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對弈

一束火光通過岩縫射在一堆蓬鬆的枯草上,白止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和藍玉兒手腳被束地置身於一個狹隘山洞中。

天還未亮,兩個鬼麵人舉著火把站在洞口外,白止往藍玉兒身邊湊了湊,直到聽她均勻的呼吸聲,一時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白止看著仍未蘇醒的玉兒不由得責怪自己粗心大意,查來查去竟還是沒有查出最大的那條大魚,害得他和藍玉兒如今身陷囹圄,想來這夏青也不是一般人,這麽多年下來偽裝得滴水不漏,要不是蒙樂與徐小姐設計,山鬼組織投鼠忌器,夏青也不會輕易暴露。

白止想得出神,突然聽玉兒喊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原來是她在說夢話,眼中還泛著淚水,清澈的小圓臉憋得通紅,白止掙脫不住綁繩,用胳膊碰觸玉兒叫道:“玉兒,你醒醒,做惡夢了嗎?有我在別怕!”可是不管怎麽呼喊,藍玉兒都沒醒過來,但她的情緒卻略微穩定下來了。

這時夏青不知從哪鑽了出來,她伸出手探向了藍玉兒的額頭,“她身子太虛,剛才又淋了雨,發燒了。”

“不用你惺惺作態!”白止想要反抗,可是怎奈身體被縛無法動彈,夏青不理白止,隻是皺著眉頭看著藍玉兒,頗有些擔心的說道:“這裏太陰涼了。”說著將手中的一條氈毯蓋在藍玉兒身上。

白止雖然想叱罵對方兩句,但看到夏青終究是為了玉兒好,那些罵人的話也就在嘴邊說不出口了。

不久之前白止接藍玉兒出獄,剛出縣衙不久就遭到十幾個鬼麵黑衣人的圍攻,這些人出手既準又狠,幾招之內,白止身邊的護衛就接連斃命,白止拚命與敵人周旋,已是自顧不暇,還要護著藍玉兒,他之前在廣陽郡的內傷未複,一個不留神被一個身材較為瘦弱的鬼麵人偷到身後,並用手中的短刀架在了藍玉兒的脖子上。

白止怕那黑衣人傷了藍玉兒,於是趕緊收住招式,那瘦弱的鬼麵人讓白止放下劍跟他們走,雖然藍玉兒哭喊著讓白止先走,但白止卻扔了寶劍,接著被其他鬼麵人一擁而上捆綁了起來。

藍玉兒在獄中擔驚受怕了一個晚上,驚魂未定之餘遭到劫持,看到白止被抓不由得急火攻心,身體抽搐了兩下竟然暈倒了。

白止被人用黑布蒙了眼,然後他和藍玉兒被人抬上了一輛馬車,白止剛才就聽出劫持藍玉兒的黑衣人就是夏青,於是他大聲喝罵著對方,說自己當日怎麽會如此信任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不但留她在府中,而且還送給生活日用,沒想到對方恩將仇報,現在還要傷害他和玉兒姑娘。

“這個小子甚是呱躁!”一個低沉聲音的男人在馬車邊罵道,白止在暈倒前聽夏青說道:“冬常,不要!”

後來白止是怎麽來到這個山洞的,他已經完全不知道了,但看著麵前這個眼帶桃花、麵容姣好的女子,白止低聲問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嫁禍玉兒!”時至今日,白止已經想通之前種種疑慮。

“我並非有意為之,隻不過是因勢利導罷了。”夏青歎氣道:“何況蒙樂也並未被我蒙蔽,他抓住玉兒妹妹,也隻是在逼我們出手而已。”

夏青接著說她偷聽到了蒙樂與李璟妍的對話,並且大概將他們的談話內容說了一遍。

“我也是孤苦伶仃,見玉兒姑娘與我身世相仿,所以不由得同情她,就將這件事告訴她知道。”夏青說那鬼絞腸草就是自己放的,她在廚房門外看得出玉兒十分糾結,後來是夏青入內反複勸說,玉兒才將那草藥加入魚湯。

白止聽了這話腦子裏有些混亂,他不知道李璟妍竟然有如此計劃,特別是聽李璟妍當日說如果不能找到合適郎君,甚至可以放棄生命!不知道為何,這件事竟然在白止心中激起一點點漣漪,或者是李璟妍的這番話與她在白止心中的形象差距太大了吧。

“玉兒心地善良,但她也是真心愛你,否則絕對不會做出那事。”夏青歎道:“畢竟如果你贏下兩場,李、白二家的聯姻就定下了。”

“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件事!”白止冷冷的說道:“難道想讓我死前好過一點?能夠不再責怪玉兒麽?”

“死?”夏青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她站起身看著洞外歎道:“你以為死就如此容易麽?如果要殺你,何必要將你們擄到這裏來。”

接著白止咬著牙問夏青到底要幹什麽?

