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案:為了女兒的清白

1

午夜時分,空寂無人的街道上,走來一位十八九歲的少女。

秋風乍起,少女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那件單薄的藍色工作製服。當走到一個拐彎處時,突然從黑暗中跳出一個人,攔住她的去路。那人手持匕首,戴著一個大口罩,隻露出兩隻凶光四射的眼睛在外麵。口罩上用紅色顏料塗畫著一個血盆大嘴和兩顆獠牙,乍一看,好像是憑空跳出的一隻惡鬼。女孩嚇得一呆。

“快把錢掏出來!”“惡鬼”晃動著手中鋒利的匕首,惡狠狠地說。

女孩這才知道遇上了劫匪,忙戰戰兢兢將今天剛領到的一千元工資掏了出來。“惡鬼”接過錢,上下打量她一眼,見她長得清秀可人,色心頓起,**笑一聲,伸手就往她胸口摸去。

女孩驚叫一聲,一麵驚恐地往後退卻,一麵掏出手機欲報警。“惡鬼”巴掌一揮,將她的手機打到地上,再重重踩上一腳,手機頓時裂成數塊。女孩意識到情況不妙,轉身欲跑,卻被“惡鬼”從後麵一把抱住。少女高聲呼救,可是街道兩邊並無人家,隻有兩道高高的圍牆,沒有人能聽見她的叫聲。

“惡鬼”動手欲扯她身上的衣服,少女拚命掙紮,無意中碰到“惡鬼”手肘上的麻穴。“惡鬼”手臂一麻,匕首叮當一聲掉到地上。少女慌亂中撿起匕首,指著“惡鬼”:“你別、別過來!”

“惡鬼”見她雙手顫抖,似乎連刀都拿不穩,哪裏會怕她?嘿嘿一笑,再次向她撲來。少女拚死反抗,兩人扭打在一起。

突然間,“惡鬼”渾身一震,少女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時,竟已深**入他胸口,鮮血染紅了他身上的毛衣與夾克。“你、你敢殺我……”“惡鬼”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直挺挺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少女一呆,“啊,我殺人了!”驚惶四顧,見四下無人,猶豫一下,撒腿就跑。跑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麽,又回頭撿起自己摔壞的手機,慌慌張張朝家的方向跑去。

2

繡林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夏劍鋒最近有點煩。

繡林市最近出了一樁係列入室盜竊案。從去年開始,就陸續有人報案,說家中被盜。但警察上門調查之後卻發現,案發現場既無盜賊留下的指紋,也不見半個腳印,所有門窗完好無損,屋中鎖具也沒有被撬過的痕跡,但事主鎖在抽屜或櫃子裏的現金和貴重物品卻不翼而飛。因為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好多事主都是在自己拿鑰匙開抽屜和櫃子取用錢物時,才發現被盜的,竟連什麽時候遭竊都不知道。

從去年春節到現在,這樣的離奇竊案共發生十五宗,幾乎每隔一兩個月,就發生一宗。被盜的大多是有錢人家,也有幾個當官的。據粗略估計,被盜財物,少說也有近百萬元。案子從去年查到現在,依然沒有半點線索。而這樣的神秘竊案,仍然時有發生,搞得城中有錢人家人心惶惶。

最要命的是,被盜事主中竟有一名政法委副書記,三天兩頭給夏劍鋒的頂頭上司打電話催問案情有無進展,搞得夏劍鋒窩了一肚子火,暗暗發誓,等抓到那盜賊,不死也得讓他脫層皮。

這天早上,天還沒亮,夏劍鋒正在**睡覺,手機忽然響了。他一看是市局值班室的電話,頭就大了,以為昨晚又添了一宗離奇竊案,但電話接通之後,值班民警告訴他說,夏隊,今早清潔工人在農林路發現了一具屍體……夏劍鋒急忙跳下床說,好的,我這就趕過去看看。

死者躺在農林路拐彎處,為男性,年紀大約二十七八歲,臉上戴著口罩,口罩上用紅色顏料塗畫著一隻怪嘴和兩顆獠牙,看上去有點嚇人。死者胸前插著一把匕首,匕首刺得很深,幾乎沒至刀柄。死者身上有一千塊錢和一部手機,除此之外,別無它物。

警方用死者的手機撥通了裏麵儲存的幾個號碼,很快就搞清楚了死者的身份。他叫米奇,外省人,是繡林最大的娛樂場所帝豪娛樂城的一名服務員。痕檢人員人匕首上提取到兩枚指紋,一枚是死者本人的,另一枚應該是凶手留下的。經過與警方指紋庫留存的指紋信息對比,沒有找到與該指紋相一致的指紋。

據法醫推斷,死者的死亡時間應在昨晚午夜零點左右。這時街上已經沒有行人,這是一條比較偏僻的街道,兩邊沒有人家,一時找不到目擊者。警方一麵登報尋找目擊者,一麵展開深入調查。但是三天時間過去,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正在警方束手無策之際,忽然有一名男子,在看到報紙上的新聞後,打電話給警方說自己也許可以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

