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會場激辯
“這家夥是不是瘋了？”
“當時讓他當社會發展研究中心主任的時候我就反對，太年輕，猛然接觸到普通人接觸不到的信息，會失去平和心態的！”
“希望不要像三十年前的那個委員似的，懷疑起現實，最後精神都出現了問題。”
……
下麵的委員們在被鍾煌震了片刻之後，開始議論紛紛起來，大部分都對鍾煌的言論保持高度懷疑態度，不過從小的教育使得他們迅速冷靜下來，繼續聽鍾煌的解釋。
事實上，鍾煌提出的這種形式的議題也不是第一次出現了，隻是以前都沒有獲得什麽實質性的進展，憂國的人很多，但是第一聯邦現在的這種情況，標準太高，誰能進一步去優化呢。
這時，旁聽的民眾又離開了三位。
鍾煌並沒有直接念自己的議題內容，而是脫稿自由發揮，等所有人安靜下來之後開口道：“聯邦目前表麵的情況極度平穩，人們對生活的滿意度很高，而且看起來我們還可以維持這種情況很久很久。”
鍾煌用聊天式的話語在這裏輕鬆的說著，“然而，這種生活就像是一個塗滿了蜜罐的墳墓，一旦所有人都舔舐著蜂蜜沉醉其中，這社會就真的成為一個墳墓了！”
就在這時，鍾煌左側身後的一個屏幕上顯示有委員要求發言。
鍾煌才剛剛開口說了沒幾句話，竟然就已經有人要開口質疑了，鍾煌沒有猶豫，直接表示自己可以中斷，讓那位提出發言要求的委員上台。
這是一位年紀有些大的女性，一頭灰白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苟，上台時的步伐也均勻的像軍人一般。
不過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多少軍隊了，也很久沒有過戰爭，連城市執法都大多使用了各種機器。
“我叫海薇。”灰發女子上台後自我介紹道。
“海薇女士有什麽指教？”鍾煌伸手示意海薇說話。
“我們的社會不是墳墓！而是溫暖的家！”那女子麵向所有委員，朗聲說道。
“但這個溫床會讓整個社會停滯不前，讓人們失去鬥誌，讓聯邦無法繼續前行發展，不進步，就會滅亡！”
“這些我們都知道，聯邦近百年的進步速度已經嚴重放緩，但是我認為這並不是一件壞事，並不會影響我們繼續這麽幸福的延續下去！”海薇的語氣激昂起來。
北墨突然感覺這裏的氣氛有些熱血沸騰了，八天前來到這裏的時候，北墨是想要見識一下這個發展有些特殊的世界的最高規格的政治會議，但是沉悶而且無趣的內容，甚至可以說有點小家子氣的內容讓北墨感覺頗為失望，比之華邦的市級會議研究的東西都不如的感覺。
不過北墨也能理解，因為這裏不存在什麽外交、軍事等方麵的問題，甚至經濟問題都無需討論，民生、教育、醫療什麽的都非常穩定而又令人滿意，製度很久沒有什麽變動了，人事問題也簡單的令北墨難以一時接受。
如此一來，這所謂的國事委員會便顯得隆重卻不那麽有逼格了，研究確定的事情也瑣碎起來，沒有了製定戰略布局，國家政策的那種高度。
而現在，因為鍾煌的一番言論，引起了不少委員心中的一種成就感，一種參與影響整個聯邦，影響所有人類生活的成就感，雖然大部分人認為鍾煌不過是嘩眾取寵，並不會改變現狀，但是那種通過努力阻止別人破壞世界和平，哦不，是破壞第一聯邦如今安定狀況的感覺，會給部分委員帶來一種心理的滿足和愉悅的，這是人的正常反應。
此刻的那個海薇就有一種這樣的感覺，而鍾煌更是感覺自己在發現第一聯邦的隱患，在做一項引導聯邦進行再一次改革，就像是兩百年前的先輩們做的那樣的事情。
如果鍾煌能改變第一聯邦現狀，讓第一聯邦在保持現在優勢的情況下，更加有動力，更加有發展前途，找回以前的那種進步速度的話，會青史留名的。
很多人都有過這樣的想法，誰都想魚和熊掌兼得，但是沒幾個敢提出來的，即使提出來，又有多少委員敢同意進行較大的改變，那種改變帶來的風險到底有多少誰也不清楚，萬一引發連鎖反應，讓聯邦兩百年的努力化為泡影的話，這種罪名誰也不敢擔。
現在，在眾人眼中，鍾煌不過是又一個大膽提出的人，但是依舊不會得到通過罷了。
鍾煌聽到海薇的言語，也是情緒高亢的說道：“這種幸福沒有活力，沒有希望，沒有未來！”
“這就是未來！”海薇高舉自己的右手。
“但未來不應該僅僅如此，我們要不斷的進步，而不是安於現狀！”
“那我問你！”海薇轉向鍾煌，“我們不斷進步，不安於現狀，繼續發展的目的是什麽？是為了獲得更加多的領土麽，獲得更多的資源麽，是為了征服更多的星球麽，是為了更加奢靡的享受麽？”
不待鍾煌回答，海薇繼續快速的說道：“我們的目的不還是為了讓所有人都可以沒有生存的壓力，讓所有人都可以幸福快樂的生活著麽？！”
“而現在，我們不是已經實現了這種願望麽？而且我們實現的幸福快樂生活質量並不低，我們為什麽還要那麽冒險的去破壞現狀，去追求所謂的發展進步，那隻不過是為了滿足少數人的私欲罷了！而且還是以所有人的安穩幸福為代價來滿足自己的私欲！”
