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殺手死亡

這天中午,端坐在電腦椅裏的章早停止了呼吸。經法醫檢驗,章早老師死於一種致命的化學藥品。這種藥品在化學係的化學實驗室裏就大量存在。凡是進實驗室做實驗的學生、教師包括章早老師本人,都有可能搞到這種藥品。

也就是說,章早之死:自殺或者他殺的可能性都不能排除。

青年教師章早在電大被人稱為“殺手”很有些曆史了,開始是因為他的棋──中國象棋,國際象棋,圍棋,甚至五子棋,幾乎無人能敵。後來“殺手”的含義漸漸發生了轉折。章早對這個轉折開始懵然不知,直到有一天擔任化學94班班主任的Y小姐指著章早送來的學生成績單驚訝地叫道:

媽呀,15個不及格?難怪學生都叫你“殺手”呢!

Y小姐是係裏一個嘻嘻哈哈、心直口快的大齡姑娘,人稱“傻大姐”,她本是開玩笑說這句話的(當然,她也不希望她管的班級成績不好),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章早卻認真地和她理論起來,噢,殺手殺手,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章早直搖頭,說,我真想不通,就我這樣,還算殺手?老實告訴你,卷麵45分以上的我都拉上去了,否則25個紅燈也不止!我想我夠心慈手軟、不負責任了,夠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黨了。

早早一臉委屈的樣子:Y小姐,你仔細看看,你看我這個樣子,像個“殺手”嗎?

Y小姐裝著很認真地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遍,然後笑著搖搖頭,說,不象。和你站在一起,人家保證說我是殺手。她的話引得辦公室裏哄堂大笑。

說來也是,章早那種白白淨淨的斯文樣兒,那種儒雅有餘的風度,怎麽也和“殺手”掛不上鉤兒。

但也有人持不同意見。係裏的副主任“魚頭”當時就很幽默地說:不叫的狗最會咬人嘛,在武林高手裏,沒有殺相的白麵書生往往是最厲害的殺手!

這話說了不到一個月,我們的“殺手”──章早老師突然莫名其妙地死了。

說莫名其妙,因為據他的妻子江蘇說,他上午十點多鍾回到家就坐到房間的電腦跟前看影碟,是那盤他最喜歡的《性。感泳裝迪斯科》,滿屏幕是半裸的洋妞挑逗地扭來扭去,他隻有在心情最好或者心情最不好的時候才看這個,但她無法判斷他當時的心情到底是好是壞,她叫過他好幾次他都沒有反應,後來她進去推他出來吃中飯,才發現端坐在電腦椅裏的章早已經停止了呼吸。時間是中午12點15分左右(1999年6月22日)。

經法醫檢驗,章早老師死於一種致命的化學藥品。這種藥品在化學係的化學實驗室裏就大量存在。凡是進實驗室做實驗的學生、教師包括章早老師本人,都有可能搞到這種藥品。也就是說,章早之死:自殺或者他殺的可能性都不能排除。

公安局來了兩個偵查員。老麵孔了。(可能是分管電大這片的。學校出了事,都少不了他們來。)前不久計算機係辦公室失竊,被撬去一千多元,保衛處把他們請來了,據說他們在辦公桌、門框上獲取了不少清晰的指紋,他們當即表態說,不出一個星期即可破案。那幾天他們的身影頻頻出現在校園裏,捧著一塊塗了黑墨油的玻璃出入課堂、辦公室,勤奮地查驗著學生和教職工的指紋。但事情的進展並不順利,用他們的話來說,他們期待的那個指紋始終沒有入網。

這次他們改變了方法,先找有關人員談話,了解情況。章的妻子江蘇當然首當其衝。

江蘇看上去很悲痛,神情木木的,對他們的提問所答甚少,大部分是搖頭,偶爾點點頭,那高傲冷淡的神情仿佛在說:你們問那麽多有什麽用?還不是盲人點燈白費蠟。但公安員的韌性極好,他們不動聲色,不急不躁,鍥而不舍,最後用鐵棒磨針的功夫磨出了一點光亮。

在案發的前一天中午大約11點半,有個畢業班的男生曾匆匆忙忙來找過章一趟,好像在談什麽畢業補考的事,氣氛好像不太正常。事後問章早,章早隻是很氣憤地說了一句:他竟敢直接送錢給我,現在的學生,膽真是越來越大了。

這個學生很快就找到了,是化96班的,叫懷才。對此事,他本人也一口承認,並不抵賴。我是給他送錢去了,44元,懷才說,那是他的錢,一年級時他為我們班買圖紙墊的錢,當時我是班長,現在我要畢業了,我不能欠他這份錢。懷才說得理直氣壯,坦**自如,無懈可擊。

至於章早所在的化學係領導則意見一致,尤其是“魚頭”頗為肯定的說,章早不可能是自殺,尤其是目前,他更沒有自殺的理由,他剛剛新結婚、搬進新居不久,沒聽說兩口子有什麽不對,再說去年我們剛剛提拔他做了係辦公室主任,而且還準備進一步提拔他做主任助理,他自己的情緒也很樂觀、很穩定的……

當說到懷才、說到章早對學生的學習要求嚴格,由此招到不少學生嫉恨時,係領導則眾口一詞地說,章早不可能是他殺,尤其是學生。“魚頭”說,有些學生,比如懷才,雖然因為章早老師教的這門課沒有及格而不能畢業,但也不可能因此動殺機,再說學校對他們還有其他的補救方法,退一萬步說,他殺了任課老師就能畢業了嗎?這是何苦呢?

是啊,聽上去都是很有道理的。一個人,既不可能是自殺又不可能是他殺,那麽剩下的隻有一種可能了:自然死亡。這樣做結論固然省事,說不定也皆大歡喜,可死者血液裏那種令人頃刻喪命的化學毒品卻明擺著,又作何解釋呢?

兩位警察差點兒要糊塗了。

殺人動機或自殺動機好像是有的,但又似乎沒嚴重到死人的地步。看來網還得撒得更深些、範圍更廣些。

兩位警察日夜兼程分別調查了很多人,很辛苦。但大多數人含糊其辭,或三緘其口,一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冷麵孔。隻有幾份“證詞”看上去似乎還有些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