警方立即找到該男子。該男子名叫南柯道,約莫三十歲年紀,據他自己介紹,他是一名網絡作家,專寫推理小說。他是一個夜貓子,常常白天睡大覺,晚上碼字。

他說三天前的那個晚上,他因為寫稿子卡住了,就出了門,想到大街上溜達溜達,尋找靈感。當時已是半夜,大街上空寂無人,他正走著,忽然看見從農林路方向跌跌撞撞跑過來一名女子。他以為是個瘋子,急忙閃到路燈柱子後邊。待那女子跑過之後,他往她來的方向瞧了一眼,發現農林路拐彎處躺著一個人。當時以為是個醉鬼,也沒往心裏去。剛好這時靈感來了,就回到住處寫小說去了。直到今天他從晚報上看到消息,回想一下,才感覺到自己當時看到的那個躺在大街上的人,應該不是醉鬼,很可能就是死者米奇。而那個在午夜驚慌奔走的女子,肯定跟這案子脫不了幹係。

夏劍鋒問:“你有沒有看清那女子的長相?”

南柯道搖頭說:“當時路燈太暗,沒有看清她的相貌,不過我看見她身上穿著藍色的工作製服,就是裏麵白襯衣打底,外麵套藍色馬夾的那種。我曾到富華酒店吃過飯,如果我沒有記錯,應該就是富華酒店服務員穿的那種工作製服。”

夏劍鋒立即帶人趕到富華酒店。酒店經理查過電腦裏的員工登記資料後告訴他,該酒店住在農林路附近的女員工,隻有一個,就是陳璐。但陳璐已經連續請假三天沒來上班。夏劍鋒找到陳璐使用過的酒店食堂飯卡,從上麵提取到陳璐的指紋,與殺死米奇的那把匕首上留下的指紋對比,完全吻合。

夏劍鋒下令,立即拘捕陳璐。

3

這天下午,陳中卓的水果攤收市特別早。這幾天,女兒陳璐一直請假在家,飯也不吃,整天蒙頭大睡。他有些擔心,想早點回去看女兒。

陳中卓是一名老警察,幾年前臥底緝毒時,身份暴露,被毒梟砍斷一隻手,挑斷了一根腳筋。他變成了獨臂警察,拖著一條殘腿,走路一瘸一拐的,再也無法工作,隻好提前退休。妻子早逝,隻有女兒陳璐與他相依為命。他還有一對養父母在鄉下需要他養活,那點微薄的退休金和傷殘補貼實在不夠開支,於是就在街邊擺了個水果攤,掙點辛苦錢補貼家用。一年前女兒高中畢業考上了大學,但她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找了一份酒店服務員的工作,一邊打工一邊照顧父親。

陳中卓回家時,發現樓下停了兩輛警車,當時並未多想,上樓後,卻發現兩名女警正用手銬銬著女兒陳璐從家裏走出來。陳璐看見他,叫一聲“爸”,就哭起來。陳中卓大吃一驚,怒道:“你們抓我女兒幹什麽?”

領隊的夏劍鋒曾經跟陳中卓共過事,聽了陳中卓的話,才知道自己要抓的殺人凶手竟是老同事的女兒,不禁也吃了一驚,就把米奇的命案跟他講了。陳中卓聽了,就問女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陳璐就哭著把三天前的那個晚上,自己下晚班回家,險些被一個戴口罩的男人強奸,搏鬥中失手將對方刺死的事,說了出來。她還說當時自己十分害怕,不敢把這事告訴父親,也不敢去上班。

陳中卓聽了,對夏劍鋒說:“就算她真的殺了人,那也是正當防衛。”

夏劍鋒說:“如果事發當時她主動報警,這事自然可以當成正當防衛來處理。可是她殺人後逃逸,性質就不同了。而且事情已經過去三天,我們已經很難找出證據證明她說的是真話。局裏已經將這案子當做刑事案件立案,我們需要帶她回去協助調查。”

陳中卓是幹刑警出身的,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他雖然愛女心切,卻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夏劍鋒公事公辦地將女兒帶上警車。

第二天一早,陳中卓就迫不及待地來到公安局,找到夏劍鋒,問他女兒的案子是不是查清楚了?現在是不是可以放人了?夏劍鋒搖頭說:“哪有這麽快,現在案情對你女兒很不利,最主要的是她說的話,沒有足夠的證據支撐。不過你放心,我們已經專門派了兩名新來的同事去調查她的案子了。”

陳中卓有些著急,說:“人命關天,這麽大的事,你們怎麽隨便派兩個新人去查呢?”

夏劍鋒苦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也知道,現在出了樁係列盜竊案,上頭盯得緊,下了死命令,要限期破案。刑偵大隊所有力量,都被調去查這個案子了。其他案子,隻好先緩一緩。”

陳中卓心裏就涼了,想了想,說:“既然如此,那就請你看在老同事的分上,幫我一個忙。我想看看有關我女兒這個案子的所有資料。”

夏劍鋒一愣,問:“你想幹什麽?”

