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縫屍而活

3日後。

桐城,某不知名荒山野嶺。

張澎一襲黑衣,臨風站在山陰處,望著遠方灰蒙蒙的天空。

身後,是一幢黑磚無門的高高圍牆。

今天是八月十五,他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家族有訓,月圓之時,不得補屍。

可是,金錢與利益擺在他的麵前的時候,他自然而然地選擇了後者。

所以,今日,就算是祖訓,也隻能當成是一句狗屁了。

當夕陽攬去了它的最後一縷餘暉,天,黑了。

張澎將手中的煙頭扔到地上,狠狠地踩滅。

“開工!”

他深吸一口氣,活動了一下四肢,接著後退幾步,做前弓腿狀,然後突然向前猛衝,在黑色圍牆的麵前用力上跳!

他貼近牆麵接連點了幾次腳,直到雙手抓住牆頭。

接著全身用力向上,整個人從牆頭上麵翻進院子裏。

“大哥,這個人是不是有病?他為什麽不走門?”

山下公路上,一輛黑色轎車裏,坐著三個黑衣的男人。

其中,坐在駕駛座上的獨眼龍放下望遠鏡,很是疑惑地問。

“你是不是傻?剛剛送少爺上去的時候你沒發現?那牆上根本就沒門!”

坐在副駕駛上麵的刀疤臉很是嫌棄地給了獨眼龍一個腦炮,打得獨眼龍一個趔趄。

“二皮匠的家,就是沒有門的。”

後座上穿著黑色風衣的年輕男人慢悠悠地擦拭自己的眼鏡,“據說,他們的房子之所以沒有門,是為了防止某些東西出來。”

“東西?啥東西?”獨眼龍突然有些害怕。

“我怎麽知道?反正,不是什麽好東西。”

“陳師爺,你說,這小子真的那麽神麽?咱們少爺,那可是已經…”

“啪!”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

“大哥,你打我幹嘛?”

獨眼龍很是委屈。

“不該你知道的,別瞎打聽!”

眾人都不再說話,車內一片沉默。

張澎剛剛旋開門鎖,超強的耳力和山風就將山下幾人的對話清清楚楚地傳進了他的耳朵。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都是一幫小辣雞。”

接著將房門反鎖,換上了一件嶄新的白大褂,拐進了右手邊的房間。

腥臭的氣味突然衝進鼻孔,他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他從泡在水池裏的紅褥子中間掏出一個髒兮兮、血淋淋的人頭,那顆頭雖然布滿細碎的傷痕、切口卻很是平整。

而且,接口上的血跡竟然還很新鮮?

張澎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一時又說不上來。

他皺著眉將那顆頭重新塞進紅褥子裏麵,接著將紅褥子壓進水裏。

“不愧為柳瞎子的兒子,和你爹一個德行,都不是什麽正經人!

竟然這麽大味!”

他的手又在紅褥子裏麵摸索了一番,然後一臉詫異地重新掀開褥子,將人頭與身體仔細比對之後,竟愣住了。

因為他發現,這個人頭與身體似乎並不屬於同一個人的。

“這是怎麽回事?”

他皺緊眉頭,“難道是搞錯了?”

他又重新比對了一下,突然在那具身體的後背上發現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黑色的紋身。

那紋身由七個黑色火焰組成,形成了一個圓圈,圖案既像是一條噴著火焰的惡龍,又像是一隻浴火的黑色鳳凰。

“玄火印?”

張澎有些疑惑,記得上次見到這個東西的時候,自己的年紀還很小。

那一次,他就蹲在爺爺的身邊,而爺爺就在那時候,指著天上的月亮告誡他,若是見到這玄火印,一定要遠離。

“怪不得要月圓之夜才能補屍,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

他從隨身的口袋裏麵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接著,將瓶子裏麵的**分別塗在玄火印和人頭的嘴巴上麵。

一瞬間,玄火印竟憑空消失了。

一股兒血腥味猛地鑽進他的鼻孔,他一時不察,差點兒把自己嗆死。

“假的?”

