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小瑩詭變

二叔道:“還是最初的問題,這架鋼琴出現離開又再次出現在周家。時間點上很值得推敲。我們可以做個假設。首先,假設這架鋼琴本身就是陰貨。具備的能力是讓使用者患白血病而死。沈先生得到這架鋼琴之後,產生了害死周慧母女侵占其財產的目的。他將鋼琴借周慧之手送給周娜娜。周娜娜使用之後,果然生病,住進醫院。沈先生沒能和周慧結婚,無法繼承其財產,所以還不能讓周慧死,所以他將鋼琴損壞送到意大利修理。之後沈先生和周慧結婚,成為其合法丈夫。周慧前往美國尋找前夫。沈先生先其一步找到前夫,然後花錢收買,使其藏匿不出。待周慧回國,沈先生立刻將鋼琴運回,交予周慧使用,想將其害死。之後又出錢收買新出現的供體,讓他像周慧的前夫一般突然消失。意外的是,周慧的鋼琴在周娜娜死後,產生了思念體被圓慧大師盯上。才有了羊角山的祭祀。”

二叔這推斷有點陰謀論的味道,盡是往沈先生身上潑髒水了,用魯迅的話來說就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沈先生。

我說:“你怎麽弄得跟福爾摩斯一樣,搞得跟我大哥似得。”

二叔道:“這件事還真得找你大哥幫忙。”

“找我大哥幫忙?”我差點沒把下巴跌掉了,“你別搞笑了,就咱做的這些事兒,要是讓我大哥知道了,鐵定把咱倆吊起來打一頓,你還要找他?”我說,“這不像你的風格呀,以你的性子該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能避免麻煩盡量避免,怎麽就硬趕著往上貼呀。”

二叔道:“我的風格是,隻要不耽誤我賺錢,什麽事我都睜隻眼閉隻眼。但是沈先生已經在耽誤我賺錢了。隻要有他在,咱們想從周慧這兒賺到的報酬,絕不可能。”

我一想,還真有這種可能。那胡律師不是說了嘛,現在好牌在人家手裏,人家想怎麽打,就怎麽打。

我問他:“你要找我大哥幫什麽忙?”

二叔道:“想讓他幫忙查一下周慧公司以及沈先生個人的財務狀況。”二叔把剛才詢問周慧時記下的兩個時間點交給我,“關鍵是這兩個時間點附近的財務支出狀況。”

這兩個時間點分別是周慧出國尋找前夫的時間以及新的骨髓供體出現的時間。這是要找到沈先生出錢收買周慧前夫和骨髓供體的證據。

我說:“周慧是京城人,你讓一個十八線小城市的刑警,調查一京城大明星的財務狀況,有點強人所難了吧?”

二叔道:“得了吧,你大哥什麽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隻要跟他的職業掛鉤,除了天上的星星摘不下來,還有什麽他做不到的?”

我看了看時間,已經接近零點,我問他:“明天聯係?”

二叔道:“現在就聯係吧,爭取能在明天晚上周慧來之前得到結果。”

我還是有些猶豫,我已經有半年沒和大哥主動聯係過了,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二叔道:“說的越簡單越好,太矯情,他才反感。”

我想了想,撥通了大哥的電話,隻響了一聲,電話就接通了,我叫了聲:“大哥?”

那邊響起打火機的聲音,聽起來大哥剛叼上一根煙,他的聲音疲憊中帶著冷酷,絲毫不帶寒暄:“什麽事兒?”

我說:“求你幫忙調查個人。”

大哥:“誰?”

我說:“鋼琴家周慧,她公司的財務狀況,以及她的丈夫沈郎的個人財務狀況。”

大哥:“什麽時間段的?”

我說:“有兩個關鍵點,待會兒我短信發給你。”

大哥:“還有別的事兒麽?”

我:“就這麽多。”

大哥:“你讓刑二雷接電話。”

我正在感歎大哥如此幹脆,沒想到他突然點了二叔的名。

我扭頭去看二叔,他臉都綠了,脖子一縮,直衝我搖頭。

我有心整他,回複到:“二叔說他不在。”

大哥:“嗯?”

這一聲“嗯”,拖著長音,充滿了不忿。

我幾乎能想象出,大哥眯著眼,仰著下巴,要伸手打人的模樣。

二叔一腳把我踹翻,搶過電話,戲劇變臉一般,露出個極為諂媚的笑容,點頭哈腰,溫聲細語道:“大侄子,工作還順利吧?什麽時候去天州上任啊?我擺一桌酒席給你慶祝啊。”

大哥冷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膽子不小啊?跑到瀨縣去,醉酒鬧事,被關在派出所一個晚上。還上了電視。你是嫌自己斷了條胳膊很威風是不?怎麽著?以為自己是獨臂大俠?要拯救黎民蒼生?我勸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天塌了自有個高的去頂,輪不著你這個矮冬瓜。”

這話可當真是陰損至極了,專在二叔傷口上撒鹽。不過聽這話裏的意思,大哥好像知道二叔闖了周家別墅是為了阻止周慧彈琴。

二叔差點哭嘍:“怎麽這事兒你都知道啊?”

