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命運的齒輪

漆黑的夜,萬籟俱靜,城市霓虹閃耀,但已不複喧囂。

假日大廈高三百多米,如定海神針屹立在城市中央,它是這個城市的地標性建築,一麵是假日大酒店,一麵是商務寫字樓,而最高的三層,屬於一個名為Destiny的公司。

一個男人緩緩走進電梯,疲憊地脫下黑色西裝,鬆開領扣,伴隨著電梯門的關閉,仿佛把萬千煩惱一同關在了轎廂外。

“叮”一聲脆響,電梯門緩緩打開,他拖著西裝,走向深不見底的黑暗。他不開燈,憑著記憶走到巨大的玻璃幕牆前,神色頹然的注視著腳下的萬丈深淵,神情凝重得仿佛要把這世界看穿。

“18,過來。”

隨著他的口述指令,黑暗中某個角落,亮起兩點猩紅的光芒。光芒搖曳,伴隨著‘嗒、嗒’金屬輕扣地麵的腳步聲,一隻鈦合金做骨架,碳素纖維做表皮的機械狗走到他的跟前。它似乎看懂了眼前這男人不悅的情緒,自覺地蹲坐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

18是世界上最先進的AI機械寵物之一,隻有Destiny公司首席幹預師才配備。

“匯報元老院對N1689號項目失敗的處理決定。”

“N1689號項目,周文成幹預案,等級,S級,結果,失敗。幹預師Nina暴露,違約賠償數額超過千萬,是公司兩年內損失最慘重一起幹預失敗案例。元老院認為,周文成案中,幹預師Nina經驗不足,在察覺到被識破偽裝身份的情況下,未能果斷終止任務,導致身份暴露,承擔主要責任,開除處理,永不錄用。首席幹預師沈沐臨危不亂,止損有功,但也有用人失察之失,功過相抵。”

他抬起手,示意18不用再說下去。

“Nina給您留下了訊息。”18沉默一會兒,播放Nina給他留下的錄音:“沈沐,對不起,我知道這次暴露給公司帶來了很大的損失,我想自己去彌補,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沈沐抬頭看向夜空,深諳的眼底映著靜謐的星光,如一泓冷豔的水。

Nina是他很看重的徒弟,他很想再給她一次機會,但他知道這是Destiny公司製度絕不容許的。

他微微歎了口氣,道:“封存Nina的檔案,把她送到香港,根據公司製度嚴密保護三個月,監視一年,再給她一個新的身份,盡最大的可能,給她安排舒適的生活環境,讓她自己挑選心儀的工作。”

“是。元老院下發了Nina的繼任者人選,個人信息資料已經發來,要開啟投影嗎?”

“不必了。檔案再漂亮,沒有演技和心理素質一樣會暴露。回訊息告訴他們,這次我自己去找。”說完,他緩緩站起,重新往電梯走去。

“進入睡眠程式,18。”

“再見。”

“曆史是一個癌,我們都是癌細胞。這個癌終將擴散,和地球這個宿主一同走向死亡,那一天我們稱之為‘DestinyDay’。”

步宴晨身著一襲白褂,神色悲憫地站在舞台中央鋼構腳手架搭建的兩米多高的平台邊緣。她扮演的是一個製造‘末日’,卻以為自己在拯救未來的生物學教授,這是她最後一場戲,等和她對峙的警察大吼一句‘你已經無路可逃了’之後,她就要從三米多高的平台跳下去,然後重重摔在藏在舞台下的救援氣墊上。

“你已經無路可逃了!”警察嘶啞的聲音像喪鍾般敲打著她的耳膜。

‘跳下去?’步宴晨低頭看向黑漆漆的舞台底部,醜陋並布滿補丁的救援氣墊正鼓足勇氣、張開懷抱等著擁她入懷,破舊的鼓風機把夏日微風吹出西北風的效果,讓她的發絲淩亂成粉絲,身上的白大褂跟破敗的旌旗似得獵獵作響,這一切都讓步宴晨是那麽的不爽,當然,最讓她不爽的一點是,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七次從三米高的平台上跳下去了……