他湊到那原本玄火印的位置去看,發現那塊皮膚光滑細膩,根本就沒有紋過身的印記。

“這怎麽辦?

柳瞎子那老混蛋不會以為我把身體給換了吧?”

張澎略擔憂了不到三秒鍾,馬上取出一根極細的針,將自己的手指紮破,然後用針尖兒沾著自己的血,在剛剛玄火印的位置,重新紋了一個一模一樣的。

他歎了口氣,剛想要起身,卻沒想到一陣天旋地轉。

“糟了!”

張澎突然發現自己的掌心竟不知道什麽時候顯露出一絲黑線。

“中毒了?”

他想起剛剛那假的玄火印消失時聞到的古怪氣味,不禁恨得咬牙切齒。

“想坑我?

柳瞎子,你還嫩著呢!

想當年,我家老太爺就是因為中了詛咒,才會遭到因果報應反噬身亡。

二叔也因此下落不明。

你現在搞這些?

把你澎爺當三歲小孩呢?”

張澎憤憤不平地的罵著,“好在這毒看著也不是那麽厲害的樣子,老家應該可以找到解藥。”

他看著柳瞎子兒子的屍體,越想越氣,“老子在救你的兒子,你竟然給老子下毒?

既然這樣,你的兒子,就別想好好地活著了!”

他一把抓過人頭,在那頭頂惡狠狠地縫了兩個字,“八死。”

那兩個字隻停留了幾秒鍾,就消失不見了。

“柳瞎子,你不是不想給你兒子留下冥逝麽?

我就偏要留!

既然你想要害我,我這也叫做禮尚往來!

反正,你要的結果隻是活著,就算像個行屍走肉,也無所謂吧!”

半個小時之後。

寂靜的山間隱隱地傳來一些細微的聲響。

不太真切,但是,卻很悠遠。

又過了大約十幾分鍾,聲音突然消失。

似乎,這山裏從來並沒有什麽人跡,也不曾有任何的聲音。

又是一陣寂靜之後。

從那昏暗的房子裏麵,傳來了水流的滴答聲和金屬的碰撞聲。

張澎將一個黑色的小瓷瓶取出,接著在少年的麵前晃了晃,“八死蟲,隻要把雌雄蟲分別植入大腦和心髒,你的身體就會假活。

你爹那樣對我,那也就別怪我這樣對你了。”

許久之後,張澎疲憊地扔掉一塊鮮紅的抹布,虛脫的坐在地上。

他回頭看著手術台上坐著的那個十八九歲的一臉木訥的少年,站起身,扯斷了連接著少年脖頸兒處與他自己手中穿在骨針上的透明的線。

他用骨針刺傷自己的手指,然後從衣兜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筆記本。

接著用沾著血液的手指,在上麵劃了一道,之後抓起少年的手,也在上麵印了個手指印,最後將筆記本重新收回到衣兜裏麵。

“冥逝契約,禮成!

這八死蟲,會在第八周死去。

能起死回生這麽長時間,也對得起你爹給的錢啦!”

做完這些,他又將自己的血液抹在少年脖子上的針眼兒處。

那些針眼兒先是迅速地將血液吸收殆盡,接著隨之消失!

少年皮膚上的所有傷口瞬間愈合,隻留下了一些腥臭的血跡。

張澎在他的麵前打了個響指,那少年的雙眼就突然眨了一下,接著身體微微抖動。

他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張澎的手,慢慢地從手術台上滑了下來。

張澎走一步、他就跟一步,直到從左邊的房間走回右邊的房間。

還是那個水池,隻不過裏麵浸泡的那床紅褥子已經不知去向,水池裏麵渾濁的水也變得清澈。

張澎引導著少年進入水池裏麵之後,又打了一個響指。

“把自己洗幹淨,然後出來穿衣服。

你爹花了大價錢給你續了命。

好好珍惜。”

張澎轉過身,聽著身後傳來的陣陣水聲,點燃一支煙。

“我、渴。”

一個幽幽的聲音從他的身後響起。

張澎的眉頭略皺了皺,很有些不耐煩。

“水池裏麵不是都是水嗎?渴了就先湊合湊合。

你也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回家之後再要吃要喝,什麽沒有?”

