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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大道盡頭是小橋,橋下是潺潺流水,梧桐樹到這裏也到了盡頭,迎麵一座山堵在前麵,形成了兩條叉道。一邊沿著溪溝進入溫泉村,一邊是楊柳河上遊河岸。
溫泉溪楊柳垂岸,小溪溝隻有淺淺的濁水從石頭上淌過,早已失去了先前的清澈。早先溫泉溪裏還生長著一種魚,小而長條的魚通體透明,焙幹以後閃著好看的油光,特別味美,特別適宜於下酒,是溫泉人引以為自豪的美味佳肴,也是饋贈親友的禮品。由於透明魚產量有限,在人們眼裏彌足珍貴,以得到了小盒透明魚禮品為幸事。
當地流傳著一句順口溜:“娶婦要娶溫泉女,嫁女要嫁溫泉溪。”娶媳婦要娶溫泉村的女人,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靈秀的溫泉山水養育出來的女人,就像溫泉溪裏的透明魚一樣,芙蓉疑脂,通體如雪,這自然很好理解。可為什麽嫁女要嫁溫泉溪,而不嫁溫泉男呢?因為溫泉男人一個個黑如炭頭,實在不中看。家有好女嫁到溫泉村來,全然不是衝著溫泉的男人,而是衝著溫泉村得天獨厚的這一汪溫溫潤潤的清泉水。也全仗了這一汪溫泉,溫泉村的男人不管長的多醜,都能夠娶上俊俏的媳婦,有享不盡的豔福。沒想到溫泉男人世世代代享不盡的豔福,止於久格利吉森林開張之時。自從青岩鎮和溫泉村招商引資,引進外來商人在溫泉村對麵的山坡頂上投資開發了久格利吉森林,流淌了數千年,也滋潤了溫泉村數千年的溫泉水開始斷流了。溫泉斷流,溫泉村一個個黑炭似的男人,哪裏還能說上好媳婦?
一座小橋架在溫泉溪上,溫泉溪注入楊柳河。越過小橋沿著楊柳河走一小段,公路沿著蜿蜒曲折的山道一路往上,久格利吉森林和溫泉賓館就座落在坡頂上。橋頭的垂蔭下停著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羅江濤戴著墨鏡,歪著身子靠在橋欄杆上。
“那不是你的同夥嗎?”杜鵑博士首先看見了鄙頭鄙腦的羅江濤。
趙洪鈞背著沉重的包袱,望著蜿蜒漫長的坡道暗自生愁,順著杜鵑手指方向看見了羅江濤,心頭恰似六月天喝了冰水,抑製不住欣喜糾正道:“是搭檔,不是同夥,說同夥,好像我們是搞什麽壞事的黑幫。”
杜鵑滿臉快活的表情:“你這麽注意用詞的準確,真應該去當語言學家,當檢察官真是屈才了。”
“這是什麽話呢?檢察官難道不更應該用語準確嗎?用錯一個字,或者錯用一句話,有可能決定一個人終身的命運,你說說,運用語言對我們來說,不更應當追求精準?”
“你對語言有更為準確的理解,”杜鵑用敬佩的目光看了趙洪鈞一眼,又說:“是的,我們每一個人,或者幹每一行,都應當有行業素養,注意我們的言行舉止。”
趙洪鈞快步走到羅江濤麵前,把包袱塞在羅江濤懷裏:“放車上去,不上前幫一手,整個的一條冷血動物。”
羅江濤壞笑道:“趙檢,幫忙也得分場合,工作上的忙是可以幫的,生活上的忙、特別是男女關係上的忙是幫不得了,搞不好會越幫越忙,幫倒忙。”
趙洪鈞為杜鵑打開車門,等杜鵑上了車,他坐到副駕駛座上,慨歎一句:“你看一個司機都會繞彎彎說話,看來青岩真是一個有文化底蘊的地方,每一個到這裏的人都變成了語言學家。”
杜鵑故意不加理會,看著窗外的風景抿嘴而笑。
車到溫泉賓館,羅江濤把房卡丟給趙洪鈞,說:“房卡。”趙洪鈞下了車,又要幫杜鵑拿包,這次杜鵑明確地拒絕了,把包搶在手裏,說:“現在五點半,你們先休息了一會,六點半準時到賓館餐廳碰頭,不見不散。”
趙洪鈞還想說什麽,杜鵑抬手止住他:“如果你真是一個有涵養、有風度的謙謙君子,請不要拒絕一個女人的邀請,省得她因為沒有麵子而傷自尊。”
杜鵑背著包衝進大廳,趙洪鈞看著她的背影,雙手一攤:“這是什麽狗屁道理?女人請男人的客,不是說明她缺乏魅力嗎?”