陳中卓說:“既然你們忙不過來,那我隻好自己去調查了。”

夏劍鋒知道他當年在刑偵大隊時,也是個破案高手,就不由得笑了,說:“行,這個忙我還是能幫的。如果你查到什麽線索,別忘了告訴我們一聲。”

4

陳中卓敲開城東二巷17號南柯道的家門,已經是兩天後的事情了。

給他開門的,正是網絡作家南柯道。陳中卓告訴他說自己是米奇命案中被懷疑是凶手的女孩陳璐的父親。南柯道愣了一下,忙將他請進屋裏。

那是一套狹小的一室一廳的房子,屋裏顯得有些淩亂,看得出隻有南柯道一個人居住。陳中卓坐下後,把女兒眼下的處境跟南柯道說了。南柯道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搔搔後腦勺說:“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傷害任何人,我隻是向警方說了我親眼看到的情況。”

陳中卓說:“沒關係,你站出來向警方提供線索,這是對的。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來這裏,是想向你了解一點情況。哦,對了,你認識那個死者米奇嗎?”

南柯道說:“不認識,不過後來聽警方說,他是一個在娛樂城打工的外地人。”陳中卓說是的,又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男人,戴著眼鏡,長得有點像香港歌星劉德華。他問:“金先生,事發那天晚上,你看見我女兒從農林路跑過的同時,有沒有在附近見到照片上的這個人?”

南柯道認真看了一下,搖搖頭說:“沒有看見。這個人是誰呢?”

陳中卓說:“他叫熊焱,是我女兒的男朋友,不過他們在半年前已經分手了。”

南柯道奇怪地問:“您為什麽要調查他呢?難道他跟這案子有關?”

陳中卓說:“我正是這樣懷疑的。我看過警方拍下的米奇屍體的照片,那把八寸多長的匕首,齊柄插入了他胸口。當時天氣比較涼,他穿著毛衣和夾克衫,不管匕首有多麽鋒利,要想一下子刺得這麽深,凶手一定是個力氣很大的人。而我女兒,隻不過是一個文弱女子,平時連隻雞都殺不死,怎麽可能如此幹淨利索地一刀將人刺死呢?”

南柯道疑惑地看著他:“那您的意思是說……?”

陳中卓說:“我懷疑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熊焱一手策劃的。我女兒向他提出分手之後,他心有不甘,經常來找她,還常常在她下班路上跟蹤糾纏她,想要跟她複合。我女兒甚至還為這事打110報過警。我懷疑是他感覺到跟我女兒複合無望,絕望之下,由愛生恨,想要報複我女兒。但是我女兒對他十分熟悉,就算是他蒙著臉,也可以聽出他的聲音,所以他不敢親自動手,就請了自己的朋友米奇幫忙,叫米奇打劫並強**女兒,以泄他心頭之恨。結果米奇行事之時,遭到我女兒反抗,扭打中,我女兒無意間將匕首刺中了他胸口。以我女兒的力量,即便是在情急之下,我想也不足以一刀將米奇刺死,肯定隻是將他刺昏過去。但我女兒膽子小,驚慌中以為將他殺死了,就嚇得跑回了家。跟蹤在後的熊焱上來一看米奇昏倒在地,就惡向膽邊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匕首上重重一推,將那匕首徹底刺入米奇胸口,將他真的殺死了。當然,他做這一切時,都用衣服包住了手,所以匕首上並沒有留下他的指紋。這樣,他就可以將殺死米奇的罪名嫁禍給我女兒,徹底毀掉這個曾經拋棄他的女孩。”

南柯道聽了,過了半晌才說:“你的推理並不是沒有道理。隻是當時我並未多加留意,周圍或許真的還有個第三者,那也說不定。如果你真的懷疑熊焱,幹嗎不直接去找他?”

陳中卓說:“我也想找他,不過這案子發生之後,他就失蹤了。他是從外地到這座城市來打工的,所以我找不到有關他的半點線索。”

南柯道有些著急:“那該怎麽辦呢?”

陳中卓歎口氣說:“沒有辦法,現在隻有從死者米奇身上查起了。米奇既然能跟他合夥行事,肯定跟熊焱關係不一般。從米奇身邊,也許可以查到一些有關熊焱的線索。隻要能抓到熊焱,也就可以還我女兒一個清白了。”

南柯道問:“你想從哪裏查起?”

