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案:驚魂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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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29年,三月的一天傍晚,蒼茫暮色籠罩了繡林山。山頂老虎崖上,有兩個人麵對麵站著。一人身形瘦削,約莫四十多歲年紀,胡子拉茬,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落魄頹廢之氣;另一個人年齡略小,大約三十六七歲,西裝革履,戴著一副金邊眼鏡,顯得氣度不凡。

夜風中,隻聽那西裝男子頗不耐煩地問:“三哥,你把我約到這荒山野地裏來,到底有什麽事?”那被稱作“三哥”的瘦削男人說:“妹夫,我有件東西想要交給你。”說罷從身上掏出一隻牛皮紙大信封,遞到他手裏。

那個“妹夫”隨手打開信封,不由吃了一驚:“這、這是紡紗機改良圖紙?如果真的按此改良咱們紗廠的設備,隻怕效率要增加一倍吧。”“三哥”點點頭說:“不錯,這份圖紙,是我多年心血的結晶。請你替我好生保管,將來總會用得著的。”

“妹夫”臉上露出狐疑的表情:“大哥才是咱們恒生紗廠的總經理,你這份圖紙,應該交給他才對。”“三哥”哼了一聲,說:“大哥一向剛愎自用,獨斷專行,聽不進半點意見,我若將這圖紙交給他,他隻怕連看也不看就會丟進火爐裏燒掉。再說他現在正跟日本人打得火熱,要把紗廠的一半股份賣給日本人,這是漢奸才做的事,我可不想跟他攪到一起。”

“妹夫”嘴角一挑,冷笑道:“跟日本人合作,是大哥跟二哥和我商量後作出的決定。現在日本人在中國的勢力這麽強大,他們的設備又比我們先進,跟他們合作,我們有賺無虧。”

“呸,什麽狗屁有賺無虧?日本人的狼子野心,你們竟一點也看不透麽?他們第一步是買咱們恒生的股份,接下來第二步,就是要吞並咱們紗廠。你們這樣做,跟漢奸、賣國賊又有什麽區別。”

“你說什麽?”“妹夫”聽他罵自己是“漢奸、賣國賊”,不由氣得滿臉通紅,伸手往他胸口用力一推,“三哥”猝不及防,身體一晃,踉踉蹌蹌後退一步,一腳踏空,竟然直往懸崖下墜去。

“妹夫”呆了一下,急忙跑到懸崖邊往下一瞧,薄暮中看見“三哥”摔落在深崖下的亂石叢中,腦漿迸裂,已經當場斃命。他不由嚇得臉色發白,趕忙將山頂石頭上自己留下的腳印擦幹淨,隻留下“三哥”一個人的腳印,然後將那個牛皮紙信封夾在腋下,沿著一條小路,急匆匆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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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四月,天就熱起來。這一天,繡林縣警察局的探長、我的曾祖父嶽子琦正手執蒲扇,坐在辦公室裏寫一份結案報告,忽然接到報警,說恒生紗廠的總經理吳大彥被人毒死在紗廠食堂內。嶽子琦大吃一驚,急忙帶人趕往恒生紗廠。

恒生紗廠,是由繡林商人吳恒生帶領自己的兒子女婿曆盡艱辛創辦起來的。創辦之初,隻是一間規模不大的小廠。後來吳恒生的第三個兒子吳三彥留洋歸國,經過潛心考察和研究,將紗廠舊式機器改良成了自動紡紗機,使得每個工人的看台數量從原來的4台,提高到了20台,大大的提高了生產效率,同時產品質量也有明顯提高,產品暢銷國內,遠銷東南亞,成為華中華南地區最大的紗廠之一。

三年前,老經理吳恒生生病逝世,留下遺書交待由大兒子吳大彥接替自己總經理的位子。後來坊間曾有傳言,說老經理選中的接班人選,本是聰明能幹的三兒子吳三彥,但後來大兒子吳大彥和二兒子吳二彥及女婿宋博聯手害死了老經理,竄改遺書,奪取了紗廠總經理的位子。因無確切證據,流言也就不了了之。

吳大彥當上總經理後,立即把二弟吳二彥提升為紗廠廠長,妹夫宋博提升為副廠長,而老三吳三彥,則被發配到維修部,負責維修機器。

吳三彥留洋時,曾在美國結過婚,有一個兒子叫吳燦。因妻子不讚成他回國發展,所以離了婚,兒子跟妻子一起生活在美國。他自己卻毅然回國。回來之後,他幾乎把自己所有的心血,都用在了紗廠的技術改良上麵,沒想到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情緒消沉之下,竟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整日裏借酒澆愁,幾乎變成了一個酒鬼。不久前,與他相好多年的紅顏情人也嫌他潦倒落魄,離開他投入了別人的懷抱。吳三彥受此打擊,不禁萬念俱灰。終於,上個月有人在城郊的繡林山中發現了他的屍體,經警方到場勘察確認,係跳崖自盡。

