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品茗如品人生
迷霧之中，白虎好像領悟到了什麽一般，雙目閉合，一顆波動的心逐漸歸於平靜，就如同是深山老寺之中的一汪枯井，古井無波，不起半分的漣漪。
白虎就這般盤坐在地，一張堅毅但卻略顯滄桑的麵孔之上無喜無悲，就如同一尊泥塑的雕刻一般，安靜祥和地置身於這無盡的白霧之中。
片刻之後，白虎的心境便已經達到了心如止水的地步，無喜無悲，無怒無怨，一顆浮躁的心靈也在此刻徹底平靜了下來。
而就在白虎的心徹底靜下來的時候，四周彌漫而出的白霧陡然猛烈收縮，變得稀薄，在刹那間歸於無形之中。
“孺子可教也……”
一聲悠然的長歎之音在白虎的耳邊響起，白虎的雙目緩緩睜開，張眼便看見原本彌漫的白霧在此刻已經消失一空，而在其眼前的是一名坐在草蒲團之上的麵皮較顯稚嫩的男子，一襲青衫，背後長發束起，稚嫩的臉麵之上總是帶著祥和的笑意。
“前輩……”白虎恭敬地稱呼道，並沒有因為他那表麵的稚嫩而顯得有絲毫的輕慢，因為他從那男子深邃而平靜的眼眸之中看到了智慧的沉澱與曆史歲月的滄桑，那是一個真正的強者，修為早已到達了返璞歸真，天人合一的境界，一舉一動都顯得是那麽的自然，那麽的隨意與和諧。
聽到白虎的呼喚，男子笑著點了點頭，平靜的雙眸凝望著白虎，輕緩而帶有磁性的聲音悠然響起，“先喝杯茶吧。”
男子衣袖一揮，一張方桌配著兩杯清茶便頓時出現在了兩人之間，三兩片葉子在茶水之上漂浮，冒著騰騰的熱氣，散發著誘人的茶香。
清香誘人，仿佛能夠滲透靈魂一般，即便是白虎這種並不懂茶之人，也能一眼看出那茶水的珍貴之處，
“多謝前輩。”白虎拱手，沒有絲毫的矯情之色，端著那盞茶杯便往嘴裏送，對於身前的這名男子可謂是毫不設防，絲毫不在意其茶杯之中是否有著劇毒。
男子笑了笑，看著將那杯中之水一飲而盡的白虎，沒有說話。
反觀白虎，一杯茶水下肚，先是覺得口中清香溢人，連綿不絕，使人會為無窮，而後口中那股濃鬱到了極致的香氣逐漸增加，宛如潮水一般不斷衝擊著白虎的味蕾，迷醉著他的神經。
那股令人酥麻的香氣，似有著一種另類的魔力一般，讓白虎不由得找到了剛出生時那股意氣風發的感覺；香氣漸濃，而後達到頂端，最後逐漸消失無形，歸於平淡。
白虎很是享受地放下茶杯，因為剛剛那股茶的清香魔力非凡，讓他都不由得想起了小時候父母俱在，族威尤甚，自己宛如眾星捧月一般在世間行走的日子。
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少年得意，隻可惜……
想到這裏，白虎的心靈一下子顯得低沉了不少，口中香氣淡去之後，一股略微的苦澀感逐漸從舌尖的味蕾處浮現，轉瞬便充斥了白虎的味覺。
那一刻，他仿佛是吃到了世界最苦的食物一般，原本享受的神情瞬間一僵，雙目瞪大，好似被整口塞滿了黃連一般，滿腹的辛酸無法訴說，那是一種真正的苦，苦到白虎差點留膽汁都快溢出來。
濃濃的苦味溢滿，仿佛能夠影響人的心靈一般，白虎的情緒逐漸變得低落，在那滿口的辛苦之中，讓白虎不由得想到了那場驚天巨變，宗族被屠，父母被封，原本走在人生頂端的白虎被直接狠狠地打落低穀，一個從小含著金勺子出身的貴家少爺從此流落荒野之中，整日受饑寒交迫之苦，提心吊膽地躲避著那群人的追殺。
那是白虎過過的最為淒慘的日子，也是最苦的日子：親首別離，家族離析……這些事件仿佛一把又一把無形的刀刃一般，在白虎原本稚嫩童真的心靈之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劃痕。
不知不覺間，白虎的雙目已經布滿了血絲，端坐在那名男子的麵前，一雙拳頭已經握得咯吱作響，拳指發青，似乎隨時都會破碎一般。
此刻白虎的情緒無異於已經陡然變得激動了起來，渾身顫抖，眉頭緊皺，渾身散發著極端凶厲的氣息，仿佛隨時都會暴走一般。
此刻的他似乎沉浸在往昔的痛苦之中無法自拔。
男子一臉淡然地看著身前掙紮的白虎，平靜的眸子深處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一聲悵然的歎息聲從男子的口中傳出。搖了搖頭，
“唉……終歸還是執念太深……”
歎息幽幽，在這無盡的虛空之中回**，單手前伸，並指為劍點在白虎的眉心處，那一刻，白虎隻覺得心中有著一股清涼淌過，心中任何不適的情感瞬間消散，一顆心重歸於平靜，古井無波，不起絲毫波瀾。
