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長日記

這是一對幸福的三口之家。丈夫弘文賦,黃河帝國的一位普通的公民。今年三十二歲,做過大學教授、微軟公司的工程師、葵花農莊的莊主,現在是世紀星足球隊的教練。妻子黃蓉,二十六歲,年輕貌美,是東方歌舞團的台柱子。生個健康的孩子是夫妻倆多年的夙願,如今如願以償,那種幸福無以言表。

弘文斌向球隊告了半個月的假,放棄了一次領隊出國爭奪冠軍的機會,專職侍候自己的妻兒。

“你這樣做,不覺得後悔嗎?”

黃蓉半眯著眼睛,那彎柳葉眉拉得很長,顯得越發的嬌美,迷人。

“不後悔,爭冠軍以後有的是機會。可你生孩子,就這一次。”

弘文斌輕輕地撫摸著妻兒的臉。

黃蓉的嘴角一挑,露出一臉調皮的笑:“誰說我今後不再生啦?”

弘文斌將妻子一推,跳了起來:“你真的不要命啦?”

妻子嫵媚地一笑:“和你開個玩笑,你發這麽大的火,幹嘛?”說完,輕輕地靠在丈夫的肩上,“我現在什麽都不缺啦,有你,有兒子,我已經擁有了一份完美的人生。我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啦!”

“我也是……”

弘文斌一陣衝動,在妻子的後頸親了一下,抓起了她的手,輕輕地摩挲著。

黃蓉在丈夫的懷抱裏蠕動了一下,睜著那雙大大的丹鳳眼,情綿綿地望著他說:“對啦,還沒有給我們的兒子取名字呢?取個什麽名字好呢?”

弘文斌說:“就叫弘南吧,紅男綠女,平安幸福,願他象普通的男男女女一樣過著幸福安康的生活。”

“弘南,好,這名字好記,就叫弘南吧。”

黃蓉連連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很平靜,也很舒適,弘文斌照常在足球隊訓球。黃蓉則辭了歌舞團的工作,專心在家專心侍候兒子。

人生之中有許許多多選擇,既然選擇了要孩子,就得放棄自己心愛的舞蹈表演藝術。

因為帝國的法律規定,一旦生了孩子,母親在一年之內便不能從事社會工作,必須待在家裏專心致誌地撫養嬰兒。而且一定得親自母哺,否則將剝奪其監護權——自己既然生了孩子,一定要讓他得到最好關愛和培養,而母哺是最基本的基本。

可對於一個舞蹈演員來說,一旦奶了孩子,體形就完全變了,再上舞台的話,就有礙觀瞻啦,還不如趁早辭職算啦。

世上什麽事都是有得就有失,熊掌和魚翅,二者不可兼得。

離開了自己心愛的舞台,黃蓉開始很不是滋味,然而,一看到活潑可愛的兒子,那些痛苦鬱悶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月光光,光到廟裏好燒香;燒香燒不炎,要我作田;作田沒穀,要我砌屋;砌屋沒料,要我抬轎;抬轎沒力,要我唱戲……”

“麻嘰鳥,尾巴長,啄粒嘰米,送姑娘;姑娘惡,出牛角;牛角尖,尖上天;上天小子帶把刀,刀又快,好割帶;帶又長,好吊羊;羊又走,好吊狗;狗又吠,吠到山上大貓狸,你一碗,我一碗,嚼得隔壁老娘刮鼎罐……”

“推米,糯米,篩米;篩好多嘰,篩半升嘰……”

黃蓉和所有的母親一樣,一邊搖著搖籃,一邊唱著這些不知唱了多少代的歌謠。

這些歌謠是黃蓉媽媽的媽媽,媽媽的媽媽的媽媽,一代一代地傳下來的。

帝國的教育法規定,在嬰兒時期,禁止向他們灌輸有明顯思想傾向的文學藝術,不準讓嬰兒們看電視,不準聽音樂,更不準讓他們聽什麽唐詩宋詞元曲。一切崇尚自然,返樸歸真。隻準讓他們聽貓叫狗叫風聲雨聲,因此,媽媽們編的搖籃曲也盡是些內容空泛的詞兒。如果說有點內容的話,也隻能是遠古時期的一些農耕生活的模模糊糊的影像。

