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言片語

“死者女性,本名盧知曉,年齡20歲,身高165,南郊大學古漢語言係大二學生,於去年五月五日夜間離開學校後失蹤。

死亡原因是多功能器官衰竭引起的窒息,暫未查明器官衰竭的原因,大概率是服用某種藥物引發的後果。”

廖守不喜歡正兒八經地端坐在會議室聽簡報,大家都是把屁股底下的椅子一轉,把證物板往麵前一拉就可以開會。

“目前已知情況不是太多,”廖守從身後的桌子上拿到一遝紙,簡單分發給大家,“對待成年人失蹤的情況實在是處理的不夠細致,發展到刑事案件大家也隻能從頭開始查。”

說著又把手裏剩下的薄紙卷成圓筒,指著大家開始分配任務。

“你們三個跑遠一些,去南郊大學找找當初的報案人問問情況,能找到死者的朋友了解一下是最好的。”

“你們兩個搭個伴兒,去夏城區派出所問問情況,當初的電子資料不一定會保留,不過還是去問一問。”

“你們兩個,”廖守聲音洪亮地招呼遠遠坐在角落裏的項陽和細微,“要不要跟著我去小合蕎防空洞?”

那張黑白素描被細微貼在電腦上,從早上一直盯到現在,一會兒若有所思,一會兒又愁眉苦臉。

辦公室裏要開會的聲音她也根本沒注意到,直到廖守衝著這個方向喊才夢醒一般回過神。

“去哪兒?”

“去收集附近的公共監控、行車記錄儀、商店監控,我看有不少住在那附近的人去裏邊散步,再看看能不能找到目擊證人。”

“有沒有那種運動攝像機?”

細微又開始答非所問。

“我記得技術科有個小子拍什麽熱門視頻,他好像有。”

“現在可以借來嗎?”

“誒……好吧,我打電話過去問問,如果有就請他帶著去停車場找我們。”

因為太陽的原因,室外開始飛舞起柳絮,隨著溫暖的風聚集在一起,又緩緩飄散在空中,冬日的雪要是如這般有趣就好了。

在這種天氣下來小合蕎防空洞乘涼的人格外的多,連門口這片不大的廣場都擠滿了叫賣的移動攤位。

不知道是不是靜電的緣故,時不時鏡頭上就糊滿了到處亂飛的柳絮,這樣下去最後的視頻裏會全都是無用的白色特寫。

“好玩兒嗎?”項陽汗流浹背地擠過人群,抓住一隻高高揚起的紮氣球的飛鏢。

細微轉動手腕把飛鏢扔出去,綁在布靶上的氣球被紮個正著,‘啪’地一聲爆破,碎片迅速消失在人眼前。

“這裏每月開集兩次,分別在月中和月底,時間是早上六點到下午兩點,逢節假日另行通知。”

“三公裏以內的地下防空洞隻有這一個入口,通往未開放區加裝的是電子隔斷門,監控攝像頭被人動過,隔斷門不在可視範圍內。”

“所有的攤位裏隻有這個氣球攤從開市擺到現在,老板姓張,有個兒子剛大學畢業,家就在旁邊的長合元小區。”

“這裏的監控都是實時監控,沒有錄像功能,就算曾經拍到過嫌疑人的樣子也沒有保存下來。”

項陽急急忙忙的樣子出現在運動相機的鏡頭中,細微再答非所問下去他就真的要生氣了。

“你以為我們要找的是什麽樣的人?”

“當然是惡性殺人犯。”

項陽毫不猶豫地回答,並把這種回答當成了標準答案。

細微手裏還有五支飛鏢,索然無味地隨意擲出去,果然,全都沒有擊中氣球。

“我們是怎麽找到的案發現場?”

“……不是為了找假山失蹤案的線索?”

“還有呢?”

“假報警的燃氣泄漏!”

“還記不記得半路上撞上的那個神秘人?”

“記憶猶新啊,害得我最近晚上睡覺都不敢關燈。”

“他恐怕真是凶手。”

“怎麽說?”

“因為我當時帶你去的正是他逃跑的方向。”

後知後覺的驚悚果然才是最可怕的,就算站在陽光下也讓項陽腳下猛然生出一股寒意。

“真的假的?”

“我的鼻子哪有那麽靈,這又不是狗鼻子。”

“真是可怕!”

