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玄之又玄
手指在冰冷鈍厚的劍刃之上劃過，好似能夠聞到那幾日之前妖獸殘留其上的血腥味。愁塵的話語喃喃響起，
“世人皆說：劍乃是短兵之相，百兵之君；是奪天獨厚的殺戮之器，身繞殺伐，乃是以霸壓人，更趨向於霸道，而非是王道，可徒兒卻覺得，大道本源本便是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劍道雖隻是一道，卻也與天地間的其他大道都有相連，相輔相成，能以一道而融合世間所有的道。”
“塵兒是覺得，你此前所悟，與凡塵俗世之中的俗理相差甚大，所以有了疑惑？”
愁塵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因為作為一個俗世之中的劍客，饒是是他已經踏入了修真的境地，但他也不曾脫離俗世之中條條框框的理論限製。
那些理論成全了他，但也限製了他。畢竟這些日子以來，從老者那邊聽來的道理到底實在是太過奧妙精深，其中有些道理更是與俗世之中的劍道完全相悖。
雖然他也知道俗世之中的劍道太過片麵，非是正確的，但那疑惑就如同一縷夢魘一般纏繞著他，讓他深深無法釋懷。
看著愁塵點頭，老翁笑了笑，“這些東西是每個人都要經曆的階段，不經曆風雨，怎能見彩虹；沒有經曆過饑荒逃離的日子，哪裏能夠知道這暫時的安寧是多麽的可貴。”
“所以，這份疑惑，雖說為師知道，但為師也不會幫你解答。”
“道是一，而你也是一，一個人便是一個道，我的道非是你的道，若真是把老頭子我的道強加於你，那也不過隻是與你的身上帶上一副枷鎖，限製了你以後的發展。”
“塵兒，你是一個天才，更是我劍閣的唯一希望，為師不能讓你走為師的老路，否則的話，你便很難再超越為師，你知道嗎？”
聽著老翁這陣發自內心的話語，愁塵的雙眼不由得閃了閃，“師尊的意思是：道雖是萬法歸一，但初時每個人的道都是不經相同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而徒兒的道，也該是徒兒自己去尋。”
老翁很是欣慰地點了點頭，“便是這般，因為隻有如此，塵兒你才能在這末法時代，有著一絲機緣踏入劍仙之境。”
“那個境界乃是道不可言，隻有到了那個境界，塵兒你也才有了複興劍閣的資本。”
“徒兒知道了。”愁塵重重地點了點頭。
聽了老翁的一番話，不由得覺得心中的霧靄一掃而光，整個人的雙目愈發閃亮，處處都是蓬勃的朝氣。
“師尊，如今我的狀態已經算是恢複到了巔峰時期，是時候服用朱果了嗎？”
識海之中，老翁透過層層空間，望著空中那輪剛升起不久的銀月，眉頭稍稍一皺，“現在還不是時間。朱果乃是至陽之物，火性強烈，需得等到明月高掛，天地間的陰氣達到頂峰之時才是最好。”
“不過，在這之前，塵兒最好還是離開石室，去外麵找一個隱秘無人的山林才是，畢竟朱果藥力驚人，我怕這石室到時候無法阻隔那股衝擊，讓人發現了這裏的異象反而不好。”
“恩，那徒兒便聽師尊所言。正好今早歸來之時，發現外門附近的一處山林之中有著一條小溪流淌，人跡罕至，想來是個突破的好去處，那徒兒便去往那裏吧。”
愁塵說著，便悄悄地離開了洞府，沒有驚動任何人，向著宗門之外的那個地方奔去。
銀月姣姣，光芒點點，在斑駁的樹影間，在茫茫的氣霧之中，愁塵的身子，悄然飄向遠方。
……
一道黑影在朦朧的月光之中閃過，速度之快，竟在無形的空中留下道道殘影，轉瞬便消失在原地。
這道身影自然是屬於愁塵的，幾乎隻過了差不多一刻鍾的時間，便到了愁塵先前所說的那一方有著河流的空地。
四周都生長著綠油油的草甸，在姣姣的月光下，附著著一層微亮的光輝，隨著微風盡情搖曳，忽而有著一尾遊魚從溪水中躍出，**起幾朵浪花。
一切都顯得是那麽的靜謐與美好，絲毫沒有因為愁塵這個外來者的突然造訪而又任何的違和感。
聞著四周清新的空氣，愁塵麵目平和的盤膝坐下，盤坐在小溪旁，聽著潺潺的流水聲，竟是別有一番韻味。
愁塵深吸了一口氣，從儲物袋中取出那枚朱果，紅黃相間，隱隱散發著寶光，有著誘人的香氣。
“屏氣凝神，把體內所有的靈力都四散分布於經脈各處，盡量保證身體內部的每條經脈處都能有著靈力的存在，盡可能地把丹田之內的靈氣騰空。這樣會幫助你減少不少的痛苦。”