否則,就是違法。

因為在嬰兒時期,人類的大腦還沒有發育,根本無法分辨那些歌謠的內容,隻要哼唱者的感情是真摯的,心裏有愛,無論唱什麽,嬰兒們都會感到愉悅。

黃蓉把兒子捧在膝蓋上,邊搖邊唱。

兒子“咯咯”地笑著,眼睛比水晶還要亮,把媽媽的愛全部蘊藏在明眸裏。

“南兒的聽覺比視覺發育要早,我一擊掌,他的眼皮就眨一下。但我把手指頭放在他的眼前晃動,他的眼睛依然一動不動……”

“南兒會笑啦……”

“南兒終於長出了第一顆牙齒……”

“南兒睡覺的時候最喜歡把頭頂在床頭的護板上,無論我讓他睡得多低,他總要從被筒裏鑽出來,頭頂著床頭的護板……”

“南兒能坐啦……”

“南兒可以在地上爬……”

“南兒終於說話啦,他喊的第一個字眼就是:‘媽——’”

“今天是我們全家的大喜事:南兒終於邁開了人生的第一步……”

“……”

黃蓉在日記中這樣記載。

“公元2100年,南兒一歲,我陪著他一起被送到了藍月亮母嬰幼兒園訓練。這一年,他學會認識了基本的家禽家畜等動物,糧食蔬菜水果等植物,學會了用尿水堆沙器,認識了他的第一個女朋友葉子。”

“公元2101年,南兒兩歲,我們母子倆繼續呆在藍月亮母嬰幼兒園接受訓練。這一年,他學會認識了山川湖海等地理名詞,知道了家、集體等概念,會下田捉青蛙,摸泥鰍,還經常脫了褲子與葉子比尿尿,氣得葉子常常哭鼻子。”

“公元2102年,南兒三歲,他繼續留在藍月亮幼兒園接受訓練,我則回到家裏開始從事文學創作。晚上,接他回家,享受天倫之樂。這一年,他學會了上樹掏鳥窩,下河遊泳,最得意的一件事是在貓尾巴上掛了一串鞭炮,炸響後,貓一下子竄到了樓頂,險些釀成一場大火災。不過,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這一年他的性意識開始盟動,他經常問我自己究竟是從什麽地方生出來的。我說,他是從我的屁眼裏生出來的,他總是在追問:‘屁眼這麽小,怎麽生出個這麽大的大活人,那不痛死啦……’”

“公元2103年,南兒四歲,開始進入稻田學校初級班學習。說是讀書,其實沒有一點壓力。無非是唱唱歌,畫點畫,做做體育健身遊戲,又沒有什麽考試。這一年,他的最大收獲是搞清了自己究竟是從什麽地方生出來的,他看過母牛生小犢,但並不是從排大便的肛門裏生出來的,而是從尿尿的大人們稱為**的地方生下來的。他還做了一件事值得一記,就是解剖了一隻活的青蛙,那隻青蛙的皮全剝下來了,白白的,象剛剝出的蔥頭,還洇露出點點血跡,可青蛙並沒有死,還能蹦蹦地跳。”

“公元2104年,南兒五歲,繼續在稻田學校初級班學習,被五個班的108名男生推為酋長,初步顯示出其領導才能。”

“公元2105年,南兒六歲,升入稻田學校中級班,學會了耕田、插秧、鋤禾等主要農活和駕駛、做飯、洗衣等生活技術。”

“公元2106年,南兒七歲,繼續在稻田學校中級班學習,開始有了明顯的性別意識,模仿大人與女友葉子第一次作愛,未果。又攔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剪開自己的褲子,掏出小雞雞,嚇得眾女生嚎啕大哭。”

“公元2107年,南兒八歲,升入稻田學校高級班,成為了該校6——10歲兒童們的領袖,帶領本校的頑童和周邊學校的孩子打了幾仗,打出了威風,刷新了該校素質教育的新記錄。”

“公元2108年,南兒九歲,在稻田學校高級班畢業,進入了人生的第二個關鍵階段,成人訓練階段……”

“公元2109年1月2日,南兒剛滿9歲,就要被國家教育總局成人訓練司的教官接走,進行最為嚴格最為殘酷的成人訓練……”

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公民都沒有黃河帝國公民這麽好的身體素質、智商情商和思想道德修養,其根本原因就在於在這個國度裏實行了嚴格的訓練和殘酷的淘汰製度。

嬰兒出生是第一次淘汰,其目的主要是淘汰那些生命力嬴弱,生存意識淡薄的嬰兒。

成人訓練是第二次也是最為殘酷的一次淘汰,即穿越時空來到遠古的洪荒時期,接受殘酷的考驗。

這次訓練的時間最長,一般需要7年。當然也有例外,那些身體素質好智商情商高的有可能3 年5 年就通過了所有的訓練科目,闖過了所有的關隘順利地回到了現代,而那些平庸之輩8年10年都可能回不來,有的甚至要在那裏呆一輩子。

