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

在東城刑警大隊的大廳裏,數不清的警員在忙碌的穿行著,昏暗的燈光和嘈雜聲使這裏的氛圍比平時更加壓抑。

“爆炸案查的怎麽樣了?”林翎此刻坐在大廳的沙發上。

昨天晚上,護士推門進去的時候發現了他,整個房間除了死掉的老頭就是他,他當然被當成第一嫌疑人順理成章的被抓到了這裏,不過他早就料到自己在這裏呆不長。

“我們排查了所有的死者,並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上麵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紀顏在一邊吞雲吐霧,隨手撚滅了煙頭,他的樣子顯得很緊張。

“老實說,紀顏,”林翎喝了口水,說:“我覺得你們的調查方向有問題,我覺得這個爆炸案的關鍵點不再這裏。”

“你是說……那起車禍?”紀顏試探的問。

林翎點點頭,說:“雖然我還拿不出什麽有力的證據,但那通神秘電話可以作為兩個案子的連接點。”

紀顏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其實林翎想到的他也想到了,隻不過作為一個警察,他會本能的傾向於證據,反而忽略更重要的線索,但現在林翎也提出了這樣的想法,他就不打算繼續猶豫下去了。

“事不宜遲,咱們立刻就去崇門。”紀顏說。

……

“這就是你們要的案卷。”

身材微胖穿著警服的崇門刑警隊長崇越將一疊案卷交到了紀顏的手上,同時帶著一絲狐疑的眼神看著紀顏和林翎。

“你們要這東西幹什麽?”崇越問“不會是用來當小說素材吧?”

“沒什麽,”紀顏含糊的說:“謝了,兄弟。”

“算了,反正這個案子也定性成意外了,要不然你跟我要卷宗我也不能給你。”崇越說。

“那個肇事司機現在還在你們的拘留室裏嗎?”林翎問。

“是啊,”崇越說:“因為是意外,所以民事調解之後司機賠償了受害者一筆錢,明天就釋放了。”

“隊長!”

一個小警察匆忙的跑過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語氣焦急又帶著恐懼的說:“李偉澤自殺了!”

“什麽?”

崇越聽到之後驚訝的佇立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林翎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立刻問崇越:“李偉澤是誰?”

“就是那個肇事司機……”崇越也不知是在回答林翎還是自言自語,接著,他猛然向拘留室的方向跑去,林翎和紀顏對視了一眼,也追著崇越的背影向前奔去。

通往拘留室的走廊狹窄綿長,光是跑到第一個轉角就用了好半天的時間,而這不過是整個距離的三分之一。走廊的兩側是狹小的囚窗,上麵的鐵柵欄已經鏽跡斑斑,從窗外衍射進來的陽光仿佛是這裏唯一的希望,而這唯一的希望,也將稀釋在無盡的絕望之中。

昏暗狹長的走廊異常的安靜,每一寸細微的步伐都清晰的傳入林翎的耳中,然後被無限的擴大,仿佛是惡魔的鼓點一般,瘋狂的嬉笑著鼓動著,即將撕裂林翎敏感的聽覺神經。

走廊的盡頭,拘留室的門口站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的警察,女警麵色慘白,連站都站不穩了,男警察的臉色也不太好,在一邊扶著女警才不至於讓她摔倒。

“怎麽回事?”崇越問。

“隊,隊長,你自己進去看看吧!”男警察磕磕巴巴的說,明顯是被嚇到了。

崇越推開門,他們的視線還未在灰暗的房間完全散開,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息就勾起了他們心中的嘔吐感。林翎強忍住胃裏湧出穢物的衝動,搶先一步走入房間,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沐浴在鮮血的海洋裏。

整個房間,在林翎的視線所及之處,所有的一切都被鮮血染紅了,濃鬱的死亡氣息仿佛實化在他的眼前,以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環繞在他的身邊。

這是一種妖異的藝術。

林翎的腦海中,忽然覺得眼前這黑紅交織的景象具有別樣的魅力,但當這個景象與讓人窒息的血腥味兒融合在一起的時候,留在林翎心中的,隻是對死亡的恐懼。

“你們,看到了嗎?”林翎顫抖的詢問紀顏和崇越。

沒有人回答他,沉默是最好的回答。林翎覺得自己的耳邊應該傳來尖叫聲,但事實上,他卻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所有人都本能的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在極端安靜的氛圍中,為自己尋找一絲可與恐懼抗衡的勇氣。

在房間的中心點,一個怪異的生物以一種古怪而扭曲的形態盤踞在那裏,那不是屬於人間的生物,那像是一個在鮮血中沉睡的妖怪,等待著獵物慢慢的靠近他,然後被一張比黑洞還有可怕的血紅大口吞噬。

紀顏和崇越平時見慣了大場麵,但看到這具屍體之後,他們往日的對血腥與恐懼的理解被瞬間的顛覆了。

那個屍體死的很詭異,超出了一個人類能夠接受的程度,他的整個身體趴在地上被鮮血所浸泡,他的右手拿著自己的左手,而左手已經斷裂了,鮮血淋漓的傷口讓人看的觸目驚心,屍體的皮膚是蒼白而略顯透明的,林翎知道屍體裏的血都已經流幹了。

他們不敢靠近這個死人,盡管他們確定這個扭曲的屍體確實是死了,但他們仍然不敢隨意的靠近,因為在他們看來,這個屍體隨時都會從地上突然的爬起來,他們畏懼這個超越常理的生物,腦海裏想起了美國電影裏的異形。

林翎壓製著自己心裏的恐懼,緩慢的,一步一步的靠近屍體,無形中好像有一隻手在拉著他,讓他不要靠近那個怪異的屍體,但林翎還是甩開了那隻壓在他心頭的手掌,他的身體,**外在的肌膚感受到了冰冷的空氣,皮膚上結出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汗毛也跟著豎立起來,但一切的一切,所有恐懼此刻都不能成為阻止他靠近這個屍體的理由。

冰冷,當林翎的手觸碰到屍體的那一刻,他的心猛然被一種驚駭的感覺揪緊了,額頭漸漸滲出了絲絲冷汗,耳邊的一切聲音、眼中的一切色彩,都消失了,留下的隻有那個扭曲怪異的屍體。

冰冷柔軟的屍體像是沙灘上柔軟的沙子一般,隨意觸碰,便會捏出一種奇特的形狀。死去的人像是上帝遺棄的橡皮泥,可以糅合出任何的形狀,卻無法再賦予他新的生命,被生命遺棄的他,也被全世界遺棄了。

屍體,默不作聲的被林翎翻轉過來,他的麵孔又一次呈現在別人的眼前。

一瞬間,林翎的心髒停止了跳動,身後的那兩位刑警隊長也一樣。

也不知是誰率先尖叫了起來,狂亂的聲音配合眼前的這番景象,在林翎的腦中不斷的放大。

他們今生恐怕很難忘記,

這張染滿鮮血的麵孔所露出的詭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