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案:瞎畫

牧雲齋畫像館,就開在繡林城衣鋪街,沿街兩爿小小的門麵,一邊掛著幾幅畫好待取的畫像,另一邊就是用來接待顧客的畫室了。門楣中間釘著一塊花梨木牌匾,“牧雲齋畫像館”六個漢隸寫得古雅蒼勁,頗見功底。

店主姓江名泉生,字牧雲,自號牧雲先生,所以這店名就叫做牧雲齋了。江先生畫人,兼工帶寫,尤擅工筆,筆下人物工整細致,形神兼備,如鏡中取影,妍媸惟肖,咄咄逼真,頗受顧客好評。

江先生門下,有一個小徒弟,名叫曾浩之,繡林太平坊人,今年十七歲,正是勤奮好學的年紀。說起江先生收徒的經過,倒還頗為傳奇哩。

一年多前,繡林富紳張和下鄉收地租,突然死在一個佃戶家中。當時那佃戶夫婦皆在外勞作,隻有十六歲的兒子狗剩在家。據狗剩說,張和是自己倒地,突然猝死的。張家人卻說張和身體一向健康,無病無痛,怎會無緣無故突然死亡?其中必有蹊蹺。因見張和額角有血跡傷痕,遂懷疑是被狗剩毆打致死,就將他扭送告官。

縣太爺一向嚴厲,一番嚴刑審訊,狗剩很快便承認了自己因想賴租,與張和言語不合,失手將其打死的罪行。自古殺人償命,縣太爺就將他押在死牢,隻待刑部批文一到,即行處決。

張家大院裏,張和張老爺的喪事也風風光光地辦了起來。江先生與張老爺略有交情,這葬禮自然也去了。剛進靈堂,就看見靈位前供著一張張老爺生前的寫真畫像,濃淡相宜,神形皆肖,畫工倒也不俗,隻是那額前一點煙熏般的黑色,讓江先生看得直皺眉頭。

他問張家人,這一幅肖像,是什麽時候畫的?張家人掰著指頭一數,說是老爺歿去前五日請家裏的賬房先生畫的,當時正值老爺五十大壽,本想畫張寫真像以作留念,誰知卻成了一幅遺像,好不叫人傷心。

江泉生就去問賬房先生,為什麽要將張老爺額前畫出一抹煙熏般的黑色?賬房先生挺委屈地說,寫真像嘛,貴在真實細致,惟妙惟肖,當時張老爺額前,確有那麽一抹煙熏般的黑色,隻不過旁人不易察覺罷了。

江先生的眉頭皺得更緊,就問你當時真的看見張老爺額前有煙熏之色?

賬房先生點著頭說是真的。

江先生又問那黑色有多大一塊?

賬房先生比劃著說大概有拇指大小。

江先生一拍大腿說哎呀,倒是冤枉那個叫狗剩的孩子了。《靈樞·五色篇》曰:黑色出於庭,大如拇指,必不病而卒死。《脈經》卷五也說:黑色出於額上發際下,直鼻脊兩顴上者,主死在五日中。因為額頭發黑如煙熏之色,表明足陽明胃經有病變出現,多數是內裏已罹重病之故,若說張老爺是自然猝死,倒也極有可能。遂將此事告知縣太爺。

縣太爺並不糊塗,請來上級府衙裏的仵作重新開棺驗屍,果如江先生所言,驗出張和乃是命火大衰,腎氣已竭,自然猝死,額角傷痕是倒地時磕碰所致,並非外力毆打擊傷。再一提審狗剩,果然是他吃不住苦刑,才胡亂招供。縣太爺從善如流,立即改判狗剩無罪,當堂釋放。

眾人這才知道,牧雲齋的江先生非但是一位觀人察物細致入微的畫家,而且熟讀醫典,精通醫術,勝過坐堂大夫。甚至有人說牧雲先生還會替人看相算命哩,要不然他咋就能從張老爺的一張遺像裏看出他的命呢。

少年狗剩撿回一命,直將江先生視為再生父母,遂拜在江先生門下。江先生很樂意地收了這個徒弟,還給他取了個頗為文氣的名字——曾浩之。

正是初秋,吵人的蟬聲被秋風吹散,天地間暑氣漸褪,早晚時節已有了絲絲涼意。這一天,江先生剛在望江樓過完早,回到牧雲齋,店裏就來了一位顧客,是一位年輕秀氣的公子哥兒,頭戴一頂青緞瓜皮帽,身穿華麗織錦長衫,麵白眉青,儀容不俗,身後還跟著兩個眉目清秀的書童。

錦衣公子瞧了江先生一眼,用帶著京腔的清脆口音說,你就是號稱繡林城裏畫像畫得最好的牧雲齋齋主江泉生?