羅江濤笑道:“先生,請在女士麵前注意自己的言行。”
“先生,我們是在女士後麵,而不是前麵。”
話一出口,趙洪鈞覺得這話裏有許多的歧義,與羅江濤相視而笑。
羅江濤和他的房間各在一層樓。在樓梯口分別時,羅江濤神秘地看了一眼走廊的檔頭,說:“請抓住機會,美女博士與你同樓。”
不待羅江濤把話說完,趙洪鈞輕輕推了他一掌:“什麽話?我們要自降身份,當成當街泡女人的街頭混混?”
羅江濤見趙洪鈞黑著臉,趕忙說了一聲“對不起”,扮了一個鬼臉逃掉了。
趙洪鈞拿房卡開門時,情不自禁地望了一眼走廊的檔頭。一個溫文爾雅的女人讓人可望而不可即,其實從內心裏來說,他不會認為會和杜鵑發生什麽深層次的關係,但是,被一個擁有書生氣質的高雅女人欣賞多少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從山間吹來的春風穿廊而過,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硫磺味,真正感覺到濃鬱的溫泉氣息了。走進房間,寬大的窗子對著青山,置身於窗前,望著青山之下橫臥的村落,幾樓淡白的炊煙覆蓋著屋舍。
趙洪鈞燒了一壺開水,泡了一杯茶在窗前坐了下來,望著寧靜而美麗的小村,悠然地享受著眼前這般世外桃源般的寧靜。在久格利吉森林沒有建設之前,溫泉村人推開窗,撲麵而入的是滿眼的青山、藍天白雲。現在,賓館高高地聳立在山頭上,無疑給了溫泉村民無形的威壓。居高臨下,趙洪鈞體會得到溫泉村人的感受。正是許多人不願意放棄自古以來悠然而寧靜的生活,在久格利吉森林建設初期,他們采取各種方式阻止賓館的建設。青岩鎮政府和村委會的聯合,使得村民的阻止徒勞無功。相反,久格利吉森林投資方吸納了溫泉村領導和寨老的股本,把溫泉村的聯合陣線分化為兩部分,無權無勢的溫泉村民處於更加弱勢的地位。
一位年輕的駐村幹部何東林了解真實內幕,試圖以一己之力維護溫泉村民的傳統利益,於是向上級部門寫信,反映溫泉村的情況。
趙洪鈞接到信訪件時,看到信訪件並非匿名,而是留下了真實姓名和電話,想起自己剛出道時,也和這位青年的一樣,對社會抱著理想主義的看法和態度,想憑一腔熱血改變所麵對的某些不合理現象。盡管明知這是一場唐.吉柯德式的戰鬥,仍然努力地奮爭。趙洪鈞同情這位理想主義色彩很濃的青年,通過電話和他信訪者取得了聯係。在與對方的交流中,趙洪鈞知道這位年輕幹部愛上了溫泉村最美麗的姑娘,他出麵維護村民中弱勢群體的利益、挑戰世俗的權威,也是出於愛情的力量。
趙洪鈞此時想與何東林聯係一下,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馬上就到了和杜鵑博士約定的吃飯時間。在飯前與人討論一件麻煩事,會影響食欲和味口,他把手機放進衣袋裏,站起來走到衛生間,對著鏡裏看了看自己的頭飾,想到同事們常說的一句玩笑:“天下大亂,頭飾不能亂。”兀自笑了起來。
這麽在乎自己的形象,是不是對杜鵑博士產生了好感,希望在她麵前留下一個好印象呢?趙洪鈞莫名地搖了搖頭,對自己這麽想取悅一個女人感到不可理喻。“也許是想從女人身上驗證自己的魅力吧。”趙洪鈞心想,靠外人來驗證自己的魅力,說明他的思想精神處於不自信的狀態下。
餐廳是一棟獨立的樓房,依山勢而建。一樓是敞開的大廳,二樓是包房。趙洪鈞走進一樓大廳,看到大廳很整潔,覺得三個人在大廳裏就餐,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便四處找位置。餐廳裏稀稀落落坐了一些人,說話的聲音很有節製,久格利吉森林就像一個剛學成出道的博士,處處都謹慎地張顯出很有品位的樣子。從樓廳一角設置一條旋轉樓梯通向二樓,樓梯裝著西式風格的扶手。趙洪鈞本想上樓看一看,朝前走了幾步,抑製住心裏的好奇,走近樓梯後卻車轉身在靠窗的方桌邊坐下。朝溫泉村方向開著一排落地式玻璃窗,透過窗子遙望夜色迷茫的山原,給人一種空曠而遼遠的感覺。方桌下麵放著幾本雜誌,趙洪鈞拿起雜誌翻了翻,覺得雜誌很有趣味,適合於等待就餐的時間觀看。
“噢,森森溫泉很不錯,前次我和陳部長第一次來溫泉,覺得久格利吉森林有一種其它地方溫泉沒有的品味。”
“哪個陳部長?”