步宴晨站在平台邊緣,身子微微地戰栗著,不是嚇的,而是氣的。

“第一次是跳得遲疑,第二次要後背著墊,第三次摔得不夠飄逸,接下來根本就是莫須有的理由,周樹離那根給腦供血的動脈是堵車了嗎?”她心裏默默抱怨。

此時導演周樹離正坐在貴賓席上,一絲不掛的頭頂著呢絨鴨舌帽,小眼睛專注地看著舞台上的那個演員。

“最後一次,最後再跳一次。”步宴晨閉上眼睛,試圖說服自己再跳一次,但連著從三米高的地方跳下去,即便是摔在氣墊上,也讓她的後背疼得被火燎過似的。

“你怎麽還不跳?”演警察的肖宗洋壓著聲音催促步宴晨,表情帶著說不出的戲謔和幸災樂禍,仿佛在說‘你也有今天’。

女主演孫菲菲狀似柔弱地靠在“天台”的門框上,嘴角淌著血,出氣多進氣少,一副快要香消玉損的樣子。按照劇本,她這時應該夙願得償,放下心中的一切,雙眼四十五度仰視天空,無神且空洞,但此刻,她那兩隻眼睛卻明晃晃地盯著步宴晨,興奮得炯炯有神,仿佛隻要看到步宴晨再跳下去一次,她死都瞑目了。

“砰!”一聲巨響帶起無數塵埃,步宴晨終於如眾人所願跳下高台,一雙雙快意的眼神就像箭矢,在她墜入深淵之後尾隨而至,欲趕盡殺絕。

她無力地躺在氣墊上,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從當初眾星捧月的位置,跌落為眾矢之的?

‘一個好演員,隻有表演天賦是不夠的,要學會做人。’周導的話在腦中盤旋,她似乎明白了造成這困境的原因,大體是因為自己不會做人。

結束排練,她難得打車回到了出租屋,因為她實在沒力氣去騎她的小電驢,更沒勇氣擠地鐵、公交,深怕把後背的皮給擠皺。回到出租屋照鏡子的時候,她發現整條背紅得像新鮮出爐的乳豬,問了下度娘,說要冰敷,然而她租的房子,沒冰箱,隻能不斷地用冷水衝。

她租的是一間由三居室隔成六居室的房間,小得隻容得下一張床,一個衛生間,還有一個床頭櫃,那是她吃飯……吃泡麵的地方,房間一年四季彌漫著一股味道,起先她以為房間裏有什麽在發黴,後來發現整個房間除她之外的一切都在發黴,估計再住下去,她自己也快了。

隔壁租戶的女人是兩個月前住進來的,她一直沒告訴步宴晨她的名字,步宴晨隻知道她在寫書,她說出了書就送步宴晨一本。

她長得很寡淡,五官分開看都算得上精致,但合在一起就有種渾然天成的疏離感,好像整個世界都與她無關。這種感覺源自哪裏?步宴晨也說不上來,可能是來自她的眼睛吧,那女人的眼睛很恬淡,深諳的眼底恍如汪洋大海一般波瀾不驚。步宴晨從未見過如此堅定的恬淡,仿佛天塌地陷也不會讓她動容。

她的恬淡和這充斥著黴味的底層世界格格不入,當然,這種人步宴晨見得也多了,S市這座魔都,懷才不遇的比懷孕找不到爸爸的還多,而且她還是怪人一個,有時幾天不出門,屋裏也沒什麽動靜,當步宴晨以為她搬走了的時候,她又會突然出現嚇她一跳,不過為人倒不錯,那天晚上,是她拿著水管子,一直幫步宴晨衝背。

“你是不是跳河了?”她問步宴晨,背上這麽大片紅是怎麽弄的。

“是啊,這裏洗澡不方便,看見黃浦江的水今天還算清,就忍不住跳下去打了個滾。”步宴晨雲淡風輕道。

那女人一怔,以為她真自殺去了,歎了口氣對她道:“別那麽傻,有什麽想不開的。實在想不通,可以向我傾訴呀,我下本書還愁沒素材呢,你要知道人固有一死,何必急於一時,下次跳河前先把你的心結告訴我,我會在序裏提到你的,萬一你真死成了,這本書不用造勢就能熱賣。”

“謝謝你的忠告,其實我剛才是開玩笑的,今天我很不順,從很高的地方跳下來,導演讓我跳了很多次,所以才把背弄成這樣。”步宴晨對她說。

“做演員這麽辛苦嗎?不如換份工作。”她勸道。

步宴晨搖了搖頭,說:“我從很早的時候就決定了走這條路,不管多難,哪怕要移山填海,也不會回頭。人就這一輩子,如果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賺再多的錢,我也不會開心。”

