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對怨侶
“是你!”洛笑霜的聲音從黏液中傳出,充滿了憤怒。
弄日煙喘息片刻,在劍光中看清了來人的臉。
竟然是跟著他們一起乘仙舟到穗城的師叔李青陽!
他怎麽也來到秘境裏了?弄日煙捂著胸口看著兩人交鋒,咳出一星點血沫。
他似乎與洛笑霜彼此相識,洛笑霜對著他竟然停止了攻勢。
“笑笑,收手吧,你不能再錯下去了。”
李青陽看著麵前蠕動著不成人形的黏液,目光哀戚。
“你來幹什麽?也想死在我手上嗎?”
黏液裂開一條縫,洛笑霜那張豔麗的臉從中探了出來。
一個女人的臉長在一潭奇形怪狀的黏液中,這種場景既令人作嘔又感到恐懼。
李青陽卻沒有一絲嫌惡與懼怕,看向洛笑霜的眼中滿是懷念。
“我來救你,笑笑。”
他胡子拉碴的臉上露出一個生疏的微笑,握緊了手中的劍。
“別這麽叫我!你這個偽君子!”
不知哪個字眼刺激到了洛笑霜,她原本平靜的麵容又開始扭曲起來。
“救我?”她雙眼紅得仿若要滴下血來。
“當初我說看到那群老賊囚禁修士的時候你不信我,你說我有心魔。”
“他們給我注入魔氣的時候,你還是不信我,說我修煉魔功。”
洛笑霜周身的黏液激烈地翻滾著,她的聲音有一種壓抑到極致的平靜。
“現在你憑什麽來救我?這個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她的麵色陡然興奮起來,原本嬌媚的女聲已經變調成了一種不男不女,嘶啞刺耳的音調。
“我每天!都在想著如何親手挖出你的心,吸幹你的血,將你的骨頭,掛在我的洞府裏!”
黑色的黏液順著李青陽的腳往上攀去,直到包住他的頭顱。
洛笑霜那張瘮人的臉從他臉旁的黏液中冒出,與他親密地貼著。
李青陽一動不動,麵色平靜,他筆直地站著,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亂。
“笑笑,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上一次我放走了你,害得三個同門慘死,這一次,我親自來解脫你了。”
“哈?”洛笑霜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極盡纏綿地用嘴唇貼近李青陽的臉頰,“你要如何解脫我?你以為你現在還能打得過我嗎?”
“我是打不過你。”李青陽抬起右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處。
月色傾瀉在他與洛笑霜緊密相貼的臉上,若是忽略了那邪惡的黏液,他們仿佛是一對異常甜蜜的道侶。
“但是……我們有魂契。”
這句話一出,洛笑霜原本就慘白的臉色上唯有的一絲血色也褪得一幹二淨。
“你要動魂契?”
她輕聲問道,弄日煙遠遠看著,覺得她眼裏亮晶晶的,似乎有淚珠要滾出來,再一看,卻又空空如也。
“你背叛了我們。”
黏液從李青陽身上滑下來,重新在地上堆成一灘。洛笑霜的臉消失在黏液裏。
“是你先背叛的。”李青陽看著地上這一灘黏液說。
洛笑霜卻不再說話,黏液翻滾,突然猛地朝弄日煙與景玉和衝來。
自李青陽出現後便一聲不吭的弄日煙和景玉和大驚,還想做出攻擊姿態。
李青陽見狀,扣在心口的手朝著自己用力擊出一掌。
金丹破碎,筋脈俱毀,伴隨著一陣淒厲的叫聲,黏液在離他們三寸遠的地方化為一潭黑水消失在土地裏。
裏麵露出一個已經咽了氣的粉衣女子,麵容清麗,赫然就是褪下了魔氣的洛笑霜。
“笑笑……”李青陽倒在遠處,口吐鮮血,向這邊伸著手。
林中的樹被夜風吹得亂舞,一片花瓣落在他的左眼上,他聞到一絲馨香。
眼前好像有一個粉衣女孩子燦爛地笑著,拉起他的手往遠山處跑去。
他大吼一聲,眼睜睜看著那窈窕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他心愛的姑娘了。
寂靜的樹林中,近處躺著洛笑霜的屍首,遠處是李青陽睜著眼死不瞑目地望著這邊,再遠處,是還在陷入昏死狀態的太乙宗三人。
雲雨若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弄日煙站在樹下歎了一口氣,她與景玉和方才大氣不敢出一聲,站在這邊看著李青陽和洛笑霜這對怨侶你來我往。
原以為會有一場惡戰,甚至性命難保。
沒想到最後竟然以這樣哀傷離奇的方式結束了。
“師姐,別難過。”景玉和的大掌拍上她的右肩,溫熱的體溫透過輕薄的布料傳來。
弄日煙轉頭看著他,原來自己的心情都表露出來了嗎?
“沒事,萬幸我與你沒受傷,”她對著景玉和笑笑,“師弟你能去看看太乙宗的道友們如何了嗎?我來……安頓一下李師叔和洛笑霜的屍首。”
“嗯。”景玉和沒再說什麽,提腳向前走去。
弄日煙對著洛笑霜的屍首施了個浮空訣,讓她向李青陽的屍首旁飄去。
待到兩具屍首躺在了一起,她正準備為他們念一段往生咒,突然瞥見洛笑霜的外衣領處露出一角書冊。
“嗯?”
弄日煙伸手將書冊拿出來,翻看了幾頁,她神色一變,這竟然是洛笑霜的日記。
景玉和正在俯身背對著她查看林知閑的安危,對她的動作一無所覺。
於是弄日煙趕緊快速翻看了幾頁。
前半本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流水賬記錄,若有什麽特殊的,便是從日記中看出,李青陽以前似乎是元嬰修為。
又往後看了幾頁,弄日煙的神色凝重起來。
洛笑霜在某一天發現了宗門後山的禁地裏似乎在秘密進行著什麽。
她天性好奇,又有一件隱匿身形的靈寶,便在一個夜裏偷偷混入了禁地。
看到這裏,弄日煙聽到景玉和起身的動靜。
她抬起頭一看,景玉和正給林知閑喂了一顆丹藥,就要轉過身來,於是連忙將冊子收進了芥子袋中。
不知這日記裏記載了什麽東西,若是與墮魔有關,可不能讓人隨意看了去。
這麽想著,她調整好臉上的異樣,抬起頭後神色如常地問道。
“師弟,太乙宗的道友們可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