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放手一搏
發出悲鳴的不是趙展，而是魘的核心。
這悲鳴聲尖利刺耳，林木不由捂住耳朵，這時他才注意到，輪舞一直都握在他的右手上。
“輪舞！輪舞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回答我輪舞！”
衝自己手裏的刀大聲喊，可大腦之中並沒有響起輪舞的聲音。
林木認為，輪舞並沒有出事，她的靈魂依然與刀同在，隻不過是魘的力量阻隔了他與輪舞之間的魔力同步，一旦魔力甬道的連接斷開，他和輪舞也就做不到意識相通。
“算了，不管你能不能聽到，我已經決定了，我要救趙展，所以你要幫我！”
深呼吸，林木像模像樣地學著某武俠片中俠客握劍的姿勢。
“記住了，是幫我哈，我們要救出趙展，而不是砍了他。”
話音剛落，林木感到自己胸口的魔力源在強烈地震動，一股力量擴散至全身，這力量很強大。
“啊啊啊——”
大吼一聲，林木對準和趙展連接在一起的魘的核心，由上至下劈了一刀。
刷——
第一次，刀刃沒有觸碰到敵人，可刀光卻射了出去。
櫻粉色的光，很亮。
“咿呀——唧咿——啊——”
趙展頭頂上那團不知名的東西扭曲起來，發出尖利的悲鳴。
“哇哦！”
瞪大眼睛，林木盯著自己右手中的刀。
我這是儲滿了能量槽，放必殺技了嗎？
還是第一次準確無誤地進行了有效的遠距離攻擊，把林木樂得連蹦帶跳的。縱身向下一躍，這回沒有電擊的阻礙，林木跳了下去，跳進了趙展的內心世界裏。
“幹的不錯。”
冷淡卻好聽的女孩子的聲音浮現在腦海之中，林木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輪舞！太好了你還活著。”
“放心，不會比你死的早。”
“……啊、哈哈……”
嘴角抽了兩下，林木有種輪舞的冷淡越發升級，都快變成毒舌了。
“你剛剛……一直都在對不對？”
“難不成你沒注意到麽？”
“沒……不是啦！”
想說剛剛沒有聽到輪舞的聲音自己有點擔心，不過林木覺得即便說出口八成也是被輪舞吐槽，於是還是乖乖閉嘴。
這時，被林木那一擊“必殺”打得扭曲成一團的魘的核心從趙展的靈魂中脫離了出去，與此同時，趙展撲通一聲倒地不起。
“想跑？沒門兒！”
蹭的一下跳起來，眼下林木無暇顧及趙展，至少得先將魘的核心消滅。
散發出櫻粉色刀光的漆黑刀刃鋒利無比，仿佛將奇異的空間割出了幾道傷痕。
輪舞從林木那裏獲得了巨大的力量。
實際上，當初輪舞會選擇林木隻是巧合。因為當時有魘在，林木也在，林木擁有魔力源，而她需要器，僅此而已。
並且，林木的魔力如她最初所言：“很好吃”。
然而，當她看到林木為了救自己的同學那麽奮不顧身時，第一次，又有了可以相信人類的感覺。
“你會成為一個優秀的器……”
正對魘奮起直追的林木聽到了輪舞弱弱地嘀咕了這麽一句。
“什麽叫會成為，我現在明明就是了。”
“一個菜鳥少自以為是。”
才剛誇獎完，接下來便是輪舞的批評，林木哭笑不得。
這時，逃跑中的魘的核心眼看著就要被他追上。
“輪舞，要上了！”
話音未落，林木縱身跳到半空中。
“看你往哪逃！”
雙手握住刀柄，林木將漆黑的刀刃筆直地插進了魘的核心身體裏，同時，魔力甬道連接到了刀的身上，迅速集中到刀尖一點。
“咿呀——”
尖叫聲四起，從刀口之中冒出櫻粉色的光芒，似火焰，在燃燒。
這是林木和輪舞連通的魔力甬道形成的新的魔法。
“咿——呀啊——唧呀啊啊啊——”
