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灌灌鳥

那是給稻穀薅秧子的時節,諾麽滿腦子想的就是每天在田壩裏能捉多少泥鰍。

兔肉獐子肉,比不了火燎泥鰍。

每天踏著斜陽,迎著涼涼的山風,拎著用馬蘭草串起來的一串串的泥鰍回家,是諾麽最快樂的事了。向阿爸討來火種,向阿媽討來鹽巴,聽著火塘裏木材的劈啪聲,聽著炭火上泥鰍嗞嗞的冒油聲,諾麽的心裏就樂開了花。

也就從那個時候起,他開始做起一個夢。

他夢見一隻烏鴉站在樹枝上,不停地哀號。這夢一做就是三天,在第三天的夢中那隻烏鴉從樹上掉下來死了。

他講給阿媽,阿媽說,這不是個好兆頭喲!

他講給阿爸,阿爸說,都到了獵獐子的年齡嘍,還做那些沒用的夢哩。

每天打豬草、薅秧子、燒泥鰍地忙活著,本以為這事就過去了。可是過了幾天諾麽又做了同樣的夢,同樣是一隻烏鴉在樹枝上哀號,到了第三天的夢裏摔下來死了。

諾麽想,給阿爸阿媽說也沒有用,就把這事埋擱了心裏。

就這樣諾麽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著同一個夢。做到第九次的時候,他的心裏就開始恍惚了,他開始膩歪這個夢,這個夢好像在拉扯著他的心,想把他扯開成兩個不同的人。

心裏慌慌的,他又告訴了阿媽。

阿媽耽心了,阿媽害怕了,阿媽說,帶你去瞧瞧啊。

捉了隻大紅公雞,讓諾麽抱著。從房脊扯下三串肉幹,從鬲罐裏盛出三塊粿粑,媽媽用籃子挎著。娘兒倆涉過了兩道子川,翻過了三道子梁,來到了一個名叫玉倉的大寨子,找到了巫尞的家。

巫尞人老了,巫尞眼瞎了。巫尞摸摸公雞的頭,公雞咯咯叫,巫尞臉上的皺紋擰成了笑;巫尞聞了聞肉幹,肉幹噴噴香,巫尞拍著幹枯的雙手拉長腔。

聽說是來問事,那巫尞渾身一抖就滾在了地上,翻著本來就瞎著的白眼不喘氣。等她有了呼吸坐起身來,就變成了一個壯年男人的聲音:

“你想問什麽事?”

諾麽就把自己連續做著烏鴉在枝頭上哀號的事,說給她聽。

那男人的聲音呻吟了一下,慢慢說道:

“山南山,

山南秀,

仗矛攜弓大步走,

過了黑林有青丘。

青丘有神柘,

鳳鸞莫敢棲。”

那聲音頓了一會,緩緩說道:

“此乃大凶之忌兆,悲,不可往。”

從巫尞那兒回來後,諾麽的夢並沒有消失。

連續同樣的夢使他開始顛倒夢想,甚至白日都會進到這個夢裏,看著那棵大柘樹。不堪其擾的他決定找到那個青丘之山,去看個究竟。

一天的清晨,他圍上了他的豹皮圍裙,撿了根桑矛,把弓斜挎在身上,在腰上栓好了箭囊。

阿媽哭著不讓去,阿爸坐在門口削著箭杆,不作聲。

阿媽看實在拗不過諾麽,趕忙去準備了個麻布包裹,給諾麽帶上吃的用的。

阿爸停下了手裏的活兒,望著遠天的愁雲,歎了口氣。

阿媽千叮嚀萬囑咐地把諾麽送出了寨子,拉著諾麽的手說:

“孩子你早去早回啊,別讓阿媽等得哭瞎了眼啊。”

“放心吧,阿媽。”說完,諾麽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阿媽直到淚眼看不見兒子的身影了,才在歎息聲中走回了家。

