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諧之議，大道朝天

四人緩緩坐回自己的位置之上，百無聊賴地用各自的方式消磨著等待朝會開始這段短暫的時光。

李崇乾年事最高，緩緩地取下腰間黑木酒壺，暢快地痛飲一番後，又端起桌旁的香茶品了幾口。

壓抑許久的酒癮在此得到一絲緩解，老爺子吹著胡子連聲大呼痛快！

豪放粗狂的的樣子在在場另外三人眼中各有千秋，唐霑霏掩麵而笑，對老爺子略帶頑皮的樣子感到開心。

他與父王自年輕時就是最要好的戰友，兩人戎馬半生，老爺子的軍旅做派讓從小就在軍營中長大的霑霏充滿了清切感。

待他喝完杯中茶，帶著心中的敬意，她捧起茶杯再次為他倒滿一杯，語帶嬌嗔：“老爺子，今天是大朝會，不宜過度飲酒，聽說今日問政的可是莊親王殿下主持，他老人家可是您老的老公祖，肯定又會抱怨您儀態有失呢！”

端坐另一旁的兩人，宋悠縈臉上閃過一絲不屑，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但是很快借著喝茶，恢複如初。

而韓朝熙淡雅地笑著，緩緩接茬：“是呀！李老爺子年事已高，今日大朝會可是個苦差事，您老生性好酒，連續多日不能開懷暢飲，恐怕會有些難受啊！哈哈！”

對於出身豪商世家的韓朝熙，李崇乾對她的家族沒有什麽太大的好感，但是對於她的夫君雲衷王趙承羨還是頗為欣賞的！

身為後輩的南境棟梁，此人十五歲跟隨唐睿通與自己南征北戰，三十歲名震南疆，人稱：錦袍美玉飛將軍，鎮守南境後。

出於對長期穩定局勢的考量，他迎娶了南境豪族韓家長女為妻，這讓原本希望其成為自己成龍快婿的李崇乾甚為不滿！

但是皇家心思大家都明白，東南兩大邊境親王如果聯姻，對東南兩境中央的統治力會形成鉗製，大大降低對這些地區的掌控。

人一旦做到高位，原有的江湖習氣，軍旅兄弟情將影響到你往後與皇家微妙又棘手的關係！

故此聰明的唐睿通幹脆舉家搬回上京，留下富有才幹的兒子們處理北境邊疆的軍務，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明帝那充滿猜疑的胸腔中跳動的心，終於不再那麽劇烈了。

此次李崇乾此次入京，除了參與朝會，也是想借此機會，見見老朋友唐睿通，詢問他對自己準備頤養天年的看法。

帶著一絲慈愛的微笑，李崇乾開心地回應道：“哈哈！小熙對老夫飲酒如此上心，想必對我那好酒如命承羨小兄弟沒有少管教吧！哎！老夫也是解解饞，接下來這大朝會不知道要持續多久啊！不趕快現在痛飲幾口，老夫不得憋死！”

說完，老爺泛起調皮的一笑，再次打開了葫蘆，猛灌了幾口。老爺子連呼三聲爽，帶著一絲酒氣接過唐霑霏的茶杯，吞了一口茶！

他看著眼前精致的女孩歡喜地笑道：“霏兒！你是出落得愈發水靈了，老夫遠在東境都能聽到關於你的傳聞，帝國三絕色，哈哈！有意思的緊呐！唐睿通那個老混蛋呢，老夫聽說他這幾個月一直躲在王府裏裝死狗！真想過去揍他一頓，他的身體，你李叔最清楚，單馬橫刀過北原，辟疆拓土震寒山的老家夥怎麽會這麽容易被風寒所催折啊！”

霑霏聞言，明亮雙眸暗淡了許多，帶著一絲擔憂，她緩緩說道：“李叔！這次回京，可要去見見老爺子了，最近因為過度操勞他腿寒又犯，確實需要個人在一旁好好開導！”

“好啊！待大朝會過後，老夫就隨你去見見老東西！”老爺子喜笑顏開點頭答應，但是話語一頓，眼神變得有些凝重，沉聲問道：“不過今年開年，你家老大做的事情，確實讓朝廷很頭疼啊！娃娃，你們難道也不知道他要這麽做？”

經過一段時間的客套，幾人談話終於走上正題，就連宋悠縈也情不自禁放下茶具，參與到話題中來！

霑霏臉上泛起一絲無奈，輕蹙秀眉，淡淡說道：“哎！李叔！並非父王與霑霏不想管此事，我們也是剛知道消息，老大這次行在北境挑起如此級別的北進行動，雖然沒有調動我們全部北境主力，但是在沙厥九部核心地帶進行軍事挑釁，這是我們玄朝開國以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此次我玄朝等於是被老大牽一發動全身，如果他失敗，恐怕父王和我們全家玩死難辭其咎啊！”

老爺子點了點頭，語帶焦慮地說道：“霈騫這個渾小子也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從小就是屬他鬼點子最多，兄弟幾個你們家老三最文靜，老二最豪邁，就是這個混蛋老大最狡詐多智！這次老夫聽說他在沙厥九部聖山山口駐紮大軍收稅，不知道他又唱的是哪一出，雖然十五戰連戰連勝，但是太多囂張，在腹地空曠處不占有任何兵力與配兵優勢，恐怕這次軍事冒險，老夫不能讚同啊！”

