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不行的人

葉孤雲第一口菜忘了嚼就下咽了。

他的臉色變了,白雪笑了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了號神醫。

她並不認識號神醫,當然也不知道號神醫與葉孤雲之間拚命的事。

葉孤雲將筷子放下,就靜靜的喝茶,實際上在沉思,想個法子離開這裏,他不願麵對這瘋子般神醫。

白雪嬉笑著,“你為什麽不吃?難道看看就會飽?”

葉孤雲點頭。

“你這肚子真的很奇怪,原來這麽厲害。”

葉孤雲點頭。

白雪夾了一塊紅燒獅子頭,送到他碗裏,“聽說這個很補元氣,你試一下看看。”

她依然在笑著。

葉孤雲並沒有吃,因為他有個習慣,在拚命之前,他絕不喜歡吃飯,特別是吃飽飯那一刻非但能令軀體肌肉鬆弛,也能令思想不能徹底集中,臨敵時的那種判斷也會有誤差,高手對決,一絲的誤差,都會令自己陷入死地。

他深知這一點,這是他從多年的殺人與被殺中所得來的經驗,這種經驗遠遠比大多數說教要實用很多很多。

葉孤雲連喝茶都喝的很慢。

白雪癡癡的笑著,靜靜的看著葉孤雲,少女吃飯的時候,若看著一個人癡癡的笑,那一定已將自己的心都送給了這人。

“你為什麽一口也不吃了?難道你真的隻是看看就飽了?”她還在笑。

“不是的。”

說話的並不是葉孤雲,白雪轉過頭就看到了號神醫。

號神醫慢慢放下筷子,走了過來,逼視著葉孤雲,“你不吃飯,一定在等我。”

“是的。”

白雪不笑了,她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她的手忽然觸及劍柄,臉上變得冷冷冰冰,她說的話也一樣冷冷冰冰,“那他一定想吃你。”

“是的,可惜他現在恐怕不行。”

“你怎知我不行?”

號神醫冷笑,“因為我看到你對我已生出畏懼,你現在絕對不是我的對手。”

他說的很肯定,很有把握。

“那我呢?”

號神醫並未看一眼白雪,他的眸子並未離開過葉孤雲的軀體。

葉孤雲沒有動,連指尖都沒有動一下。

柔風並不劇烈,杯中茶卻已有了反應,竟已神奇般有了劇烈的漣漪。

是什麽力量令它有了反應?

也許隻有一個。

殺氣。

白雪忽然出手,她出手一向很快,刺出的劍更快。

隻可惜手觸及劍柄的瞬間,她忽然發現另一隻手按在她的手上。

號神醫的手。

他笑著愉快與得意,他說,“葉孤雲若不出手,你們兩人看來就要死在這裏了。”

葉孤雲點頭,他笑了笑,“你要逼我握劍?”

號神醫搖搖頭,又說,“我想殺了你。”

“很好。”葉孤雲冷冷笑了笑,又說,“那你來殺我吧。”

他說話很慢,動作卻很快,他伸出手一抓,那口劍就已徹底到了他手裏。

那口劍竟已徹底與他的手融為一體。

劍光閃動,號神醫抽身後退了二十幾步。

葉孤雲並沒有動,那口劍也未刺出,他隻是單單的站著而已。

白雪吃驚的看著這口劍,她沒有想到這口劍盡管沒有刺出,也已令這樣的對手膽寒、心寒。

單單看這一點,便可見葉孤雲的劍有多麽的可怕!

葉孤雲出劍,絕不落空!

號神醫直直的站在那裏,那張臉已因驚嚇而扭曲、變形。

他並未看見葉孤雲怎麽拔劍的,劍出鞘的瞬間,他隻看到劍光一閃,隻是一閃而已。

那一劍若是刺出後會怎麽樣?

想到這一點,號神醫鐵爪般的手緩緩低垂,額角冷汗滴滴滑落。

酒樓裏忽然變得空空****,連夥計都已不見。

沒有人呆在他們邊上,他們雖未出手,但誰都知道出手後的每一擊必定是致命而可怕的一擊。

樓下對麵殺豬的在肉攤上瞪著葉孤雲,他的手已握住刀把。

刀鋒上還粘著肉絲,蒼蠅卻遠遠的避開了。

它們仿佛已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殺氣,隨時都會將它們活活殺死。

肉攤的邊上爬著一條狗狗,脖子上的鈴鐺比它的頭還要大,軀體正不停的輕顫,所以它脖子下的鈴鐺也在當當作響。

號神醫冷冷的笑了笑,慢慢的靠向葉孤雲,並未徹底靠近,他們之間依然留有十幾步。

他畏懼葉孤雲掌中劍並不是一點點。

葉孤雲背脊已被冷汗濕透,他已深深感覺到後麵有個極厲害的角色在等著他犯錯,隻要他有一絲的錯誤,必會遭到致命的打擊。

他不知道這人是誰,但他明白這人出手一定很無情很冷血,因為他已聽到狗脖子上鈴鐺發出的奇妙聲音,一條狗絕不會無緣無故如此恐懼!

白雪緊緊握住劍鞘,靠在邊上,她喘息竟已不穩。

葉孤雲忽然握住她的手,慢慢的說著,“你看這人像是什麽?”

