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詐計
王峰在出發前稟告蒙樂，他說此次匈奴作戰與以往大有不同，匈奴以騎兵為主，素以勇猛著稱，他們南下攻擊時異常迅猛，侵襲成功後又立刻帶著繳獲的物資人馬北撤，絲毫不拖泥帶水，也沒什麽花樣。
“近年來，威懾於蒙恬將軍的威名，我軍很難見到大股的匈奴騎兵，更別說他們組織有效的進攻了，查圖星所部騎兵弄出這麽大動靜，我擔心不會是有什麽陰謀吧。”王峰似乎一戰過後心有餘悸，而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擔心。
而梁雲也隨聲附和，他說就頭曼單於那愚笨的腦子，肯定想不出此等謀略，莫非匈奴有高人相助？他也怕這次匈奴可能會有大的動作，所以提出一定要做好萬全準備。
為將者必須要未得勝先慮敗，當年王翦之所以能夠成為繼白起後的秦國第一大將，並且被始皇帝視作亦師亦友，全憑他行軍打仗穩重不貪功冒進，雖然現在回憶王翦的勝跡，其中並沒有太過精彩的戰役，無奇襲、無奔襲、無以少克多，但是王翦卻憑著秦國強大的後盾，以步步為營的手段平趙滅楚，為大秦一統天下奠定堅實的基礎。
而蒙恬也是走的王翦的路子，之所以他能夠坐鎮北地數載，也是因為他並不急躁，先穩固防守、建立後方補給線，才和匈奴大軍開戰，也正因為北地城防堅固，加上二十萬精兵坐鎮，所以匈奴才這麽久不敢再大軍南下。
所以現在王峰和梁雲兩位千夫主看似心生顧慮，但蒙樂卻覺得他們所想並無差錯。
“兩位將軍所想正合我之前的擔憂，加上凶獸和狼群這個時候接連不斷地侵襲遊牧部落，這實在是有些巧合。本來我與公子約定在那哈部落集合，可是現在那部落卻已經北遷，公子不知是否已經尋到他們，外麵危機四伏，公子的安全實在令人憂心。”
部隊依照之前所約午後準時開拔，蒙樂擔心扶蘇安全，所以讓大隊人馬加快速度，因為兵力有所縮減，所以除了梁雲和王峰領回所屬四五百人作為左右兩軍之外，中軍基本上都是北風軍為主，加上徐薑的五十人隊伍。
至於之前戰鬥中的傷員，蒙樂也未拋棄他們，在附近找到一個遊牧民族，並且將二百餘傷員交給他們，讓他們南撤的同時將受傷的秦卒送到長城以南的軍營裏。
行了半日至日落時分，這一路急行軍北行三百餘裏，可是卻仍然沒有見到那哈的部落影子，但是這路上卻發現有人經過的痕跡，除了燃盡的篝火與吃剩的骨頭之外，還有不少畜生的糞便，從火堆點燃的數量上判斷這個部落應該六七百人，很可能就是那哈。
紮營之後蒙樂又召集眾將進帳議事，蒙樂將所思之事與其他幾人說了一遍，包莊提議提審呼嚕耳，看看能不能探出點有價值的情報，而梁雲並不讚成，他認為呼嚕耳雖為人魯莽，但性格強硬，被抓之後絲毫沒有服軟，這一路一直罵罵咧咧，後來嘴裏被塞了東西才沒了聲音，他覺得很難從呼嚕耳口中威逼利誘出什麽東西來。
“不如使詐？”魏謀提議，如果逼問不行，不如用計策詐出來。蒙樂對他的提議十分感興趣，於是問魏謀具體實施方法，魏謀將心中計策簡要說了一遍，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語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最後終於商討出一條可行的計策。
呼嚕耳此時正委頓的躺在馬廄後的簡陋的破營帳裏，他被反剪著雙手和雙腳倒在地上。之前被蒙樂刺穿的肩膀早就被人塗了藥，並且還簡單的包紮了起來，起碼血是止住了不會有性命之虞，但是因為失血過多加上白天的掙紮反抗和扯著嗓子大罵，使得呼嚕耳臉色十分蒼白，而且渾身沒有力氣，隻想就這樣睡去，可是肚子又咕嚕嚕的叫喚，饑餓難忍根本就合不上眼睛。
就在呼嚕耳難受的無以複加的時候，突然他眼前略微一亮，一個人掀開營帳的帷布走了進來，與此同時外麵營地篝火的火光也照射進來。
呼嚕耳看著那人端著一個大碗走到自己身邊，然後一把拉出嘴裏塞著的破布：“來吧，吃飯了！別餓死了！”
呼嚕耳看著碗裏的東西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後來仔細一看竟然是麩子和糙米飯！呼嚕耳哪裏吃過這東西？在他的認知中這都是喂馬的。
“秦狗，你們竟然給我吃這個？”呼嚕耳又大叫了起來，那人卻並不理睬，而是將呼嚕耳拉了起來。
“有的吃你就吃吧！”那人冷言冷語：“你難道不知道為什麽所有匈奴俘虜全殺了，還要留你一個拖累？如果不是將軍有命令，說要還人情，你連泥都吃不上！”
