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紋身館

一個陽光的午後,天氣有些熱,行人很少,僅有的幾個路人,全都走在路兩旁的陰涼處,唯獨一個女人,斜挎著一個小包,頂著烈日,走在馬路的中央,不看車也不抬頭看路口的紅燈,似乎她根本就不在意前後是否會有飛馳而來的汽車。

前麵有個路口,女人停下來,從包裏掏出手機,仔細的看了看,又伸頭看了看路口裏麵的那個胡同,頓了頓,拐彎走了進去。

這是一條前後通向馬路的胡同,歪歪斜斜的開著幾家小店,看樣子生意並不太好做,好幾家門頭全都關著門。女人停了下來,看了看一家店鋪的招牌,推門走了進去。

那是一家紋身館,胡同裏少有仍舊開著的店鋪,玻璃門上又是貼了關羽的紋身貼,又是一隻下山的猛虎,門框上赫然寫著兩個大字:針堂。

屋內很是狹小,一張床,旁邊是一張凳子,外加一張辦公室,再無其他,辦工桌的後麵,坐著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光著綁著正在熱火朝天的打著電動遊戲,一隻巨大的吐寶金蟾被他紋在自己的肚子上,此時剛好睜著眼睛看推門進來的那女人,樣子有些滑稽,再加上他身上的汗如同是斷了線的珠子,順著他那一身的肥膘,四處亂跑,更讓人覺得,這紋身館的老板,不僅不讓人害怕,反而有些滑稽。

看到人進來,大喊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迎了上去,滿臉堆著笑的說道:“美女,要來紋身嗎?這裏絕對的衛生,技術一流,保準您滿意。”

大漢很是激動,要知道他每天雷打不動的開門,收成卻和自己的付出完全不成正比,或許是最近天真的太熱了,又或許是現代的年輕人,時尚觀已經悄悄地發生了變化,沒怎麽有人過來紋身了,尤其是女人,更是鳳毛麟角。

大漢眼瞅著店鋪都無心做下去了,這時候來了這麽一個長相還算漂亮的女人,他自然是喜出望外,不管怎麽說,今天總算是有點收成了,要知道紋身一般費用是很高的,尤其是一些精細的畫麵,甚至可以用一針一針的來算錢,女人過來紋身,一般都喜歡很是精細的東西,比如說一個惟妙惟肖的荷花。

看清了女人的樣子,大漢抽了下嘴,總感覺這女人有點奇怪,雖然長相是有些漂亮,但仔細看下去,老是會給自己一種奇怪的感覺,他便沒敢再看,趕忙掏出自己的那個紋身本,讓那女人挑一下。

女人也不說話,坐在凳子上,接過那個本子,認真的翻看著,大漢就開始在後麵準備著,誰知道女人將那個厚厚的本子從頭翻到了尾,然後又合上,似乎很是不滿意。

大漢有些著急了,好不容易來了這麽一個顧客,沒有紋身就走了,今天的收成又沒了,於是趕緊湊上笑臉說道:“美女想要什麽樣的,隻要你描述一下,我一樣能給你聞出來,放心就行。”

那女人看著大漢,眼神很是深邃,像個無底洞上麵輕飄飄的蓋著一層清水,最後她才終於說道:“給我紋上一朵,蓮花。”

大熱天,女人不僅不害怕天熱,身上還穿著長袖,尤其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沒有將長袖卷上去,這也是讓大漢覺得有些奇怪的地方。

女人將包放在地上,然後卷起了右胳膊的袖子,露出了裏麵的皮膚,大漢看了一眼,手裏的針差點就掉在了地上,這是他見過的最難看的皮膚。

從手腕開始一直到胳膊肘,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疤痕,而這種疤痕,他一眼就能夠認出來,是用激光清洗紋身之後留下的疤痕,這麽大的範圍,很明顯是非常複雜的一個紋身。

“就紋在這裏吧。”女人並不是在意大漢現在驚訝的表情,指了指胳膊肘上麵的一塊,給他說道。

大漢這才晃過神來,吞了口唾沫,趕緊答應著,抽過來一張凳子,坐在女人的身邊,準備了一下,上手開始給她弄紋身。

“對了,要很複雜的那種紋身,盛開的荷花,越複雜越好。”女人突然抓住大漢的手,示意他停下來,說了一些要求,鬆開大漢的手之後,開始閉上眼睛,不再理會他。

大漢表麵上看起來是五大三粗,但實際上內心還是有些柔弱的,開這個紋身館,也是為了鍛煉自己的膽子,多多少少也給不少的小混混紋過各種各樣的身,但像這個女人這樣的人,他還是頭一次遇到,心裏已經激動的開始手抖,連喝了整整一杯子水,才終於穩下來。

“盛開的荷花,各種各樣的,究竟要哪一種?”大漢心裏嘀咕,有些不太明白這個女顧客的要求,看了看她的臉,又沒敢開口問,隻好心裏自己琢磨了一下,用手機從網上找了張圖片,開始紋起來。

一般紋過身的人都知道,紋身的痛感是根據位置和人的痛感來決定的,有些人會非常非常的痛,有些人基本上感覺不到針紮在身上的疼痛,另外紋身的位置也會影響痛感,比如說屁股,就算是不吃痛的人,紋小半個鍾頭,也能忍受,但如果是紋在腳踝的位置,就算是再能忍的人,也會痛的叫出來。

大漢已經在女人的胳膊肘上麵紋了十幾分鍾,女人從頭到尾沒有叫一聲,一直閉著眼睛,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她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完全感覺不到針紮在皮膚上的疼痛。

“美女挺能吃痛的啊,一般就算是大壯漢來了我這裏,有時候也會痛的喊那麽兩聲,你居然一聲不吭。”大漢覺得屋裏有些冷靜,就像是在給一個死人紋身,隻好找點話題和那女人說話。

“叫我晴晴就行,紋好了叫我。”女人始終沒有睜眼,也不願意多說話,吞了口唾沫,一動不動。

女人的意思很明白了,除了紋好了,不然就不要再說話了,本姑奶奶目前不想和你說話。大漢自然也能明白,安安靜靜的紋了小半個鍾頭,額頭都已經聚集了密集的汗珠,最後又開始忍不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那麽兩句,隻不過女人不再一直閉著眼睛,也不再開口說話。

“盛開的荷花,越複雜越好。”大漢回憶了一下女人的要求,又將那個紋身擴擴展了一下,甚至用上了不同的顏料,一朵小小的,但極度複雜的荷花,逐漸出現在女人的胳膊肘上麵。

如果不是手腕下麵那些密密麻麻的疤痕,這朵荷花可以將女人的皮膚襯托的非常美麗,畢竟紋身本身就是用來增色的,完全不是社會上的認知誤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