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死地後生
柴堆遇到火迅速燃燒起來，開始燃燒的時候火焰隻是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隨後火勢愈發大了，一時間火光衝天，濃煙滾滾將整個屋子都籠罩其中，可是眾人在外麵等了半晌卻並未見到白止衝出來。
蒙樂與李璟妍對視一眼，蒙樂心知這白止此刻恐怕心如死灰，他歎了口氣問道：“這火勢愈發大了，等下恐怕難以控製，不若滅火吧……”
可是李璟妍卻並未回答，隻是向前走兩步抬腳將屋門踹開，當李璟妍走入房間的時候，她見到白止頹然地坐在地上，麵頰貼著藍玉兒的額頭，雙手緊緊抱著藍玉兒的屍體，目光渙散，木雕泥塑一般，仿佛周遭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李璟妍歎了一口氣，沒想到這藍玉兒的死對白止打擊會這麽大，看這樣子已經是生無可戀，不重擊一下怕是醒不過來。
“難道你沒看到外麵起火？”李璟妍大聲問道，可是白止卻一動不動，似乎對外界一點反應都沒有，他隻是看著眼前的地麵，不知道此刻正在想著什麽。
看到白止這樣，李璟妍忍不住怒喝道：“白止你自己找死不打緊，難道你讓藍玉兒跟你一起死無葬身之地嗎？你曾經口口聲聲說隻愛玉兒一人，可是你就是如此愛她的？你難道不是自欺欺人？”
聽到李璟妍提起玉兒的名字，白止的心似乎刺痛了一下，他的頭微微擺動，雖然未看李璟妍，但卻開口說話了。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這首陳風 月出是當時蒙樂剛來漁陽郡，白止帶著他第一次見了藍玉兒之後所吟誦的，當時白止讀這首詩胸懷深情，可是此刻一字一句卻字字泣血，聲音苦澀沙啞，一邊讀出白止一邊流下淚來，而這首原本不長的詩詞讀完竟然讓李璟妍的心也不由得為之**，因為她看得出白止對於藍玉兒深情難以言語。
可是李璟妍卻不得已硬著心腸冷哼一聲：“別裝的這麽可憐，我看玉兒姑娘真是錯看了你！”
白止突然抬起頭，他的雙眼通紅：“你說什麽！你憑甚如此說？”
李璟妍看著白止如同野獸般的表情，她不由得駭了一跳，不過李璟妍仍然斥問道：“我說沒想到你竟如此自私，你隻顧著自己痛心，卻又何曾想過玉兒姑娘的苦楚和用心？玉兒姑娘自幼曆經坎坷，遇到你後又要時時為你勞心掛懷，如今更是為救你香消玉殞，她究竟為了什麽？還不是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我自私？”白止又轉過頭看著藍玉兒的臉龐，他伸手輕輕的從玉兒臉頰拂過，滿眼充滿了憐惜和疼愛：“她願為了我而死，我又何嚐不願為她而死？”
白止抬頭看了看已經燒起來的房梁苦笑一聲：“燒得好，就讓我們一塊死在這裏，但求李小姐和我爹說，求他能將我和玉兒安葬在一處……”
蒙樂在屋外並不能見到裏麵情景，但房屋周圍的火已連成一片，椽子和立柱都開始嗶嗶啵啵的燒了起來，恐怕如果再不控製的話，大火將不可收拾。
“阿姐！”李會更是滿臉焦急，他似乎有些慌了手腳，而蒙樂則讓仆役喊來了王方，讓他趕快調秦卒打水在附近候命，隻要得到他的命令立刻滅火！
而房屋周圍建築也已經被仆役們七手八腳的潑了水，以防火勢向周圍蔓延，蒙樂更是緊握著長矛，雙目緊盯著門口，一旦他覺得火勢將要無法控製，那麽蒙樂就會立刻衝將進去，無論如何也得把李璟妍和白止搶出來。
李璟妍聽了白止的話沉默了片刻，接著她問道：“你覺得你死了，我會讓白伯父把你們的屍體合葬在一起麽？真是癡心妄想！”
白止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我的婚約並未解除，現在你還是我的夫婿！”李璟妍麵無表情的說道：“即便是你死了！你也是我的丈夫，我怎可容你與他人合葬？”
“你這個潑婦！”白止罵道：“你，你……”