聽到來人直呼其名,江先生不由暗自皺了一下眉頭,但還是朝他拱拱手,不卑不亢地道,在下正是牧雲齋齋主江泉生,不過“繡林城裏畫像畫得最好”之稱號,隻是城中鄉親的謬讚,江某愧不敢當。

錦衣公子一撩長衫下擺,大馬金刀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冷冷地笑道,本少爺就是衝著你這繡林第一畫像師的名頭來的。今天本少爺就坐在這裏,你給我畫一張像,要是畫得好,畫得像我,本少爺立即打賞你十兩黃金。

江先生問要是畫得不像呢?

錦衣公子把臉一沉,盯著他道要是你畫得不像本少爺,本少爺今天就要砸了你這畫像館的招牌。

你到底是來畫像的,還是來搗亂的?曾浩之忍不住從師父身邊站了出來,氣呼呼地問。

錦衣公子卻不理他,臉上帶著一絲挑釁的神情,瞧著江先生問,怎麽樣,江先生敢不敢接本少爺這單生意?

江先生從頭到腳瞧他一眼,忽然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十兩黃金,這可是筆大生意,咱們牧雲齋為什麽不接?回過頭來,吩咐徒弟研磨鋪紙。

曾浩之見師父發下話來,隻得嘟嘟嘴,在畫桌上鋪好熟宣紙,又拿出一錠油煙墨,一圈一圈磨起來。

江先生認真瞄了那錦衣公子兩眼,提起勾線筆,輕輕落墨勾線。狼毫筆落在畫紙上,發出沙沙輕響,不大一會,那錦衣公子的全身輪廓,就已在畫紙上漸漸勾現出來。臉上五官及手足等肌膚外露之處,用的是淡墨,頭發和眉毛,用的則是濃墨。

墨線稿完成後,江先生又凝神端詳對方片刻,然後便對著畫稿開始渲染起來。先用花青,淡淡地將發、眉、眼瞼渲染一次,再用朱膘為主加些許赭石渲染兩頰及上眼皮,然後以淡赭石為主加些許朱膘,渲染鼻陰、下頜、耳根,表情部位如眼睛、嘴角等處,更是精心描繪,著意渲染。一個時辰後,麵部五官已基本襯出。畫完五官、手足肌膚,再以淡彩法渲染衣紋、鞋襪、飾物等。

接著是罩染和烘染,最後再對全畫作一番精心刻畫,尤其是五官,更是刻畫得精準細致生動傳神。有些在染色中被覆蓋了的墨線,則以原色重勾一次,這叫做“醒線”。

過了兩個多時辰,一幅工整細致、色彩鮮麗的工筆人物畫,就鋪陳在了那數尺寬的畫桌上。

江先生擱下畫筆,呷了口茶,向坐在自己對麵的錦衣公子作了個“請”的手勢,說公子且看看,江某這一幅肖像,畫得像還是不像?

錦衣公子一抖長衫下擺,滿不在乎地站起身,往那畫紙上瞄了一眼,隻瞧了一眼,他整個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怔在了畫桌前。睜大眼睛瞧瞧那幅畫,再看看江先生,隻見江先生表情謙和,臉帶微笑,目光卻異常犀利,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錦衣公子臉色緋紅,目光低垂,腰肢扭動,窘了片刻,才朝著江先生拱一拱手說先生目光犀利,明察秋毫,畫功不俗,神形皆肖。這幅畫,在下要了。一轉身,自書童手中拿過一錠黃燦燦的金子,放到畫桌上。自己動手,卷了桌上的畫,扭頭便走。

曾浩之一直站在師父身側給師父研墨遞筆,早已瞧清師父在那宣紙上畫的,竟是一個容貌秀麗,肌膚勝雪,明豔動人的美麗女子,不由驚得目瞪口呆。待那錦衣公子走出好遠,他才回過神來,問師父,此人明明是個衣冠楚楚的少年男子,為什麽要將他畫成一個女子?

江先生哈哈一笑,道難道你還沒瞧出來,不但這錦衣公子,就連那兩個清秀書童,也都是女扮男裝的。

啊?曾浩之驚得張大嘴巴,半天沒合攏來。

江先生慧眼識佳人的故事,在小城裏傳為一時美談,誰在大街上碰見個著裝古怪打扮得花裏胡哨的公子哥,定會拉住他的手,開玩笑說走,讓江先生瞧瞧去!到後來,這句話竟成了朋友熟人間戲謔罵人的語言,誰要是對你說走,讓江先生瞧瞧去。您可別高興,那是罵您不男不女娘娘腔哩。

牧雲齋的生意,就越發的紅火起來。不光繡林城裏的顧客,就連好多外地人,也知道了江先生畫像聖手的大名,都慕名前來,以能得到一幅江先生給自己畫的肖像為榮。繡林城裏另外幾家畫像館,生意就日漸清淡,幾乎難以為繼。