“哪個陳部長?大名鼎鼎的省委組織部陳華副部長呀,唉,和你們這些不懂得政治的朋友談話,讓人感覺很累,累身,累心。”
趙洪鈞正奇怪什麽人這麽張揚地說話,抬頭看到相鄰的桌上兩位女士相對而坐。與趙洪鈞正對麵的是一位衣著時髦的豐滿而漂亮女人,手裏夾著一支香煙,架著二郎腿,真絲短裙滑了下去,露出雪白而圓潤的膝蓋。這是趙洪鈞第一次感覺到女人精致膝蓋的魅力。這時,他聽到自己的喉頭咕嚕了一下,發出了饑渴的響聲。趙洪鈞暗暗地把眼前的女人和杜鵑作了一番比較,杜鵑的美是一種氣質美,是內斂的。眼前的女人張揚著女人肉體的美,這種美對男人散發出**裸的**力。
趙洪鈞一邊觀察著她們,心裏把她和同伴的談話內容過濾一遍,心道:“她們在談論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看樣子很有些來頭呢。”
豐滿女人見趙洪鈞打量自己,悠雅地把香煙送到嘴邊,抽了一口後,輕輕地朝趙洪鈞吐出了一個圓圓的煙圈,小手微微一招,笑著輕聲“嗨”了一聲,算作招呼。
“你們好。”趙洪鈞禮貌地回了一句。
“在等朋友?”豐滿女人問道。趙洪鈞點點頭,打量著她同伴的背影,身著普通的裝束,打著長長的辮子,外表看起來很純樸,與她的時尚和開放形成鮮明的對比。
趙洪鈞點點頭。豐滿女人站了起來,走過來與趙洪鈞麵對麵坐下,用熱辣的目光沒遮攔地打量著趙洪鈞,“等女朋友?和女朋友到溫泉來休假?”
“和同事到青岩鎮上辦事,聽說久格利吉森林不錯,順便上來看了看。”
“騙人的故事吧,你。”豐滿女人瞪大眼睛逼視著他,像要透視到他心裏去,“到溫泉來的男人,哪一個懷裏不是摟著美人兒,要不就是到溫泉來享受日式溫泉服務,享受美女。”
女人**而大膽的話仿佛要直穿趙洪鈞的心,他避開她的目光,心虛地笑笑:“也不盡然吧,比如二位美女。”
女人把滑到腿根的真絲短裙拉了拉,雪白的大腿欲遮而露,她幹脆放棄了遮掩的努力,迎著趙洪鈞的目光毫不避諱地說:“找男人呀,能夠到久格利吉森林的男人不是有錢的,就是有閑人,春宵苦短,何不來溫泉這種地方風流呢?”
見趙洪鈞滿臉的尷尬和不適,女人聳了聳肩得意地哈哈一笑:“跟你開玩笑的,我們也是在等朋友。”
“部長朋友?”趙洪鈞試探著問。女人不置可否地笑笑。這時,女人的同伴轉過身來與豐滿女人並排坐下。這位同伴雖然著裝普通,長相卻清秀乖巧,聽了豐滿女人的話神情表現得很羞澀,一副淑女的樣子,似乎不敢麵對陌生人,低聲解釋說:“她和部長是很好的朋友。”
這年頭,男女之間表麵上說是朋友,其實就是說明兩人有很親密的關係,或者就是情人關係。趙洪鈞雖然對陌生人懷有戒備心裏,想到麵對著高高在上的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的情人,這時也禁不住心裏一動,再次打量了女人一眼,心想:“憑著女人漂亮的臉蛋和豐腴的身子,足以讓所有男人神魂顛倒。”
女人好像擔心同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嗔怒地白了同伴一眼,又朝趙洪鈞笑笑,說:“哪裏是什麽好朋友,也就是一般的普通朋友,沒事時在一起吃吃飯,喝喝酒。”她這樣遮遮掩掩、欲說還休,讓人對她和陳部長的關係更加感覺神秘。
趙洪鈞問:“能請問芳名嗎?”