7 年後,進去訓練的孩子回來時剛好16歲,便可以舉行成人加冕儀式。

進行成人訓練的孩子們,不能享受現代文明的成果,他們首先被放置在原始森林,去過那種茹毛飲血的生活。然後,再刀耕火種,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接近現代的文明。

總之,他們在訓練的全過程中,得走過整個人類社會已經走過的全部進化過程,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財富高度集中的資本主義社會和現在的和諧社會。

許多人在原始社會就被虎豹豺狼吃掉了,一些人則被淪為奴隸和顧工,永遠也走不出來,另一些人則被財富權貴美色所惑,根本不願意回到現代的和諧社會中來。

因此,能順利回到現代社會中來的不到一成。

這一著棋確實高超,可以說是黃河帝國國民素質高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另外帝國還將一些道德品質差和違法亂紀的成年人再次送到不同的時空,不同的朝代,讓他們接受野蠻人的再教育。

因而,帝國沒有監獄,也不需要監獄。

帝國公民通過成人訓練後,方可進入大學進行學習深造。

按照帝國的教育理念,我們後來人都是在前人成果上再創造,也就是說我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摘取最亮麗的科技成果之星。

我們根本沒有必要花上十幾年時間,去學那些毫無實用價值的功課。

帝國的教育是最先進的,也是最為成功的。

在孩子們成年以前,她隻著重孩子們的能力培養,諸如:學習能力,生活能力,生產能力,競爭能力……

另外就是玩,讓孩子們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和充實的少年。

盡管成年訓練殘酷了些,但沒有一個人有怨言,因為這會讓大家受益終生。

許多人到老時,都覺得這一生最大的財富,還是成年訓練時那些甜酸苦辣的體驗。

有些人則樂此不彼,成年後還多次要求重新返回去,進行一次又一次的體驗。

大學隻兩年,在黃河帝國真正讀書的也就這兩年。

這兩年如果擺在成年以前,大家便不知如何打發。

如今,經過了這麽多磨難,自然對眼前的學習機會特別珍惜,又加之現代科技成果的運用,學起來便得心應手,再苦再累,也覺得甜。

兩年後,大學畢業,便成為黃河帝國的正式公民,如果還想繼續讀書可以進入高等學府科研機構深造,想工作的就可以戴上意念傳輸器穿越時空來到任何一個國度任何一個朝代,去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偉大壯舉……

離開父母去原始森林接受成人訓練的日子終於到了,但這天依然象往日一樣,顯得很平靜。

弘文斌吃了早點照例去球隊練球,黃蓉依舊寫她的網絡小說。

不同的是弘文斌在臨出門時,擁抱了一下兒子說:“祝你順利通過成人訓練!”

弘南把拳頭握得緊緊的,高高地舉過頭頂,大聲地說:“我會的!”

時間如果倒退一百年,那將是一場怎麽悲壯的送別場麵喲……7 年,將近三千個日日夜夜呀,這親骨肉的分離,怎麽就不痛?如果訓練不順利的話,還要增加時日,有的甚至有可能永遠留在那裏。何況那裏到處是虎豹豺狼,血腥殺戮,爾虞我詐,誰能保證自己的孩子能成功地通過這些殘酷的訓練,安全地返回到現代社會中來呢?但帝國的父母們將這事看得很淡,不就是個成人訓練嗎?誰沒經過?帝國的父母們認為,每個人的路都得自己走,誰也代替不了。如果自己的孩子在訓練中被虎豹豺狼吃掉了,或因為其他原因沒通過訓練,無法回到現代,他們也不會過度的悲傷。這不是無情,而是理智,社會要向前發展,必須淘汰一些人,而最好的淘汰方法莫過如此。

“風瀟瀟兮水亦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

這種縈繞了兩千多年的壯烈情懷已經不複存在了。

沒有眼淚,也不悲傷。

弘文斌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和妻子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車轉身,大步流星地上班去了。

黃蓉隻是向兒子微微地點了點頭,笑了笑,便回到電腦桌邊,繼續啪啪地敲響了鍵盤。

五分鍾後,一架彈頭似的時空穿梭器,平穩地落在弘南麵前。

弘南一走進去,剛剛開啟的門就嚴嚴實實地合上了,接著聽得轟地一聲巨響,便什麽也不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