陳中卓說:“聽說米奇在帝豪娛樂城上班,我想去那裏看看。”

南柯道忽然笑了,說:“陳先生,不知你介不介意我跟你一起去調查這件事。我是個推理小說作家,對所有疑案都感興趣,也許我能根據令愛這個案子,寫出一篇不錯的作品來。

陳中卓說:“多一個人手,多一份力量,我當然歡迎。”

5

帝豪娛樂城坐落在繡林新區,背靠繡林山,環境優美,裝修豪華,是一家集休閑娛樂餐飲為一體的五星級娛樂場所,也是繡林地區最有名的“紅燈區”,能到這裏來消費的顧客非富即貴,不是開小車的有錢人,就是大腹便便的當官者。

陳中卓與南柯道來到這裏的時候,正是這天的傍晚時分。白天關閉了一整天的娛樂城,剛剛開門營業,而客人又沒有這麽早光顧,門口人車稀少,正是最清靜的時候。兩名守門的保安一看陳中卓空著一隻袖管,拖著一條瘸腿,衣衫灰舊,臉色黧黑,就把他攔在了大門外。

陳中卓掏出手機,撥通了娛樂城一名姓李的經理的電話。幾年前,這位李經理的兒子被人綁架,對方勒索五十萬元,多虧當時還在幹刑警的陳中卓孤身赴險,在綁匪取贖金時將其一舉擒獲,最終將孩子毫發無損的救出來。李經理聽陳中卓說明來意,立即叫他把電話給那個保安。保安一接電話,腰杆立即彎下去,滿臉堆笑地將陳中卓請進了門。

陳中卓找人一打聽,才知道米奇的工作崗位在男賓浴室。

他們來到男賓浴室,發現那浴室很大,共分兩部分,裏麵是衝涼房,外麵是更衣室。更衣室裏有幾排木櫃,被隔開成一小間一小間的外麵帶鎖的儲物櫃。客人來到這裏,先脫下身上的衣服,放進儲物櫃中,鎖好,將鑰匙用橡皮筋係在手腕上。然後再換上娛樂城提供的一次性內衣,披上浴巾,換上拖鞋,進去洗浴、遊泳、泡溫泉或者蒸桑拿、推拿按摩什麽的,當然,也可以叫個小姐陪著玩玩。而米奇的工作,就是在更衣室裏負責幫客人鎖儲物櫃,給客人拿拖鞋,遞浴巾等。

陳中卓走進更衣室,更衣室門口站著一個男服務員,才十七八歲年紀,臉上稚氣未脫,估計高中沒讀完就出來打工了。陳中卓看他胸前的工作牌上寫著他姓趙,就給了他二十元小費,問:“小趙,你認識米奇嗎?”

小趙點點頭說:“認識。不過已經好幾天沒見他了,聽說他在外麵出了事,被人殺了。”

陳中卓又問:“米奇在這裏打工多久了?”

小趙說:“我剛來不久,具體時間不清楚。不過聽人說,他已經在這裏幹了好幾年,也算是老員工了。”

陳中卓問:“你跟他關係怎麽樣?”

小趙說:“我們這裏從晚上六點,營業到早上六點,一般分上下半夜,我跟他輪流值班。因為工作崗位相同,我們關係處得還可以。”

陳中卓拿出熊焱的照片給他看了,問他:“你有沒有見過照片上的這個人來找過米奇?”

小趙搖頭說沒有。陳中卓又問:“你覺得米奇這個人怎麽樣?”

小趙說:“他這個人顯得比較悶,平時不大愛說話,也不怎麽合群,在這裏幹了幾年時間也沒什麽朋友。上班的時候,一有空,就愛掏出手機偷偷上QQ跟別人聊天。下了班,就到‘好再來’去賭錢。”

陳中卓知道他所說的“好再來”,其實是城西老街上的一家小餐館。這家餐館地上兩層樓房做正經生意,地下還有兩層地下室,卻是個地下賭場,在繡林賭界,很有點名氣。他沒想到米奇竟還是一個賭徒。

“最近有什麽人到這裏來找米奇嗎?”

“沒有。”

“最近一段時間,米奇有什麽異常舉動嗎?”

“這個嘛,好像沒有……哦,對了,幾個月前,他上班時,有一位客人說他偷東西,還打了他一耳光。不過後來搞清楚了,原來隻是一場誤會,客人還向他道了歉。”

陳中卓說:“哦,有這樣的事,那你給我說說。”

小趙說:“大約是幾個月前吧,米奇在更衣室值班,有一位客人到這裏來玩。剛換了衣服進去玩了不到十分鍾,忽然想起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就立即出來,穿上衣服,坐上自己司機的專車走了。但他回家後,卻發現掛在褲腰帶上的鑰匙不見了,就跑到咱們這裏大吵大鬧,說有人偷了他的鑰匙。更衣室隻有米奇一個人值班,所以他就成了重點懷疑對象。客人很生氣,還打了米奇一耳光。後來保安打開他用過的儲物櫃,發現那鑰匙掉在了角落裏,原來是他走得太匆忙,自己不小心把鑰匙落下了。後來這位客人向米奇道歉,還給了他一百元小費。米奇卻把那張百元大鈔扔回給他,說:誰要你的臭錢,你讓我打一巴掌,這事就算扯平了。要不然,我就報警處理。最後客人還真讓他打了一巴掌,這事才算了了。兄弟們都說米奇為咱們打工仔長了誌氣。”

陳中卓聽後,皺起了眉頭,問:“知道那個打人的客人是誰嗎?”