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吳三彥死後不到一個月,他的大哥,恒生紗廠的總經理吳大彥竟也跟著出了事。

恒生紗廠坐落在城南太平坊,紗廠正麵是一道方形門樓,門樓上豎著四個兩米多高的紅色大字——“恒生紗廠”,門樓後邊,便是紗廠廠址所在。嶽子琦來到恒生紗廠,因為紗廠廠長吳二彥出差在外,接待他們的是副廠長,也即死者吳大彥的妹夫宋博。

宋博先領著他們來到食堂,查看吳大彥的屍體。此時吳大彥已經被人抬到了一張長沙發上,屍體早已僵硬,屍斑明顯,口唇青紫,口鼻間有白色泡沫狀附著物。隨行法醫認真檢查後,初步斷定係砒霜中毒死亡。

據宋博反映,因為工作繁忙,為了節省時間,吳大彥每天都在紗廠食堂吃午飯。食堂因此特意給他準備了一間獨立的餐室。每天用餐時,吳大彥愛喝一種叫做八珍酒的藥酒。這是繡林仁和堂藥店秘製的一種藥酒,由人參、白術、茯苓、當歸等藥材,加上上等白酒炮製而成,據說有補氣益血,調理脾胃的功效。吳大彥常常購回一整箱,共計十瓶,存放在食堂地窖裏,每天喝上一杯,喝完之後再去購買。現在喝的這一箱八珍酒,是三個月前購買的,前麵九瓶都已經喝完,今天喝的是最後一瓶。誰知這一杯酒剛剛下肚,他就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旁人發現後,還沒來得及叫醫生,他就已經死在了餐桌邊。

嶽子琦叫人把那瓶酒拿去化驗,果然發現裏麵被人下了砒霜。宋博紅著眼圈說:“總經理是咱們紗廠的頂梁柱,是誰這麽狠毒,竟要下毒害死他?”嶽子琦皺皺眉頭說:“現在要說出誰是凶手,還為時過早。你先帶我去收藏藥酒的地窖看看吧。”宋博點點頭,帶著他下了一道樓梯,往地窖走去。

那個地窖設計得十分簡單,而且有門無鎖,除了吳大彥的那一箱八珍酒,還存放著一些別的酒,都是紗廠其他人存放在這裏的,每天吃飯的時候,都有人下來拿酒喝。

嶽子琦經過詢問得知,這個地窖並不是什麽重要場所,所以既沒有上鎖,也沒有專人看管,隻要是在食堂吃飯的工人,都可以自由出入,甚至廠外人員,要想混進來,也不是什麽難事。也就是說,紗廠的任何一個人,甚至是紗廠以外的人,都可以悄悄溜進來下毒。而且這一箱八珍酒是三個月前買來存放在這裏的,直到今天之前的任何一天,都有可能是下毒時間。因為毒是下到箱中最後一瓶酒裏的,也就是說,無論是什麽時候下的毒,都隻有到吳大彥喝最後一瓶酒時,才能被發現。

嶽子琦不禁心頭一沉,凶手身份的不確定性和下毒時間的不確定性,使得這起看似簡單的投毒案,頓時變得撲朔迷離起來。他把手下人分成兩撥,一撥人封鎖地窖,繼續搜索,另一撥人則去找食堂員工和經常出入地窖的紗廠工人詢問情況。忙了一下午,卻沒有找到半點線索。

天色漸晚,嶽子琦隻好決定先回警局。離開紗廠的時候,宋博將他送到門口,小心翼翼地問:“嶽探長,你看我們總經理這案子……”嶽子琦說:“你們先給吳總經理辦後事吧。查案的事,我們會負責的。”剛說到這裏,宋博忽然盯著門樓的方向,輕輕“咦”了一聲。

嶽子琦忙順著他的目光瞧去,卻見門樓外空****的,並無奇怪之處,就問他怎麽了?宋博奇怪地道:“我剛剛看見門樓外站著一個陌生的年輕人,正朝紗廠大門這邊張望,形跡甚是可疑,不過一轉眼,就不見了。”嶽子琦眉頭一挑,急忙奔到門樓外,卻見夜暮中的大街上冷冷清清,看不到一個人影。

2

盡管吳大彥的案子還沒有頭緒,但偌大的恒生紗廠,不可能沒有一個當家人。就在吳大彥的葬禮舉行完畢的第二天,吳二彥就登報聲明,由自己接替兄長,擔任恒生紗廠總經理一職。他是吳家二公子,又是恒生紗廠的廠長,由他來做總經理,自然不會有人有異議。