女人笑著反問:“你是搞檢察工作的嗎?”
趙洪鈞一愣。同伴對趙洪鈞說:“我叫小芳,她姓蘭,叫蘭可,她特別有人緣,尤其是有男人緣,朋友們都親切地稱呼她蘭可兒。”
趙洪鈞想起自己的妻子,老老實實地說:“我家那位也姓蘭。”
蘭可兒像他鄉遇故知一般,一臉的驚訝:“真的嗎?姓蘭的非常少,看來我們是親戚呢,我今天算是遇到姐夫哥了。”
蘭可兒隨即向趙洪鈞伸出纖纖玉手:“來,難得有緣一見,姨妹和姐夫哥握個握手。”
趙洪鈞握著她暖潤的手,肉乎乎的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神情很是尷尬。蘭可兒很善解人意,微笑道:“姐夫真是一位規矩人,平常老老實實地呆在姐姐身邊,很少接觸陌生女人,更沒有和陌生女人手牽手吧。”
“哪能呆在她身邊,她在深圳那邊打工呢。”
蘭可兒聽了這話,哎喲喲叫了起來:“這位姐姐也真是,敢把這麽英俊的帥哥丟在一邊,也不怕到時候被人釣了去?”
不待趙洪鈞反應過來,蘭可兒睜著美麗的大眼睛把身子湊上前,涎著臉小聲問:“這麽說來,姐夫哥很久沒有碰女人了吧,今天到久格利吉森林,是不是想解決一下問題?”
趙洪鈞碰了一下蘭可兒**裸的目光,耳熱心跳,趕緊假裝掏出手機看時間。
小芳趁機插話起哄:“姐夫哥的事,就是姨妹的事,看來姨妹上心了哦。”
蘭可兒說:“當然,隻要姐夫哥願意,等會兒我去洗發屋幫姐夫哥挑一個最漂亮的妹妹。”
小芳嘖嘖了幾聲:“看來這個姨妹不稱職耶。”
“這是什麽話?這麽替姐夫哥著想,還不稱職?”
“聽說過一句順口溜嗎?”小芳歪著臉笑問。
“什麽順口溜?”
“這年頭老婆私有製,小姐公有製,姨妹股份製。”小芳看了趙洪鈞一眼,“你身上有姐夫哥的股份呢,反正最近也沒人跟你,資源閑置不是閑置嗎?沒事談談情,說說愛,你今晚好好陪一陪姐夫哥,**,好好地做**,幫姐夫解決解決問題,以後姐夫哥還會虧待了姨妹?”
蘭可兒聽了這話,抽手狠狠地在同伴的手臂上擰了一把,兩個女人攪得了一團。一番打鬧過後,蘭可兒臉蛋兒紅紅的,模樣更加俏麗可人。她丹鳳眼悄悄一抬,暗暗地觀察了一下趙洪鈞的神情,自言自語地說:“姐夫哥眼光高,哪裏看得上我這種粗鄙的女子?”
兩個女人你來我往的一番吵鬧,把趙洪鈞弄的耳熱心躁,用一種男人的目光觀察著蘭可兒,在打鬧間,她堅挺的豐胸像藏著兩隻小兔子,彈彈跳跳呼之欲出。趙洪鈞心想:“在溫泉這樣的地方,能夠與這樣風韻的女人發生一夜情,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情,久格利吉森林這麽有名,莫不是秘密在此?”
吊足了趙洪鈞的胃口以後,蘭可兒斂起臉上的笑容,伸出手捉住趙洪鈞的手,軟軟地說:“我很會算命的,讓我看一看,姐夫有沒有足夠的女人緣?”
蘭可兒在手上用了勁,一股電流傳導過來。看手相往往是相識不久的男女彼此親近的一種方式。趙洪鈞從女人的動作裏聯想到了她的企圖,喉頭像梗著什麽東西,喑啞地說:“手相還能看出女人緣?我從未聽說過。”
蘭可兒聽了,丟了趙洪鈞的手,說:“罷罷罷,手相這種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姐夫不相信手相,也沒有看的必要了。”她雙手襯在桌麵上,纖巧的手指輕輕絞著,表現出一副淑女般自憐自艾的表情。
小芳說:“姐夫哥怎麽搞的,把妹妹惹生氣了,妹妹怎麽代姐相夫呀?晚上的**怎麽演?姐夫哥還是想辦法好好哄妹妹開心,美人妹妹才會為你投懷送抱、玉體橫陳。”
蘭可兒惱了:“再嘮叨,看我撕了你的破鑼嘴。”說完,給了趙洪鈞一個媚眼兒,“我和姐夫之間什麽事也沒有,無需外人多嘴。”
小芳趕緊道歉。蘭可兒靈巧地從隨身小包裏掏出一副撲克,拿在手上玩著:“姐夫,說話等人不是個辦法,我們三個玩一玩鬥地主,消磨消磨時間?”
