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共處一室

進了那青銅門,三人便在狹長的甬道裏穿行。

雖說是建在海底的陵墓,但甬道兩側卻亮著火燭,光線充足,全然沒有墓地該有的陰暗。甬道兩側彩繪著一幅幅壁畫,講得是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愛情故事。

看著這些栩栩如生的壁畫,子書珩細細回憶著來到此處的經曆,不禁對陵墓設計者佩服地五體投地。

“別開生麵,巧奪天工,設計者是個天才啊!”他情不自禁地感歎。

“先別著急讚美,”李明殊笑道,“你還未見識到這海底墓真正的厲害之處呢!”

子書珩眼裏亮著光,想知道這墓地原主人是誰的心情極為迫切,當然這是連通曉天下事的知微閣閣主都無法知曉的情報,想必即便現在問出口,也是不會得到正確答案的。

不過,隻要進來了,他便有辦法搞清楚墓裏的情況,不急在這一時。

他們跟著李明殊來到一處明堂——準確來講這應是類似於陽宅裏的廳堂,尋常陵墓是無法見到光的,更不用說這建在海底的墓地,然而讓他們歎為觀止的是,他們頭頂不僅能見到久違了的明媚陽光,甚至還能看到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鳥群。

那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天坑。

高度少說得有十丈。海水自上方傾瀉而下,銀色的瀑布連成壯觀的幕簾,落地後匯集成一潭藏青色的池水,水麵波光粼粼,漂著上百株如含羞少女般千姿百態的睡蓮——當然隻要稍作細想便可知這些色彩鮮豔的蓮花都是假的。

麵對如此瑰麗的景象,子書珩段忘容驚奇地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過很快,這份驚奇便被一股刺鼻的惡臭給驅散了。

“他在啊……”李明殊捏著鼻子,有點掃興地喃喃。

“他?”子書珩和段忘容對視一眼,複又疑惑地看向李明殊。

李明殊還是捏著鼻子,說話的聲音也跟著變細:“這是什麽味道你們聞不出來嗎?”

子書珩道:“是血腥氣。”

李明殊補充道:“是腐爛之後的血腥氣!”

段忘容像是忽然想到什麽,微微蹙起眉尖:“難道是血衣前輩?”

李明殊點點頭:“既然他在這兒,我們便繞著走吧,為師可受不了這股腐爛的味道。”

說完,她背著翡翠瑤琴大步向墓地深處走去。

惡人墓裏住的都是些性情古怪的武林高手,子書珩和段忘容初來乍到,也不便多問,隻得快步跟上。

李明殊又帶著兩人參觀了幾間暗室和一處庭院,得知這是他們允許活動的區域,這陵墓雖大,但九位惡人都有自己的領地,擅闖的後果往往會很嚴重。

“不知鬼醫前輩住在墓的哪裏呢?”

剛剛路過一間像是書庫的暗室,李明殊介紹說那是投毒書生柳不是的領地,段忘容隨口似的問出了這麽一個問題。

子書珩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向前走。

“怎麽,容兒對岑雪風很感興趣?”李明殊邊走邊與她聊天。

“素聞鬼醫並非心狠手辣之人,他來大涼的這十幾年,除了搶走夏貴妃屍體的那一日,後來從未殺過人,而且得他救治的人也不在少數。”段忘容含蓄地笑了笑,“徒兒一身頑疾,如果有幸,自是想見上一麵,不過徒兒明白這都是緣分,勉強不來的。”

李明殊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緊緊抿著嘴唇,麵色略顯凝重。

或者說,她好似有些緊張。

“師……父?”段忘容不知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虛虛地喚了一聲。

李明殊沉默片刻,忽然握住她的手:“為師殺了那麽多人,你會不會覺得為師就是十惡不赦不知悔改的女魔頭了?”

聽到這個奇怪的問題,子書珩差點沒笑出聲來——難道不該這麽質問她:原來你這小賤人跟本座回墓地是別有用心啊!

顯然段忘容也沒料到她會這麽問,呆了一呆,才說:“徒兒既然跟您回來了,當然不會這麽想,在徒兒看來,師父還是為民除害的英雄呢!”

李明殊唇角緩緩漾開一抹笑容,心滿意足的同時又仿佛鬆了一口氣。

“你真的這麽想?”

問出這話時,她看起來有點雀躍,又有點小心翼翼,子書珩不得不佩服,這美人即便上了年紀,一旦撒起嬌來,也比尋常的妙齡女子要有魅力地多。

段忘容有些窘迫:“……真、真的。”

李明殊鬆開她的手,轉而拍了拍她的肩頭,如釋重負:“你能這麽想,為師很開心。”

段忘容:“……”

“嗬嗬嗬。”子書珩笑著從兩人麵前走過。

“她……笑什麽?”李明殊眉頭輕皺,看著他的背影問。

段忘容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李明殊眼睛一亮,一擼廣袖,大步追了上去:“珩兒,你站住!為師還沒問你呢,你且講講,為師好看不好看啊?”邊說著,她伸出右手,向子書珩的耳朵探去。

“師父,您沒有點自知之明嗎?哎呀——您可饒了徒兒吧!”

當子書珩被李明殊揪住耳朵的那一霎,他便心下了然,李明殊果然已經知道他是男扮女裝了。

說的更準確一點,她極有可能,連他的身份都已經知曉了。

可既然她沒有在認出他的第一時間揭穿他,想必是另有打算,接下來見機行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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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們的房間了。”李明殊指著一間可以稱得上是雅室的暗室說道。

房間不算大,但日常用具齊全,桌上還擺著新鮮的小花兒,整間屋子彌漫著淡淡的香氣,在陵墓裏能有這種居住環境,已是無限接近完美了。

唯獨有一點不太盡人意——

段忘容十分罕見地露出不滿的神色:“隻有一張床?”

子書珩同樣不太滿意:“是啊,而且這麽窄,根本睡不開啊。”

“聽聽我這兩個徒兒都說了些什麽話!為師以前隻會帶一個徒弟回來,怎麽會有兩張床?”李明殊訓斥道,“還是說,你們是想跟為師睡一張床?”

段忘容臉上的不悅登時散去,恭敬且謙卑地說:“是徒兒考慮不周,請師父責罰。”

子書珩:“……”嗬,認錯倒是挺快。

“是要罰。”李明殊從床底下翻出一個木盒子,神色頗為嚴肅,“罰你們兩個給為師清洗麻將牌。”

“???”兩人的茫然直接寫在了臉上。

李明殊一挑眉:“怎麽,又有意見?”

“不敢不敢。”子書珩忙接過盒子,比那姓段的還要溫順賢淑,“徒兒定把師父的寶貝清洗地一塵不染!煩請師父告知徒兒哪裏有淡水?”

“跟為師來。”李明殊轉身,闊步向門外走去,“為師這就帶你們去見一見我們惡人墓裏的飯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