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殺人前的平靜

童子看了看說書先生,久久才點頭。

他仿佛生怕說書先生會打他屁股,地上的銅鑼扭曲、變形,穿著的褲子也因恐懼變得濕噠噠的。

又大又圓的眼睛沒有一絲笑意,正凝視著馬小會。

馬小會笑了又說,“葉孤雲是不是傷的很重?”

童子點點頭。

“他現在是不是快進棺材了?”馬小會的目光又變得很期待。

童子眨了眨眼,並未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個問題,“大姐姐是不是華山派的馬小會?”

馬小會吃驚。

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大名竟這麽響,連說書的小孩都懂得,但她並不是個容易得意忘形的那種人,非但充滿了好奇,也已想著這童子為什麽知道自己的名字,這對自己是件好處,還是壞處。

在江湖中走動久的人,警覺都很好,她也不例外,否則自己被別人賣了還不知道怎麽回事。

像這麽美麗的女孩子,如果不知道這些常識,相信已被賣了百十來次了,甚至還不止。

正當馬小會吃驚的時候,童子眼睛裏又擠出笑意。

馬小會發現他有點不對了。

童子慢慢伸出小手指,指了指曹寒冰,又笑了笑,“我非但知道你是華山派馬小會,什麽都會,什麽都在行的馬小會,也知道他是誰。”

馬小會眨了眨眼,又說,“你知道他是誰?”

“當然知道,而且知道的很。”童子眼中又露出狡黠的笑意,“那個冷冷冰冰的大哥哥就是華山派冷劍客曹寒冰。”

馬小會臉色變了。

曹寒冰臉色不竟動容,就連心思縝密的點蒼派蕭靜雨也將手裏酒杯放下,凝視著童子。

童子依然在笑,笑意裏竟帶著七分戲弄、三分譏誚之色。

馬小會看了童子笑意一眼,立刻將手縮回,說著,“小弟弟原來知道這麽多,讓我這個大姐姐當真差點沒看出來。”

童子擺了擺手,又說,“我還知道曹寒冰邊上那位就是點蒼派出類拔萃的劍客,蕭靜雨,心細如雨,入土無聲,出手一招,例不虛發。”

馬小會臉色變得很難看。

她沒有想到這個童子居然能認出蕭靜雨,也知道他心思縝密,心細如雨,入土無聲。

這不僅很奇怪,對馬小會而言,已些許可怕。

她並沒有後退,因為還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為了得到葉孤雲的消息,任何冒險都是值得的。

馬小會笑意變得從容,變得很勾魂,又說,“小弟弟知道的事還真不少,卻不知道是否知道葉孤雲的消息?”

童子點頭,笑了笑,大眼睛又骨碌碌的亂轉,落到馬小會的胸膛上時,忽然又離開,落到靠得最近的那張桌上,“你現在還是不要知道葉孤雲的下落為好。”

彪形大漢正在喝酒,他喝得很快,桌上的小菜並沒有動,他的手依然靠著雪亮的鋼刀,他沒有拿筷子去吃菜,也許是因為握刀的手就會遠離刀柄,這對他而言,吃菜對他是個可怕的動作,既可怕,也危險。

馬小會也看了看那彪形大漢,仿佛並沒有察覺到什麽,隻是淡淡的說著,“為什麽?”

童子慢慢的握住馬小會的手,又說,“我說了,你就死定了。”

他說的很慢,也很輕,仿佛並不想告訴別的人。

彪形大漢已皺起眉頭,斜眼看著這邊,連嘴角的酒漏出都沒有在意,他的心神仿佛早已飛到別的地方。

童子忽然抱住馬小會,緊緊貼著她的胸膛,還歎息了聲,卻不知他歎息的是什麽,隻見他的目光變得很恐懼,“你知道那大漢是什麽人?”

馬小會不知道,笑得有點勉強,卻說,“你不用怕,那兩位大哥哥的功夫很厲害,別的人不能傷害到你。”

她看了看曹寒冰,又看了看蕭靜雨。

這兩人的手早已握住兵器,並未喝酒,也未吃菜,顯然知道這裏的危險與處境。

外麵的柔風吹進來都變得冰冷肅殺。

童子骨碌碌的大眼睛又看了看彪形大漢,對著馬小會輕輕的說著,“那個人好像很厲害,你們好像對付不了。”

“你怎麽知道的?”馬小會目光閃動,“你說出來,不用怕他。”

童子的大眼睛又轉到彪形大漢手畔的鋼刀上,淡淡的說著,“那把鋼刀的名字叫塞外孤星,與天煞星齊名的兩口鋼刀之一。”

馬小會不語,呼吸急促。

“那個人必定是燒刀子。”童子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又說,“你說這個人是不是很可怕。”

馬小會目光閃動,“你還知道什麽?”