江先生便在自己店裏立了個規矩,每日隻接三單生意,剩下的,對不起,請多走一家。不明白的人,就說江先生名氣大了,擺架子,瞧不起人。明白江先生苦心的人,都忍不住要在心裏暗暗讚他一句。

一眨眼,兩個多月時間過去了。秋天似乎還沒走,冬天就擠進來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將衣著單薄的繡林人冷了個措手不及。這冬天的第一場雪還沒來得及融化,江先生就被一輛神秘的馬車接走了。接到了北京城,接進了紫禁城,接進了皇宮。

江先生這才知道,原來那位女扮男裝找他畫像的錦衣“公子”,竟是溜出京城到江南遊玩散心的當朝三公主。這位三公主回到皇宮後,就將自己在繡林城請牧雲齋江泉生江先生畫像的故事,添油加醋說了出來,還將江先生給自己畫的那張美人像拿出來給皇上和太後老祖宗看。皇上和太後看了,亦覺神形兼備,畫工不俗。

初冬時節,恰逢太後六十大壽。老祖宗就想讓人給自己畫張寫真像,留作紀念。可一連找了十位宮廷畫家,畫了十張肖像,皆不入她老人家的法眼。自打皇上成年親政,老祖宗由垂簾聽政到撤簾歸政之後,心境大壞,脾氣一天比一天暴躁,火氣也一天比一天大。一怒之下,竟把這十位當朝極有名氣的大畫家,全都推到宣武門外菜市口,一刀給殺了。

人雖然殺了,可這壽還得做呀。三公主為了討老祖宗歡心,就向她推薦了江南畫像聖手江泉生江先生。

江先生亦步亦趨地跟著三公主,剛走進寧壽宮,就聽得咣當一聲,一隻白玉茶杯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裂成了碎片,熱騰騰的茶水灑了一地。太後老祖宗正橫眉怒目地衝著一名小太監發火呢:這麽熱的茶水,想燙死哀家麽?來人呀,拖下去,打三十大板,讓他長點記性。

小太監嚇得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求饒。太後鳳目怒睜,火氣更大,說做錯了事,還敢討饒,再加二十大板。早有人將那小太監拖了下去,還大一會,遠遠的便傳來了叭叭的板子聲,還有小太監的哀號聲。又過了一會,哀號漸止,有老太監來報,說那小太監挺不住,已被打死。太後火氣未消,揮揮手說抬出宮去,丟在荒郊喂狗。

三公主垂手肅立一邊,連大氣也不敢出,直到太後發完了火,才示意江先生上前請安。

太後翹起蘭花指,喝了一口宮女新斟上的百花茶,抬起眼皮,瞧了江先生一眼,問你就是三公主說的江南畫像聖手江泉生?

江先生略略一怔,悄悄望了身邊的三公主一眼,心想我江泉生幾時又成江南畫像聖手了?但事已至此,也不容多作辯白,隻得垂手低眉,道回太後話,草民正是江南畫匠江泉生。

太後道哀家把你請來,是想讓你給哀家畫一幅肖像,若是畫得哀家滿意了,重重有賞。

江先生想了想道,請太後給草民六日時間,草民一定盡力畫得最好。

太後皺眉問為何要六日?

江先生道畫常人,一天時間也就夠了,但畫太後,自然不能急於求成。草民要六日時間,前兩日是用來觀察太後日常起居,言語動作,生活情態,中間兩日作畫設色,最後兩日用來刻畫、醒線和修改。而且前兩日時間,請太後準許草民時時跟在太後身邊,以便草民用心觀察。

太後點頭說好,哀家依你就是。

江先生伏地謝恩,起身後並不退出宮去,而是垂手立在太後身側。太後嫌他放肆,柳眉一皺,待要發作,忽然想起剛才已準許他時時跟在身側,不好發作,隻好把一腔怒氣發到剛才給她斟茶的宮女身上,擰著眉頭道,這百花茶怎地泡得這麽苦,拖下去掌嘴!

在接下去的兩天時間裏,江先生果然像個貼身太監似的,一直跟在太後老祖宗身邊,默默地觀察著她的一言一行。

太後身邊倏然多了一條“尾巴”,總感覺自己無論走到哪裏,都有一雙犀利的眼睛在窺視著,心裏雖然惱火,但因有言在先,不好責怪江先生,隻把一肚子的無名怒火發泄到服侍她的宮女、太監和前來奏事的臣工身上,動不動就施以板刑杖刑,甚至問罪殺頭。

六天後,江先生終於將一幅烘染數十層的工筆肖像畫捧到了太後跟前。

隻見畫上之人麵敷薄粉,唇染朱紅,麵容姣好,風韻猶存;頭發烏黑光亮,十指柔嫩修美;頭戴鈿子,身穿寬袖大裾團壽紋氅衣,外套如意雲頭領,對襟排穗下擺坎肩,前掛念珠,手戴金護指,顯得雍容而華貴。整幅作品用筆精工,設色鮮妍,線條柔中見骨,形像逼真傳神,有如鏡中取影,惟妙惟肖。

太後正瞧得高興,卻忽然發現畫像上的人,雙眼閉合,毫無光澤,竟然是個瞎子。太後當即變了臉色,衣袖一揮,將那畫拂到地上,柳眉倒豎,杏眼圓瞪,瞧著江先生道大膽奴才,你怎麽將哀家畫成了一個瞎子?