白雪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號神醫,“像個郎中。”

“你眼力不錯,他正是江湖人稱號神醫。”

白雪勉強自己點點頭,但鼻尖的冷汗已滾落,她顯然知道這號人物。

葉孤雲又說,你往後麵看看。

白雪轉過身就看到了一個屠夫,衣服穿的並不多,身上每一塊肌肉都在發著油光。

她說,“是個屠夫,正盯著我們。”

葉孤雲點頭,“他邊上是不是有條狗狗?”

“是的。”

葉孤雲笑了笑,“他是屠一夫,殺人如麻的屠夫屠一夫。”

白雪又點點頭。

她已明白葉孤雲說的意思,前麵是狼,後麵卻是虎,無論前進還是後退,都是血路。

葉孤雲忽然對著號神醫冷笑。

號神醫並未笑,他說,“你現在不該有值得好笑的事。”

“是的,可是現在卻有了。”

“你笑什麽?”號神醫的手忽然伸開,十指尖尖如利劍。

“我想笑你。”葉孤雲笑了笑。

“我有好笑的地方?”

“你有。”葉孤雲又說,“你現在縱使出手,也傷不了我了。”

“為什麽?”他額角那根青筋不由輕顫。

“你已對我生出畏懼。”葉孤雲笑了笑,又說,“所以你勇氣已折,殺氣已弱,自信之心已被我毀了。”

號神醫不語,目光怨毒之色更濃。

“所以你即使出手,也不行了。”葉孤雲依然在笑。

白雪手心卻沁出了冷汗。

號神醫雙手頃刻間鬆軟,低垂,似已無力。

葉孤雲的眸子依然逼視著他,忽然冷冷說著,“你不行了,你什麽都不行了。”

他說完這句話,忽然轉過身,不願看一眼號神醫。

白雪吃驚。

號神醫忽然倒下,神情徹底崩潰,軀體劇烈**,冷汗直流,一雙眼睛竟已流露難以形容的怨恨、怨毒,殺人的雙手竟已不停顫抖。

他怨恨、怨毒的人,也許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一個人的自信與勇氣被徹底擊倒,無論怎麽樣,都無法站起來,就算真的有法子,也很少很少。

她不得不佩服,葉孤雲並未出手,隻是片言隻語間,已將號神醫徹底擊倒。

這種手法簡直神乎其技,令人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

白雪還是不放心,她說,“他不會向我們出手了?”

葉孤雲冷冷的笑了笑,又說,“他已不行了,絕不會再出手了。”

白雪點頭,但她已發現葉孤雲的背脊根根肌肉凸起,仿佛隨時都會崩潰,倒下。

這種緊張與刺激,實在令人無法麵對。

柔風輕輕吹來,還未觸及酒樓,就活活停下,死死消失於無形。

裏麵惡臭味漸漸變得更加劇烈,白雪隻看了一眼號神醫,就不忍在看,她生怕多看一眼,就會嘔吐。

她現在隻覺得腸道不停抽搐,胃也抽搐,仿佛隨時都會吐出。

號神醫並沒有叫出來,因為他已不行,什麽都已不行了,連哭喊都已不行。

不行的人,無論什麽,都是不行的!!

淚水,口水,鼻涕,大小便......竟已統統瘋狂的湧了出來。

酒樓裏惡臭味更重,越來越重。

葉孤雲忽然說,“你信不信,他拿酒壺的力氣都沒有。”

他笑了笑,笑的冷酷、無情而殘忍不已。

白雪不語,她不相信這是真的。

葉孤雲目光依然逼視著屠一夫,手卻已握住酒壺,慢慢的靠近號神醫。

酒壺哐的一聲,跌落地上,邊上的手久久無法靠近,似已無力靠近。

白雪吐出口冷氣,這人居然真的拿不起酒壺。

“我說的是不是沒錯?”

白雪點點頭。

葉孤雲也點點頭,他點頭的同時,忽然飛出一腳,號神醫的軀體忽然飛起,撞向外麵,撞向肉攤。

屠一夫忽然揚刀,刀鋒上的肉絲驟然消失不見。

竟已被活活震開!

隻見刀光閃動間,號神醫竟已斷成幾截,邊上的狗狗忽然尖叫著緊緊咬住一塊,快步奔向陋巷。

葉孤雲慢慢的走了出去,走的很慢很慢。

他需要休息,也需要殺了這人,更需要利用好這一劍。

他知道自己已隻能刺出致命的一劍,無法刺出第二劍,因為他的身子實在很虛弱,很無力。

就在他走出去的時候,也是幾隻蒼蠅飛向鮮血的時候,它們飛向鮮血,就仿佛是飛蛾撲向火焰。

那幾隻蒼蠅竟已死在血泊中!

葉孤雲距離屠一夫二十幾步的時候,慢慢的鬆開白雪的手,“你在這裏等我。”

白雪搖頭,“我跟你過去。”

“不行,我過去是殺他的,不是送酒給他的。”

白雪的手慢慢縮了回去,默默盯著葉孤雲走向屠一夫。

葉孤雲停於他七尺處,冷視著他。

屠一夫也一樣,冷冷的逼視著葉孤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