小趙想了一下,說:“他姓俞,叫俞東升,是東升照明器材廠的老板。”

陳中卓說:“這人倒是和我有過一麵之緣。”就打電話到東升照明,要了俞東升的手機號,打過去一問,還真發生過這樣的事。再問他發生這件事後,家裏可曾出什麽事情沒有?比如說遭竊被盜什麽的。俞東升說沒有。

陳中卓掛了電話,眉頭皺得更緊,目光在四麵牆壁上搜尋著,問:“這更衣室裏,為什麽沒有窗戶?”

小趙說:“因為牆壁外麵,就是繡林山了,為了防盜,所以外牆上沒有開窗,天花板上有排氣扇,所以也不顯得悶氣。”

陳中卓點點頭,又在更衣室裏轉了半天,目光老往牆壁上瞅,好像要從光溜溜的牆壁上挖出一個洞來似的。又找其他服務員了解了一些情況,見娛樂城的客人漸漸多起來,這才一瘸一拐地離開。

6

兩天後,有股冷空氣南下,天地間忽然有了寒意。陳中卓到拘留所給女兒送了幾件衣服,回來的路上,正好碰見南柯道。南柯道遞給他一支煙,問:“老陳,你女兒的案子,查得怎麽樣了?有沒有什麽進展?”

“暫時還沒什麽進展,不過——”陳中卓把煙點燃抽了一口,說,“我昨天去‘好再來’那個賭場打聽過了,米奇果然是那裏的常客。隻不過,他以前一直都是小賭,但從兩年前開始,就突然變得闊綽起來,賭注下得很大。這一兩年,他在賭場至少已經輸掉了四五十萬。”

“四五十萬?”南柯道吃了一驚,“他一個打工仔,哪來那麽多錢?”

陳中卓皺皺眉頭,吐著煙圈說:“這也正是我感到奇怪的。”沉默一會,他忽然話鋒一轉,瞧著南柯道問,“假如你有五十萬,你會幹什麽?”

“如果我有五十萬,我肯定不會像他那麽傻,拿到賭場去輸掉。”南柯道臉上現出憂鬱的表情,“如果我有五十萬,我就到鄉下買一間房子,住在一個清靜的地方,衣食無憂,無人打擾,然後,我就可以靜下心來,寫一些自己想寫的作品。”

“你想寫的作品?”

“是的,我是搞純文學出身的,以前還在《人民文學》發表過小說。我始終認為,隻有純文學,才是純粹的文學,才是高雅的文學,才是能夠曆久彌新久遠流傳的文學,隻有寫這樣的作品的作家,才是真正的作家。但寫這樣的小說稿費很低,根本養不活自己,所以我隻好改寫那些能賣個好價錢的通俗小說,說白了,就是快餐小說,就是今天讀了明天就忘的小說。我的夢想是等我寫推理小說賺到些錢,不用再為生計發愁之後,就一心一意地去寫那些我想寫的文字,寫那些能讓我的名字載入文學史冊的真正的小說。”

陳中卓不由肅然起敬,說:“原來你還有這樣高遠的理想。”

兩人蹲在街邊抽了一會兒煙,陳中卓又說:“我總覺得帝豪娛樂城那間男賓更衣室有什麽地方不勁,還想再去瞧瞧。你去不去?”

南柯道把手裏的煙屁股往地上一丟,說:“去,當然去,我還指望把您這事寫成一篇小說掙點稿費呢,不去怎麽成呢。”

兩人叫了一輛出租車,再次來到帝豪娛樂城。天色將晚,娛樂城的大門剛剛打開。陳中卓卻並不進去,隻站在門口估計了一下男賓更衣室的方位,就拖著一條瘸腿,沿著娛樂城的外牆向後繞行過去。

兩人來到娛樂城後側更衣室的牆外。陳中卓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堵牆看上去並無特別,牆麵貼著金色的瓷磚,高一點的地方,掛著一台空調外機,牆上有一個小洞,一粗一細的兩根管子從洞裏穿過,連結著空調外機與室內主機。

牆外是高高的繡林山,山坡上種著大片桔樹,樹上掛滿金色的桔子,看上去像個果園。牆下因為久無人跡,長滿了雜草灌木。陳中卓正在牆下徘徊,忽見一個老頭,挑著一擔剛剛摘下的桔子,顫悠悠行過來。陳中卓見他挑得吃力,急忙閃到一邊,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老頭經過他身邊時,見他總盯著牆上的空調機看,就問:“怎麽,這空調又壞了呀?”

陳中卓一怔,問:“老人家,這話怎講?”