“問題是，聯邦已經很難支撐下去了！”鍾煌再次說出了這句話。
海薇沒有給鍾煌繼續解釋的機會，搶過話語權，“我們為何無法支撐下去了，我們的人口數量基本穩定，這種社會模式不存在什麽經濟問題，犯罪率極低，各種民生福利製度完善，資源開采控製得當，隻要我們降低星際運輸成本，就能源源不斷的將附近星球的資源運回，支撐我們的消耗，我們會不斷向外尋找新的資源星，建立良性循環！”
“你口中所謂的資源方麵的良性循環，至今都還未建立起來，而事實上，三十七年前降低星際運輸成本的研究就已經卡在了一個關鍵技術節點，而這個節點竟然用了三十多年都沒有攻破，進度之緩慢，令人發指！不是因為太難，而是參與研究的人員太少，三十七年，僅僅有一百一十二人參與這項研究，目前仍在繼續這項研究的，不足二十人！”
“這種關鍵技術節點的攻破曆來就極其困難，一旦我們攻破，將帶來資源探索和儲備跨越式的發展，各個標準化城市的資源分配將更加的充裕！”海薇快速的回應鍾煌的話語。
鍾煌搖頭歎了口氣，指著下麵的一眾委員說道：“看來你是對聯邦的科技史不太了解啊，你看看下麵的委員們，有多少現在還能笑得出來，太多人知道，這種技術難題，放在兩百年前都不是什麽事兒，那時候濃鬱的科技學術氛圍能在短短時間內解決這種問題，但是現在，我們極度缺少科技人才！我們沒有學術氛圍！我們站在先輩們的肩膀上，水平卻已經滑落到了腳踝處！”
“那你應該提出這個具體的問題，我們尋找解決的辦法，共同去優化我們第一聯邦的製度，而不是因為一件小事就不斷唱衰自己的國度！”海薇這番話得到了下麵不少委員的點頭認同，北墨也覺得有道理，不過自己未掌握更多數據，不好評價。
“你剛才所說的問題，包括很多其他方麵的問題都曾經有委員提過，但是無一例外，因為都帶著可能破壞現在這種社會穩定的可能性，根本無法通過，從來沒有進行過嚐試，我們走了很多彎路才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但是現在我們已經束手束腳，投鼠忌器，不敢承擔什麽風險了，就算是我提出這麽極端的看法，我也不想聯邦承受這種風險！”
“你話語前後矛盾，一方麵說著聯邦要完，一方麵說著不想讓聯邦承受這種風險，議題中也沒有說出具體的解決辦法，都是一味在說聯邦目前遇到的風險，那你到底想幹什麽。”海薇問出了很多委員心中的話語，其實海薇可以上來就直接問這句話，但是站在這裏激辯的快感太誘人了，海薇不想一上來就進入**，很多時候，前戲也很重要，甚至更重要。
“我也還不知道具體的做法，我隻是想讓大家認真分析一下聯邦的現狀，甚至可以當做一個普遍性的課題，不要再自我欺騙，不要再畏懼什麽，我們第一聯邦不懼怕曲折和改變，但是我們不能忍受自欺欺人！”
“我們第一聯邦有完善的製度，國事委員會所有委員會對你的議題進行投票，我們用事實說話，是你的議題能得到大家的認同，還是我的話語可以走入他們的心扉。”
海薇的這段話已經帶著演講的風格了，她本來就是上來以委員的身份提出一些質疑，結果現在竟然非要把情況描述跟一場辯論的似的，而就現在的情況看來，雖然鍾煌的話讓不少人心動，就像往常一樣，但是最後投票後，估計還是沒法通過的，就算通過，鍾煌根本沒有具體的實施辦法，依舊沒有什麽能改變的狀況，如果真的讓所有委員去集眾智思考，那又要耗費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直到這屆國事委員換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一點兒進展呢。
不出所料，鍾煌的沒有什麽具體實施辦法的議題未得到大多數人的讚同，海薇客氣了幾句，走下台去。
鍾煌苦笑著看向北墨，他是真心的擔憂，但是擔憂的人不止他一個，大家需要的是一個具體可行而又風險小的實施辦法啊！
北墨看到鍾煌的苦笑坐直了身體，這幾天北墨一直都是在通過鍾煌的話語了解這個世界，也一直沒有機會能去幫助到鍾煌，去完成他的願望。
直到現在，北墨看鍾煌沒有辦法通過這個粗糙的議題獲得什麽進展，但其實一些委員的表情讓北墨知曉，他們是和鍾煌有同樣的擔心的，這不是一件難以看明白的事情，但是難的是該怎麽辦！
鍾煌提出了這個問題，卻沒有一個具體的思路，他沒有告訴大家怎麽辦，那些即使心中對鍾煌看法認同的委員，也說服不了自己按下同意的按鈕啊。
鍾煌扶了扶領結，準備走下台去，就在這時，北墨按下了麵前桌子上的一個紅色按鈕。
“滴滴滴……”
清晰的提示聲在聯邦之星中響起，所有委員，包括鍾煌的目光都看向了旁聽席，這是旁聽民眾要提出臨時議題的聲音！
而旁聽席上，此刻隻孤零零的坐了北墨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