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探
按照速度計算蒙樂早該追上趙仲，可是卻一路上並未見到蹤跡，剛才遇到猛虎襲擊讓蒙樂突然想到，如果依趙仲的性子這個時候很可能隻有一個去處，那就是龍江郡守胞弟——龍侗的莊園。
一來趙仲不太可能摸黑趕路，畢竟路上多是山林灌木，連夜走很可能會遇到危險，但最重要的是這小子肯定想要先到龍侗那裏邀功，龍侗能夠給多少賞錢先放在一邊，起碼也能撈頓好的吃不是？
更何況將人送給龍侗和龍江都是一樣的，趙仲也省的自己舟車勞頓了。
蒙樂雖然如此猜測但卻不敢肯定，不過他還是不斷的鞭打馬匹向龍莊前行，等他來到龍侗莊園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昨晚他們來的是後院，這次蒙樂繞到前麵，大門口挑著兩個燈籠，門口還有帶著武器的家兵守衛，他們看到遠處跑來一匹馬都大聲嗬斥著，顯然昨晚的事情使得龍府加強了戒備。
蒙樂在距離大門兩丈開外已經翻身下馬，他不可能這樣硬闖進去，不管包莊在不在裏麵他都不會衝動行事。
“上穀軍報！”蒙樂幾步走到龍府門口：“我是上穀來的，要去遼東郡呈送軍報，來到此地天色已晚，不知能不能在這裏借宿一夜討要口吃的？”蒙樂隨便編造了一個名字叫蔡生。
蒙樂穿的本就不同普通的秦兵，再加上這麽一說看門的守衛自然不敢怠慢，一個轉身就回去稟報老爺，而另外那個走上前從蒙樂手中牽過馬將他先讓到門房裏歇息，說等稟告完了老爺自然會妥善安排。
不多時那個進院的守衛就出來了，他還帶來了一個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看著有些清瘦卻一臉精明，守衛說這是這個院子的二管家。
“我龍家本就是從軍中發跡，所以老爺對待你們這些勇士也親熱的很，我名叫龍穀，而將軍又是從上穀郡來的，我們還真是有緣。”那位二管家應該是賜了老爺的姓，由此可見此人在龍家還是頗受器重的，光聽他說客套話拉近自己和蒙樂距離，就知道這個龍穀是個八麵玲瓏之人。
龍穀一邊說一邊領著蒙樂往裏麵走，昨晚蒙樂是從莊園後麵進去的，那邊多是雜役奴仆們休息之所，當他這次從正門走進來才發現，龍家的莊園還真是不簡單。
秦國遠離中原，很久以前也是被中原各國稱為蠻夷、不通周禮，但是隨著秦國跟其他幾個國家越來越多的接觸，再加上自身的發展，秦國的文化也漸漸的向中原靠攏。
但秦國以前畢竟是貧瘠之所，即便是上卿大夫的住所也並不奢華，但是這個龍侗的院子五步一景十步一閣，倒是頗具從前齊國豪宅的規模。隻不知道這是龍侗後找人修建的，還是雀占鳩巢霸占了前人的地方，蒙樂雖然也是頗有見識，但仍然是對此地心生讚歎。
看到蒙樂邊走邊瞧一副羨豔的模樣，龍穀微微一笑，似乎這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老爺當時也特別吩咐，讓這個從上穀來的秦兵好好開開眼，到時候也能替龍侗吹噓一番。
“不知上穀那邊軍情如何？”龍穀突然試探的問了一句，而蒙樂先是沒回答，隨後才好像剛剛反應過來似的轉過頭看著龍穀。
“蔡將軍如果不方便告知就算了，老爺準備了一些酒食和供將軍休息的地方，雖然我們安居此地，但老爺隻是掛念前方驅逐蠻夷的戰士們，所以才想打聽一二。”龍穀以為蒙樂不想說，於是趕快解釋，雖然龍郡守位高權重，但龍穀也看得出來身邊這個年輕人不同常人，此時蒙恬大軍就在上穀附近，這個送信的人看穿著起碼是個偏將吧？