新總經理上任的各項典禮,都是由宋博一手操辦。除了召開員工大會,發表就職講話,舉辦宴會,宴請各方人士,還有最重要的一項,就是按照慣例,新總經理在上任之前,都要到吳家祖墳前上一炷香,敬三杯酒,以示自己沒有忘本。

舉行祭祖典禮的那一天,天色陰沉,空氣凝重,一片山雨欲來的氣息。典禮開始之後,吳二彥從妹夫宋博手中接過三根點燃的香,表情莊嚴,一步一步朝著祖宗的墳墓走去。宋博及其他隨行人員,則直立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神情肅穆,連大氣也不敢出。

吳二彥將一炷香插到祖墳墓碑前,雙腿也隨之跪下,正要叩頭致敬,忽覺腳下一顫,隻聽轟然一聲響,他腳下及周圍一丈見方的一片地皮,突然整個兒坍塌下去。他嚇得哎喲一聲驚呼,也隨之跌落下去。

宋博和其他隨行人員見了,不由大吃一驚,急忙上前一看,卻見那地坑坍塌下去足有一丈多深,裏麵就像獵人精心布置的陷阱,洞底倒插著許多鋒利的尖刀。吳二彥跌落下去,正好被幾把尖刀刺穿身子,鮮血噴濺而出。宋博大驚失色,急忙叫人下去救他。可是兩名隨行人員慢慢滑下地坑,仔細一看,吳二彥被尖刀刺穿心髒,早已沒了呼吸。

宋博如遭雷擊,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猛一抬頭,卻看見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麵竟然站著一個陌生人,約莫二十多歲年紀,剃著平頭,正探頭探腦地朝這邊張望著。他認得此人正是上次自己送嶽子琦走出紗廠大門時,躲在門樓後邊偷窺自己的人。

那人見他發現了自己,把身子往大樹後邊一縮,就不見了蹤影。然而就在這一刹之間,宋博已經看清了他的臉。他忽然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但此時此際,卻也無暇多想,一麵命人不要動總經理的身體,一麵趕緊叫人回去請醫生。

不大一會,醫生趕了過來,忙碌了好一陣,最後證實吳二彥確已死亡。

數日之內,新舊兩任總經理離奇斃命,一月之間,吳氏三兄弟先後離開人世,如此慘劇,不僅在恒生紗廠,就是在繡林城內,也引起了軒然大波。嶽子琦推開了手裏邊所有的工作,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偵查恒生紗廠的兩樁離奇命案上,忙活了一陣,卻一無所獲。

然而這可怕的殺戮並沒有停止,就在吳二彥死後的第三天,恒生紗廠內又發生了一起慘案。

吳二彥當廠長的時候,為了中飽私囊,滿足自己的私欲,幾乎每個月都要貪汙一筆貨款。因為宋博管著廠裏的財務賬目,所以他想要瞞過這位精明的妹夫是不可能的。結果一來二去,兩人就結成了同夥,每次都將貪汙來的錢存放在一個錢櫃裏,錢櫃需要同時使用兩把鑰匙才能打開。吳二彥與宋博每人保存一把鑰匙。吳二彥死後,他保存的那把鑰匙找不到了,宋博想私吞兩人共同貪汙來的那一大筆錢,就不得不想辦法撬開那個錢櫃。

這天傍晚,宋博悄悄溜進吳二彥的辦公室,瞧見左右無人,便拿出隨身攜帶的錘子、螺絲刀等工具,去撬錢櫃的鎖。誰知他剛將螺絲刀插進鎖孔錘了幾下,就聽得轟然一聲巨響,眼前白光一閃,錢櫃的兩扇鐵門被炸得粉碎,鐵片像雨點一樣打進他的身體。他整個人都被一股熱浪掀翻在地,頓時失去知覺。

旁人聽到響聲,跑進來一看,卻見他渾身是血,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一摸鼻子,還有氣息,趕緊將他送到醫院。醫生檢查後說還好,爆炸的威力還不算巨大,他隻受了些傷,並無生命危險。

第二天早上,宋博從昏迷中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去請嶽子琦。

嶽子琦來到醫院後說:“昨天發生爆炸的那隻錢櫃,我們已經仔細檢查過了,發現鐵門夾層內裝有炸藥。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用鑰匙開門,炸藥不會發生爆炸。但如果強行撬鎖,鎖孔與撬鎖工具在摩擦碰撞中產生火花,就會引發爆炸。宋廠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宋博猶豫一下,最後還是支支吾吾地將自己和吳二彥貪汙紗廠公款的事說了。嶽子琦眉頭一皺,道:“如此說來,這炸藥應該是吳二彥為了防止你獨自撬鎖私吞錢款而設計安放的了。”

宋博搖頭道:“這不大可能,因為這樣一來,錢櫃裏的紙幣就會被炸得粉碎,他也得不到什麽好處。”

嶽子琦沉思著道:“那你說這炸藥,到底是誰安放進去的呢?”