小芳看著趙洪鈞說:“你知道姐夫會鬥地主?”
蘭可兒眨著眼睛看著趙洪鈞,說:“姐夫不會鬥地主?有一個外國記者問總書記,中國的載人飛船為什麽開始隻上去一個人?總書記回答說,這是由中國國情決定的,你不知道這幫小子,派兩個人上去,他們會玩拱豬,派三個人上去,他們就會鬥地主,派四個人上去,他們就會打麻將,為了不耽誤正事,最好每一次隻派一個人上去。”
趙洪鈞雖然聽過這笑話,但從美女嘴裏說出來,仍然頗覺有趣,嘿嘿一笑。
小芳拿起牌洗著,問:“玩幹的還是還帶水的?”
“不帶水誰玩啊,你看水幹了的老太婆,還有幾個玩情人的?水流滋潤玩起來才有滋有味,玩點小的,五十塊一張牌。”
小芳假裝驚叫:“五十,太大了,玩不起,我們比不得你這種賭玉的老板,一塊小玉要賭幾百萬,我們小戶人家,打點打牌,十塊一張牌,我們勉強陪你消磨時間,是不是,姐夫?”
趙洪鈞看看窗外,滿天星光點點,天完全黑了,羅江濤和杜鵑還沒有到來。蘭可兒把牌推到他麵前,催促他抓牌。趙洪鈞盡管老大不情願,又不好掃了兩個女人的興,怕美女們小瞧了他,隻得伸手抓牌。
開頭幾把牌,趙洪鈞小贏了幾次。接下來以後,趙洪鈞手上的牌似乎總不如意,蘭可兒的牌卻越抓越好,每次都有兩三個炸彈。趙洪鈞不僅把贏到手的錢輸了出去,開始大把大把地掏腰包。不斷的輸錢激起了趙洪鈞的好勝心,他想到一位智者說過的話,“抓到了一副糟糕的牌,人生不一定會輸。”他盡力打好每一張牌,但運氣的光環似乎不肯惠顧他。於是,他在輸錢的時候,不斷把抓到好牌的希望寄托在下一把牌上。
為了防患於未然,出門的時候,趙洪鈞一般把錢帶在身上的兩個地方,錢包裏的五千塊錢快要輸光時,趙洪鈞摸著空空的錢包,心裏驟然緊張起來,額頭冒出了冷汗。
他後來感覺兩位女人的出牌有些不對勁,小芳似乎在為蘭可兒的牌讓路,趙洪鈞當莊時,她使勁地壓牌,不讓趙洪鈞有翻身的機會。一旦蘭可兒當莊,小芳把大牌留在後麵,遇上趙洪鈞壓住了蘭可兒的牌,小芳又出牌壓住,然後出小牌給蘭可兒走牌,兩人配合得十分默契。趙洪鈞觀察著兩個女人,從外表上看,讓人完全不敢相信她們會是一對騙子。
當錢包空了的時候,趙洪鈞放棄了板本的努力,瀟灑地甩了甩手說:“你們的牌技高,我鬥不贏兩位,你們是地主,我是貧雇農了。”
小芳說:“姐夫,再陪漂亮妹妹玩一玩嘛,妹妹等會兒要舍身陪君子的,保準讓你滿滿意意,舒舒服服,一枕風流,一世消愁。”
趙洪鈞猛然清醒,不再喝她們的迷魂湯,更不相信她們編造所謂舍身陪姐夫的鬼話。即使眼前的蘭可兒和小芳真願意舍身,那仍然是她們布下的陷阱,他掉進陷阱裏隻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蘭可兒見趙洪鈞身上榨不出什麽油水了,這時,包裏的手機鈴響了起來,她假裝懊惱地說:“算了,算了,別為難姐夫了。”
她接聽電話,似乎有人詢問她在什麽地方,她很生氣,對著電話嚷嚷:“就來就來,你怎麽不遵守約定的時間呢?”