“無礙，我隻是沒有聽清。”蒙樂點頭說道：“蒙將軍率三十萬大軍征討匈奴，一戰殺敵千人，將匈奴逐出我大秦國境百餘裏！現屯軍於上穀郡修整長城。”
蒙樂說完龍穀叫了聲好，不過蒙樂隨即卻說：“但匈奴人逐草而居，並沒有固定的聚集地，想要徹底令他們臣服並不容易，最近接到附近郡縣軍報，說匈奴繞開我大軍，幾路突破防線侵擾我大秦領地，等到將軍的軍隊趕到，他們卻已經逃得無影無蹤，所以蒙將軍有令要加強各地警戒，切莫再讓那些蠻夷偷襲占了便宜。”
龍穀聽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蒙樂沒想到此人竟然沒有任何表示，無論說什麽蒙樂都可以大概推測出包莊是否被帶到這裏，但是龍穀卻什麽都沒說，這完全出乎蒙樂的意料之外。
龍穀又與蒙樂閑談了幾句軍中的事情，然後將他帶到一個偏廳，這裏已經準備好了食物，雖然隻有簡單的幹糧和一塊醃肉，但對於蒙樂來說已經足夠豐盛了。
“對了，不知最近附近是否出現過匈奴或者胡人？”蒙樂看龍穀要走，於是追問了一句，而龍穀則皺著眉頭搖搖頭：“沒聽說啊，這事兒一般都是大管家和小公子負責的，我並不知情。”
說完龍穀又和蒙樂交待了幾句就要走，蒙樂生怕自己問的多了引起對方懷疑，於是也就任由龍穀走了。
趙仲到底來沒來？蒙樂心裏也在打鼓，但是龍穀的表情又像是在隱瞞什麽，按道理說昨晚的事情鬧得這麽大，身為二管家不可能不知道這事兒，可是龍穀卻推說不知，光是這點就足夠引人懷疑了。
蒙樂心存疑問，等龍穀離開之後很快尾隨跟了出去，那龍穀萬沒想到這名從上穀來的‘信使’會跟蹤自己，一路匆匆的朝院子深處走去。
蒙樂躲過了兩撥巡夜的守衛，等走進一處頗大庭院的時候，那二管家龍穀幾步走進了庭院當中的正廳。
蒙樂翻過石欄來到側窗，透過窗軸縫隙正看到龍穀向端坐在裏麵的一個中年男人作揖。
蒙樂屏住呼吸側耳傾聽，索性周圍特別寂靜，雖然相隔略遠但還是勉強能夠聽清兩人說話。
“安頓好了麽？”端坐那人聲音有些低沉，而龍穀則畢恭畢敬的回道：“老爺，那信使已經安排在寧馨園的偏廳休息，我囑咐下人不要去打擾，明天一早就把他送走，絕對不會知道我們的事情。”蒙樂這才知道原來坐在廳中的人果然是龍侗。
“你辦事穩妥，我放心。”龍侗滿意的點點頭：“如果讓外人知道了，那可成了大笑話！我哥哥脾氣甚是暴躁，連我都怕他三分，能夠不驚動他，就盡量把事情壓住。”
蒙樂透過縫隙想要看看這個龍侗的模樣，但是卻怎麽都看不清，隻是能夠模糊的看清這人身材胖大，說話的時候手總是在下頜擺弄，應該是麵帶長須。
龍穀先是答應了一聲，接著又問了句：“但是就這麽便宜了那個小子？他可是上麵那位大人的眼中釘啊，趁機讓龍郡守興師問罪除掉他，不是替那位大人立了一功？”
蒙樂聽到這裏心裏猛然一跳，雖不知道那位大人到底是誰，但龍穀所說的眼中釘不就是他蒙樂麽？
不過龍侗卻阻止這位二管家繼續說下去，他先是歎了口氣，就在龍侗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突然蒙樂聽到庭院口響起一陣嘈雜聲，蒙樂矮身藏到旁邊灌木後麵，這個時候周圍稍稍亮了一些，蒙樂透過灌木縫隙看到一個年輕人帶著兩個隨從點著火把快步走進來。