向南,翻過了一座山又翻過一座山,涉過了兩條河,再翻過一座山。諾麽就看到一片黝黑繁茂的森林,這就是那人說的黑林子了,諾麽想。

也不知道諾麽在這黑林子裏穿行了多少天。林子裏暗無天日,有石刀砍不完的藤子,有竄來竄去趕也趕不走的的蛇,還要提防著從背後冷不丁撲來的豹貓。

諾麽知道快到青丘山了,因為自己已經不做那個黑烏鴉的夢了。不做這個夢了,他的精氣神就好多了。

青丘山,正如名字所說的,既不高大也不險峻,山上長滿了叢林和灌木,遠遠看上去,在山巔之上有一棵大樹,在陽光之下發著熠熠的光。

沒有上山的路。

諾麽在山南的小溪邊找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山洞,正好夠他住的。在洞裏生了堆火,在洞口生了堆火,去去瘴氣和蟲豸,然後就去河邊磨他那早就砍鈍了的石刀。

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諾麽砍了四條道,到了山上遇到了峭壁上不去。

東南、西北、東北、西南四個方向,諾麽又砍了四條道,還是遇到了峭壁,還是上不去。

石刀磨成個殘把了,諾麽也累倒了。

管它去,睡覺!

也不知道是個清早還是個晌午,睡得胡裏胡塗的諾麽被兩個人吵架的聲音給吵醒了。

“是我先看到的!”

“是我先啄開的!”

“是我先看到的!”

“是我先啄開的!”

……

諾麽出了洞,四下看看也沒人啊。聲音是從上麵傳來的,他抬頭順著聲音一望,看到了棲立樹枝上的兩隻鳥。那兩隻鳥比布穀大些,身上覆著雄雉一樣鮮豔的羽毛,卻又沒有雄雉那樣長長的尾巴。矮矮的藍色的肉冠下長了個人的臉,短眉圓眼,肉嘟嘟的鼻子下麵卻是一個小小的尖尖的鳥喙。

“滾開,你們這兩隻吵人厭的鳥!”諾麽衝兩隻鳥喊著。

“咦,這是什麽,這是隻人麽?”一隻鳥說。

“不是人,這裏從來沒有人來過。”另一隻鳥說。

“是人!”一隻鳥說。

“不是人!”另一隻鳥說。

“是人!隻有人的屁股蛋才怕冷,大熱天也用獸皮捂著。”一隻鳥說。

“不是人!”另一隻鳥說。

“是人!”一隻鳥說。

諾麽轉身進了山洞裏拿出了弓箭,揮了揮弓箭對那兩隻鳥說:

“再不飛走,我就把你們射下來,烤著吃!”

兩隻鳥趕忙撲楞起翅膀飛走了。

第二天的早上諾麽醒來,沒聽見鳥的吵架聲。他的心裏就有點後悔,昨天不該把那兩隻鳥趕走,說不定它們知道怎麽到山頂上去呢。

吃了點東西,諾麽來到了小溪,他躺下來把自己泡在溪水裏。心裏想,我來到這裏就不做那個怪夢了,我現在回去呢?回到家裏是不是就不做這個怪夢了?回到家裏如果又做起那個夢呢?不行,我不能回去,一定要把事情弄個明白。

想到這諾麽坐起了身來。太陽已經高過了東邊的山麓,透過樹葉,斑斑駁駁地照在小溪上。諾麽聽著溪水的流淌聲,看著小溪,突然,他的心裏一激靈,我為什麽不沿著溪水上山!

想到這,諾麽起身就沿著溪水往上走。

走過了半山腰沒多遠,諾麽就失望地來到了一個黑潭邊。潭不大,四五步寬的樣子,潭的中間咕嘟咕嘟地冒著泉水。諾麽捧著泉水喝了一口,轉身想下山。就在這時聽到頭上傳來了說話聲。

“這隻人真壞,躺在溪水裏弄髒了水,害得我們飛到上麵來喝水,他還跟了過來。”

“他不是隻人!”

“他是隻人!”

“他不是隻人,他有個不怕冷的屁股蛋!”

“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我想問一下,怎麽能到這山頂上去?”諾麽昂起頭望著它們說。

“他在給你說話。”一隻鳥說。

“他是在給你說話!”另一隻鳥說。

“他在給你說話。!”一隻鳥說。

“他是在給你說話。!”另一隻鳥說。

……

“真是兩隻笨鳥!”諾麽見兩隻鳥不理他,忿忿地說。

“你才是笨鳥!”兩隻鳥一齊說。

諾麽心想,這是要和它們吵架,它們才和我說話。

“你們根本不知道怎麽能到山上去!”