老頭索性放下擔子,歇口氣說:“這山上的果園是我承包的,我就住在果園中的小涼棚裏,經常看見有人拿著一把小木梯來修空調。有一次我還跟那修理師傅照過麵,我問他又修空調啊,他卻不理我。我心裏想,這是什麽破空調啊,老是要人來修,還不如換一個算了。”

陳中卓一愣,抬頭看看那空調機,忽然想到了什麽,忙說:“老人家,耽誤您一會兒工夫,請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裏麵問問是誰修的空調。”他拖著一條瘸腿,剛走兩步,忽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低頭一看,原來是踩到了鬆脫的鞋帶。急忙彎下腿,用一隻手重新係好鞋帶,然後扶著牆壁,一步一步往娛樂城大門走去。

進了娛樂城,找到維修部的主管,問他男賓更衣室外的那台空調機經常壞麽?主管說沒有呀,裝上去好幾年了,從來沒壞過。陳中卓心頭一跳,忙向主管借了一把鋁合金梯子,回到更衣室牆外,將梯子架在牆邊,一瘸一拐爬上去,一看那空調機,並無異常。

再仔細一觀察,卻發現牆壁上那個供空調管通過的洞口挖得有點大,空調管通過之後,還留有雞蛋大的空隙。陳中卓用手一摸,牆洞裏十分幹淨,並無灰塵,而且洞壁留有刮痕,好像是經常有什麽東西從裏麵鑽進鑽出,帶走了灰塵,而且那東西還異常堅硬,所以能在洞壁留下清晰的刮痕。

就在這時,他腰間的手機似乎震動了一下,打開看了,自語道:“是條語音信息。”放到耳邊聽了一下,又說,“是天氣預報。”

他喘著氣,從梯子上走下來,問那老頭:“老人家,你說你曾和那個空調修理工照過麵,那你還記得他的樣子嗎?”

老頭說:“應該記得的。”

陳中卓掏出熊焱的照片,問:“老人家,你好好看看,那個人,是不是照片上的這個人?”

老頭看了照片,又瞄了一旁的南柯道一眼,說:“就是他,我記得,就是他。”

陳中卓忽然興奮起來,掏出手機給刑偵大隊的一位舊同事打了個電話,請他查一查在那樁係列入室盜竊案中,所有遭竊的事主,家裏被盜前幾個月之內,是不是曾經到帝豪娛樂城去過。不大一會,對方回電,不錯,所有被盜事主,大約在事發前一兩個月時間內,都去過帝豪娛樂城。

7

陳中卓掛了電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南柯道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他:“老陳,你怎麽了?”

陳中卓突然用一隻腳從地上跳起來,哈哈笑道:“小金,我終於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了。我不但調查清楚我女兒是無辜的,而且還順便把最近發生的讓警方頭痛的係列入室盜竊案也給破了。哈哈!”

南柯道一愣:“啊?真的?”

陳中卓說:“還記得那天小趙給我們講的米奇被人誤會偷鑰匙的事嗎?其實別人並沒有誤會他,他確實就是個專偷客人鑰匙的賊。他偷偷配好了更衣室所有儲物櫃的鑰匙,如果看到哪個客人看上去特別有錢,就趁這個客人不在的時候,打開儲物櫃,偷走其褲腰帶上的鑰匙,然後交給在牆外接應的同夥,讓同夥去找配鑰匙的地攤師傅,將客人鑰匙串上所有的鑰匙都複製一把。因為客人一進娛樂城,多則玩通宵,最少也要玩上幾個小時,所以他們可以從容不迫地做這件事,隻要在客人出來換衣服之前,將鑰匙放回去就成。”

南柯道搖頭說:“不對呀,男賓更衣室的外牆上根本沒有窗戶,米奇怎麽能在更衣室裏將鑰匙遞出來呢?”

陳中卓說:“牆上沒有窗戶,卻有一個用來裝空調管的洞,而且這個洞還挖得有點大,除了可以裝上那兩根空調管子,正好還有些縫隙可容一串鑰匙通過。這個在牆外接應他的同夥,就是熊焱。他們一直用QQ聯絡,熊焱從來沒有到娛樂城來找過米奇,所以娛樂城的人並不認識他。當米奇物色到下手對象,偷到鑰匙之後,就在QQ上通知熊焱來取。熊焱便帶著梯子,到那空調管洞裏取鑰匙。當鑰匙的主人離去時,米奇又偷偷拍下他的照片,發給熊焱,叫他想辦法在娛樂城門口跟蹤這個人,最終找到他的住址。”

南柯道漸漸明白過來,說:“然後他們就用複製的鑰匙,去偷竊跟蹤到的這個人,是不是?”

陳中卓點點頭說:“大致情形應該是這樣。但是為了安全起見,他們會耐心地等上一兩個月才動手。因為複製有屋主的所有鑰匙,加上作案時又戴上了手套,並在鞋子外麵包上膠袋,隻要化裝成送煤氣、送水工什麽的騙過小區保安,進入到屋主家之後,就如入無人之境,毫無阻礙,而且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南柯道問:“但是那個俞東升的鑰匙,又是怎麽回事呢?”