宋博抬起頭來瞧了他一眼,忽然滾下病床,撲通一聲跪在他麵前,帶著哭腔說:“嶽探長,我命危矣!你、你可要救我!”

嶽子琦吃了一驚,忙將他扶起,說:“不必如此,有話好好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宋博說:“我現在才明白,從大哥中毒暴斃,到二哥跌落陷阱慘死,再到我遭遇炸藥險些喪命,其實都是一個人精心設計的陰謀。他的目的,就是要讓大哥、二哥和我,一個一個死於非命,好讓他報仇雪恨。”

嶽子琦不由一愣:“哦,竟有這樣的事?你說的這個人是誰?”

“你還記得上次在門樓後邊偷窺我們的那個年輕人嗎?”

“我當然記得,不過當時我並沒有看見他。”

宋博說:“後來二哥死的時候,我又看見那個人躲在暗處鬼鬼祟祟地窺探我們。我當時就覺得這個人看上去有點眼熟,現在終於想起來了,原來他就是我三哥的兒子吳燦。他小的時候,曾來過中國,我見過他一次,所以有印象。”

嶽子琦怔了一下,說:“吳燦不是在美國麽?他父親吳三彥死的時候,他可都沒有回來呢。”

宋博搶著道:“不,現在他回來了。他一定知道了他父親在紗廠受到大哥二哥和我的排擠,最後悒鬱自盡的消息。他要為他父親報仇雪恨,所以精心設下這個連環殺局,好叫他心目中的仇人,一個一個的死去。”

嶽子琦問:“你確認那人真是吳燦?”

宋博點點頭說:“我瞧得清清楚楚,絕不會錯。”

嶽子琦推斷道:“你的意思是說,吳燦暗中偵察到你要去撬那個錢櫃,所以偷偷摸進吳二彥的辦公室,預先在錢櫃裏安放了炸藥等著你,是不是?”

宋博說:“是的。幸虧他計算有誤,安放的炸藥太少,未能暴發出致命的威力,所以我才僥幸逃過一劫。”

嶽子琦瞧了他一眼,道:“吳燦這次未能得手,隻怕不會善罷甘休。”

宋博拉著他的手,驚恐地道:“這也正是宋某最擔心的。他這次沒能當場炸死我,下次還不知使出怎樣的手段來害我性命。嶽探長,你可一定要想辦法保護我,最好能派幾個警察給我當保鏢,寸步不離地保護我。”

嶽子琦搖頭苦笑:“咱們警局人手緊張,查案都查不過來,哪裏還抽調得出人手來?”

宋博哭喪著臉道:“這、這可怎麽辦?嶽探長,你、你們當警察的,怎不能見死不救吧?”

嶽子琦認真考慮了一下,說:“吳大彥和吳二彥都沒有兒子,你如今是恒生紗廠唯一的接班人,要是出了什麽岔子,那可是關係到紗廠幾千工人命運的大事。要不這樣吧,我回去跟局長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破例給你配一把防身手槍,如果危險臨近,你也好開槍自衛。同時我也會叫人加強紗廠一帶的治安巡邏,一有異常,我們可以立即趕到紗廠,確保不再發生問題。你看這樣可好?”

宋博歎口氣說:“也隻好如此了。”

第二天,嶽子琦親自給他送來一把黑沉沉的警用左輪手槍,並且問他會不會用?宋博拿著槍說:“以前念書時參加軍訓,曾學過射擊,開過幾槍。”嶽子琦還是有些不放心,就把他帶上醫院天台,拿了一個空酒瓶放在那裏,叫他開一槍試試看。

宋博站在離酒瓶幾步遠的地方,雙手握槍,瞄準酒瓶用力開了一槍。隻聽“砰”的一聲響,酒瓶被手槍子彈打得粉碎。嶽子琦交待說:“這槍一共能裝六顆子彈,現在射出一顆,還剩下五顆子彈,這可都是你的救命子彈,可要好好保管。”

宋博沒想到這小小一把手槍,竟有如此大的威力,不由心中大喜,挺直腰杆道:“有了這個護身符,看還有誰敢害我!”

3

宋博傷好出院之後,當上了恒生紗廠的當家人,坐上了總經理的位子。他上任之後,做了兩件事,一是繼續跟日本商人談判,商討轉讓股份跟日本人合作辦廠的事宜,二是加強了紗廠內的保安力量,同時高薪聘請了兩名精通拳腳功夫的武師做自己的貼身保鏢。一轉眼,平平安安地度過了半個多月,並無半點意外發生。他這才漸漸放下心來。

五月的一天,宋博正在總經理辦公室忙碌著,桌上的電話忽然響了,拿起一聽,電話裏傳來一個女人嗲聲嗲氣的聲音:“博,這麽久都不來看人家,是不是當上了總經理,就把人家給忘記了呀?”