那個女人聽了她的話,微微一愣。

“對了,今天超市買一送一,我買了兩盒方便麵,一會兒請你吃一碗。”步宴晨說。

“好,給你衝完我拿碗來。嗯……也不能白吃你的麵,我一會兒送你樣東西。”

“什麽東西呀?”步宴晨挑了挑眉梢。

她神秘一笑:“能改變你命運的東西。”

她送給步宴晨的,是個精致的齒輪吊墜,通體閃爍著銀色的金屬光澤,戒指大小,正麵看上去像機械表的機芯,一個大的內向齒輪裏,鑲嵌了數十個小齒輪,齒輪相互緊咬,有種時間操縱器的即視感,隻是少了指針和時間刻度盤。

吊墜的背麵是一個四輪的羅盤,中間的圓心刻著字母T,第二輪順時針刻著S、E、I、A四個字母,第三輪順時針刻著E、J、G、N、P、X六個字母,最外層順時針刻著D、O、L、V、B、Y、M、W、R、U、Z十個字母,外麵的三輪都能轉動,這個吊墜的邊上有一條小縫,似乎隻要把背麵那個羅盤拚湊成一個特定的解碼單詞,這個齒輪吊墜就能打開。

“這個吊墜是我撿到的。”那個女人半開玩笑地說,她曾把這個齒輪吊墜給五台山的和尚開光,和尚告訴她,這個是吊墜是命運之神的信物,有逆天改命之功效,並囑咐她好好保管,除非遇到有緣人,不可輕易示人。

當然這種鬼話,步宴晨是不信的,如果這個東西真能改變命運,她現在也不會盤腿坐在發黴的**和自己一起吃泡麵了不是,大概她也沒指望步宴晨信吧。

不過既然是撿來的,步宴晨猜想也不會有多貴重,沒推辭兩下就笑納了。在她心裏,給這個吊墜的估價大約等同於一碗泡麵吧,畢竟是用一碗泡麵換來的。

那天晚上她隻能趴著睡,但這個姿勢讓她不習慣得很,根本睡不著。睡了半個小時還是未能入眠後,她索性開了床頭燈,睜著眼等天亮,百無聊賴時,瞥見了被隨意丟棄在床頭的那枚吊墜。

看著吊墜背麵那個羅盤,回想起那女人給她吊墜時再三強調的‘命運’,她心念一動,腦子裏蹦出一個單詞‘Destiny’。

她徐徐轉動羅盤,發現在轉動羅盤的同時,正麵的齒輪也跟著轉動,當他把羅盤上的字母拚湊成‘Destiny’這個單詞時,聽到吊墜裏發出輕微‘滴’的一聲,旁邊的那條縫突然亮起紅光,然後前麵齒輪那一麵彈開,裏麵是一塊閃著紅光的屏幕,蓋上刻著龍飛鳳舞的英文名字:Nina。

夜,月黑風高,整幢假日大廈唯有頂樓一麵玻璃幕牆,還從閉合的百葉中透出些許微光。

沈沐坐在工作室中央,他身前是一張微亮著的屏幕桌,身側是四台屏幕組成的大型電腦終端顯示屏,屏幕上顯示著複雜網絡圖,若是細看,會發現這張圖竟以一座城的衛星俯視圖為底圖。

他時而專心致誌地在屏幕桌上構畫圖紙,時而敲擊鍵盤寫著項目策劃,那份策劃加上配圖,照片,足足有八十多頁紙。

“18,把聚龍大廈二樓、十四樓樓層圖投影到四號屏幕上,把主供聚龍大廈的龍電702線、紅龍715線電纜走向投影到三號屏幕上,包括源頭變電所,沿線環網站、中壓箱、分支線,高配室都要標注明晰,把聚龍大廈的弱電接線圖投影到二號屏幕……”

沈沐下達著口述指令,一口氣說到第三項指令,才發現18的動作似乎慢了一拍,他第三項指令都說完了,第一項指令它都還沒執行。

沈沐疑惑地轉頭看向18,卻發現它也正注視著自己,隻是那張碳素纖維臉上看不出悲喜,它對他說:“發生優先事項,Nina的身份標示器‘命運齒輪’打開了,已經發來位置信息。”