她啪地掛掉電話,拎起包站了起來,對小芳說:“他們來了,在樓上等我們。”
小芳看了趙洪鈞一眼:“你舍得把姐夫孤零零地丟在這裏?”
蘭可兒瞟了趙洪鈞一眼,說:“姐夫在等他的情人呢。”她隨後從包裏掏出一張名片,放在趙洪鈞麵前,說:“上麵有我的電話號碼,姐夫如果想要我陪你共度春霄,等一會兒給我打電話。”
說著,挽著小芳朝著旋轉樓梯走去。小芳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釣到手的魚,你就舍得丟掉?”
蘭可兒使了一個眼色,然後笑嘻嘻地回頭看了趙洪鈞一眼,輕聲對小芳說:“這孩子防備心太強,隻能騙得了他一時,不能瞞得他一世的,算了,算了,詐得他幾個小錢零用就行了,咱們不能拉小孩子下水太深,省得毒害了青少年的心靈。”
小芳用目光吊了蘭可兒一下:“什麽時候梅超風蘭可兒發起菩薩的善心,變得心地善良、靈魂高尚了?”
蘭可兒走上樓梯口上,瞟了樓下一眼,笑著說:“這掉洗淨身子,立地成佛。”
“不是洗淨身子,立地成佛,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這身肮髒的身子豈是溫泉水洗得幹淨的?”
“管它洗得淨洗不淨,我圖得一時快活就行。”
兩個女人上了樓以後,很快鑽出二樓的大門,疾速地走向停車場,開著車逃掉了。
趙洪鈞拿著散發著濃濃香水的名片,一遍一遍地念著蘭可兒的名字,回想著事件的整個過程,越來越確定自己遇上了兩個女騙子。趙洪鈞想掏出手機報案,又怕別人說他,一個檢察官還被兩個女人玩了,惹別人笑話,降低自己的身份。即使抓住了兩個女騙子,萬一兩人一口咬定他曾經和她們睡過,趙洪鈞縱然有十張嘴也辯不清。
“罷,罷,罷。”趙洪鈞氣憤地撕掉了蘭可兒的名片,狠狠地丟進垃圾簍裏。一段恥辱的印記卻刻進了趙洪鈞的心裏,此時在他胸腔激起一陣莫名的惱恨和怒火,他站起來衝出餐廳,走在夜色迷蒙的步道上,清涼的夜風讓他稍為冷靜了一些。他認為這一段遭遇完全是因為杜鵑博士和羅江濤不爽約的結果。不知道他們這會兒在搞什麽名堂,不下來吃飯,居然電話也不打一個。
趙洪鈞撥打羅江濤的電話,電話的回複是你撥打的手機已關機。他生氣地摁斷了電話,又掏出杜鵑的名片,按照上麵的電話號碼撥過去,電話響了幾聲,被對方掛掉了。趙洪鈞再次撥打,對方居然關了機。
這兩人居然和他躲起了貓貓,玩起從人間蒸發的遊戲,趙洪鈞十分生氣,回到賓館前台,詢問服務員兩人的去向,前台服務員說:“那兩位客人好像有什麽急事,匆匆跑出去了。”
趙洪鈞生氣地說:“不要說好像,你打一下他們房間的電話。”
服務員給兩位的房間打過電話,回答說:“沒有人接,可能人不在房間裏。”
趙洪鈞猜想,他們也是邂逅相逢,不可能背著他搞什麽見不得人的名堂。他走到停車場,在停車場裏沒有看到奔馳車,他憤憤地罵了一句:“什麽東西,開車出去玩耍也不說一聲。”
趙洪鈞心煩氣躁,心想,與其生氣,與自己過不去,不如到久格利吉森林裏好好泡一泡,享受享受。
他穿過樹木掩映、鵝卵石鋪設的幽深步道走向久格利吉森林,迷離的昏黃燈光從樹葉間透射下來,像一個嬌嬈女子狐媚的目光,散發出曖昧的氣息。
趙洪鈞在前台購買浴票時,清秀的服務員輪著大眼睛打量他,用好聽的聲音問:“請問先生,您是一個人來的嗎?”
趙洪鈞點點頭。服務員說:“一個人泡溫泉,是不是浪費了大好的春宵,要不要我向先生推薦一個我們剛推出的日式溫泉浴服務項目呢?”
服務員把目光轉向側麵的房間,隻見昏暗的房間裏散亂地坐著一些穿著薄如蟬翼衣服的姑娘。趙洪鈞聽說過久格利吉森林的日式溫泉浴,名稱雖然好聽,不過就是叫上一位小姐陪泡溫泉的意思。
這時,見有客人來到,從房間裏款款走出一位中等個兒的清秀女孩,倚著櫃台站著,用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望著趙洪鈞,好像舊時的落魄女人插著草標出賣自己,“先生,需要服務嗎?”