宋博一聽這聲音,立時全身骨頭都酥了,忙賠著笑臉解釋說:“哪裏呀,寶貝,我忘了自己姓什麽,也不會忘記你呀。這一向紗廠事情多,我正忙著處理,所以沒時間去享受你的溫柔。今晚你洗了澡等我,我一定去。”

電話裏的這個女人姓蘇,叫蘇美倩,身材高挑,體態嫋娜,長著一張令人銷魂的漂亮臉蛋,說起話來輕聲軟語,簡直叫人骨頭發酥,心尖打顫。她本是歌舞廳裏的一名鋼琴師,後來結識了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吳家三公子吳三彥,做了他的紅顏情人。一年前,因見吳三彥落魄潦倒,再也榨不出油水來,就轉而投向了早已對她垂涎三尺的宋博的懷抱。

宋博的妻子,也即吳家四小姐吳亞男,可是個出了名的母老虎,對丈夫管得極嚴,所以宋博與蘇美倩的交往極其隱秘,兩人在一起廝混了一年多時間,旁人卻還並不知情。宋博常常為此暗自得意。

在食堂吃罷了晚飯,天剛黑下來,宋博就讓兩個保鏢開車護送著他往界山口行去。蘇美倩就住在界山口回民街的一幢小洋樓裏。汽車剛剛駛到回民街路口,宋博就喊停車。他讓兩個保鏢坐在車裏,在路口等他回來。他自己卻跳下車,朝著回民街步行而去。

走了約莫一裏多路遠,拐個彎兒,就來到了蘇美倩的住處。敲門進去之後,才發現蘇美倩剛剛沐浴完畢,身上穿著一件粉紅色的旗袍,腰身裹得緊緊的,胸臀飽滿,旗袍下擺開叉很高,露出雪白豐腴的大腿。宋博一見之下,頓覺欲火焚身,抱起她一腳踢開臥室的門,就往**滾去。

他在蘇美倩的**,一直折騰到半夜時分,方覺盡興,又光著身子躺在**抽了一支煙,這才拖著疲憊的身子,緩緩穿衣下床。

蘇美倩在身上隨隨便便披了一件薄如蟬翼的睡衣,將他送到大門口。兩人又相擁在一起,親吻撫摸纏綿了好一會,宋博剛剛退去的欲火又被她撩撥起來了,她卻在他胸口推了一把,巧笑道:“饞貓,快回去吧。要是通宵不歸的話,你家裏那隻母老虎一定會將你生吞活剝的。”宋博吞了一口口水,隻得悻悻離去。

他剛轉身走出不遠,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扭頭一看,隻見昏暗的街燈下,正有一個年輕人,在距離自己身後十餘米遠的地方,不緊不慢地跟著。那人剃著平頭,目光犀利,透著一股殺氣。

他認出這個年輕人,正是多次跟蹤窺探自己的那家夥,不由心頭一驚,正要掉頭逃跑,一隻手卻無意中碰到了藏在口袋裏的那把手槍,頓時膽氣為之一壯,心中暗想這小子一路跟蹤自己,自己剛才與蘇美倩幽會的事,一定被他窺視到了。要是傳揚出去,被家裏那隻母老虎知道了,以她的潑辣性格,多半會要跟自己離婚。自己一旦跟她離婚,就不再是吳家的女婿了,那剛剛坐上的吳氏產業恒生紗廠總經理的位子,自然也坐不穩了。想及此,不由惡向膽邊生,忽然掉轉腳步,直朝對方走過去。

那年輕人見他麵對麵朝自己走來,卻並不驚慌,隻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瞧著他。宋博邊走邊大聲喝道:“好小子,想要殺我宋某人,卻還沒那麽容易!”待走到距離那年輕人還有十來步遠時,他突然掏出手槍,“砰”“砰”兩聲,朝著對方胸口連開兩槍。

年輕人的身體隻是微微一晃,並未倒下。宋博以為自己槍法不準,沒有打中對方,於是又連開數槍,將剩下的子彈一口氣射光。

這回他親眼看見三顆子彈都打在了對方身上,卻又像遇上了彈簧似的,紛紛彈了開去。剛好有一顆子彈跳到他腳下,他用鞋尖踩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手槍裏射出的竟是橡膠彈頭,根本不可能打死人。心中正自驚疑,忽然聽得一陣雜遝的腳步聲響,抬頭一看,卻是嶽子琦領著幾名荷槍實彈的警察,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

宋博大喜,高聲叫道:“嶽探長,你來得正好,快把這個殺人凶手抓起來。”