“我們知道!”一隻鳥說。

“我們當然知道!要山咕嚕子馱著才能到山頂上去。”另一隻鳥搶著說。

山咕嚕子?山咕嚕子是個什麽東西?諾麽心裏想著。

“你們根本不知道山咕嚕子在哪裏!”諾麽衝著兩隻鳥嚷道。

“我們知道!”一隻鳥說。

“我們當然知道!山咕嚕子住在南邊的即翼之澤裏。”另一隻鳥搶著說。

“山咕嚕子根本不會馱我上山!”諾麽嚷嚷著說。

“山咕嚕子會馱你上山!”一隻鳥說。

“山咕嚕子當然會馱你上山!但是你要打敗它!”另一隻鳥搶著說。

“我根本就打不過山咕嚕子!”諾麽嚷嚷著說。

“你能打過山咕嚕子!”一隻鳥說。

“山咕嚕子最怕胡枝子花!”另一隻鳥搶著說。

“扔掉鹿皮圍裙!”一隻鳥說。

“披上胡枝子花!”另一隻鳥說。

“披山萩兮執電矛,

振長風兮戮戾魈。”

兩隻鳥一邊唱著,一邊撲楞著翅膀飛走了。

即翼之澤是由周圍的幾座山的溪水浸漫而成,水不大,汀洲和野澤各半的樣子。澤的中腹有一道隆起的土山,土山的東邊長著一棵遮天蔽日的白?(jiù)樹,樹不遠的土山坡上有一個一人半高的洞。

此刻,諾麽頭上胳膊上腰上大腿上纏綁著胡枝子花,肩上抗著桑矛站在洞口前。

他跳躍著、號叫著、扭動著、咋呼著。

不一會兒,真從洞裏出來個山咕嚕子。

白色的毛發,大小如牤牛,身子象狐,獼猴似的臉長著兩個獠牙,九條尾巴蓬鬆著翹在身子的後麵。

諾麽不眨眼地看著山咕嚕子,山咕嚕子眼也不眨地看著諾麽。突然,山咕嚕子一轉身,跐溜一下,竄上了身後土坡的樹叢裏。

諾麽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胡枝子花,心想,這東西真怕胡枝子花,這要是跑掉了,我怎麽去抓它?

正想著,山咕嚕子跐溜一下又回來了。

諾麽不眨眼地看著山咕嚕子,山咕嚕子也不眨眼地看著諾麽。諾麽就笑了,隻見那山咕嚕子的頭上胳膊上腰上大腿上也都纏綁著胡枝子花。這山咕嚕子不怕胡枝子花啊,那兩個鳥是騙子鳥?

正想著山咕嚕子跐溜一下又鑽進了洞裏。

等山咕嚕子出來的時候,手裏就多了一根黑矛。山咕嚕子也把黑矛抗在了肩上。

諾麽不眨眼地看著山咕嚕子,山咕嚕子也不眨眼地看著諾麽。諾麽心想這是等我開戰啊,好吧!諾麽挺起桑矛嗷嗷叫著,向山咕嚕子衝了過去。山咕嚕子仗矛也迎了上來。

你刺,我格;你劈,我架;你掃,我閃;你挑,我仰。一時間,罡風裂山澤,烏雲卷勁草。這一人一怪就打在了一團。

打累了,諾麽就跳開了圈子。那山咕嚕子看諾麽跳開了,也不追,抗著矛回到了自己的洞口。諾麽看著自己身上八九處流著血的傷口,心想,這山咕嚕子要想殺我,早就要了我的命了。但它總是點到為止,矛尖到了自己的身上總是及時地縮了回去。這山咕嚕子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難道是因為我纏了胡枝子花?

想不明白,諾麽默默來到那棵白?樹下,靠著粗大的樹幹坐了下來。想想能有什麽辦法打過這個山咕嚕子,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道道來。他仰頭歎了口氣,這一仰頭他就看到了這白?樹上結著青色的果子,他連忙爬上樹摘了幾個。這青果嚼在嘴裏又酸又澀,但諾麽吃了以後,身上就來了一包子的勁。

再戰!諾麽拿起長矛,又衝向山咕嚕子。

自此以後,諾麽的身上每天都是舊傷上再摞上新傷。

體無完膚、皮開肉綻、傷痕累累、遍體鱗傷,這些成語就是從諾麽大戰山咕嚕子來的。

每天和山咕嚕子幹完仗,諾麽還要滿山遍澤地去尋找草藥。

一天一天的過去了,白?樹上的果子越來越甜了,諾麽身上的傷也越來越少了。山咕嚕子的那些招式,什麽三虛一實、團身斜刺、左擺右挑……等等等等,諾麽也都了然於胸了。諾麽似乎看到了戰勝山咕嚕子的希望。他試著用山咕嚕子的這些招式去打山咕嚕子。