呼嚕耳即便是再愚鈍也聽明白了那人的話，他連忙問道：“人情？是什麽人情？”
可是那人卻不再回答，而是冷笑一聲將大碗放在地上，他則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呼嚕耳讓那人留步，那人猶豫了一下站在營帳門外背身問道：“你怎麽這麽麻煩？我隻是一個送飯的小兵，你叫我作甚？”
呼嚕耳心中有事要問，所以態度不像之前那麽暴躁，他勉強壓低聲音一副討好的表情問：“這位將軍……”
“狗屁的將軍！”那人嘟囔了一句：“老子連個伍長都不是！”雖然這麽說，但是他還是轉了過來，問呼嚕耳到底什麽事情，看他的表情卻顯然對這稱呼十分受用。
呼嚕耳笑著說：“這位將軍啊，我確實是餓了，但是你看這麽捆著，我也吃不了啊，你也沒法放開我，不如受點累，能否放在我嘴邊，我好能吃到。”
那人歎了口氣，然後走到呼嚕耳麵前：“你這人真是麻煩，來吧，趕快吃！”說著他將大碗端起湊到呼嚕耳嘴邊，雖然呼嚕耳實在不願吃這畜生的食物，但怎奈饑腸轆轆，於是低著頭呼嚕呼嚕的吃了起來，聲音倒是與他的名字吻合。
待呼嚕耳將一碗雜米飯吃完，他先是謝了一句，然後又問：“這位將軍，不知道你們的那位蒙……”
“蒙樂將軍？”那人隨口一問，呼嚕耳連忙點頭：“他要將我送給誰？還有，他要還什麽人情？”
“你自己得罪了誰不知道麽？”那人站起來就要走：“你心裏應該明白，為何反來問我？要說這人情嘛，倒是太大了……”
但這人卻沒有說完，而是拎著碗往外走，呼嚕耳待要再問，卻聽到門外守衛的秦卒笑道：“是啊，如果不是有匈奴有人被收買，並且及時送來了消息，我們怎麽會圍殲了查圖星一支部隊？”
那人與守衛調笑了幾聲，然後就遠去了，而帳篷帷幔為放下之後，本來才有一絲亮光的帳篷裏又恢複了一片黑暗。
到底是誰？呼嚕耳將和自己有隙的幾個人想了想，但是卻又覺得他們或許大概不太可能為秦軍傳送消息，可是呼嚕耳又覺得昨夜的計劃已經十分完美，憑借他和查圖星萬騎長根本就想不到破綻，可是卻偏偏又被秦軍破了，本來他心中就有疑惑，現在聽了秦卒所說，呼嚕耳極為少見的動起了腦子。
可是呼嚕耳卻真的不適合思考，讓他喝酒吃肉倒是沒問題，如果想把一件事想明白卻實在是太難了。
不過又過了不知道多久，外麵秦軍的動靜漸漸小了，呼嚕耳突然聽到門外的兩個秦卒聊起天來。
“你聽說了麽？”其中一人小聲說道：“那個家夥並不止要殺了查圖星這麽簡單，而是想借我們的手將頭曼單於左膀右臂都除掉，然後取而代之成為新的匈奴單於。”
“真的假的？”另外一人猶自不信：“那他不是在利用我們？為何將軍還要報答他？”
之前那人噓了一聲，接著壓低了聲音：“因為他已經保證，隻要當上了匈奴單於，就會立刻對我大秦派出使者效忠王上，這麽好的事情將軍怎可能反對？”
“怪不得我們出發的時候，蒙恬將軍二十萬大軍都開出了，莫非是要協助……”
“收聲！”另一人警告了一句：“這種大事豈是我們身份可以枉議的？反正隻要頭曼死了，我們馬上就要不用打仗咯……”
這兩人雖然說話聲音小，可是卻字字落入呼嚕耳的耳中，他越聽越心焦、越聽越害怕，因為呼嚕耳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大陰謀！有人要勾結秦軍殺死頭曼單於，那樣一來整個匈奴大軍豈不是立刻土崩瓦解、任人宰割？
呼嚕耳急的額頭上滿是大汗，以他的智謀根本就想不出什麽應對的方法，他甚至不知道應該如何做去挽救匈奴人的命運！難道要逃麽？呼嚕耳低頭看著身上的束縛，別說是掙不開繩索，就算能跑出去他肩膀帶傷無馬無水糧又能走出多遠？
“來人！”呼嚕耳突然想到一個方法，他大聲喊道：“來人，我要見秦軍將軍，快點帶我去見他，我有事報告！”
“大晚上的亂叫什麽！”一隻長矛先探了進來，接著帷幔被掀開露出一張不耐煩的臉來：剛才怎的沒把你嘴堵上，竟然又讓你在這裏呱躁擾人清夢！
說著那人走進來撿起地上麻布就要塞入呼嚕耳口中，而呼嚕耳則搖著頭大聲道：“千萬別堵嘴，我真有事要稟報將軍，求你帶我見他！”
“將軍睡了，你要說等明天吧！”那秦卒當時就拒絕了，而呼嚕耳卻說這是軍機大事，如果晚了恐怕秦軍會有損失。
那秦卒有些猶豫，門外另外一個秦卒探身進來：“算了，我去稟報蒙將軍，我告訴你，你這個胡虜，如果你說假話連累我們兄弟，我回來就把你牙一根根都掰出來！”
那秦卒說罷轉身離開，而他一邊走一邊露出笑容，而他的步子也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