嶽子琦卻徑直朝他走來,盯著他厲聲道:“宋博,你就別再假惺惺演戲了,警方現已查明,你才是謀殺吳氏三兄弟的真正凶手。現在,我們警方要正式拘捕你。”

宋博臉色一變:“你、你說什麽?嶽探長,你這是開什麽玩笑?”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嶽子琦沉著臉道,“我們剛才在蘇美倩住處的地窖裏搜到了小半瓶沒有用完的砒霜,還有一把鐵鍬。鐵鍬雖然已經用水清洗過,但上麵仍然可以提取到一些殘留的泥土。經過我們檢驗,上麵的泥土,土質與吳家祖墳前那個置吳二彥於死地的陷阱中的泥土土質相同,應該是在挖掘那個陷阱時遺留下來的。可以斷定,這兩樣東西,正是凶手殺害吳大彥和吳二彥後遺留下來的證據。”

宋博叫道:“不,你們弄錯了,這兩樣東西不是我留下來的。那是蘇美倩的住處,你們應該去抓她才對。”

嶽子琦道:“你會相信她一介弱質女流,有能力拿著一把鐵鍬,去挖一個一丈多深的大坑麽?我們剛才已經詢問過她,這兩樣東西不是她的。她還說她的住處,除了她自己居住,平常隻有你經常來,再也沒有其他人進入過。這兩樣東西,不是你偷偷留下的,還會是誰?”

宋博辯解道:“我若是凶手,又怎麽會在錢櫃裏放炸藥,自己炸傷自己?”

嶽子琦微微一哂,道:“這正是你的高明之處。吳家兄弟死亡後,你是最大的受益者,當然,你也是警方最重要的懷疑對象。你為了打消警方對你的懷疑,於是自導自演了一場爆炸鬧劇,想以此說明凶手另有其人,而且你也是凶手想要謀殺的對象。卻不知你的這一番舉動,非但沒有打消警方對你的懷疑,反而還更加引起了我們的注意。試問凶手設計謀殺吳大彥和吳二彥,計謀是何等周密,心思是何等巧妙,輪到要殺你時,又怎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竟然會因為安放的炸藥量不足,而沒有將你炸死?”

宋博這才漸漸明白過來:“所以你給我的手槍裏,才會裝上橡膠子彈?”

嶽子琦道:“應該說你在醫院天台試射的第一顆子彈,是真子彈,剩下的五顆子彈,都是打不死人的橡膠子彈。我們這樣做,就是要讓你思想麻痹,覺得我們警方好像真的被你牽著鼻子走,對你一點也沒起疑心。隻有你放鬆了警惕,我們才有機會找到更多的證據證明你就是殺人凶手。”

宋博道:“吳家待我不薄,我為什麽要殺死吳氏兄弟呢?”

嶽子琦冷笑道:“原因很簡單,你想奪取吳家的產業,你想當恒生紗廠的總經理。”

宋博瞧了那個跟蹤自己的年輕人一眼,忽然跳起來道:“不,你們都受騙了,我大哥二哥都是他——吳燦謀害的,他將沒有用完的砒霜和粘有泥土的鐵鍬放到我情人的住處,為的就是要嫁禍於我,為的就是要借警方之手置我於死地,好替他死去的父親報仇。”

嶽子琦怔了一下,瞧了那個年輕人一眼,然後又盯著他道:“原來你說的那個跟蹤窺視你的‘吳燦’,就是他?”

宋博叫道:“不錯,就是他,他就是吳三彥的兒子吳燦,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

嶽子琦道:“我們已經調查過了,你說的吳三彥的兒子吳燦,確實已經回國,但他回國之後就參了軍,一直在前線跟日寇作戰,根本沒有回過繡林。”

宋博一愣,指著那個年輕人道:“那麽他、他又是誰?”

嶽子琦微微一笑道:“他叫劉超,是我們警局一名年輕探員。吳三彥死後,我們在你的住處暗中搜查到一個牛皮紙信封,裏麵裝著吳三彥精心繪製的紗廠設備改良圖紙。這是吳三彥畢生心血所在,絕不會輕易拿給別人。而且還有目擊者看見你曾在繡林山頂將吳三彥推下山崖。種種線索表明,吳三彥其實並非跳崖自盡,而你宋博,和他的死絕脫不了幹係。於是我們就派出一名得力探員一直跟蹤調查你……你今晚到回民街來幽會情婦,也是他跟蹤發現之後,及時通知我們的。我們趁夜趕到,先製服了你那兩個守在路口的膿包保鏢,然後秘密搜查了蘇美倩的住處,果然發現了你殺害吳氏兄弟的重要證據。為了奪取吳家產業,你不惜設下連環殺局,殺害吳氏三兄弟。如此罪大惡極之輩,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

