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要尊重每個死屍

第十四章:要尊重每個死屍

師傅講完了這個悲慘的故事,我一時反應不過來,既恨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又可憐這個叫王雪的女孩的遭遇。

可能聽完這個叫李彪的死囚的這些惡行心裏太過生氣,也可能是師傅的催促。

我站起來把控製火勢力的轉鈕開到最大,我怕師傅又訓斥我,所以偷偷的看了眼師傅,師傅點點頭也表示同意我開大火。

本來呢,平時燒屍都不用開到最大的,因為大火主要是對那些特別肥胖和在冰櫃陳屍很久的冰屍使用。而且這種大火很容易把骨灰吹的到處都是,所以一般燒普通成年人的屍體火開到中檔即可。小孩和上年紀的屍體都會開最小的檔位。

當然怎麽燒都是因屍而定,也有一些為非作歹的老僵屍必須用大火。這些都是我以後必須學的手藝。

還是大火快,不一會就完事了。

我打開燒屍爐,扯出鐵板床,掃著上麵的骨灰,把骨灰集中到一個鋁盒子裏,師傅也過來撿著裏邊那些燒不掉的大骨頭。

把大骨頭撿出來用鐵錘敲成很小的碎塊,再撿出一部分碎骨等著放進家屬送來的骨灰盒子裏,當然骨灰也是,掃出一部分和碎骨一起等著入住骨灰盒。

而剩下的骨灰和碎骨再裝進袋子裏,堆積到後院的倉庫,等著飼料廠來運走,再去造福萬物生靈了。這其中也沒什麽講究避諱。

雖然骨灰最後沒有都住到那個小木盒中,不過到最後還是要歸於大地母親,塵歸塵,土歸土。

我認真的掃著骨灰,心想還能怎麽樣呢?都成灰了。我默默的衝李彪骨灰勸導著,李彪來世你一定要積善積德,做個好人,來償還這一世的罪惡。

可一掃帚下去“哐當”一聲有什麽從骨灰中掉落在地,我撿起一看是一個燒的變形的金屬塊,拿給師傅,師傅說是腦子裏的留下的子彈頭。師傅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玻璃瓶,把彈頭放了進去,說是有用讓我收好。

師傅和我正收拾間,同事拿著一個很小的劣質骨灰盒進來。

“家屬來了?”師傅接過小骨灰盒看了看

“恩,應該是家屬吧,說也奇怪以前都有大批人領死囚骨灰,可這來一個家屬還真是第一次見,真起了怪了”同事坐到旁邊等著師傅和我往盒子裏裝骨灰。

我很好奇來一個家屬有什麽奇怪的呢,真是少見多怪。

“鋼鏰呢?”師傅張手給同事要放骨灰盒裏的銅板。

“哦,對了,沒有”

“沒有?這怎麽行,這鋼鏰怎麽能少呢?你沒和家屬要?”師傅轉身說著同事。

“哎呀,李仙兒,這真不怨我,我也說了,可是家屬他確實是沒有啊”同事想了想很無奈的師傅解釋著。

“沒有?這家屬也太混賬了,雖然這死囚生前是個混蛋,可是七塊錢的鋼鏰也不肯出?人都死了。”師傅說的也是我想說的。

“李仙兒啊?不信你出去看看,家屬確實是拿不出來啊”同事委屈的說著。

“嗨!我就不信了,難道還是個要飯的不成”師傅放下骨灰盒就和同事往外走。我也趕緊把掃帚和臨時放骨灰的鐵盒放一邊跟了上去。

其實為什麽師傅對這七塊錢的鋼鏰這麽認真是有原因的。

每次燒屍,把屍體燒成灰放進骨灰盒之前,作為燒屍人的我們,要把給家屬要的七塊鋼鏰放進骨灰盒裏,擺成北鬥七星的形狀,然後才可以把裏邊一鏟一鏟的放骨灰。

其實這樣都是有講究的,人體是一個人留在世間最後的證據,也是這個人靈魂寄宿的軀殼,當人體被燒成灰後,靈魂也飄進黃泉地獄,在未投胎之前,難免有些後悔的鬼魂想回人界。可是屍體早就燒成灰,所以有可能去附在他人身上,害了別人性命。

所以要把這沾了千萬人氣的鋼鏰放進骨灰盒裏,防止這鬼魂回人界害人圖命,而鋼鏰是金屬質地,所以也最是長久。

至於為什麽要擺成北鬥七星,關乎到道家超度亡靈鬼魂的一種儀式,給亡靈指引明路,早蹬輪回道。

所以每次燒屍我們都會給家屬要七塊錢鋼鏰來,擺進骨灰盒的底端。

當然這些都在廠子裏是有明文規定的,提前是要給家屬說清楚的,絕對不是為了坑家屬的錢什麽的。雖然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廠子有內幕。而且再說錢也不多,一般家屬也就事先準備好著七塊錢的鋼鏰了。