“是吧,幸好當時沒有追上,黑咕隆咚的地下,搞不好躺屍的就是咱們倆。”

“我是說你!”

“?關我毛事?”

“你當時為什麽騙我?”

“廖隊把你交給我,我得保證你的安全。”

“那又為什麽找借口帶著我追過去?”

滿天飛的柳絮搞得細微臉上癢癢的,防空洞內的涼意衝散著身後炙熱的陽光,漫不經心地擦著鏡頭,她當時在想什麽呢?

“怎麽不說話了?”

項陽重重地哼著,呼出的氣把飄向他的柳絮吹走,像極了卡通裏氣到冒煙的二次元人物。

“就……可你當時不是嚇壞了嗎?”細微輕飄飄地質疑,“又是你第一次出現場,落下心理陰影我可負不了責,這算是……善意的謊言。”

細微說的沒有那麽理直氣壯,可是看起來項陽是相信了,這麽輕易就相信的話又讓人有些內疚,畢竟她當時想的是——

【天啊!有個人!抓住他!】

【哦!對了,身邊跟著的是個新來的,這個白癡!】

【啊!人跑掉了,氣死了!再也不帶他出來了!】

【唉……要是廖隊在就好了!】

“哎……”

“你……”

細微迅速咽下即將說出口的話,衝項陽挑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你真是這麽想的?”

或許是陽光,把項陽的臉曬的紅撲撲的,他站在日出的方向,遮擋著耀眼的光線,睫毛上掛上了燦爛的金黃。

風夾雜著一片柳絮撲向細微,她扭頭閉上眼躲閃著,長發和飛舞的白色糾纏在一起,搖搖擺擺,像一隻小狐狸來不及收起的毛絨長尾。

“哈?”

“廖隊去哪兒了?這麽半天都沒看到人。”

“打電話吧。”

“或許正在車裏等著呢。”

“嘖,打電話。”

猶豫是讓細微生氣的一個情緒。她是橫衝直撞的性子,受不了拖拖拉拉、搖擺不定的樣子。

集市上的人越來越多,隨著太陽的綻放,花花綠綠的遮陽傘遍地開花般展現,叫賣聲也進入偃旗息鼓前的**。

太陽下山之前他們已經回到辦公室,整理著一天中搜集到的資料,梳理著大大小小的線索,費勁巴拉地想要掀開凶手的神秘麵紗。

“在看什麽?”廖守提來了盒飯,注意到細微回來後一直沒有動地方。

電腦裏正播放著運動攝像機在白天拍下的畫麵,音響裏沒有傳出來聲音,仔細看右下角的揚聲器上掛著一道斜線。

“相信我嗎?”泡沫盒裏是西紅柿雞蛋蓋飯,香噴噴的味道一下子勾起了細微的食欲。

廖守拆開一次性筷子遞給細微,“有線索了?”

“算是吧,記不記得我說過凶手是掌控欲極強的人?”

“嗯,不容易對付啊。”

“你有沒有發現從案發之初是一直在引導著我們?”

“怎麽說?”

“假山入口+地下管廊腳印+防空洞身影=案發現場,但根據驗屍結果案發現場≠死亡現場是吧!”

“移屍的話基本上一定是死亡現場有針對凶手的不利證據。”

“不止如此,通常死亡現場是最能聯係到凶手身份的地方,凶手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後期把屍體移動到了案發現場。

可是他又不甘心僅僅丟棄屍體,一件完美的作品需要觀眾,一位偉大的作家需要欣賞者,他不光要展出作品,還要看到觀眾的反應。”

廖守瞪大眼睛,手裏的筷子停止進食,“你是說……”

“我什麽時候有出錯過?”

細微狡黠地反問,電腦屏幕轉向廖守,畫麵暫停在上午10點17分,一個戴著遮住半張臉的墨鏡的男人出現在畫麵中,可惜的是一大半鏡頭糊在白色柳絮當中。

“怎麽能確定?”

“出現時間隻有鏡頭捕捉到的這一瞬間,沒有重複畫麵,並且,我在集市上從來沒有看到過這個人。

我的眼睛你還不知道,要麽他是在臥底跟蹤執行秘密任務,要麽就是我們要找的凶手。”

“走。”廖守二話不說,丟下筷子揪起旁邊的人跟他一起行動。

“去哪兒?”對方剛拿到飯盒還沒來得及掰開筷子。

“調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