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狗狗

狗狗是一隻斑點狗,狗狗是一隻智障狗。

那是妻子從朋友家的一窩小狗中抱來的。雖說我討厭狗呀貓的,但我默許了。誰讓我是個刑警一破案就長時間在外不歸,而我們的女兒又上了大學遠走海外了呢!

像寵女兒一樣寵它,雖然它是一隻公狗。中國人對子女嬌生慣養的陋習再次在妻子身上複燃。每天訂的牛奶自己舍不得喝,全給了狗狗了。狗食嘛,說是罐裝的不新鮮。每天起大早去肉攤,就為買幾根新鮮骨頭,大人喝湯,狗吃帶肉的骨頭。

狗狗長大了,卻令人討厭了,因為我發現它智殘,就類似於我們說的智殘兒童。吃東西吃不幹淨,嚼塊肉嚼到最後總要從嘴裏掉一塊口水拉拉的肉下來,且再也咬不住吃不掉了。扔一個蘋果過去,它撲過去,總撲不準,總會撲在蘋果上,自己搭在蘋果上呲出老遠摔個跟頭哀哀地叫。叫它坐下,那更糟。別的狗會蹲坐著,用眼看著你,伸出小舌頭,搖著小尾巴,那副惹人憐惹人疼的樣子讓人多愛多疼都不為過!可咱們的狗狗呢,兩條瘦瘦的後腿叉八著支著,可憐地支撐著那過於肥大的大肚腩!那吃力的樣子,那可憐得就要倒下去的樣子,恨得我一腳把它踢到了門外。妻子一步搶出去抱起了它,“狗狗狗狗”地叫著,連連埋怨我的冷血。

最可恨的是它的沒記性。它記不住人。有人來了,隻要是笑模笑樣的輕聲細語的,它總是把他(她)當好人待。如果是大聲惡語的,不管是誰,就是我,如對妻子聲音高了一點,它立即換出一副凶凶的樣子,一聲不吭,上來就咬。現在,我的幾條警褲上都是它牙印。妻子說,它在長牙呢,在磨牙。褲子破了我們換新的嘛。她可真有耐心。她下崗前是廠裏幼兒園的老師。

那天晚上,我破了案從縣裏回來。快到家了,我先朝家裏打了個電話,告訴妻子一聲。我們這行有個規矩,沒有老公的電話,不論是誰敲門按鈴,晚上都是不能開門的。我們一輩子都與壞人打交道了,得罪的人有多少自己也記不清了,亂開門的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聽到了我熟悉的腳步聲,妻子跑來開門。老夫老妻的,還擁抱了一下。然後我習慣地脫了大皮鞋,朝屋裏扔……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惡狠狠的聲音在我腦後響起,別動,動就打死你!我在這兒等了你快一個月了!

一支冷冰冰的槍口頂在了我的後腦袋上。顯然,我是遇到仇家了。我飛快地想著解脫的辦法。但沒有機會。汗,真的在嘩嘩地下。

這時,刷的一聲,狗狗乘著我的一隻大皮鞋“滑”到了我的後麵。顯然,它又是在撲我的皮鞋時撲空了……

狗狗跳了起來,撲向了我身後那個凶凶的人。它不聲不響來得太突然,它一口咬住了這人的褲腳就拽,那人沒準備,一個跟頭就倒了地。

我一個老鷹翻身就騎在了他身上,銬上了他。我再看看狗狗,它還是那樣,兩條瘦瘦的後腿叉八著支著,可憐地支撐著那過於肥大的大肚腩!不過,這次,不等我妻子上去,我已抱起了它,把這個這麽晚還沒睡與妻子一起等我的小家夥緊緊地抱在了懷裏——其實,隻要有那麽一點點識別好壞的能力,就能做一個最好的動物的,我流著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