宋博還要掙紮狡辯,早有兩名警察擁上前來,將他捆了個嚴嚴實實。

4

嶽子琦帶著探員劉超和幾名警察,押解著宋博,返回警察局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大街上空****的,沒有一絲兒風,顯得異常悶熱。宋博一邊被兩名警察推搡著往前走,一邊哭喪著臉說:“嶽探長,我是被冤枉的,我真的不是殺人凶手。那天在繡林山頂,是我三哥主動約我去的,當時我的手還沒碰到他身上,他就已經自己摔下了懸崖。還有,那份紗廠機器改良圖紙,也是他主動交給我的,絕不是我使用什麽手段搶奪來的。至於殺我大哥二哥的人,就更不是我了。您就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吧。”

嶽子琦瞧了他一眼,冷聲笑道:“現在證據確鑿,人證物證俱在,你不是殺人凶手,那誰是殺人凶手?你他媽的就一心一意等著吃槍子吧。”

宋博一聽自己要被槍斃,嚇得雙腳一軟,差點癱坐在地,嘴裏不住地哀求:“嶽探長,饒命啊,饒命啊……”

嶽子琦聽到他的求饒聲,忽然停住腳步,瞧著他微微一笑道:“你想活命嘛,這個……其實也並非什麽難事……”

宋博宛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道:“嶽探長,您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嶽子琦眉頭一挑,露出一臉陰惻惻的笑容,道:“我們這些兄弟,為了你這樁案子,跑前跑後可是忙了好一陣,也實在是辛苦。如果你肯拿出二十萬塊錢來慰勞慰勞咱們,咱們就在這半路上將你放了,對外就說你是中途逃跑的。”

宋博心頭一喜:“二十萬元?好說好說,這筆錢兄弟還拿得出來。我在紗廠辦公室有個錢櫃,裏邊裝著二十多萬元私房錢,我這就帶你們去取。”於是一行人又掉頭朝恒生紗廠方向走去。

紗廠有不少工人在上夜班,但辦公區內卻看不到一個人。宋博領著嶽子琦他們取了錢,嶽子琦將他帶到一條偏僻的巷子裏,解開他身上的繩索,交待道:“記住我的話,連夜出城,有多遠逃多遠。我們會即刻發出通緝令,從此以後你就是被警方通緝的逃犯了,千萬別再回繡林城來,否則再被抓住,神仙也救不了你。”

宋博心裏雖然不大情願,但事已至此,還是逃命要緊,也顧不得多想,朝著嶽子琦說了兩句感謝的話,一轉身,就朝城外跑去。

直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旁邊的探員劉超才忍不住對嶽子琦說:“探長,這樣做不大好吧?咱們拿著這些錢,於心何安?”

嶽子琦笑道:“不義之財,不要白不要。”

劉超急道:“可是咱們剛才放走的,是一個雙手沾滿血腥的殺人犯,誰敢保證這樣喪盡天良之人,日後不會再行凶殺人?”

嶽子琦回頭瞧著他:“怎麽,你還真以為他是殺人凶手啊?”

劉超奇道:“難道他不是殺人凶手?”

嶽子琦搖頭道:“他當然不是。”

劉超道:“如果他不是殺人凶手,那麽誰是?難道真的是吳燦?”

嶽子琦微微一笑道:“真正的殺人凶手,既不是宋博,也不是吳燦,而是早已死去的吳三彥。”

劉超差點跳起來:“是他?”

嶽子琦點點頭道:“是的,就是他。本來,從案發開始,吳博就一直是我的重點懷疑對象,但是當我們在蘇美倩的住處找到那小半瓶沒有用完的砒霜和那把帶著泥土的鐵鍬,所有證據都無可辯駁的證明宋博就是凶手時,我反而毅然打消了對他的懷疑。凶手設下巧計,連殺吳大彥和吳二彥兄弟二人,心思是何等縝密,行事是何等小心謹慎,試問如此細心謹慎之人,又怎會將如此重要的罪證保留下來,讓警方輕易找到?如果換了我是凶手,作案之後將這兩樣東西隨便扔進哪個河溝裏,不就完了嗎,用得著將其收藏起來,留下如此大的隱患嗎?”

劉超問:“所以你一看就知道,宋博是被人陷害的,是不是?”

嶽子琦道:“是的,但是當時我沒有想到凶手竟會是一個死人,所以將計就計,打算先將宋博抓起來,再趁凶手自以為奸計得逞,得意忘形,在進一步的行動中露出馬腳時,將其一舉擒獲。誰知就在這時,宋博向我們透露了這樣一個信息,那一天,是吳三彥主動約他到繡林山頂見麵的,當他用手推搡吳三彥時,手還沒碰到吳三彥身上,他就已經自己摔下了懸崖。還有,那份紗廠機器改良圖紙,也是吳三彥主動交給他的。如果宋博說的是真話,那能說明什麽呢?”