Nina失蹤,快四個月了吧。自從周文成幹預案失敗到現在,Nina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身份標示器,是Destiny公司給每個幹預師、幹預師學徒定製的配飾,Destiny公司的規章製度不多,其中最嚴苛的一條,是幹預師身份絕不可對外暴露,一旦違背,必須開除,且永不錄用。

所以每個幹預師視自己的身份保密工作為第一要務,寧可項目失敗,也絕不暴露,即便對公司內部的同事都也多加防備,甚至幾個幹預師同時執行一項高級任務前,互相都還沒見過麵,隻有通過身份標示器才能認出對方,知道對方的位置信息。

每個作為身份標示器的配飾自然都不是凡品,都出自名師之手,價值不菲。Nina那件‘命運齒輪’,便是公司委托瑞士鍾表設計大師操刀。

“需要我把Nina的位置信息投影到一號屏幕嗎?”18把前麵三項指令完成,撇了撇頭問沈沐道。

“不用。”他帶上耳麥,眼神沒有半點起伏,仿佛沒聽見關於Nina的那個消息,繼續沉浸在永無休止的工作中。

在命運齒輪打開的一瞬間,步宴晨便明白這個吊墜的價值絕不是一包泡麵所能衡量的,一箱都可能不行。把那麽小的吊墜做的那麽精巧,背麵的羅盤和正麵的齒輪聯動成鎖,裏麵還別有洞天,簡直巧奪天工,這麽精美的吊墜,一千塊都不一定買的到。

況且裏麵蓋子上還刻著別人的名字,明顯是有主之物,步宴晨總覺得這件禮物收著不太妥當,打算第二天一早就把這枚吊墜還給她,可是沒想到等天亮去隔壁敲門的時候,發現房門上貼了張紙條:

“我已退租,寶貝收好,切記。勿念。”署名是Nina。

步宴晨這才知道原來她的名字叫Nina,那吊墜,肯定不是撿來的,而是她臨走前特意送給自己的。

“再見,Nina。”步宴晨對著字條告別,回自己的房間找了一條細細的項鏈,把吊墜串起來,掛在脖子上。洗漱的時候,她發現後背的紅腫大體都褪了,頓時心情晴朗起來,出門的時候還不忘把Nina門上的字條撕下,收好。

今天是周導的新劇《民國之冬》定角的日子,步宴晨進劇院大門前,把齒輪吊墜合於手心,祈禱這個名為‘命運’的吊墜真的可以為她帶來好運氣。

“步宴晨,早啊。”

正在步宴晨祈禱的時候,一隻魔爪從她後背破風而至,裹挾著滿滿的惡意,拍向她紅腫剛消的後背,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躲閃,受傷的後背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掌,把步宴晨痛得像抽了筋的小龍蝦,背都彎了起來。

步宴晨漲紅了臉,跳轉身怒目瞪著站在她身後笑得一臉人畜無害的孫菲菲。

孫菲菲穿著一襲素白的連衣裙,漂亮的栗色長卷發隨風飄動垂在腰間,白皙的皮膚映著晨輝,整個人籠罩著一片聖潔的光暈,像傳說中的六翼天使降臨凡間。要不是見識過她陰人的手段,步宴晨打死都不相信這樣的一副皮囊裹著一顆堪比蛇蠍的毒心。

她見步宴晨疼得那麽厲害,一臉驚詫,滿含歉意道:“對不起,我忘了你昨天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那麽多次,這個招呼,打得重了點。”

這是打招呼?吃奶的勁都用上了,分明是暗算吧。孫菲菲在舞台上的演技不怎麽樣,但陰人之後裝無辜時,她演技每每都能爆發。步宴晨緊咬著牙關,默默轉過頭朝劇院裏走去,孫菲菲追了上來,沒皮沒臉地搭著步宴晨的肩膀和她一道走進門。

步宴晨並不是個會隱忍的人,特別是在專業方麵,上到導演下到群眾演員,隻要表演方麵有異議,她都要據理力爭。剛進劇院的時候,初生牛犢的她就敢反駁資深老演員對她的指手畫腳,雖然她的觀點大多都是對的,但是劇團那些資曆深厚的演員,即便周導也要讓三分,步宴晨這脾氣,讓周導著實尷尬。