陳中卓說:“那純屬他們作案過程中的一次意外事件。米奇沒料到俞東升會這麽快出來,偷去給熊焱複製的鑰匙沒來得及還回去,好在俞東升當時並未察覺,等他再回娛樂城找麻煩的時候,米奇早將鑰匙放回原處。看上去鑰匙並不是被偷了,而是俞東升自己不小心落在了儲物櫃裏。發生了這樣的意外,如果再去偷俞東升的家,一定會引人懷疑,所以俞東升才因此躲過一劫。正是這一個細節,將我的注意力引到了鑰匙上來。我當時就將米奇跟那樁神秘的係列入室盜竊案聯係起來了。隻是我實在想不出米奇是怎樣在封閉的更衣室裏快速地將偷到的鑰匙傳遞出去的,直到我剛才看到那個空調管洞,才豁然明白。”

南柯道順著他的思路說:“他們本以為牆壁外麵是人跡罕至的繡林山,他們的勾當絕不會被人發現,卻沒料到正好被看管桔園的老人撞見。老人以為熊焱是修空調的,也就沒有多管閑事。”他想了一下,又不解地問,“那麽,米奇的死,又是怎麽回事呢?”

陳中卓說:“近兩年時間來,他們用這種方法,一共盜竊財物近百萬元,兩人平分,正好各得五十萬,這正是米奇在賭場裏輸掉的數目。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兩人間有了矛盾,使得熊焱對米奇起了殺心。但是如果直接殺死米奇,一定會引起警方懷疑,最後很可能引火上身,使他們聯手盜竊的事東窗事發。最後,他想出一計,既可以除掉米奇,又可以報複曾向他提出分手的我的女兒。

“在那天晚上,他先將米奇騙至農林路附近,用迷藥將他迷暈,自己再穿上與他同樣的衣服,戴上口罩去打劫我女兒,然後又對她耍流氓,再故意將匕首掉落地上。當我女兒撿起匕首反抗之時,他就迎著匕首撲上去,讓匕首刺中他胸前隱藏的血漿袋,假裝被刺身亡。發生這樣的事,我女兒要麽打電話報警自首,要麽逃逸。而他早就將我女兒手機踩爛,如果我女兒要報警,就得去另一條街上打公共電話。總之不管我女兒選擇哪一條,都會要離開現場。等我女兒一走開,他立即從地上跳起,找到藏在附近的米奇,將匕首印上米奇的指紋,再重重將他刺死,然後把那個怪異的口罩戴到他臉上,將搶劫到的錢也塞進他的口袋,再將米奇的屍體放到他自己被‘刺死’的地方。當然,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十個手指頭都粘上了透明膠布,絕不會留下指紋。他跟米奇一直是用QQ聯絡的,再將米奇手機裏的聊天記錄刪除,就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的關係了。因為他與米奇身形相近,我女兒在驚慌之中又看得不是很真切,所以絕對不會發現自己‘刺死’的劫匪,跟第二天在大街上發現的屍體,不是同一個人。就算警方調查,也是我女兒自衛殺人,正當防衛,算不上什麽大案子,很快就會處理完畢。熊焱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但卻疏忽大意忘記了一點。”

南柯道問:“哪一點?”

陳中卓說:“他忘了把匕首的刀鞘放到米奇身上。你想,那麽鋒利的匕首,攜帶時絕不可能將刀鋒**在外,那樣很容易傷到自己,一定在外麵套有一個刀鞘。但警方並沒有從米奇身上找到刀鞘,正是這一點,使我懷疑打劫我女兒、被我女兒‘刺死’的人,並不是最後死在大街上的米奇。”

南柯道欽佩地點點頭,說:“果然不愧是幹過刑警的人,眼光就是比一般人厲害。”

8

陳中卓用手機撥通了刑偵大隊長大隊長夏劍鋒的電話:“夏隊,我已經查清楚了,我女兒是被人諂害的,她是無辜的。還有,那樁讓你頭痛的係列入室盜竊案,我也順便幫你破了,你小子這回可要立大功了。晚上這頓飯,你可得請我。什麽,凶手是誰?竊賊是誰?這可說來話長了,我和南柯道在帝豪娛樂城後麵的山坡上等你,你趕緊帶一隊人過來,我們帶你去抓人。”

南柯道狐疑地看著他:“老陳,熊焱那家夥不是失蹤了嗎?難道你找到了他的藏身之所?”

陳中卓淡然一笑,沒有回答,隻給他和那老頭各遞了一支煙。三人坐在地上,一邊抽煙,一邊等著。

一支煙剛抽完,就聽得一陣警笛鳴叫,夏劍鋒帶著十幾號人一陣風似的趕了過來,看見陳中卓就問:“老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真的把那盜竊案給破了?”

陳中卓就把自己這幾天調查所掌握的證據和剛才的推理跟他說了,夏劍鋒當即拔出手槍:“老陳,快,帶我們去抓人!”

陳中卓氣定神閑地朝南柯道一努嘴:“殺人凶手,入室盜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不是別人,正是這位作家南柯道先生。”

南柯道神情一變,跳起來道:“老陳,別開玩笑,凶手不是熊焱麽,怎麽扯到我身上來了?”

陳中卓就笑了,說:“世上根本就沒有熊焱這個人。那照片,是我從我女兒相冊裏隨便拿的她一個已經出國的同學的照片。我女兒根本沒談過男朋友,那照片隻是我拿來麻痹你的道具。其實從你作為目擊證人站出來指證我女兒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開始懷疑你了。”

“為什麽?”

