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黎叔
“那個從日不落移民過來的?怎麽會這樣?”,蘇洛有些不太相信,吃驚的問道。
“交不起房租唄,自己帶著三個孩子,難呐。這人啊,非要結婚幹嘛?像我這樣多好——”,說著,老許咕咚咕咚又喝了兩口酒。
“那,監管所來幹嘛?”,蘇洛見幾個身穿白大褂的抬著一幅擔架從房屋裏走出來,身後跟著兩個監管員,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半步,站在了老許的身後。
“收房唄!還能幹嘛?這年月,哪有人情?連一天的寬限都不給——,今天是租期最後一天,這一時半會兒,讓他帶著三個孩子,上哪找地方去住啊——人啊,就怕這一出!”
“哦。赫倫?他應該有工作啊?我記得是在冶煉工廠開吊車的,怎麽會沒錢交房租呢?”
“工廠裁人唄,要不還能——這年頭,哎——”
“哦,知道了,哎老許,別忘了我的那輛四驅甲克蟲——訂金我可交完啦!”
“放心放心——現在我手裏沒貨,五城那頭一有消息,你頭一輛,怎麽樣?”
蘇洛知道監管員來這兒,和自己沒有一點關係,也就不再害怕,離開了絮絮叨叨的老許,走到菲利赫倫的家門口,隻見擔架上麵用一床不太整潔的灰色被單蓋著,一隻黝黑的手臂無力的垂下來。
兩名監管員將三個小孩帶出門,讓他們站在街邊的角落,另一個監管員隨手將房門關上,並在上麵貼上兩張封條。
蘇洛在目送醫院的車輛離開之後,又見三名監管員也上了越野車,扔下三個小孩懵懂的站在原地,幾隻小腳不知所措的磋磨著地麵。
“喂,你們不管這幾個孩子嗎?”,蘇洛向前走了一步。
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監管員,本來要鑽進駕駛室,一聽問話,回身看了一眼蘇洛,又瞥了一眼三個孩子,喘了一口粗氣。
“小夥子,我們是城盟監管員,不是收養所。我隻負責收租收房,其他的一概不管,當然了,這事兒,我也管不了。”
蘇洛又向前走了兩步,來到三個小孩麵前,隻見這兩男一女,三個孩子,最大的也就七、八歲,最小的不過四、五歲,每人都是麵黃肌瘦,看來已經幾天沒吃頓飽飯,身上衣服倒是比較整潔,但襟擺上麵也都是汙漬。
“大叔,這房子現在也沒有人租住,讓這三個小孩子先在這住不行嗎?而且,周圍到處都是輻射禁地,他們要是誤入進去,肯定沒命啊!!”
這時,一個尖嘴猴腮的年輕人從車窗裏探出腦袋,硬聲硬氣的罵道:“我說哪蹦出你這頭蒜?天天都有沒活命的,你管的過來嗎?要是覺得他們可憐,自己領回家去!老李頭,走啦!別跟他廢話!”
老李搖了搖頭,又坐回了車內,瞧了瞧蘇洛身後的那三個孩子。“年輕人,不是我不想管,如今,能顧得了自己家老小,就算不錯啦——,既然你也住在地麵,應該知道這個道理,我看你,就當沒看見,算啦——”
蘇洛等監管車離開之後,回身看著這三個小孩子,隻見那個最大的男孩子,一直緊緊摟著弟弟和妹妹,眼神直直的盯著自己,既像是哀求,也像是詢問,不過,更多的,則是像是在試探。
蘇洛與他對視了幾秒鍾,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其實,剛才那個老李說的的確是實話,現在,能被廢城收留接納的人,已經算是十分幸運了,盡管每個月都要交水電、房租,還要住在輻射濃度不小的地麵層,可是畢竟不用擔心外麵感染者、遊**者,還有野獸強盜的襲擊。
而在廢土世界之外,到處都是殺戮與爭鬥,有時候,兩個人可能就為了一壺水,就要爭個你死我活——在廢土邊境,像這樣無家可歸,甚至暴屍荒野的小孩子,幾乎隨處可見。
“我們走——”,讓蘇洛沒想到的是,那個大一點的小男孩並沒有哀求一句話,而是轉回身,摟著弟妹就要走。
“你們要去哪兒?”,蘇洛的臉上有些火辣,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蹲下來,盡量與小男孩平視。
“你能帶我們走嗎?”,小男孩沒有回答,而是直接了當的回問道。
“額——你,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林赫,這是我弟弟,林亦,那是我妹妹,林琳。你能帶我們走嗎?”
蘇洛看了看手表:晚上九點半——,站起身,衝他們擺了擺手:“你們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說著,他將三個小孩子領到了自己的車旁,衝他們揮了揮手:“快,別楞著了,你們先進去等我十分鍾,我回一趟家馬上回來。”
蘇洛輕手輕腳的從西跨院的圍牆翻進去,朝著自己的西偏房靠近,見廳堂裏漆黑一片,知道黎叔和奶奶應該都睡了。
黎叔家就是黎叔和他的母親兩人,算上蘇洛也就三個人住,黎叔的老婆十幾年前因為癌症死了,黎叔性情孤僻怪異,與人不合群,也就一直沒有再續弦。
在窗外聽了半天,確定裏麵沒有動靜,蘇洛這才躡手躡腳的推開窗戶,閃身跳進自己的屋內,先將懷裏的核子電池和電子芯片掏出來,放到床底一塊鬆動的地板下麵,然後略做休息準備開窗出去。就這這時,就聽正廳傳出一聲低沉的訓話:“回來啦?給我滾過來!”
蘇洛嚇得脖子發涼,知道黎叔已經等自己半宿了,沒辦法隻能出了廂房,來到正廳,果然見黎叔正一個人躺在藤椅上抽著長杆旱煙,暗紅的煙火,一強一弱的快速起伏著。
“跪下!”
蘇洛立馬識相的跪在離著黎叔一步開外。
“過來點!”
蘇洛沒辦法隻得慢慢向前蹭了一小步,還沒等跪穩了,頭頂啪的一聲,連著火星,帶著煙草灰,把蘇洛疼的一縮脖。
“還敢躲?說,這一天去哪了?”,黎叔將廳堂木桌上的昏暗台燈打開,朝著蘇洛的頭頂又是一煙杆。
“黎叔,我,我今天去看球賽去了。”
黎叔,五十多歲,身材瘦小,一臉滄桑,盡管核爆事件已經過去二十年,世界文明痕跡早已不複存在,可是黎叔卻依然固執的穿著一件長袖中山裝,袖口和手肘已經打了幾處補丁,可是老頭仍然穿著它,冬夏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