趙洪鈞本來對日式溫泉浴充滿了好奇,當這位模樣一般的姑娘走到他麵前時,他心裏的那點好奇心消失了。眼前的女孩毫無氣質,根本無法和剛才在餐廳裏與他調情,欺騙了他的蘭可兒相比較。趙洪鈞朝著女孩搖了搖頭,說:“我不需要特殊服務。”
服務員說:“先生是不是不滿意這位姑娘,我們這裏的漂亮姑娘很多,你可以到房間裏挑選自己滿意的姑娘,一百塊錢一個鍾,價錢不貴,服務周到、包你滿意。”
趙洪鈞提高了聲音說:“我說過了,不需要任何額外的服務。”
服務員見客人生氣了,趕忙道歉,說:“對不起,先生。”
趙洪鈞拿著票走進大門,負責看門的服務生收了票,提供了一包洗滌用具。他走到衣櫃前換了衣服,鎖好櫃子,穿過回廊走向野外的溫泉池,眼前豁然開朗。
溫泉池依山而建,高低錯落,層次分明,景致宜人。
池子或露天敞亮,或假山遮掩,或者亭閣高蓋,或者隱藏於密林中間。與其它的溫泉相比較,給人一種別出心裁的驚喜。一路往下走,猛然間聽到樹叢中發出一陣嘻笑,目光投放過去,見兩條白色的肉體像魚兒一般,在池水裏鬧騰得歡。趙洪鈞不想驚擾池中人的好事,緊走幾步穿過,心想,在敞開的池子裏男女同浴,未免太張揚了一些吧。轉念一想,或許這正是久格利吉森林招風引蝶的魅力所在呢。
他選擇了一個偏僻的池子梭進水裏,星光之下,溫熱的池水清澈透明,不禁想起“華清水滑洗凝脂”的詩句,華清池水能夠擁抱楊玉環豐腴美妙的身子,倒是自然的一件幸事呢。趙洪鈞身子斜靠著池沿,讓池水浸漫著身子,頭望著天上的星星,夜風拂過,高處的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他想起風韻十足的女人蘭可兒,心想:“要是能夠有她在一旁,也許此時不會顯得這麽落寞。”
思想走出了道德的邊線,趙洪鈞猛然警醒過來,心想:“孔子說,‘食,色,性也,’說明孔子了解人的本能欲望,於是有人又提出,戒獨處,這是因為中國曆史這種以研究人為對象的文化,很早就對人的內心世界一覽無餘了。”
趙洪鈞想到這一趟來青岩的主要目的,抓過放在池邊的手機,撥打駐村幹部何東林的電話,電話響了幾聲以後,對方就掛掉了。趙洪鈞再撥,仍然是響了幾聲以後掛掉。他疑惑了看了手機一眼,“今晚這些人怎麽啦?一個個神秘兮兮的,變得讓人無法理喻?”
趙洪鈞再撥過去時,對方居然關了機。
趙洪鈞苦笑一聲:“咄,三番五次叫我們來檢查,居然不接電話?耍猴呀你。”
從溫泉池裏爬起來,趙洪鈞餓得肚子嘰咕直響,身體透支得厲害,穿上衣服趕緊跑到餐廳裏叫了一個蛋炒飯。正在狼吞虎咽的時候,杜鵑和羅江濤一前一後闖了進來,每人手裏拿著一把大頭手電筒。杜鵑在趙洪鈞對麵的沙發上坐下,身子像散了架一般,整個窩進沙發裏,一雙饑渴的眼睛看著趙洪鈞麵前的飯,深深吸了一口香氣,一聲慨歎:“真香啊。”
趙洪鈞疑惑打著兩人風塵仆仆的樣子,又看看他們手裏的大手電筒:“你們這是?”
羅江濤端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氣,喘著氣說:“都是小偷惹的禍,不知什麽時候把杜博士相機裏的內存卡取出來丟了,我們到街頭找了這一圈,折騰了一個晚上,什麽也沒有找到。”
杜鵑說:“先別說這檔事,餓暈了,快點弄點吃的來填肚子。”
趙洪鈞把碗推到杜鵑麵前,說:“如不嫌棄,先暫時刨幾口填肚子,我去點幾個小炒來。”說著就要站起來。羅江濤把他按在座位上:“趙檢,你別動,我去點菜。”
杜鵑接著趙洪鈞推過來的碗,二話沒說,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刨起來。趙洪鈞原以為杜鵑是一個十分講究的女人,現在突然看著杜鵑大大咧咧的樣子,心裏有些感動,心想:“還真是一個不拿架子的隨和女人。”
趙洪鈞說:“羅江濤不是一直在追小偷嗎?怎麽讓他有機會把內存卡取走了呢?”
