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速之客

吳頃猛地關上房門。

方才在自求多福客棧,他與車騎營驃騎將軍蕭枕安擦肩而過。蕭枕安與他四目相對,若非他男扮女裝,定是會被認出來的。

在蕭枕安的注視下,他就這樣假裝淡定地走上二樓,卻沒有直接回房,而是藏在走廊一隅偷聽。

三日前,他從手下那裏得知八萬車騎營士兵抵達南溟的消息,南溟雖離著義寧國不遠,但此地多是島嶼,易守難攻,再怎麽不懂得用兵,也絕不會從南溟向義寧國發起進攻。

車騎營與鐵騎營同為大涼三軍,原本在大涼的地位遠遠高過鐵騎營。三十一年前,大涼還隻是國號為涼的一個小國,子書策發動政變弑兄成功,靠的便是鐵騎營的鼎力相助。他即位後,鐵騎營順理成章地躋身於涼國三軍之首,後來在子書策的帶領下,涼國鐵騎大顯神威,將統治神州大陸三百多年的長平國擊退到瀾滄江以南,自此長平國大勢已去,子書策稱帝,改國號為大涼,成為統治神州大陸的新霸主,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先帝天昭帝。

天昭帝死後,經過一番發展變遷,鐵騎營的兵權如今陰差陽錯地落於子書珩手中,車騎營則由寧靖侯王淮掌管,王淮是陛下一手提拔上來的心腹,而蕭枕安又是寧靖候王淮最信賴的副手,他出現在此地,根本不需要多想,定是陛下的意思。

那麽陛下到底想做什麽呢?

吳頃凝神聽著樓下的談話。

“老板,你可知這惡人墓的入口在哪?”蕭枕安喚來了公輸尺,問道。

公輸尺彬彬有禮地回:“這位客官真是會說笑,知微閣閣主都不知道的事,我這個普普通通的客棧老板,又怎麽會知道呢?”

蕭枕安沒再多言,神色一凜,擺手道:“拿下。”

吳頃在自求多福客棧住了幾日,與公輸尺多少還有點交情,如果公輸尺被蕭枕安帶走,他不可能坐視不管。他身體微微向前傾了一寸,剛好能看到樓下的景象,不過比樓下更精彩的是,二樓房梁上已經埋伏著七位伺機而行的黑衣人,他們身上沒有攜帶武器,想必用的都是暗器。

即便蒙著臉,吳頃還是發現有三人十分眼熟,稍作回想,他便可以斷定,這三人正是李明殊出現那日躺在地上七竅流血而亡的那三人。

原來他們都是公輸尺的人,那日裝死隻是為了配合李明殊演戲!

“哎,放開我,你是何人,膽敢在南溟……”公輸尺話沒說完,蕭枕安便亮出了自己的腰牌。

黑金鑄成的腰牌正中央陰刻著一輛六輪三甲戰車,這人是車騎營正二品驃騎將軍!

公輸尺心頭一沉,裝傻道:“這……這,不知您是……哪位大人?”

蕭枕安的部下將客棧裏的其他人趕了出去,察覺有人上了二樓,吳頃和那七位黑衣人皆是一個敏捷的翻身,便不見了蹤影。蕭枕安端著茶杯,目光落在淡綠色的茶水上:“此地離著惡人墓不過三十丈,那些惡貫滿盈的惡人來到你這,鮮少大開殺戒,要說你跟他們沒什麽交情,實在是難以令人信服。”

聽聞此言,公輸尺緊繃的心弦終是鬆了下來。

不是為他擅自將海底墓據為已有一事而來,那便算不得什麽大事。

“小的是認識他們其中的三人,可他們從未將海底墓的入口告訴小的,大人,您真的問錯人啦!”

“認識他們就成。”蕭枕安低頭喝茶,部下將公輸尺五花大綁,公輸尺也不反抗,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此時的二樓房頂,正蹲著七個黑衣人和一個壯碩的姑娘,黑衣人始終沒有等到公輸尺的暗號,不敢輕舉妄動。

吳頃小聲跟他們說:“愣著幹嘛,去救人啊!”

一人說:“事情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得罪朝廷,這點道理你都不懂嗎?”

吳頃愣了下,又道:“人都綁成那樣了,怎樣才算得上是萬不得已?”

七人異口同聲:“等!”

吳頃:“……”

客棧裏再沒有聲響傳出來,安靜地有些不太正常。

那公輸尺也沒喊叫,看來是沒有用刑。

過了半晌,吳頃又小聲問:“李明殊會來救人嗎?”

七人動作整齊地搖了搖頭。

“你們都跟她一起演戲了,她都不肯幫一把?”

一人說:“李明殊如果知曉,應該是會來的,隻是惡人墓裏的消息閉塞,她忙於帶徒弟,知曉老板被抓的可能性很低。”

“這樣啊……”吳頃恍然大悟。

沉默片刻,他忽然又發現了新的問題:“那你們等著作甚,安排一個人去通知一下啊!”

“小妹妹,我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過你還是別為老板的事操心了。”一個年老的黑衣人高深莫測地說道,“老板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聽他這麽說,吳頃頓時鬆了口氣,誰知這人停頓良久,又頗為感慨地歎道:“我們若是真能把消息傳進墓裏,也不會擱這兒蹲著了。”

吳頃:“……”

他沒再跟這七人耗著,一個翻身,順著窗戶進了陳紫風的房間。

浴桶裏漂滿花瓣,烏亮濃厚的長發披在木桶外緣,脖頸修長、鎖骨優美、窄肩**……滿目風光一路蜿蜒起伏沒進了水裏,陳紫風麵色紅潤,氤氳的水霧給那張冷若冰霜的臉蒙了一層瀲灩旖旎,連平淡無波的呼吸都帶著動人的嫵媚。

吳頃怔在原地。

陳紫風發現他來,直接從浴桶裏站了起來,淡聲問:“是有什麽急事?”

吳頃呼吸猛地一滯,立刻轉過身子去,背對著她。

“都是女人,你這是做什麽?”陳紫風嗤笑一聲,一邊走,一邊穿衣服,“今日不敲門,走窗戶,應是有什麽事吧?”

“我……”走到吳頃麵前時,陳紫風已經穿戴整齊,吳頃看著眼前的女子,大腦一片空白。

“我走錯了!”呆滯片刻,他終是落荒而逃。

陳紫風:“……”

吳頃靠在自己房間的門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呼吸平複下來,他眉頭狠狠一皺。

我雖不是故意的,可人家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被我看了個遍,我是不是……該負責啊?

吳頃臉頰滾燙,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混蛋!隻要她不知你是男人,那便不會有這些窘迫,你且快快住腦,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吳頃立馬禁聲,隻聽陳紫風在門外喊道:“小青,到底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