江先生彎腰撿起地上的畫,再次捧到太後麵前,道請太後瞧仔細,草民畫的,是太後七十歲時的肖像。

太後不看畫,卻盯著他道你的意思是說,哀家到七十歲的時候,就會變成一個瞎子?

江先生說是。

太後氣得臉色蒼白,渾身發抖,大叫道來人,快將這不知死活的瘋子推出去斬了。

江先生瞧著自己親筆畫的那一幅畫,忽然仰首向天,哈哈大笑起來。太後眉頭一擰,問道你死到臨頭,又有什麽好笑?

江先生道我笑太後太過急躁了些,如果十年之後,太後與我這畫像上的人物有所不同,到那時再下令殺我,也不為遲。

太後怒極而笑,道也好,為了叫你死得心服口服,哀家就讓你再活十年。來人,將這瘋子押到牢裏關起來,沒有哀家懿旨,誰也不許放他出來。

江先生又是一陣仰天大笑,笑聲未畢,早有兩名太監一擁而上,反扭住他的胳膊,將他推出門去。

三公主站在一邊,嚇得臉色發白,鬢角滲出冷汗,連一句話也不敢說。

太後壽誕將至,宮廷裏倏然熱鬧起來。

太後日日召見心腹大臣,漸漸忙碌起來,江先生的事,很快便忘到了腦後。

在那時候,皇太後的生日叫聖壽節,按照慣例,皇太後、皇帝要同到慈寧宮受賀。然而就在這一次聖壽節慶典上,太後老祖宗卻聯合一幫心腹大臣,突然發難,將年輕的皇帝囚禁起來,自己把持了朝政。篡奪了皇權之後的太後老祖宗,更加專橫跋扈,喜怒無常。

數年之後,太後忽然患上了眼疾,初始時症狀輕微,隻是發癢流淚,略有異感,漸漸發展到怕光腫痛,視力減退,難以忍受。叫太醫看了,說是沙眼,用冰片硼砂豬膽散治療數月,非但不見好轉,反而日漸嚴重。到得六十九歲時,已是疼痛難忍,視野模糊,幾乎不能視物。請來十多位名醫瞧了,皆不得要領。太後一怒,這十多位名醫,殺頭的殺頭,坐監的坐監,舉朝之內,竟再也找不到敢進宮給老祖宗治療眼疾的醫生。

太後這才想起當年江南畫師江泉生的預言,忙派人將江先生從牢裏請出來。

近十年的牢獄之災,早將江先生折磨得瘦骨伶仃,不成人樣,惟有那雙洞明世事人情的眼睛,卻依然犀利如故。

江先生瞧過太後的眼疾後說,你這眼病,其實很簡單,中醫裏叫做“五風內障”,乃因氣機鬱結,肝火過旺所致。肝在誌為怒,怒則氣上,怒則氣逆,肝主疏泄,若是突然大怒,或經常發怒,就會因陽氣升發太過而傷肝。肝開竅於目,目之所以能視物,有賴於肝氣之疏泄和肝血的濡養。《靈樞·脈度》裏說肝氣通於目,肝和則目能辨五色,講的就是這個道理。若煩躁易怒,肝火過旺,肝陽上亢,則頭暈目眩,目赤腫痛,時久不治,則視力減退,終至失明。

太後聞言,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問可還有治?

江先生歎息一聲,搖頭道九年前我就已經提醒過你,可惜你肝火旺盛,蒙蔽了雙眼,未能醒悟。那些名醫給你瞧病,明知病因,卻懾於你的威嚴,不敢說是因你平日暴躁易怒火氣太大而引發的眼疾,隻能戰戰兢兢當成沙眼來治,以至病情遷延至今,雙目受損,神仙也治不好了。

太後如夢方醒,臉色慘白,冷汗涔涔而下,踉蹌後退一步,一屁股坐下去。呆了好久,才朝著身邊的兩名太監無力地揮揮手。

兩名太監會意過來,一左一右,上前架住江先生,拖出了寧壽宮,卻沒再將他送回大牢,而是直接押到了宣武門外的菜市口。

翌年冬,太後七十壽誕,果然雙眼皆盲,再也瞧不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