用山咕嚕子的招式打山咕嚕子,初時還管用,把山咕嚕子打的一楞一楞的,等那山咕嚕子弄明白了,就不管乎了。諾麽開始自己想些新招,他睡覺的時候想,打累了歇著的時候也想。他一共想出了八八六十四招,什麽諾麽九矛、青丘神矛、即翼罡矛……等等等等。身上的傷不再添了,但還是打不過山咕嚕子。

白?樹上剩下不多的果子紅了,更香甜了。

胡枝子花的花期也快要過去了,諾麽決定不打了。

不打了,就睡個踏踏實實的覺吧。結果第二天又被兩隻鳥吵架的聲音給聒醒了。

“你吃了三條!”

“我隻吃兩條,是你吃了三條!”

“你吃了三條!”

“你吃了三條!”

……

太陽已經高掛在天上,出了洞,刺目的光芒讓諾麽揉了三次眼,才敢把眼睜開。走到小溪邊洗了把臉,然後捧著浸涼的溪水喝了口水。

“咦,還是原來那隻人麽?”一隻鳥說。

“還是那隻人吧,這裏沒別的人來過。”另一隻鳥說。

“不是那隻人,你看這隻人的身上,嘖嘖嘖!滿目瘡痍喲。”一隻鳥說。

“是那隻人!”另一隻鳥說。

“不是那隻人!”另一隻鳥說。

“兩隻笨鳥!吵聒什麽!”諾麽故意找兩隻鳥吵架。

“你才是笨鳥!打不過山咕嚕子!”一隻鳥說。

“就是就是!還弄得滿身疤瘌。”另一隻鳥說。

“你們根本不知道這山頂上是棵什麽樹!”諾麽說。

“我們當然知道,這山頂上的樹名是烏號之柘。”一隻鳥說。

“天降神木,極韌且堅。烏峙其上,及其將飛,枝必橈下。烏不敢飛,號呼其上。因之名曰烏號之柘。取其材,製以弓,天命之名,曰烏號之弓。”另一隻鳥搶著說。

諾麽總算明白自己做的夢是怎麽回事了。

“我根本就到不了這山頂上!”諾麽說。

“你能上去!”一隻鳥說。

“你能上去!山咕嚕子馱你上去。”另一隻鳥搶著說。

“我打不過山咕嚕子!”諾麽喊著說。

“你能打過山咕嚕子!”一隻鳥說。

“你肯定能打過山咕嚕子,因為山咕嚕子就怕揪尾巴!”另一隻鳥說。

“我再也不相信你們了,你們這兩個騙子鳥!”諾麽說道。

“我們不是騙子,我們沒有騙過你!”一隻鳥說。

“披上胡枝子花,是讓山咕嚕子覺得你是在和他鬧嘻戲,山咕嚕子就不會打死你。”另一隻鳥搶著說。

“先沒告訴你,山咕嚕子怕揪尾巴,是因為你剛來時身手不夠靈活,體魄也不夠強壯,怎麽能赤手空拳地揪住山咕嚕子中間的那條尾巴呢?”一隻鳥說。

“曾經的苦痛,使你變得更加靈活矯健!”另一隻鳥說。

“身上的傷痕,讓你變得更加筋強骨壯!”一隻鳥說。

“現在去吧,趁著胡枝子花還在盛開!現在去吧,趁著白?樹上的果子還那麽香甜!”兩隻鳥一起說。

“搏靈獸兮抵惡獠,

躍蒼丘兮得烏號!”