“前輩……”白虎略微帶著一絲羞愧神色叫道。
“怎麽樣？感覺如何？”
白虎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身上凶厲的氣息盡皆收斂，恢複清明的雙目之上有著一絲深深的落寞之色。
“品茶如品人生，茶之味道如人之生境；清香滿溢一如人之順境，一路高歌猛進，笑議風雲；腥甘澀苦則如人之逆境，譬如龍遊淺灘，輾轉難側，低沉麵世，苟且生活。”男子一雙眼瞳靜靜地盯著白虎，略帶磁性的聲音從口中傳出。
“這些都是你剛剛悟到的，但這也僅僅隻是三味之中的兩味而已，剩下的一味苦盡甘來你卻是無法悟到，或者說是已經悟到了的，但偏偏自己的內心不想承認，不願放下罷了，也就隻能沉浸在那無盡的苦澀之中，無法自拔。”
白虎滿臉苦笑地點頭，伸手端起已經空了的茶杯，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
“放不下，我實在是放不下！家族血仇未報，父母受封，未曾解脫，作為人子，作為少族長，我又怎麽能夠放下！”白虎仰天大喝，眉宇間是深深的痛苦之色，似乎要將這千百年來所受到的，所壓抑的痛苦在今朝盡數釋放一般。
“不放下又能如何？難道不放下就能讓你乞求的事情得以實現，就能讓你自己得以解脫？”男子搖了搖頭，看向白虎的雙目之中已經多出了一絲憐憫。
“你雖是生為神獸，但卻無奈先天受損，再加上在早日顛沛流離的日子之中，體內留下的暗傷太多，修為境界一味求快，導致根基不穩，”一雙深邃的眼眸在白虎的身上略微打量了一番，無奈歎了口氣，“唉……你的修為差不多到這裏也就已經快到盡頭了，最多也隻不過是在上升一個小階位而已。”
男子的聲音很小，但對於白虎來說卻無異於一陣晴空霹靂，因為他的這番話清楚地點出白虎現在的窘境。
“不知前輩可有辦法可以幫助小子？”白虎躬身，一雙無瞳的雙眸滿是渴求之色地盯著男子。
“有，也是沒有……”
“不知前輩這話是什麽意思？”白虎一臉迷惑地盯著男子，心中不由得覺得他說的話很是怪異。
看著白虎一臉急切的神情，男子笑了笑，“若是你隻是讓我幫你解決修為停滯不前的問題，那對於我來說倒是問題不大，不過你付出的代價卻是略微有些高昂，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白虎怔了怔，而後一臉堅定地看著男子，“不知小子需要付出什麽代價，隻要能讓小子得報大仇，拯救雙親，不管怎樣的代價我都願意支付。”
“包括我的性命……”白虎一雙眸子直勾勾地看著男子，話語低沉，此刻的他似乎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隻要能夠得報大仇，那他便是雖死無憾。
聽著白虎的語句，男子笑了笑，“放心，你的代價不是老夫來收取，而是由你自己來收。”
“若想解決你修為停滯不前的問題，那方法也就隻有一個，那便是返本歸源。”
“反本歸源？”
“對，由老夫施展無上大法力直接激發你的血脈力量將你打回出生時的狀態，一切從頭開始，重新再來。”
“也就唯有如此，你才能打破境界的桎梏，實現自己的目標。”
男子的話語顯得很是平靜與淡然，但就是在這平靜的話語之中，白虎的內心卻是掀起了滔天駭浪，畢竟修行不易，你又如何得知他是經曆了怎樣的困苦才能達到此時的境界的，讓他放下，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是白虎千百年來修煉的艱辛，這番艱辛，又是怎麽能夠輕易放下的呢？
“若是真的重頭再來，那一切還來得及嗎？”
“若不如此，那我的這一生還有報仇的希望嗎？”
白虎的內心劇烈的掙紮著，臉上的神情陰晴變化不定，最終，一刻鍾之後，白虎臉上的神色猛地一頓，一股決絕的堅毅之色浮現。
“那小子便多謝前輩施法了，若是晚輩大仇得報，全憑前輩吩咐，即便是做牛做馬小子也在所不辭。”
男子嗬嗬一笑，“小家夥兒不必如此，你能入我道殿，也算是與我有緣。也罷，看你複仇之心如此強烈，老夫也給予你一個機緣吧，”
男子笑著，一點靈光從指間閃過，照入白虎的眉心之中，
“在這個地方去等著你的有緣人吧，有了他，相信你的大仇也能更早得報的。”
…………
山林之中，宮殿內，燈火依舊，白虎的思緒逐漸收回，盯著躺在**的愁塵喃喃自語道：“有緣人，真的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