周導把步宴晨提為女主角後,她心裏更是隻有戲,沒有半點人情世故,有的時候連周導也頂撞。

現在回想起當初,步宴晨自認太傻太天真。大學時導師曾對她說,一個演員對表演應該有吹毛求疵的態度和永不妥協的精神。這句話她一直奉為座右銘,銘刻在心、在骨子裏。

現在她知道這句話是不完整的,知道周導那句‘作為演員隻有表演天賦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會做人’才是至理名言。

但她就是即便站在身邊所有人的對立麵,隻要認定是對的,就堅持到底,絕不妥協的人,所以她滿懷才華的混成了現在這樣一副鳥樣。

這孫菲菲一直以步宴晨的好友自居,在步宴晨春風得意的時候,孫菲菲恪守作為一個朋友的本分,就算步宴晨當眾人的麵教她演戲,她也笑臉相迎,隻是步宴晨讓她出的醜,她可都記在心裏。

在旁人眼裏,是孫菲菲一直讓著步宴晨,即便後來孫菲菲得勢,也一直當步宴晨是朋友,可步宴晨一直都知道,自從她得勢後,對自己的陰招就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現在步宴晨唯一的指望,就是能在新戲《民國之冬》裏拿到一個像樣點的角色,她已經不奢求主角了,隻要戲份多點,有吸睛的點就行。

假日大廈頂樓,陽光透過百葉窗照進沈沐的工作室,珊瑚絨鋪就的地板上升起淡淡的青霞,18走到窗邊,直立雙腿把百葉窗打開。

刺目的光使躺在沙發椅上的沈沐輕皺眉頭,他睜開眼,拿起麵前的咖啡杯走向櫥櫃:“把我昨天完成的Q1012號項目,柏文煜心理幹預策劃書通過OA係統下發給幹預師妖雀、山貓和刀疤。告訴他們,隻給三天的時間,做好前期現場查勘,目標人物心理狀態分析,核對時間節點等關鍵因素的任務,有什麽問題立即反饋,並將策劃案抄送元老院裏那三位。”

“好的。”

走出工作室之前,沈沐的手搭在門把手上遲疑了一秒,說:“把Nina的位置信息發送到我手機,然後進入睡眠模式。”

“收到。”

沈沐的手機一震,18雙眼紅光黯淡下來。

《民國之冬》的演員表已經敲定了,肖宗洋被選上男主角,女主角是孫菲菲。原本步宴晨也有個還算不錯的角色,但是定角前主創開了個會,孫菲菲和肖宗洋也被邀請參加。

步宴晨得知孫菲菲參加這個會議的消息,便猜到自己那個角色怕是要飛了,果不其然,最終演員表貼出來的時候,她的角色給了剛進劇院的新人,而她的名字已經不在演員表上了。

其實他們開會之前肖宗洋特地來找過她,約她周末一起去周莊玩,步宴晨大體也明白他的意思,隻要她同意肖宗洋的邀請,他就會在會上為她爭取一個像樣的角色。

肖宗洋這人其實沒什麽不好,要長相有長相,要才華也算有才華,之前一直追步宴晨,但她沒同意,幾次三番拒絕之後,肖宗洋便有些針對她了,但每次她不開心的時候,他又會來安慰她,總覺得這人怪怪的,所以這次,她還是拒絕了肖宗洋的邀請。

順利成章的,《民國之冬》這部戲便也沒了她立足之地。

站在地鐵站台,步宴晨胡亂地想著一些混沌的問題,比如人應該怎麽做才能人所有人都喜歡?

伴隨著轟鳴聲,地鐵明亮的燈光從黑洞洞的地鐵口射出來,步宴晨不再糾結於這些沒有答案的問題,集中精力調動全身一切運動細胞,準備在地鐵閘門打開的時候把自己塞進去。

她自然沒注意到,在和她相隔兩條軌道的島式站台上,一個帶著半邊框眼鏡的男人正全神貫注的觀察著她,特別是她脖子上那條掛著齒輪吊墜的項鏈,幽暗深邃的目光裏透出些許疑惑。

沈沐眼鏡的鏡片上,投影著步宴晨的照片。Nina的吊墜,怎麽會在她身上?

他在手機屏幕上點了點,喚醒18,一邊擠出人群,一邊用手機對18下達指令:“我發來一張照片,用人像識別係統查照片裏的人是誰,我要她的一切資料,越詳細越好。”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