韓朝熙眯著眼睛嘴角泛起一絲笑容，點頭附和道：“霑霏妹妹，既然李老爺子開了頭，那我代表你趙王兄也就說兩句，你也知道承羨年少時也是一個充滿幹勁的楞頭青，當初南境擴邊政策極其激進，導致我們與南域諸國的戰事持續了十幾年，邊民流離失所，人口損失嚴重，苦不堪言！最近南疆飛雲之地的反叛，更是讓本來要來參加朝會的夫君，脫不開身，哎！我們真的不想北境步我們後塵，惹下無盡兵禍啊！”說罷她心疼夫君，眼前一紅感慨不已！

卻見從未發言的宋悠縈雙手抱胸，雙眼透著探詢的目光，嘴角泛起淡淡笑意，語帶疾風的問道：“霑霏姐姐，悠縈非是不能理解，霈騫王兄想快速解決北地遊牧與我朝多年反複糾纏的夢魘，雖然王兄確實指揮有方，連戰連捷，但是想要徹底在北地腹地用自己做誘餌吸引九部主力進行決戰，在悠縈看來無異於癡人說夢！……”“悠縈！”她還沒來得及說完，韓朝熙秀眉一蹙，單手一伸，打斷她的話語，示意她的話語太過尖刻！

卻見霑霏麵帶微笑，單手一揚，語帶誠懇地說道：“哎！王嫂不必如此，悠縈她有什麽想法，可以說出來，如果確有奇思，待會朝堂之上霑霏也可做參考！”

宋悠縈雙眼閃過一絲好感，喝了口茶繼續說道：“眾所周知，北境是我朝四境之中最為貧瘠的地帶，行商環境惡劣，北地異族缺乏教化，隻知道擄掠與殺戮，對於這群人，北境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鑄高牆，不斷沿著邊境線建造要塞，步步向北蠶食，方有轉機，如今唐王兄僥幸連勝，就想直接與北地進行主力決戰，未免對自己的實力有著不切實際的高估！”

“九部主力，根據我方情報網搜集的信息他們總共有：十五萬重騎兵，十二萬輕裝騎兵，以及最精銳可汗長生軍八萬，所用坐騎皆是北地猛獸，這些兵種衝擊力極強，很容易撕開對手防禦陣型，除此之外還有各級奴隸武裝高達五十萬，以小妹對此作出的判斷，如果王兄沒有什麽新的計劃或者後手，不如早點帶著連勝的兵威撤回北境駐地，他日徐圖大計！”見到眾人沉聲沒有反駁，她抬眼環視四周，繼續說道！

“如若再待在北域腹地激起九部猛攻，全軍覆沒恐怕是最顯而易見的結局！”在場眾人都為她毫不客氣話語感到一驚，霑霏繼續微笑著，沒有任何回應，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反倒是一旁聽不下去的李崇乾雙眉一蹙，泛起強烈不滿，語帶諷刺地回應道：“是啊！西境的諸位神將，指點江山的水平確實不是我們這些老胳膊老腿們所能比的！這麽多年過去了，宋暉真的王府好像從來沒有向前挪移動過啊！”

“也是……整個王府站滿了來自西域的朋友，稱兄道弟還來不及，怎麽舍得對兄弟動手！所以西境每次挨揍的時候都的要我們這群莽夫去擦屁股！！說了多少遍，花錢買不來安心！”再次豪飲一口酒，老爺子打了個酒嗝，語帶嘲諷地繼續說道！

“那群蠻子哪次不是拿著和你們做生意的錢，再和你們找個理由來開戰，這群狗東西是越養越肥！我記得你們家老大幾個月前被包圍的時候還嚇尿了褲子，要不是淳翦小老弟的拚死搏殺，西境的臉都要給世子大人丟光了！”瞥了一眼宋悠縈，李崇乾嘴角揚起嘲諷的笑意！

“老頭子你說什麽！？”再也無法忍受他語中帶刺，宋悠縈豁然起身神態間透著凶狠一臉煞白地恨聲喝道！

“哼！老爺子我懶得和後輩多言，沒聽到算了！”帶著一絲不屑，李崇乾捧棒在手起身低頭對著她，再度嗆聲！

眼看倆人劍拔弩張，霑霏與韓朝熙同時起身，拉住兩人的胳膊不住勸慰，緩和了緊張的氣氛。

就在此時隨著三聲沉悶的鳴響，大朝會等場的召集號角已經響起！四人收拾心情，整好衣裝，踏著威嚴的官步緩緩走出側門。

一身戎裝的裴淳翦執鏜挺立廊下，而在他身後，上千名官員已經整齊劃一排成長龍等待他們四人就位！

裴淳翦看著前方四人心中不禁一驚，唐霑霏雙目流波，透著一絲幽怨，曖昧地掃視著他。

而她身旁的宋悠縈卻是目光淩厲，眼神中透著濃濃的妒意與怨懟，盯著他片刻後，她倏然將目光一瞥向他處，不再看他。

四人緩步走下回廊，裴淳翦一臉尷尬，連忙地下頭行禮致意！一雙雙意味深長的目光從他臉上劃過，他能夠感受到其中倆雙目光中帶著灼灼溫度燙著他的臉龐！

隨著最後一人走過他身邊，隻見李老爺子單手一抬，拍在他的肩頭，語帶調侃地說道：“都是你的錯！”然後隨著他豪邁的笑聲向前飄去，四人走上了位於正中的顯達官道，四人站定後隨著一陣號角悶響！

大朝會正式開始！陽光鋪灑大地給每個人貼上一層金色的光暈！朦朧中透著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