杜鵑也不答話,埋著頭隻顧刨飯。趙洪鈞心想,這女人還真是餓壞了,下心頗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感情,忙說:“慢吃一點,小心噎著。”
杜鵑抬起頭用手把下巴的飯往嘴裏送,對著他傻傻地笑了笑。
趙洪鈞嘰咕了一句:“一點吃相都沒有。”
杜鵑刨淨碗裏的飯,喝了一口水把飯咽下去以後,小手拂著鼻息,說:“民以食為天,餓飯了哪裏還有閑心講什麽吃相?”
趙洪鈞說:“青岩老街這麽長,這麽複雜,去找一張小小的內存卡,豈不是大海撈針?”
杜鵑聽了這話,剛剛明朗的臉陰了下來,傷心地說:“大海撈針也得試一試,資料丟了太可惜,很多照片都是不可複製的東西。”
“重新拍一次不就行了嗎?”
杜鵑冷笑一聲:“重拍一次,說得多麽輕巧,時間、光線強度都發生了變化,重新拍因為各種因素變化,也是新照片,舊照片是不可能再複製回來了。”
杜鵑這麽一解釋,趙洪鈞感覺剛才說了外行話,隨口問了一句:“那怎麽辦?”
“我覺得這裏麵肯定有什麽問題,為什麽搶我相機的人會取內存卡?可能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搶我的相機,而是要毀掉我手裏的資料。”
“你把事情想得太複雜化了吧,不就是一次簡單的搶劫嗎?”
杜鵑搖了搖頭:“事情不是那麽簡單,我初到青岩鎮時,管理人員警告我,不要隨便拍攝照片,我據理力爭,他們理屈詞窮,才沒有糾纏我,我在網上開了有關青岩的博客,上麵發了很多青岩鎮古建築的照片和資料,但屢屢遭遇黑客攻擊,我懷疑這裏麵有一股勢力,他們控製著有關青岩鎮的宣傳,以便達到他們卑鄙的目的。”
“為什麽這麽說?”
“我有一種感覺。”
趙洪鈞笑笑:“感覺是不能擺上台麵的,我們檢察官追求的是證據。”
羅江濤點好菜,走過來坐在方桌一側,說:“在青岩街上,我們找不到內存卡,杜鵑博士我們又跑到派出所去,要求夏品局長把抓住的小偷提出來,當著我們的麵審理,小偷死活不承認他取了內存卡,警察在他身上什麽也沒有搜到,審理沒有得到任何結果。”
“他們的目的是損壞資料而不是占有資料,當然不會把資料放在身上。”杜鵑說,“我辛苦一個星期拍的資料,居然毀在一個小偷手裏,太可惡了。”
菜陸續送上來,趙洪鈞提議喝一點酒。杜鵑點頭答應:“我喝一點紅酒。”趙洪鈞叫服務員送一瓶幹紅上來。三人邊吃邊討論小偷和內存卡的事情。
杜鵑說:“我認為現在的青岩鎮後麵隱藏著一個很大的陰謀,隻是我還不知道幕後的人到底是誰,他們的目的肯定是奔錢而來,為了金錢和利益,他們千方百計要毀掉青岩古鎮千百年來沿襲下來的安詳、悠然、寧靜和幸福的生活,他們要用金錢和利益**青岩,改造青岩,等到他們達到目的的那一天,青岩或許富了,但千百年來縈繞於青岩人心裏的幸福感卻沒有了。”
趙洪鈞覺得杜鵑的話有些誇張,輕聲反駁道:“利益目標成為主導因素,這樣的事情不是在全國的很多地方,甚至每一天都在上演嗎?”
杜鵑任性而固執地說:“我讚同你的話,但我認為那不是青岩人想要的生活,如果被利益主導,青岩失去了彌漫在空氣中的理想氣息,也將失去原有的文化品味,青岩即使還有一點古建築軀殼存在,但它失去了獨特的味,將不再是讓我夢魂牽繞的地方。”
杜鵑的話讓趙洪鈞有些感動,卻無法理解眼前這個女人對青岩古鎮這份特殊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