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誤解
第二日清晨大雨將歇，屋外嘩啦啦的雨水變得淅淅瀝瀝，蒙樂命人去打探沿途道路情況，而他又返回了事發現場，昨夜匆忙人多嘴雜，所以蒙樂並未仔細查看。
因為貨物都被搬到他處，而蒙樂進入那間庫房的時候，隻是正當中看到那幾口已經燒焦的箱子。一夜過去潮濕的晚風將這裏的異樣味道全都吹散了，但是當蒙樂走近那幾口箱子的時候，仍然能夠聞到微微的怪異味道。
如果不是昨夜大雨，那麽這裏的火勢必定無法得到緩解，也很可能燒毀這棟倉庫，甚至牽連旁邊的建築。但那箕姬根本就沒有到這裏，卻一點都不擔心重要貢品的安全，說明要不然就是朝鮮使者已經通過什麽渠道將損失反饋，或者那東西根本真的不在這裏。
蒙樂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實如魏謀所說並未發現引火之物，而且蒙樂也相信魏謀的忠誠與擔當，既然他說沒有在周圍發現可疑的人，那麽在起火之前就真的沒人接近。
但引火之物沒有，可疑人等也未見，難道這人是憑空出現的，點了火又這樣憑空消失了？畢竟這庫房裏是沒有崗哨的。
蒙樂心中一動，連忙喊來門外的秦卒，並且讓他找一根長的竹竿來。
不多時竹竿送到蒙樂手中，蒙樂握著竹竿向倉庫棚頂接連捅去，可是卻發現已經被熏黑的棚頂甚是結實，而蒙樂走到倉庫外也沒有見到附近有什麽高大的樹木遮陰，那麽從高處爬到倉庫頂再潛入裏麵的可能性就不大。
接著蒙樂又命人接水過來，仔細的將倉庫裏的每一寸角落都倒上了水，接著蒙樂四處走動看是否有滲水的地方。
不過查看許久蒙樂並未發現有特殊之處，看來這倉庫裏也不存在什麽地道之類，那麽放火之人到底是如何點燃了貢品呢？
蒙樂百思不得其解，最後還是將注意力著落在那個燒黑的銅管上，畢竟這個物事看起來有些奇怪，而且朝鮮使者特地強調並不記得有這種東西。
蒙樂左右翻看也得不到什麽答案，於是命人找來油布將銅管包裹住，然後扔下竹竿往外就走。魏謀跟上來詢問是否有什麽緊急事情，蒙樂讓他加派人手看住貢品，即便是他知道緊要物事不在這裏，卻不能讓賊人知曉，昨夜大火必定是人禍，雖然蒙樂還未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蒙樂出門上馬直奔一處，等少傾蒙樂來到恒隆商會門口，他翻身躍下直往裏麵走。
商會的夥計隻見到蒙樂一身秦軍甲胄，知道是一位將領，於是趕快上來招呼詢問想要采購什麽，而蒙樂則說明來意，說他要急著見到徐薑小姐，那夥計說自己做不了主，於是匆忙向商鋪後麵跑，大概茶盞的時間，蒙樂見到梁不平從後門走了出來。
“小人見過蒙將軍。”梁不平向蒙樂施禮，而蒙樂則說不必客套，他有急事詢問徐薑。
“我家小姐昨夜忙碌入睡甚晚，但小桃已經通傳，她說讓將軍稍等，待小姐梳洗打扮之後就來相見。”梁不平讓夥計伺候茶水果品，而蒙樂心中急迫隻說不要緊，但隻是眨眼功夫各色食物已經擺上，梁不平問這麽早是否還未吃朝食？蒙樂聽聞頓覺肚子咕咕直叫，果然如同梁不平猜測，他一早起來便去了火場，真的還沒吃飯。
“不如就在這裏勉強吃一口吧。”梁不平說這都是漁陽郡有名酒樓出名茶點，而且也是小姐的一番心意。
蒙樂見徐薑許久未出，於是也不客氣，坐下將點心不斷的往嘴裏塞，雖然蒙樂並非孤陋寡聞之人，但梁不平也未說謊，這些茶果味道甜美入口綿軟，確實比鹹陽一些店家做的還要好吃。
梁不平就在蒙樂身邊伺候，等蒙樂吃完了一盤糕點，梁不平便命夥計再送一碟，蒙樂一口氣吃了四碟茶點，喝了三杯清茶，終於深吸了口氣算是吃飽了。
“將軍可吃飽了？”徐薑此時從內走出，她笑臉盈盈：“不知郡上茶點比起朝鮮特產味道如何？”
“小姐體貼，蒙某拜謝。”蒙樂站起身來，他看到徐薑穿戴清減樸素，並非如其他官商家中的小姐般華麗，卻又更似一朵樸素的梨花。
徐薑比了個請的手勢，兩人分別入座，而她問蒙樂這麽早來找自己，是否是為了昨夜宅中起火之事。
蒙樂沒想到徐薑消息竟然如此靈通，如果換做他日也就罷了，但蒙樂已經將那宅子附近兩條街全部封鎖戒嚴，而且昨夜大雨，倉庫起火並不明顯，沒想到竟然還是被徐薑知道了。
不過徐薑卻解釋說並非自己神通廣大，隻是昨夜她聽聞宅子附近的秦卒一陣忙亂不知出了何時，然又恰巧藍玉兒突然登門拜訪，貢品走水一事還是從藍玉兒那裏聽聞來的。