“首先,我去你向警方作證時說的那個你在看見我女兒跑過和米奇屍體時所站立的位置查看過,從那個位置到米奇橫屍的地點,中間有一個垃圾站。如果是在白天,垃圾站外視野開闊,從你所說的那個位置,的確可以看見米奇躺倒的地方。但是那個垃圾站外麵,每天晚上九點至淩晨五點之間,都停著一排垃圾車,正好可以擋住視線,所以案發時的午夜時分,根本不可能從你所說的那個地點看到米奇的屍體。其二,你說你不認識死者米奇。米奇手機裏保存QQ聊天記錄的文件夾雖然被刪,但我請公安局的電腦技術員查過,米奇在手機上一共登錄過兩個QQ號碼,其中一個QQ裏,隻有一個好友,很顯然,米奇申請這個QQ號是專門用來跟這個人聯絡的。再通過該好友的IP,查到他在電信部門注冊的精確地址,正是城東二巷17號,你的住址。就是這兩個原因,使我感覺到你在這個案子中扮演的角色,絕對不是一個旁觀者那麽簡單。”

“是的,為了不打草驚蛇,我虛構了熊焱這個人物。但是我的出現,還是引起了你的警覺,你提議要跟我一起查案,就是為了監視我吧?今天在大街上‘碰見’我,也是你有心為之,目的就是為了打探情況,看我到底查到了什麽程度。其實那個在牆外接應米奇、拿著複製的鑰匙入室盜竊的人,就是你。”

“你胡說。這位老人家可以作證,他看見的那個‘修空調’的人,是別人,而不是我。”

陳中卓忽然冷笑起來:“有時候,證言也不一定可靠。”他拿出手機,按下錄音播放鍵,隻聽裏麵傳出南柯道與那老者對話的聲音:

“老人家,你好啊!”

“哎,你、你不就是那個修空調的嗎?”

“噓,老人家,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等下那個瘸子出來,如果拿出一張照片問你,你看到的那個修空調的人,是不是照片上的那個人?你就說是的。這一百塊錢,您拿去買包煙抽吧……”

南柯道臉色大變:“你、你是怎麽錄到的?”

陳中卓道:“當這位老人家出現後,跟我談起修空調的事時,我發現你的舉止忽然變得有些不正常,遠遠地站在一邊,背對著我們,扭頭去看天上的流雲。這給我的感覺,好像是你不敢跟這位老人家照麵。為什麽你會怕跟這位老人家照麵呢?難道是怕他認出你麽?於是我就多留了一下心眼,剛才進去搬梯子時,假裝係鞋帶,把手機的錄音功能調出來,將手機悄悄放在草叢中。後來我假裝收聽語音信息,聽完了這段錄音,心裏就全明白了。”

“那我為什麽要殺米奇呢?”

“我想原因其實很簡單。你的野心並不大,撈夠五十萬,就想收手,然後去隱居寫作,但米奇是個賭徒,他分得的幾十萬早就輸光了。一個想見好就收,就此罷手,一個輸紅了眼,還想接著用這種方式合作撈錢。你是一個頭腦冷靜的人,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你知道繼續幹下去,總有一天會留下蛛絲馬跡被警方逮到。但米奇威脅你說如果你不繼續幹下去,他就去向警方自首,反正自己輸得成了窮光蛋,也沒有什麽好顧忌的了。你不想再次被米奇拖下水,於是就對他動了殺機。為了不引火上身,你想出了這招嫁禍於人的妙招,將殺人罪名全部推到了一個深夜下班的單純少女身上。你本以為她‘殺’人之後,會打公共電話報警自首,因為她是自衛殺人,應該不是什麽大事。但卻沒有料到這小姑娘膽子小,‘殺’了人後竟嚇得不敢出聲。警方找不到凶手,肯定會圍繞米奇展開重點調查,查來查去說不定會查出米奇幹過的事,你自然也會被牽扯進來。所以你最後隻好現身,以目擊者的身份,向警方提供線索,將警方的目光引到我女兒身上。當然,你本可以采取匿名的方式,打電話向警方提供線索,但你知道警方對這種以匿名方式提供的、來源不可靠的線索的重視程度,遠遠比不上對實名實姓舉報者提供的線索的重視程度,所以最後你隻好冒險現身……”

陳中卓撫摸著自己的一隻空袖管說:“當時警方未至,我如果當場揭穿你,你狗急跳牆,反戈一擊,怎麽辦?我一個斷手瘸腿的殘廢,怎麽會是你的對手?”

“所以你就騙我說殺人凶手是熊焱,讓我以為自己計謀得逞,先將我穩住,再打電話叫來警察,這樣我就隻有束手就擒的分了,是不是?”

陳中卓咧嘴一笑:“這一次,你猜對了,我正是這樣想的。”

“你這死瘸子,真陰險!”南柯道突然暴跳起來,揮動拳頭,朝他衝過去。

夏劍鋒早已按捺不住,上前一個掃蹚腿,將他放倒在地,喀嚓一聲,一副鋥亮的手銬就銬到了他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