句,四周立即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我忽然靈機一動,想起來太宗淩煙閣上,為千年來忠君臣子緬懷的那句名言:“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五十州!五十州!”底下立刻響起海嘯般的熱血沸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