大哥義正言辭,像是在下達最後通牒:“我不管你在幹什麽,做事給我有些分寸,再敢鬧到派出所去,我把你那隻胳膊擰下來。”

二叔連連稱是。

“嘟”的一聲,大哥掛了電話。

二叔一把將電話砸在我懷裏,罵道:“說你大哥是活閻王,那都是說的好聽了,他比閻王爺還凶。讓他下了地府,他就是個鬼見愁,閻王爺都不願收他,他絕對長命百歲……”

發了一通牢騷,二叔又打了一連串的電話。其中有拜托人調查周慧的前夫的。有拜托人調查意大利古舊鋼琴拍賣記錄的,有拜托人調查周慧小時候所在的孤兒院的……看樣子是下定了決心要把這件事給調查個水落石出。

其實我一直很奇怪,周慧送來的視頻錄像,二叔以前隻是挑選了周娜娜在舞台演出時的幾個片段看了,之後就全都交給小瑩了。怎麽突然就開始研究這錄像了呢。

我問他,他回答道:“我看錄像其實是為了小瑩……”

他正準備說下去,隻聽得樓道裏傳來噠噠噠噠的腳步聲,我倆趴在窗戶上往外看,隻見小瑩從樓梯口走了上來,披頭散發的,徑直去了客廳。我倆悄悄出了總控室,趴在客廳門前觀望,卻見小瑩又開始哼著戲給自己化妝了,這是又夢遊了。

二叔拍了我的肩膀,帶我回了總控室,關了門,我問他:“小瑩又開始夢遊了,咱倆不看著點啊?”

“沒事兒,”二叔擺擺手,表情嚴肅,問我,“你有沒有察覺到小瑩最近的變化?”

“最近的變化?”這問題有點突兀,我問他,“你指的是那一方麵?”

二叔道:“外貌。”

我說:“變得漂亮了啊。小瑩不是說了嘛,她買了些護膚品用。”

二叔搖搖頭:“你不覺得她現在長得很像某一個人麽?”

“某一個人?誰啊?”我仔細去想小瑩的長相,我突然發現,我竟然無法在腦海中準確定位出一張臉來。小瑩的長相?我竟然想不起來了?

一時之間,我的大腦一片混亂。

明明和小瑩朝夕相處,我怎麽會想不出她的臉來呢?

二叔從手機裏調出一張照片遞給我看:“這是今天中午,我讓陶翠蓮發過來的。”

這照片是陶翠蓮和一個女孩的合照,女孩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年紀,穿著高中校服,紮著兩個馬尾辮,低著頭,怯生生的,看起來極為安靜。

二叔指著那女孩問:“你看這是誰?”

我搖搖頭:“沒見過。”

二叔道:“這是小瑩啊。”

“啊?”我盯著照片仔細觀瞧,這女孩的相貌樸素平凡,遠不如小瑩漂亮。這分明是一張陌生的臉,我絕對是第一次見到,“這怎麽可能是小瑩呢?”

二叔說:“這就是小瑩,這是一個月前,小瑩和陶翠蓮的合照。”

我萬分詫異,我說:“二叔你是不是糊塗了,小瑩長什麽樣子,我能不知道麽,她現在就在隔壁,要不咱倆去看看。”

二叔歎了口氣,又從電腦上調出一段錄像來,播放給我看。這是周娜娜生前的錄像,錄像中,周娜娜先是唱了一段戲,然後蹦蹦跳跳跑到周慧身邊,用英語問她:“我唱的好不好聽?”周慧回答說:“唱的太好聽了,我去叫你沈叔叔來,讓他也聽一聽。”周娜娜立刻沉下了臉,拽著周慧的衣袖撒嬌道:“我不喜歡沈叔叔。”

這……這一段情景似曾相識。

我突然意識到,這是昨天晚上,小瑩夢遊時演的一場戲。當時她是對著貼了麵膜的布娃娃說了同樣的話,做了同樣的動作。

一時間,我直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隔壁的唱戲聲突然停了下來。噠噠噠噠的腳步聲響起,這腳步聲從客廳響到走廊,然後在總控室的窗戶處停了下來。

我和二叔同時朝著窗外望去,隻見小瑩一張臉慘白如雪,卻掛著兩道血淚,從眼角直垂至鼻翼。她咧著嘴笑,一邊笑一邊趴在窗戶上往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