蒙樂看那少年有些麵善，再看他臂膀上纏著繃帶頓時想了起來，這不是昨晚被自己射傷的人麽？他怎麽這麽直衝衝的就進來了，跟龍侗是什麽關係？
龍穀聽到亭外有嘈雜聲，他看到龍侗向自己使眼色，於是走到廳門向外看，當龍穀看到那個年輕人的時候，他作揖道：“原來是小公子到了。”那青年正是龍侗的兒子——龍傲。
“父親大人！”龍傲根本就不正眼看龍穀，他直衝衝的走到龍侗麵前：“聽說抓到昨晚傷我的小賊了？”
“放肆！”龍侗一拍案幾：“你什麽時候可以跟為父這麽說話了？”
此時雖然蒙樂藏在灌木，但龍傲的聲音高挑，所以蒙樂心中一喜，聽來包莊肯定是被送到這裏了，否則龍傲不會這麽說。
而龍傲也是一時性急，他昨晚雖然負傷但卻也不是致命，但這口氣卻實在是咽不下，本來想要等傷好去向伯伯借些兵馬討伐胡人報仇，可是吃了晚飯卻聽說傷了自己的賊人被抓到了，所以才興匆匆的來找父親。
“孩兒知錯了。”龍傲反應的倒是快，正因為如此才得到龍侗的喜愛。
“你總是這麽魯莽！”龍侗雖然看似責備，語氣中卻帶著寵愛：“昨晚誰讓你去追賊人了？如果那箭偏得一點，你還有性命來見我麽？”
龍傲也是自幼跟隨師傅習武，可以說是打遍龍莊沒有敵手，所以他才如此自視過高，總覺得天下英雄不外如此，卻也是個井底之蛙。
但龍傲被傷卻不認為是自己學藝不精，總覺得是昨晚一片漆黑，加上對方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而且自己一時大意才受挫，所以他現在隻有仇恨並不服氣。
“那人是蒙家老三麽？”龍傲的嗓音仍然這麽高，當然憑恃了父親的寵愛。
“癡兒！”龍侗低聲罵了句：“蒙家老三誰敢抓得？抓到的不過是個徭役，我已經派人處理，你就不用管了。”
龍傲聽到抓的不是元凶，他臉上有些失望，不過龍傲還是惡狠狠的說道：“不是正主也無妨，父親大人把那徭役交給我，我這箭傷之仇今晚必須要了斷了！”
龍侗本想阻止，不過看到兒子如此堅定也就擺擺手隨他去了，反正不過是個徭役罷了，讓兒子發泄一下也沒什麽大不了。
“謝父親大人！”龍傲看父親沒阻止，於是高興的帶著人離開了，而龍侗則安排龍穀妥善照顧好趙伍長，說不得肯定是趙仲那廝。
蒙樂沒在繼續偷聽龍侗和龍穀的對話，他躡手躡腳的跟在龍傲後麵，那龍傲雖然三個人但因為心中焦急要去報仇，竟然誰都沒發現身後墜著的蒙樂。
出了正園穿過一池荷塘，又繞過一院假山石，接著龍傲跟隨從走進了一座石牢，不過跟到這裏蒙樂就無法再進一步，因為石牢門口左右都有守衛，如果蒙樂過去必然會驚動對方。
看著龍傲快步走進去，蒙樂雖然為包莊擔心，但他卻也無計可施，萬一真的被人發現，反而裏麵的包莊更加危險。
蒙樂見那石牢後麵連著隔壁院亭中的假山，他向後繞了出去，想要找尋是否有其他通路可以潛入石牢。
剛才跟著龍傲怕被人發現，所以蒙樂並沒有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但現在繞出來他才發現，原來這附近幾個院落雖然景致不同卻又彼此相連，荷塘穿過暗渠直通假山底部，而假山則跨過院牆延伸到相鄰院落。
正在蒙樂四處尋路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怎麽在這？”而突如其來這聲音著實嚇了蒙樂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