“白縣尉,請你們過來,隻是為了用你們二人的性命換蒙樂將軍手裏的一樣東西,事成之後定會放你們歸去,如果白縣尉妄動,那麽動起手來我可不敢保證你們的安全,白縣尉是明白人,權衡一下,你知道該怎麽辦。”

“東西?”白止眯著眼睛問道:“究竟是何物?”

“使團貢品裏的一點小東西。”夏青微微一笑。

“什麽?”白止瞪著眼睛恍然大悟:“原來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那件貢品!”

“不錯!”夏青點頭:“本來我們燒了倉庫,以為那東西就會被毀,但我卻發現東西並不在那裏。”夏青說他們今夜的行動目的是為了抓箕姬公主,但是人到手了之後,卻發現東西也不在她的身上,那箕姬公主說貢品已經交給了蒙樂。

“你與蒙將軍的關係我是知道的,他為了你甚至可以去死。”夏青扭過頭看著白止:“那麽用你的命去換,我想蒙將軍也不會覺得吃虧。”

白止側頭看著仍然昏迷在地上的玉兒,他又問為何要抓玉兒過來,她現在發燒需要救治,但夏青卻說玉兒在這裏,白止也會老實一些,他們總不能為了限製白止的行動,將他的雙腿砍斷吧?

“呸!夏青,枉我錯看了你,小蒙哥乃我大秦將軍,絕不會與你等宵小鼠輩合作,不若你們死了這條心,如果想要,我這條命隨時拿去!但你一定要放了玉兒!”

夏青笑道:“你真的不怕死?”

“男子漢大丈夫死有何懼。”

“但我卻不相信蒙樂會撇下你不管。”夏青臨走前說道:“如果你真的有心,不如多關心一下玉兒妹妹吧!”

白止看向玉兒緊鎖的眉頭和淚跡未幹的麵頰,歎了一口氣,剛才的豪氣幹雲也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夏青走出山洞不久複回,她端來一碗水,然後輕輕扶著藍玉兒的肩膀,將那碗水慢慢喂下,白止隻是在旁邊看著並未說話。

“裏麵合了驅寒草藥,玉兒妹妹暫時不會有大礙。”夏青留了一句話便走了,白止看到她走出山洞的時候,山洞外的兩個鬼麵人也拿著火把走了,漸漸的山洞陷入一片黑暗,白止耳邊隻能聽到藍玉兒低聲呢喃之聲。

與此同時,縣西郊外山間的一座茅草屋內坐著一個纖弱俊秀中年公子,但見他右手掂著茶碗,左手拾起一個白子落入棋盤中,一陣微風吹過,掠過他烏黑的發絲,使他的五官清晰而立體起來,但見此人麵如朗玉,一雙精明的眼眸閃爍著不知名的光芒,眉宇間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哀愁。此人就是這幾次暗殺、劫持事件的策劃者,山鬼組織的委任首領——張良。

張良出身於韓國貴族世家,其五代先人輔佐韓國國君,其祖父、父親更是官至宰相,原來張良也可繼承祖輩的事業,然而韓國日漸衰落,後被秦所滅,張良也喪失了顯赫榮耀的地位,不過他意誌堅韌,對大秦心存亡國亡家之恨,散盡家財,孤擲一注地對抗大秦。

時不與我!若我繼承韓國宰相之位,那被滅國的必為暴秦!這是張良一直所堅信的,也是他做了這麽多事的原動力,因為張良要證明自己,要證明他憑著自己的頭腦和才智,可以顛覆整個大秦的江山基業!

“你已輸了。”張良看著棋盤上星星點點的棋子歎了口氣,對麵那人拜服讚歎張良的棋藝高超,但張良卻歎了口氣說道:“隻因未遇到好的對手,當年秦有王賁,今日又出了一個蒙樂,少年可畏,少年可畏!”

“那個黃毛小子有什麽本事?”張良對麵的屬下不屑道:“還不是步步落入我們計算之中?現在主動權在我們手裏,隻要毀了那藥材,我們的損失就不枉了。”

“但你需知道,那地下武庫本是我們的殺手鐧,舍棄了根本卻隻是為了一株藥材。”張良搖頭道:“我也不知這個決定是否值得。”

“隻要能顛覆大秦,一切都是值得的!”那人又說,張良聽到屬下如此開解,他也點點頭道:“但我們還需防備反複,那蒙樂並非等閑……”

突然張良好像想起什麽,他突然站起推開棋案大聲喊道:“來人!”有鬼麵黑衣人聞聲衝進來,以為發生了什麽事。

“分出一半人埋伏在縣城附近!”張良急促的下著命令:“那蒙樂很有可能會偷將藥材送到上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