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守山異獸
胖子的眼睛頓時亮了。
“雜文戲本，您有這東西的下落？”
我點頭，告別了崔浩先行回到住處，準備下穴的東西。
“胖子，三小時後我家門前見，我隻等你半刻鍾，你不來我便自己走。”
三小時後。
崔浩背著個塞了滿滿當當半米來高的大包走到了我身旁。
他無奈衝我攤手。
“小滿爺，咱說好了的。我要是陪你下墓，你得幫我取雜文戲本！”
我微笑應下，順勢在路邊伸手攔了輛車。
崔浩緊追其後，與我一同坐入車後座。
“師父，長安東頭槐樹嶺！”
原本笑盈盈接客的司機臉色一白，一腳悶下刹車。
“槐樹嶺……陰陽墳？下去，那地方我不去！”
崔浩從衣兜掏出一疊百元大鈔，直接往副駕駛上一丟。
“剛收來的，走還是不走？”
崔浩看似不耐，實則正暗中偷瞄估量著司機的態度。
我歎了口氣，這長安的司機底下都有各自的消息網，想必這槐樹嶺詭異他們內部都是知道的。
崔浩是這地頭的人精，八成早就有預料司機會不樂意去。
因那疊錢的厚度得有一千。
司機變了臉，顯出幾分猶豫，眼中也閃過一抹貪婪。
“不瞞你們說，陰陽墳那地方古怪，大白天的都鬧鬼。有同開車的去過那，差點沒出來。所以……”
崔浩又將十張甩了過去。
“哥，你想好了。我這兩千起碼頂你半個月的活，錯過我這一單可就沒這廟了。”
司機猶豫，想收錢卻又顧慮，不敢動手。
“師父，我們知道你們有內部消息，這地兒沒誰樂意去，我們才給的這麽多。”
我將包袱掀開條縫，露出裏麵的家夥事。
“也不瞞你，看我們這些東西你也應當知道我們是幹啥的，我們不用你送到陰陽墳頭，你隻要給我們送去槐樹嶺入口就成。”
我將東西收好，又把一枚平安符遞了過去。
“槐樹嶺還沒到詭地界，我保你平安出去。你說哪家的賺錢，有的時候賺的不是搏命錢呢？”
我這話一出，司機終究下定決心，將那疊子錢拿在了手裏。
“得嘞，有錢就是爺，15分鍾之內，必然給你們送到！”
那司機也不再廢話，一腳踩下油門，車輛飛馳而出。
“小滿爺，你真的知道雜文戲本在哪嗎？”
我點頭。
“齊魯之地，太行之東。台兒莊左，秘寶藏渠。”
胖子神情恍惚，口中喃喃道。
“小滿爺，你是說東西在齊魯的台兒莊？”
我搖下車窗，迎風淡然道。
“跟我下墳取得屍衣，我定然給你詳細說明情況。”
崔浩咬牙，神情糾結，顯然在猶豫。
我也不催，隻是靜看著街道兩側的風光。
越往陰陽墳切進，周遭溫度越涼。
剛剛分明是大太陽的天，此時已經濃雲滿天，遮住了一地的陽光。
隻留下清風徐徐，吹的人頭皮發麻。
遠處一座山頭顯露，周遭參天古木漫山遍野。
山頭縫隙之中，影影綽綽有樹枝黑色鳥影盤旋而過。
車在幽靜的土路前往前開，越過一叢叢樹影。
前方呼的一陣狂風起，劈裏啪啦的葉片砸在車窗上，將擋風玻璃都糊上了一半。
“這山裏的天還真是古怪，越靠近越怪異了。”
司機哆哆嗦嗦，開始跟我們搭話。
“你們這上山是要幹什麽，倒穴嗎？”
我衝司機笑了笑，並沒答話。
他緊張的咽了口唾沫，知道我不欲多說，於是轉了個話題按下了擋風玻璃上的雨刷開關。
“這天這麽陰，待會兒指定得落點子！我看……”
司機的話卡在了嗓子裏。
我透過後視鏡看到司機眼睛盯著擋風玻璃，嘴巴張的像個圓碗，人已經木了。
“這是什麽東西？這不是樹葉？”
擋風玻璃上，密密麻麻覆蓋著的一層泛黃的並非落葉，而是層層疊疊的紙錢。
車窗外。
風呼嘯刮來一張張圓孔紙錢，拍打在車玻璃上，不斷擋住司機的視線。
“客人，我把錢還你們，你們在這下車行不行？”
司機被嚇得渾身哆嗦，嘎吱一聲踩下了刹車。
我歎了口氣，點了點周圍鋪天蓋地的紙錢。
“師父，你要把我們丟在這，那我倆一天一夜都走不出去。”
“那我帶你們回去，我隻收你們一半的車錢就行。”
我歎了口氣搖搖頭。
“師父，這槐樹嶺隻有單行道，不可逆行。你若不信就往回開，等會兒你就信我了。”
我頂著司機恐懼的眼神，推門下車用匕首在旁邊的枯樹之上斬了長長的三道。
重新坐上車後座，我指了指那三道劃痕。
“師父，掉頭往回開。十分鍾後，你還會看到這劃痕的。”
司機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他掛上倒檔變轉向迅速往回開。
我看他緊張，安慰一聲道。
“師父你別怕，槐樹嶺上都是些唬人的玩意，目的是把人給嚇走，真正的鬼怪在陰陽墳上。咱們還沒到，你不用怕會出事。來時的話是作數的，我定然保你平安無事出去。”
可司機已經聽不進我的話了，他猛踩油門，車速飆的極致。
僅開了七八分鍾，那司機吱的一聲踩下刹車，渾身癱軟一般靠在駕駛座上，伸手指著窗外。