童子的臉緊緊貼著她的胸膛,笑意又變得很奇怪。

如果一個人見到帶有神經質的色狼在享受少女衝擊的模樣,就可聯想到他現在的樣子。

說不出的**狠、猥瑣、得意、刺激。

童子的呼吸更加急促,連嘴角已流出口水,他說著,他的話依然很輕很柔,“他還不是可怕的。”

馬小會不懂,她已覺得自己的思慮漸漸僵硬,完全不能思索別的事。

“燒刀子殺人如喝酒,喝酒如喝血。”童子貼得更緊,說的話也更輕,“你知道他為什麽不穿上衣?”

馬小會搖頭,“你說說看?”

“據說他修煉的內功心法,比較特別。”

“有什麽特別?”馬小會呼吸已急促,她仿佛發現客棧裏的人都走了。

小二、掌櫃的、夥計,甚至連客人都不見了。

圍著幾張桌子坐的人,好像都不是江湖中經常出沒的角色,就像燒刀子這樣的殺人魔王,江湖中人尊稱他是七大魔星,與血如來齊名,血如來已經夠恐怖了,聽說他比血如來還要恐怖。

童子忽然在馬小會臉頰上親了一下,惡狠狠的笑了笑。

馬小會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胸膛忽然玩命、不要命的劇烈顫抖。

女人受到過度驚嚇的時候,胸膛都會劇烈起伏,她也不例外,她的身子成熟、飽滿而極為誘人,足以令江湖中大多數寂寞、孤獨中的血性男人精神徹底失去控製,失去本性。

童子的眼睛已在發紅,根根紅絲也現出。

這明顯已受到要命的**!

童子笑了笑,又說,“你看看燒刀子對麵的那張桌子,那個人其實也不錯。”

他說的很緩慢,很清晰,所以馬小會聽到也很清楚,卻不清楚那張桌子上的獨眼女人有什麽來頭,但她隱隱感覺到獨眼女人也不是善類,一定有著非常可怕的功夫,當然殺過的人,也不會很少。

獨眼女人眼睛睜得很大,要比童子的眼睛還要大,又大又凶狠,讓那隻眼盯著並不是一件舒服的事,盯得久了,也許就要活活發瘋,然後崩潰,這比死更令人難以忍受,也許在她跟前死去的人並不多,發瘋、奔潰的人卻不少。

她正狠狠的盯著馬小會,盯著馬小會的脖子,盯著馬小會的胸膛,被這樣恐怖的人盯著,仿佛被一雙粗糙而有力的大手觸摸著,這樣子已足夠令人發瘋、奔潰。

她看到馬小會也看了自己一眼,隻是淡淡的露出滿嘴漆黑的牙齒,然後笑了笑。

馬小會激靈靈抖了抖,她心裏隱隱想起了一個可怕的人。

童子也看了一眼而已,目光縮回來的時候,已奇異般萎縮、無力,他淡淡的笑了笑,又說,“你看到了?”

他問的很輕,很慢,當然他知道馬小會聽到的也很清楚。

馬小會喘息著看了看蕭靜雨,又看了看曹寒冰,發覺他們臉上的神情很緊張,緊張的已要受不了了。

她輕輕吐出口氣,因為她看到他們還活著,隻要他們活著,就是勝利。

曹寒冰的手雖然握住劍柄,手臂上的根根青筋卻已在隱隱**,仿佛經受不了這些人帶來的衝擊,仿佛隨時都會崩潰、絕望。

蕭靜雨好像也好不了哪去,他的手雖然握住折扇,他也有把握出手占得先機,出手一擊,例不虛發。

至今江湖中還沒有人能躲過他奪命扇,也是奪命善終。

可是他的臉頰上冷汗流淌的為什麽會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急。

扇子已打開,他的手已輕輕搖晃著折扇,無論誰都看得出,隻要他稍微一用力,必將有人會死於當下,沒有一絲活著的機會。

就算避開致命的要害也不能,因為射出的每一根鋼針都帶有致命的劇毒,隻要沾上一丁點,就立刻死翹翹,所以江湖中很少有人願意跟他為敵,甚至為友都不多。

靠門口那張桌子的客人,人高馬大,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濃眉大眼,無論是橫著看,還是豎著看,都是練家子的,一雙手粗糙而結實,顯然練過鐵砂掌之類的功夫。

這人正俯視著扇子,因為他仿佛覺得很有趣,仿佛對那把折扇產生了令人難以理解的興趣。

童子的目光又變得猥瑣、**狠不已,他摸了摸馬小會的屁股,淡淡的笑了笑。

“你為什麽摸我屁股?”馬小會目光現出怒容,她仿佛真的很憤怒,但眼角卻已因恐懼而變得隱隱輕顫。

童子淡淡的笑了笑,“現在不摸,我也許就摸不到了。”

馬小會的手忽然觸及劍柄,鞘中劍久久沒有出鞘,冷冷的說著,“原來你這麽下流!”

童子的笑意又變得溫柔,很無力,“我不是下流,我根本就不入流。”

他依然笑著,笑著凝視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的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胡須在輕輕飄動,他的神情依然極為安詳、穩定。

馬小會沉思。

這個說書先生又是什麽人?難道又是個久不世出的江湖名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