被櫻粉色的光漸漸蒸發，魘的核心就這樣尖叫著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直到那團扭曲的黑影徹底不見，連個渣都不剩，林木才鬆一口氣。
“對了，趙展！”
轉身急急忙忙跑過去，然而沒等林木跑到昏倒在地的趙展身邊，突然，意識斷了一下。
“哇啊——”
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甩了出去，等林木再睜開眼，眼前是不太大的小公園。
前方是鏽跡斑斑的秋千，以及趙展。
雨，下個不停。
雨聲，接連不斷敲擊耳膜。
林木揉著腰晃晃悠悠爬起來。
這時他才反應過來，他和輪舞是被魘丟到了外麵，並且已經全身濕透，連原本幹淨的白T恤都因剛剛摔的一跟頭而變成了水墨畫。
“這怎麽回事啊！”
抓抓濕漉漉的頭發，林木心煩氣躁。
他原本是想救趙展的，可現在被扔到了外麵，他還怎麽把趙展從魘的體內拉出來？
“別擔心。”
這時候，輪舞的聲音響了起來。即便態度冷淡，可聲音好聽的話多少真的能撫慰他受傷的心靈。
“我怎麽能不擔心啊，趙展他……”
話音未落，林木遲鈍的大腦才反應過來——
趙展，就站在他的眼前。
“這個人才是真正的趙展，你的同學，裏麵那個是靈魂，而且你也已經幫他從魘的核心的桎梏中解救出來了，所以，不用擔心。”
愣愣地眨了兩下眼，林木反射弧長的連他自己都醉了。
“也就是說……我救了趙展了？”
“準確說來還沒有。”
“什麽嘛！”
胸中漸漸鼓起來的優越感一下子憋了回去，林木撇嘴。
“不過已經很接近了，現在魘失去了核心，連宿主的靈魂都脫離了，你隻要把現實中的這隻魘逼出宿主的身體就好，也方便我們解決。”
“啊、好！可是……要怎麽做？”
林木在問出口的同時抬起頭注意前方，趙展的身體在抖動。
“宿主在動搖，我們快過去！”
聞言，林木身體先於思考衝了出去，就在這時，如輪舞所料，魘發起飆來。
“唔啊——啊——”
龐大的泥漿似的魘發出吼聲，聲音自帶雙重回音。
而趙展，則一副拚了命想要甩開魘的樣子。
“趙展——”
掄起刀，這回林木將魘泥漿似的身軀砍成了兩半。
“還好還好，這回沒被吸進去。”
摸著自己胸口，林木長出氣。
“因為你同情的是宿主，現在魘和宿主的靈魂已經分離了。”
輪舞解釋道。
“原來如此。”
就在這時，被砍下來的那部分魘突然跳起來衝著生鏽了的秋千攻了過去。
“不行！”
砰！
伸出手去想要阻止，但為時已晚，魘就在林木和趙展的麵前，將那隻承載了趙展滿滿回憶的秋千，壓得粉碎。
“啊……”
始終像個人偶似的趙展，第一次發出了聲音——
是他自己的，身為人類的聲音。
有淚水，滾落，劃過臉頰，滴在了泥土裏。
是熱的。
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那是雨水而非淚水，但隻有林木看到了，趙展在哭。
“你這混蛋！”
知道這小小的公園和這小小的秋千對趙展來說都是不可替代的寶貝，林木一下子火了，全身的魔力甬道全部亮了起來，絢爛的櫻粉色成為了這昏暗公園裏唯一的光明。
“呀啊啊啊——”
就在刀尖刺中魘的同時，林木全身的魔力甬道一下子連接到輪舞身上並且集中到刀尖一點。
撲哧——
櫻粉色的光芒從那一半魘的體內冒出來，似火焰，將魘蒸發了個幹幹淨淨。
緊接著林木一轉身，橫向揮起一刀。
“你還是乖乖回到另一個世界去吧！”
櫻粉色的刀光刷的蔓延開來，呈半月牙形。
“唔——唔啊——啊——”