愁塵點頭，雙目閉合，調整心神，按著老翁所說，盡可能地將丹田之內的靈氣調出，分布於經脈各處。
少傾，待到天空中的那輪銀月逐漸上升，當空而立之時，愁塵緊閉的雙目陡然睜開，拿著手中的朱果，小小地咬了一口。
那一口咬的很小，本是在從師尊那邊得知這朱果藥效猛烈之後，想徐徐圖之，緩慢吸收，但就在朱果果皮破開的那一刹那，愁塵隻覺得一股熱流直接灌入喉嚨，衝入腹部，手中的那枚朱果竟是這樣，被他整個吞入嘴中。
識海之中，老翁哈哈一笑，對著一臉震驚懵逼的愁塵打趣道：“怎麽？小子，還想偷奸耍滑呀？若這朱果真的能夠這麽輕易地分開食用，那老頭子我又為何讓你等到滿月高照之時才吃呢。”
愁塵本想苦笑，但卻是臉上的笑意瞬間僵直，怎麽也笑不出來。因為此刻，他體內的朱果正開始發揮藥力了。
那一瞬間，愁塵隻覺得腹部頓時有著一股溫熱感，體內朱果磅礴的藥力瞬間爆發，宛如波濤狂湧，在腹部之中橫衝直撞，霸道無邊。
愁塵一聲悶哼，顯然也被這霸道的藥力驚到了不少，雙目凝神，本想調動著原本分布於經脈各處的靈力來壓製這股狂暴的力量。
卻是陡然之間，感受到那股源自腹部的溫熱，熱量直線飆升，宛如一個烤爐一般，在肆無忌憚地釋放著它的熱量。
那一刹那，愁塵才真正的體會到了老翁所說的那份獨屬於朱果的霸道。
至剛至陽的熱量綻放，和那股狂暴的藥力潮汐一般在愁塵的體內直接便是橫衝直撞，強行衝破愁塵體內層層經脈的阻隔。
“啊……”
那一刹那，愁塵隻感到一股無法形容的痛感不斷地刺激著他的腦神經，饒是他那顆磨練多年的劍心在此刻也不由得波瀾再起，痛嚎出聲。
實在是因為那股痛感太過強烈，平常人所謂十指連心，剜心之痛比之也是遠遠不如。
那一刻，愁塵隻覺得好似有著千百柄刀在他的體內每一寸的經脈處刻畫，留下深深的痕跡，和無法形容的痛苦之感。
那股痛感太過強烈，外界之中，愁塵身體皮膚的顏色不知何時已經變得紅火，頭頂隱隱有著青煙升騰，四周原本青油油的草甸已經變得枯黃了不少，直接在愁塵的四周留下了一個直徑半米的死亡地帶，甚至這個範圍還在不停的擴大。
此時的愁塵麵容極度的扭曲整年，雙目緊閉，通紅的臉上，脖頸處已經有著一條條青經接連暴起，不停地在愁塵的肌膚之下蠕動抽搐著。
一聲嘶叫之後的愁塵牙門緊咬，絲絲縷縷的血絲順著牙齦留下，不多時，愁塵的口中已經被鮮血所覆蓋。
外麵的情況雖差，但體內的情況卻是更是糟糕。
在朱果狂躁的藥力之下，不少被烈焰炙烤的經脈已經龜裂，密密麻麻的裂紋印在了本就脆弱的經脈之上，就活像是一個裂紋點點的瓷娃娃，似乎隻要是輕輕一點，便會碎落一地一般。
識海之中，老翁看著愁塵額間的慘狀心中閃過一絲不忍，甚至刹那間又有著一股想要出手幫愁塵平和藥力的衝動。不過，到底還是狠下心來，沒有出手。
因為他知道，一直在老鷹庇護之下的雛鷹是永遠也學不會展翅高飛的，一柄好劍也就隻有經曆了千錘百煉之後才有著成為絕世寶劍的潛質。
神識湧動，老翁的話語驀然在愁塵的心中響起。
“塵兒，穩住，不要慌。抱元歸一，凝神靜氣，用你的心神去感受外界月光的力量，引月華入體，陰陽調和，能減少你不少的疼痛。”
依稀間，老翁的話語好似當頭棒喝一般在愁塵的心底響起，一顆浮躁且較為恐慌的內心逐漸穩定了下來，照著老翁的話語，抱元歸一，凝神靜氣，那一瞬間，竟覺得體內的那股灼燒感不是那麽的強烈，就連體內那股狂暴的能量也消停了不少。
愁塵雙眼頓時一亮，好似知道了剛剛完全是因為自己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驚慌不定，心中驚恐，才會有那麽強烈的痛感的。
雙目緩緩閉合，心與身容，依稀間，似乎達到了心神合一的境地。心與身容，整個人都好似從歸於了空靈的境地，猙獰的雙目漸趨柔和，那一刻，竟是達到了心外無物，心外無我的境界。
識海之中，老翁無意間感受到了自愁塵的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奇異氣息，老翁雙目一亮，蒼老渾濁的雙目頓時綻放出精光，一張嘴巴張得老大，顯然是對愁塵的這種狀態驚訝無比。
“玄之又玄，玄之又玄啊！”識海之中，老翁竟不由得開懷大笑起來。“我這徒兒，還真是千百年來的一代怪才啊，撿到寶了，真的是撿到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