可是同事剛才說來領李彪骨灰的家屬,竟然連七塊錢都不願意出,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我和師傅都想出去看看這是個什麽樣的家屬,連七塊錢都不肯出。連骨灰盒都買最劣質的。這是有多麽恨李彪。

我們來到前台的大廳,大廳裏有一些等候辦理火葬事項的人,休息的座椅上也零星坐著幾個人,我和師傅還以為就這這些坐著的人,但同事卻領著我們走了過去,來到大廳外邊。

向停著靈車的車棚走去,遠遠看去陰暗的車棚角落似乎蹲著個人,可是好像又不是蹲著。

我們走近那個人,我們還沒到就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你好,你好,是不是燒好了?”那人還是蹲著。

“對不起,還沒有”同事抱歉的和那人說完然後轉向我和師傅:“李仙兒,根,就是他,說是李彪的家屬”

我們隨著同事說的看去,那人蓬頭垢麵,臉上黑乎乎的,衣服還是一個黑薄棉襖,黑的都開始發亮,破衣爛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衣服原先就是黑的。怎麽說呢,活像個乞丐。這乞丐看我們走了還是沒有站起來。

“你好,你是李彪家屬?”師傅伸手要去和他握手。那乞丐還是蹲著,伸出髒髒的手掌。

由於他蹲著,師傅不得不俯身去握手,那乞丐也去夠師傅手掌,這時才現那人很短的腿,膝蓋就是腳。原來這乞丐還是個殘疾人,想想原來他不是墩著。而是就這麽高。這時這破棉襖太長,整個給他蓋住了。

師傅和那乞丐握住手,“對,我算是李彪的家屬吧,李彪的骨灰呢?”乞丐用沙啞的聲音回答師傅。看看我們空空的手。

算是?什麽叫算是,李彪還有這樣乞丐的家屬?

“哦,不好意思啊,我們這都一個規定,在把骨灰盒裝骨灰前得先放七塊鋼鏰”師傅打量著這個可憐的乞丐。知道說錢有點不合時宜。

乞丐為難的看看我們:“是嗎?我所有的錢都買了骨灰盒了實在是一分錢都沒有了”

“您和李彪什麽關係呢”師傅看他為難的樣子有點好奇。

“我和他沒有關係,他隻是在我落難時救了我一命,讓我活了下來”乞丐很平淡的講了一句。

落難?難道這乞丐以前是賭神什麽的,被人抓了老千。然後被人砍了雙腿,嗓子灌了開水?我腦子胡亂編著故事。

師傅歎了口氣沒有再追問:“根,身上還有多少錢?”

“還,還有二百,怎麽,怎麽啦”我吞吞吐吐的感覺師傅要害我。

“拿來”師傅從我手裏搶過那二百塊錢,俯身給了乞丐。

乞丐對師傅感恩戴德。我靠,那可是我的錢啊。師傅也太不地道了吧。

師傅告訴乞丐等著,便拽著我又回燒屍房。

“師傅,這李彪的家屬都混成這樣了?”

“李彪那還有什麽家屬啊,恐怕是這乞丐來謝恩的”

報恩?我操,原來還真像師傅說的,每個人都有善良的一麵啊。

師傅回去用自己的七個鋼鏰擺進了李彪的骨灰盒裏。把骨灰裝進去,給了乞丐。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昏黃的陽光下那乞丐抱著李彪的骨灰,一小步一小步的往火葬場外邊走去,長棉襖拖著地。看著還真有些傷感。

正在我們看著乞丐走出廠子傷感時,師傅的手機響起。

師傅轉過頭告訴我沒事可以下班了,而且很殷勤的看著我,讓我好好回去睡覺。而且告訴我明天上午不用上班,看著師傅那含情脈脈的眼神,我有點慌,師傅不會出什麽毛病吧?

我用手搭在師傅額頭,又摸摸自己額頭,沒發燒啊。

“啪”師傅又狠狠地打了我腦門下:“想什麽呢?剛才是你師叔打電話,告訴我解剖結果出來了,確定那女屍不是他殺也不是自殺”

“不是他殺也不是自殺那是鬼殺的?”我自己琢磨著說著,用手摸摸腦門,而且對自己得出鬼殺的結論一點都不驚訝。

“對,隻能是鬼殺了,沒準就是王雪變成的厲鬼”師傅看著已經消失的乞丐的方向。

“王雪?哎,真是世事難料啊,壞人得了善終,好人成了厲鬼”我背過手裝作很感慨的樣子。

“啪”師傅趁我不備又打我腦門上:“別裝了,趕緊下班回家休息,明天晚上我們入住磚樓凶宅”

“什麽師傅,住那個凶宅,我操,王雪可是被碎屍的”我害怕又驚訝的想象著殘缺不全的女鬼向我爬來。

不禁渾身打了個冷顫,再看師傅背著胳膊吹著口哨向休息室走。我心裏罵著師傅心可真他媽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