劉超眼睛一亮,道:“這說明吳三彥的死,本身就是一個局,一個將宋博陷害為殺人凶手的局。”

嶽子琦道:“不錯,這樣一來,我心中所有的疑點便都可以解釋通了。吳三彥約宋博來到繡林城郊的繡林山頂,將自己精心繪製的機器改良圖紙交給他,然後再用言語激他動手推搡自己,自己隨之跳下懸崖。雖有目擊者看見是宋博將他推下懸崖的,但實際上是他自己一心求死,跳崖自盡,卻讓宋博稀裏糊塗成了殺死他的凶手。”

劉超追問:“那吳大彥之死呢?”

嶽子琦分析道:“這個其實很簡單,吳大彥的八珍酒存放在紗廠食堂地窖裏,誰都可以進去投毒,吳三彥自然也能。在他活著的時候,他就已經悄悄溜進去,將砒霜投放進了箱子中最後一瓶八珍酒裏。他早已計算好了,以吳大彥每天一杯酒的速度,喝到有毒的那一瓶酒時,一定是在他死亡以後了。”

劉超漸漸明白過來:“這麽說,吳二彥的死,也是他一手設計的?他知道吳大彥死後,一定會由吳二彥繼承紗廠總經理的位子。而新上任的總經理,依照慣例,一定會去拜祭吳家祖墳。所以他提前在祖墳前挖了一個布滿尖刀的陷阱,隻等吳二彥新官上任前來祭祖時,便可將他置於死地。”想了一下,又問,“那宋博遭遇爆炸襲擊,又是怎麽回事呢?”

嶽子琦道:“吳三彥早就知道了他二哥和妹夫合夥貪汙的事,所以事先撬開那個錢櫃,將一個設計巧妙的炸彈放進了鐵門夾層裏。他知道他二哥死後,宋博想要拿到那些錢,就必須撬開那把鎖。隻要他動手撬鎖,就一定會引起爆炸。他在國外是學機械專業的,我想做這一點事,對於他來說絕不是什麽難事。”

“可是他又為什麽沒將宋博炸死呢?難道真是他失誤,安放的炸藥量不足?”

“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如果將宋博炸死,反而會暴露他的意圖。隻將他炸傷,反而一下子將警方懷疑的目光引到了宋博身上。然後,他再將沒有用完的砒霜和挖坑用過的鐵鍬,偷偷放在宋博的情婦蘇美倩的住處——別忘了吳二彥以前也曾是蘇美倩的相好,他有那棟房子的鑰匙,也就不足為奇了。當警方找到這些證據之後,想不認定宋博是殺人凶手都不行了。”

嶽子琦歎口氣道:“如果你真是這樣想,那就未免太小瞧吳三彥了。他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設下這個連環殺局的目的有三個,第一是要為父報仇,很多人都知道,他父親吳恒生,其實是吳大彥為了奪取紗廠總經理的位子,而聯手吳二彥和宋博害死的。第二,是為了阻止吳大彥他們將紗廠股份賣給日本人。他早已清醒地認識到,日本人的野心決不止想要恒生紗廠的一半股權,如果跟他們合作,他們遲早會要吞並這間紗廠。為了不讓吳大彥他們做下漢奸與賣國賊的勾當,為了不讓吳家的產業落入日本人手中,他隻好設計將他們通通殺死。”

劉超擔心地道:“可是這樣一來,恒生紗廠後繼無人,豈不更是危在旦夕?”

嶽子琦嗬嗬一笑道:“你這樣想,那可就錯了。吳大彥和吳二彥雖然無後,但吳三彥卻有個兒子吳燦。他現在雖然還在前線抗日,但家族中遭此慘變,我相信他很快就會回來擔當起恒生紗廠總經理的大任。同時我也相信,一個曾在戰場上殺過鬼子兵的人,在經營這家紗廠時,是絕不會跟日本人談‘合作’這兩個字的。”

劉超恍然大悟似的問:“難道這就是吳三彥的第三個目的?”

嶽子琦說:“是的。”

劉超說:“你知道宋博不是殺人凶手,所以才放過他,是不是?”

嶽子琦點點頭道:“我雖不讚成吳三彥這種極端做法,但也跟他一樣,絕不願看到恒生紗廠被宋博等人拱手送給日本人。所以我雖然放過了宋博,卻連詐帶唬地將他趕出了繡林城,讓他永遠不要回來,因為隻有這樣,吳燦才能不受任何幹擾的當上恒生紗廠的總經理。”

劉超掂掂手裏的那二十萬元,問:“那這些錢怎麽辦?”

嶽子琦道:“留下三萬塊,讓兄弟們分了,剩下的都捐給長江水災的災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