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煙,將煙熄滅。

“我、渴。”

張澎煩躁地轉過身,很想罵他一頓。

突然背後一疼,那個少年一聲大叫,兩隻手已經死命地抓住了他的脖子!

那少年的指甲很是鋒利,雖然沒有正對張澎,但是後頸處的皮肉已經被他插破了皮。

張澎不禁大罵,可是因為那少年的身體在水池裏麵,而他站在水池外麵,想要反抗,卻根本使不上力。

“月圓之時,不得補屍。”

這句話突然出現在腦中。

他不禁苦笑,“看來老祖宗說的話都是對的啊!

之前自己並不明白這話的含義,今天總算是知道了!

不過,也不知道現在的頓悟,能不能得到老祖宗們的保佑!”

一股溫熱順著後脖頸流到耳朵,接著後頸上的傷口處,就被貼上了一個冰冷的、瘋狂吸吮著的嘴唇。

張澎一陣惡心,隻感覺自己的頭發都直立起來。

他狠狠咬住後槽牙,然後卯足了勁兒向後方撞去。

一聲巨大的“咚!”

張澎在那一瞬間看到了漫天星海。

那個少年接連後退幾步,接著腳下一滑,整個人栽倒在了水裏。

“小辣雞!”

張澎憤怒轉過身,先是摸了摸後頸處的傷口,然後狠狠地啐了一口。

少年掙紮站起,牙齒變得尖利、頭發陡然變長,並且快速地覆蓋了整間房的屋頂。

吊燈也因為那些細長綿密的頭發而左右搖擺。

“我渴!”

少年暴躁的大叫,並且對著張澎就衝了過來。

張澎冷笑著,知道今天這事兒,很難善了。

“既然這樣,你就別怪我了!”

少年的雙眼血紅,在衝到張澎麵前的時候竟然淩空躍起,接著張開了血盆大口。

張澎卻並不躲閃,他對著少年伸直自己的左手,那掌心突然閃過一道金光。

少年一聲慘叫,細長鋒利的爪子一把將張澎甩到牆上。

張澎借勢翻了個身,擺正自己的身形。

“來呀!給你看看你澎爺得厲害!”

他壓低自己的身形,然後左腳蹬地,極快速地閃到少年的麵前,掄圓了右臂,直接打在了他的臉上。

少年一聲慘叫,向後退了幾步。

張澎怎麽可能就此收手,他淩空飛起,一把抓住少年的頭發,來了個結結實實的過肩摔,少年摔倒在地,口中嘔出血來。

“搞我?你澎爺三歲就在這江湖上叱吒風雲了,什麽妖魔鬼怪沒見過?”

少年還想撲向他,卻突然發現自己的額頭處憑空出現了一朵金色的六瓣蓮花。

蓮花印下,火辣辣地疼。

少年進攻的身影突然有些遲疑,似乎對額頭上的印記很有些忌諱。

“showtime。”

張澎的左手緩緩舉起,手掌上,蓮花湧現。

接著,無數的金色六瓣蓮花印從他的掌心升起,齊刷刷地向著少年的心髒位置飛去。

少年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著,直到金光消逝,房間裏趨於平靜。

張澎走到少年的身邊,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發現他已經恢複了正常,不禁長籲了一口氣。

他在那少年的眼前重新打了一個響指,接著從自己的懷裏抓出一把紙錢,在少年的麵前點燃。

“穿好衣服,現在就給爺滾下山去。

山下有輛黑色轎車正在等你,回去之後,將今天的事情全部忘掉。

重新做人。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記得讓你老爹給我多轉點錢,不然不包售後的親!

如果不滿意,也不能給差評呦!”

5分鍾後,少年穿好衣服,直直地跳出足有3米高的圍牆。

張澎直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看著天空上巨大的圓月。

突然心頭閃過了一絲不安,隱約地,他感覺到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