“那……那是什麽？”
一棵枯樹上，三條長長的劃痕赫然浮現在我們麵前。
我上前拍了拍司機師傅的肩膀，摸出一根煙遞給司機。
“抽一口，會好很多的。”
我身上的煙乃在鬼市上特意淘來的陰粟葉炮製而成的煙葉卷成的香煙。
陰粟葉說來也簡單，便是特殊采茶人以及為神秘的辦法，在墳頭屍坑中種出來的茶樹葉。
因其生長的過程中吸收了屍體內的戾氣煞氣，相當上頭，清明醒神。
司機之所以這麽緊張，也是被周圍的屍氣浸染，吸了這煙自然便能緩和平靜。
司機接過我手中的煙，塞到嘴裏去雙手打顫，半天連打火機都點不著。
我歎了口氣，伸手幫他點燃。
一抹幽香傳遍整個車廂，司機慌亂的神情一下子便寧定下來。
他錯愕地盯著我給的香煙。
“這是什麽？這東西怎麽如此好使？”
我扯出一抹笑來。
“這樣一支煙就花了我一千，你說好不好？”
司機掐著煙屁股，抽也不是，掐滅也不是。
我衝他擺擺手。
“抽吧！給你就是你的了。讓你抽就是希望你能鎮定精神，別太緊張了。你好好開車，有我們倆呢，除非你緊張過度撞在樹上，否則咱們仨都不會出事的。”
我伸手指著前方的山頭。
此時山邊的陰影已經擋住了最後一抹日光。
天地間歸於混沌的昏暗。
前方的道路上片片陰影，遠處的黑影也一點點蔓延，向著我們這邊瘋狂席卷而來。
“司機，我也不坑你。盡快往前開，再往前走一會，你就可以回家了。”
崔浩此時也回過了神。
他滿麵崇敬衝我豎了個大拇指。
“這一手真漂亮，小滿爺，這煙也給我幾根唄！”
說著，他毫不見外向我的身上掏了過來。
看他這副表情，我便知道這事成了。
崔浩已然同意跟我下墳。
我一把拍開他的手，迅速將懷裏的煙揣的更深了。
“去，你身上的好東西不比我多嗎？我就這點寶貝你也跟我搶？這些玩意兒都是我在老煙槍手裏好不容易搶來的，抽一個少一個。”
崔浩狠狠呸了我一口。
“看給你小氣的，等我再找到了什麽寶貝，我也懶得給你。”
崔浩轉頭不再理我。
而司機像是認命了一樣，忽然轉動擋杆，一腳油門踩下去。
“死就死，反正現在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
車輛飛馳，瞬間便踏破一地陰影，向著前方猛撲而去。
周圍的昏暗像是一隻隻鬼怪，迎麵衝我們的車撲了上來，將我們團團包圍。
終於，前方的陰氣已經凝結成了實體，變成濃霧擋在了山腳。
“停車！”
我喊了一聲，司機立刻將車停了下來。
我摸出一根小熊貓醒腦，順勢拽住崔浩往車下拖。
“別睡了，到地方了。”
崔浩揉了揉惺鬆的睡眼。
司機則是滿麵驚恐，身體又一次開始發抖。
“明明是十幾分鍾的路，可是我剛剛怎麽愣是開了三個小時，才到達山腳。”
山路筆直，若是尋常十分鍾足矣。
隻不過山鬼肆虐，並不想讓我們入山。
所以這才崎嶇了道路，給我們增加了不少阻礙。
我揮揮手從袖口掏出一隻玉貔貅，拋給了司機。
同時又拿出一根煙來，塞到了他的手裏。
我伸手指向前方的小路。
“司機，今日謝謝你。回去的時候將這隻貔貅掛在你的後視鏡平安串上，可以幫你引路辟邪。”
我點了點他手裏的煙。
“這根跟剛才一樣，提神醒目。可以維持四個小時不滅，全程把煙叼在嘴裏可以不用吸，便能保持神情清醒，別被山鬼給勾了魂魄。”
司機哆嗦著點頭，顯然依舊害怕。
“別怕，上山難下山容易。上山是有山鬼作祟，擋住了來路這才花了這麽長時間。你下山用不了十分鍾就能出去。”
司機點頭，有我剛剛的那一番操作，他早已信任我的話。
他一腳油門，飛速向前衝了出去。
“崔浩，走了。”
我看了眼車屁股，轉手招呼崔浩跟上我。
現在天已經完全黑了。
山路昏暗，一點燈光都沒有。
“小滿爺，要不咱等到白天再上？”
崔浩從身上摸出一把手電，對準前方的密林照了照。
“這地方太黑了，周圍叢林又多，壓根看不清裏麵有什麽。萬一要是藏著什麽古怪的東西，那可就……”
我搖搖頭，借助零星的月光看向山頂。
月芒在雲層的遮蔽之下，時隱時現，勉強照亮山頭。
“不，黑夜才是最好的上山的時間，而且胖子，想來你是沒來過這個地方。你真以為這個地方有天亮嗎？”
胖子錯愕，腳步頓了一下。
我摸索著從身上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油紙燈，點燃之後捏在手裏。
小小的提燈散發出一陣暖光，立即照亮了周圍方圓十米內的土地。
我回頭衝崔浩招手。
“快走，如果落單了死在山上，那我可不負責。”
崔浩迎著我的目光，咬牙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