“你那時已經死了！你又能把我如何？”李璟妍不屑的挖苦道：“你以為白伯伯和蒙將軍會替你料理身後事麽？但你要清楚，他們是否敢忤逆王上的旨意！這婚事可是始皇帝親口答應的！”
白止嘴巴動了兩下，他似乎一時間無法反駁，而李璟妍也沒有給他任何機會，繼續開口罵道：“玉兒姑娘自幼孤苦，本以為你可以保護她、照顧她！可是到現在為止，你還是如此自私，根本就不替她考慮。這一場大火過後，玉兒姑娘必然死無全屍，而且恐怕不能妥善安葬，難道這就是你對她的愛？難道這就是你口口聲聲的永不負卿？”
“你！”白止雖然想反駁，但是卻已詞窮，李璟妍見其意誌已經鬆動，於是趁熱打鐵說道：“白止，你這個懦夫，玉兒姑娘身故已成定局，但她難道想看著你如此頹廢？她白白為你犧牲了性命，卻到死也不能得一處安葬、換一個名分，你這樣做就對得起她麽？”
白止怔怔的看著李璟妍，他的嘴唇動了幾下卻沒有再說出什麽話來，李璟妍趁勢繼續說道：“你死了當然還有白伯伯，還有你的哥哥，但玉兒姑娘在這世上再無親人，能夠以慰她在天之靈，可以將她風光安葬的，這世上也隻有你一個人！”
白止終於被李璟妍說動，他想起藍玉兒臨終時的那一幕，想起她臨死前所說出的那幾個字：你要好好活……
白止掙紮著抱著玉兒的屍體站了起來，可是腳下一個踉蹌又倒在地上，合著藍玉兒的屍體滾做一團。李璟妍見狀趕忙上前幫忙，她用力的拉起了白止：“火勢太大，快走！”
說著李璟妍和白止合力搬著玉兒的屍體想要離開火場，可是他們剛走出兩步，頭頂的一條燒著的房梁突然斷裂，然後重重的砸到他們麵前！
接著屋頂上的瓦片無法支撐，劈裏啪啦的砸下來，更是有一條大椽斜著倒下將門口堵住。
火勢一大，濃煙更是嗆人，白止不斷的咳嗽著，而他的眼睛被煙熏的比之前還要紅！而李璟妍則一邊拉著白止躲避頭頂上掉落下來的瓦片，一邊大聲呼喊著門外的人進來救援，蒙樂聽到李璟妍的聲音，提著長矛衝到門口，他下令早就候在房外的秦卒救火，然後用長槍一挑，雙臂角力將那條擋住房門的大椽挑開。
“我們在這裏！”李璟妍在火中大聲喊著，蒙樂幾步奔至兩人身邊，然後一把扛起玉兒的屍體喊道：“你扶著他，我們衝出去！”
蒙樂先行衝出火場，而李璟妍則扶著白止往門口走，可是就在他倆快要走出門外的時候，房門橫梁突然倒塌了，如果不是李璟妍反應快後退了兩步，兩人非得被當場砸死。
此時兩人徹底被困在火場，看著四處的熊熊火光，還有濃的嗆人的黑煙，白止苦笑一聲道：“既然早晚要死，這又是何苦？”
“你還是不是秦人？”李璟妍立眉斥道：“玉兒遺體還在外麵，你就這樣拋下她不管麽？”
“可是火勢太大……”白止雖然焦急但卻知道現在兩人徹底被封在屋中，硬闖是闖不出去的，外麵雖然人聲鼎沸，都在積極的救火，但周圍的火已經徹底燃燒起來，一時片刻根本就沒法澆滅！
白止歎道：“抱歉，李小姐，看來是我連累你了。”
“你說什麽話！”李璟妍倒是並未絕望，她說道：“雖然我知道你心係玉兒姑娘，但你卻也是我的夫君，今日要死便死在一起吧，但就算是為了玉兒姑娘，你也得與我試上一試！”
“怎麽試？”白止問道，而李璟妍則指著地上一段斷裂的房梁說道：“你我搬著這截房梁衝破阻礙，反正也是要死，不如試一試。”
白止看著地上那截一人多長的橫梁，上麵還燃燒著火苗，但白止卻沒有半點猶豫，立刻脫下外袍用力的拍打著梁木上的火苗，李璟妍也脫下錦袍用力拍打，待火苗稍稍熄滅之後，兩人用袍子包住雙手，齊發了聲喊，抱著橫梁朝門口衝去！
轟的一聲響，擋住去路的橫梁竟然被兩人撞斷，屋外的情景也從縫隙中透露出來，白止和李璟妍扔掉著火的木梁，相攜向外逃去，但他們剛剛跑到門口，旁邊的木門又向這邊砸了過來。
“小心！”白止一把將李璟妍攬入懷中，而那著火的房門向他身上倒了過來，就在那木門即將砸在白止身上的時候，突然從斜刺裏出現一條長矛，那長矛將木門挑到一旁，接著一個人影衝到白止身邊。
“跟我走！”蒙樂拉著白止，而白止則扶著李璟妍，三個人互相拉扯著衝出了火場，當他們來到院中回頭去看，卻看到那棟房屋已經是一片火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