兩隻鳥一齊唱著飛走了。

第二天早上,諾麽披著胡枝子花,又來到了山咕嚕子的洞口前。山咕嚕子看到諾麽來了,也還是先竄到山林裏披上了胡枝子花,然後抗著矛站在了洞口。

諾麽看著山咕嚕子,山咕嚕子看著諾麽。山咕嚕子看諾麽手裏沒有矛,也就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矛。

一人一怪一邊嚎叫著一邊拍打著胸脯衝到了一起,電光火石地打了起來。

山搖地動,萬木瑟瑟,風雷激**。

一人一怪大戰了三百回合,諾麽跳出了圈子。山咕嚕子走到洞口坐下。

山咕嚕子的利爪太過鋒利,諾麽的身上又被劃出好多血道子。站了一會,緩了緩勁,他慢慢走到白?樹下,坐了下來。

到不了山咕嚕子的身後,就揪不住它的尾巴,那東西好像對自己的尾巴護的很緊。兩個鳥兒說的應該沒錯,可怎麽能到它的身後去抓住中間的那個尾巴呢?

想了半天,想得頭也疼了,也沒想出什麽辦法。

不想了,諾麽站起身來,繼續打,辦法是打出來的。

一連打了五天,諾麽也沒打出什麽辦法來。

第六天繼續打。

第六天打到正午的時候,諾麽終於想出了一法子。

他冒著被山咕嚕子打一掌的危險,欺身到了山咕嚕子左邊的懷裏。山咕嚕子用右爪來抓他,他低身滾翻來到了山咕嚕子的右側,起身抓住了山咕嚕子右側的一根尾巴。就在諾麽想笑還沒笑出聲的時候,山咕嚕子把尾巴用力一甩,‘嗖’的一聲,諾麽就飛了起來。毀了!揪住別的尾巴沒有用,諾麽這麽想著,‘呯’的一聲,就被摔在了四五十步開外,慘呼一聲就一動不動了。

當諾麽悠悠地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諾麽覺得整個身體裏麵都給摔顛倒了。忍著疼痛,慢慢爬起身來,借著星光慢慢走向自己住的山洞。今個兒是幾啊,怎麽沒有月光。

第六天,結結實實地在洞裏睡了一天。

第七天,身體還不太舒服,但諾麽還是去和山咕嚕子幹仗了。因為現在有辦法了,那怕再挨幾次摔,我終會有一次抓住它中間的尾巴。

但是,諾麽錯了,山咕嚕子再也不給諾麽欺到懷裏的機會了,對自己的尾巴也防備的更緊了。

打到第九天的正午,諾麽累了。諾麽跳出了圈子,在白?樹下坐著。心裏什麽也想不出來,也不想去想。他把眼閉上,把頭靠在了白?樹上。就在頭靠在白?樹上一刹那,他的心裏陡然一亮。

他‘謔’地一下站了起來,走向了山咕嚕子,繼續打!

諾麽邊打邊把山咕嚕子引向白?樹,來到了白?樹邊,他就引著山咕嚕子繞著白?樹打。打著打著,他躲到了樹的後麵,等山咕嚕子急忙來找的時候,諾麽就迎向山咕嚕子再和它打。這樣連續三次,到第四次的時候,諾麽就不和它打了。諾麽轉身繞到了山咕嚕子的背後,他看到了翹在山咕嚕子身後的九根蓬鬆著的大尾巴。

美,就是看見一個東西欣喜若狂的感覺。

諾麽急忙上前揪住了中間那根最長的大尾巴。山咕嚕子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就趴下不動了。

“快!揪著尾巴,騎上山咕嚕子!”樹上突然傳來兩隻鳥的聲音。

諾麽騎上了山咕嚕子,山咕嚕子仰天長嘯一聲,馱著諾麽狂奔而去 。

“那隻人,鳥精鳥精的喲!”一隻鳥說。

“……”另一隻鳥。

安安生生地睡了個好覺。早上,諾麽起來到溪水裏洗了個澡,圍上了豹皮圍裙,把包裹掛在了矛杆上,抗著矛和從青丘山上斫來的烏號之木,出了洞口。

想走,卻又覺得還有什麽事沒做。

“啊!朋友,

分手的時候不要說再見,

說了再見啊,

再見就會變得很遙遠。

啊!朋友,

分手的時候在心頭挽起思念,

挽起思念啊,

就能天天在夢中相見。”

諾麽一抬頭,就看見兩隻鳥兒並排站在樹枝上唱著歌。

“哈哈,還沒問你們的名字啊!”諾麽說。

“不要問我叫什麽,我的名字叫灌灌。”一隻鳥說。

“我叫灌灌,你不能叫灌灌!”另一隻鳥說。

“我叫灌灌,你不能叫灌灌!”

……

“灌灌鳥,有意思。”諾麽向兩隻鳥揮了揮手,大笑著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