“哦？玉兒來了？”蒙樂對這個消息還是有些驚訝。
徐薑說她早了蒙樂兩天來到這裏，因為之前與藍玉兒相處甚密，所以這次回來也為玉兒姑娘帶了點小禮品。
“玉兒姐姐似乎有些受了驚嚇，她說已被白縣尉數落一陣，說貢品被燒事關重大，如果真要追究，她這個外人突然出現在那裏，有莫大的嫌疑！”徐薑說到這裏看了一眼蒙樂：“蒙將軍，你何苦威嚇一個弱流女子呢？”
蒙樂見對方嚴肅，於是立刻解釋說昨晚自己並未刁難藍玉兒，如果真要是懷疑她的話，怎麽可能將其放走呢？不過他想不通藍玉兒為什麽會找到徐薑，難道是想要她幫忙出個主意麽？
“玉兒姐姐隻是嚇得呆了，不知道找誰商議，而白縣尉又忙於公事無暇開解。”徐薑歎了口氣道：“這不是，也就想起我這個妹妹了。”
但徐薑說自己不過是商家，並不插手官事，所以她也沒有任何辦法幫助藍玉兒洗刷罪名，隻是安慰了一陣，說蒙樂明察秋毫絕對不會胡亂斷案。
之後徐薑想要留藍玉兒在這裏休息，但藍玉兒卻執意要回去，似乎想要再找白止商議如何應對，於是徐薑趁夜派人將其送走了。
“將軍急著來此，是否有了線索？”徐薑努著嘴巴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什麽，接著她說：“但薑兒怎麽都想不出，我能幫助將軍什麽，不妨明言吧！”
蒙樂也不喜歡拐彎抹角，於是從懷中掏出油布包，兜開之後露出裏麵的那節銅管遞到徐薑麵前。
徐薑先是未接，不過接著她的鼻子輕輕動了兩下問道：“好奇怪的味道，是這物事裏散發出來的麽？”
蒙樂說昨晚火場這股味道更甚，但他卻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麽氣味，所以想到徐薑走南闖北見識深廣，於是來問問看看能不能探其端倪。
“是硫磺……”徐薑篤定的說道：“此物並不多見，而且極為珍貴，隻有豪巨的煉丹術士，才能用得起此物，所以將軍從未見過也不奇怪。”
“煉丹？”蒙樂不得其解，他看著對方問道：“這是藥材？”
徐薑卻咯咯的笑了起來，這一笑讓蒙樂有些不知所措。
“因為此物易燃，在丹爐中可對丹藥二次淬火煉製，但卻又危險，一旦分量不對有可能將丹爐炸裂傷人。”徐薑知道蒙樂對煉丹的事情並不熟悉，所以她也不賣關子，說這銅管中的物品隻聞這氣味，一定有硫磺之物。
蒙樂問這銅管置於藥材之中，難道是朝鮮國進貢給王上煉丹的？
“此物與硝石、絨布、樟腦等物存放，時間久了便會產生明火，但因為分量不同，所以我無法確定它可以燃燒的時間，但我卻可以令人送些給將軍嚐試。”徐薑看到蒙樂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她點頭道：“這下將軍明白了吧？不知這次薑兒是否能夠幫忙？”
蒙樂從地上一躍而起，倒是將徐薑嚇了一跳，他連忙拜道：“實在承蒙小姐賜教，蒙某感激不盡，他日尋得賊人，必來向小姐登門道謝！”
見到蒙樂轉身要走，徐薑急忙問道：“不知將軍昨夜與那朝鮮公主是否相見？我所說的重要物事，是否在大火中燒毀了？”
蒙樂剛要回答，但他卻意識到什麽，徐薑見他有所遲疑，於是搖頭笑道：“雖然將軍遇事求我，但卻仍然信不過小女，既然如此，將軍慢走！”
說著徐薑緩緩起身，然後竟再也不看蒙樂，轉身就朝後麵走去。
蒙樂剛才隻是在電光火石間想到，這重要的貢品一事是徐薑告訴自己的，而引火的方法徐薑也清楚的很，蒙樂真的有那麽一瞬間懷疑徐薑是否就是山鬼組織，但他卻沒想到徐薑如此敏感，眨眼間看到蒙樂的表情便察覺到了他的想法。
“徐小姐！”蒙樂有些尷尬，所以喚了一聲，而梁不平則抱拳說道：“將軍還有要事需處理，我家小姐昨夜招呼玉兒姑娘休息不足，就不打擾將軍公務了。”
蒙樂尷尬的搖頭道：“我也是職責所在，希望梁兄告訴你家小姐，千萬不要介懷。”
“其實蒙將軍也是聰慧之人，剛才你遲疑之間，答案已然呼之欲出，我家小姐又怎會不知？”梁不平低聲道：“我明白將軍心思，但將軍卻不明白我家小姐心意……將軍慢走，恕我不能相送。”
蒙樂沒想到竟然被下了逐客令，他臨走時說今日確實承蒙徐薑解惑，他日必定親自登門謝罪！
“那就祝將軍早日找到真凶吧！”梁不平說完竟然不理蒙樂，徑直也轉身走了，蒙樂好不難堪，隻能匆匆走出商鋪上馬揚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