另一半魘發出痛苦的呻吟，似乎仍在掙紮，然而沒等林木跑過去補上一刀，自己就砰地一聲炸裂開來。
消失了。
整個公園，一片肅靜。
隻有雨聲。
同一時刻，正在S市第一高中教學樓裏照顧昏迷不醒的學生們，羅青冬忙的滿頭是汗。
這汗，有一多半是冷汗。
因為原本還好好地被他安置在牆角裏的學生突然消失，宛如人間蒸發一般，嚇得他差點也昏過去。
結果，那些學生就在剛剛，又突然穿越似的一下子回來了。
羅青冬有種撞邪的錯覺。
難不成是自己產生了幻覺？
連續好幾晚照顧患者他是沒怎麽睡好，可再怎麽說事情的發展都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不過好在，這些學生最終都回來了，幾乎在同一時刻，一瞬間。
這樣，至少他向林木也有個交代。
學校這邊一切恢複正常，小公園裏戰鬥也塵埃落定。
握著刀的右手緩緩鬆開，林木雖然不是出於本意，但他還是把輪舞丟到了地上。
緊張過後，就是無盡的疲勞。
心髒在輕顫，右手手指也在輕顫。
如同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林木有點緩不過來。
他真的把魘幹掉了嗎？
他真的救了趙展了嗎？
“呼……呼……”
用力喘了兩口氣，就在林木轉身時，被他丟在地上的輪舞變回了人形——
單馬尾、白襯衫、牛仔褲、運動鞋，和初次邂逅時一樣，隻不過在變回人形的瞬間就被大雨淋濕了。
“結束了。”
“哦、哦……真的結束了啊！我們贏了？”
“嗯。”
輪舞點點頭，一如既往麵無表情。
還以為知道了輪舞的名字也和輪舞一起同生死共患難，輪舞對待自己的態度能有所改觀，結果事實證明，是林木想多了。
“我去看看趙展哈！”
既然輪舞雪白的襯衫上沒有血跡也就是說自己沒有令輪舞受傷，安下心的來的林木第一時間跑到趙展身邊。
“趙展你……”
話還沒開始，就被按下了暫停鍵。
趙展的雙眼已經恢複聚焦，但眼淚卻沒有停。
這時，雨變小了。
“趙展……”
雙手扶住趙展的肩膀，林木一時間找不出想說的話。
那個小小的秋千，對趙展而言大概是兒時唯一一個能訴說心裏話的地方吧？
然而卻被毀了。
“對不起啊，沒能幫你保護好它。”
沉默片刻，林木覺得自己還是應該道聲歉，目光看向被毀得麵目全非的秋千。
“有什麽好道歉的，那種東西，毀掉不是正好麽？”
聽到了輪舞冷冰冰的嗓音，林木循聲看過去，輪舞正邁著小巧的步子朝他這邊走來。
“你啊，就不知道體諒一下別人的心情嗎？”
走到林木麵前，輪舞輕聲道：“毀掉了舊的東西，才能有一個新的開始……”
“你……”
雙眸稍稍睜大一些，林木突然覺得扭頭望向秋千的輪舞的側臉，看起來也並非他想象的那麽冷漠。
“而且，這個人類不是已經有你了麽……”
“什麽？”
“朋友……你說過的吧，要跟他做朋友。”
兩個字，一瞬間撥開了林木心頭的濃雲——
朋友。
他的確說過，他要和趙展成為朋友。
“有朋友的話就不需要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了，這裏就算來再多次也沒有人傾聽自己的心裏話，但是朋友卻可以。”
幹脆利落地說完這些話，輪舞轉身，嗖的一下，小巧的身影消失不見了。
“喂輪舞……”
伸出去的手悻悻收了回來，林木望著連輪舞的一絲背影也捕捉不到的天空，翹起嘴角。
天，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