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大勢
蒙樂依時會同徐薑來到白府，那李斯的兒女此時就在府上暫住，本來李璟妍想要搬到官舍去住，但白善卻說官舍總不如自己家住的舒服，推辭不過所以李璟妍姐弟才落住白府。
送了拜帖，如果是蒙樂獨自來訪，沒準白善就直接給推了，但是聽說他們也來拜會李璟妍，白善還是將二人請了進來。
“一切都靠姑娘協調了。”蒙樂心係白止的幸福，於是誠信拜謝，而徐薑則說事情還沒辦妥，等有了好消息再說不晚。
兩人自正園分開，蒙樂去主院拜見白善請罪，而徐薑則在小桃的陪同下進了偏廳去尋李璟妍。
當蒙樂見到白善的時候，看到那老人正舉著一卷竹簡觀看，蒙樂不知道是否為公文，所以也不打擾，那白善似乎並未發現蒙樂到來，直到盞茶的功夫那白善似乎才想起蒙樂來見，他一抬頭正看到蒙樂在廳外垂首而伺，白善將竹簡放下說道：“賢侄怎的在門外守著，你們這些人真是無禮！竟然不請賢侄進來入座！”
白善嗬斥著身邊的仆人，而蒙樂則說不妨事，他正好趁機參觀一下白府，自從他來到漁陽郡也差不多半月有餘，可也卻是第一次拜會，也算是失禮的很了。
“賢侄到府中就如同回家，來人，看座，上暖盅！”白善的反應有些讓蒙樂意想不到，本以為他會黑著臉訓斥蒙樂幾句，但誰知道白善竟然如同以往那樣熱情。
蒙樂道謝後入座，而下人也很快就端來了暖盅，蒙樂放在身邊案上並未急的喝，而是起身施禮道：“白伯伯大人大量，請您原諒小子之前魯莽唐突，實在是小子看白止與那玉兒姑娘情投意合，不忍心讓兄弟一生遺憾，所以才鬥膽惹了白伯伯生氣，現在想想實在是無禮的很，所以今次特來登門道歉。”
“哎……”白善走到蒙樂麵前，輕輕將其托起笑道：“你以為我老人家那麽大氣性？你說的倒也不錯，當時我真的非常氣憤，誰想到你小子竟然擺了老夫一道！可是後來又想，我那犬子竟然肯為那玉兒姑娘去死，如果玉兒姑娘真的出了事情，恐怕那小子也會做傻事，你這樣做也算是為老夫解憂，化解了未來不必要的麻煩，老夫倒要向你道謝了。”
蒙樂嘴裏說著不敢，心裏完全糊塗了，而白善則讓蒙樂入座喝口熱湯，畢竟天已晚了，北方春風料峭也頗為刺骨凍人。
蒙樂剛剛端起暖盅喝了一口，卻聽白善說起最近回鹹陽上大朝的事情，因為現在大秦帝國版圖幅員遼闊，故此無法如以往般每日聚集官員進行朝會，於是始皇帝將朝會分為大朝、中朝和小朝，大朝為全國郡守以上官員，每逢一、四、七、十月的十五進京上朝，主要是討論一些國家大方向的方針，大朝每次例行三日，不但交換政見而且也算是小聚一下，省得離得遠了人心生變。
而中朝則是每日鹹陽官員的朝會，主要是討論從各地發送來的簡報、奏章；至於小朝會則是王上和諸如左丞相李斯、右丞相馮去疾、禦史大夫馮劫等‘商議’之間，對於一些方針政策的起草和決議，這白善所說的大朝會便是四月一次的進京麵王。
白善說此次進京參加朝會，倒是聽聞最近朝中發生了一些事情，不過特別讓他覺得心憂的自然還要屬王上的身體。
“皇帝近況如何？”蒙樂已經一年多沒有見到秦帝，但他從最近發生的種種卻已經看出端倪，而白善則說從來沒有見到皇帝如此憔悴，幾個月不見頭發完全花白了，雖然臉上略施薄粉掩蓋，但終究能看出臉色暗淡無光。
“據聞皇帝最近都在服用丹藥延年，但身體卻每況愈下，似乎情況並不樂觀啊。”白善歎了口氣，他說現在大秦采用李斯的郡縣製而非分封製，那麽如今各地官員也無法世襲傳承，他白家隻是承蒙皇帝垂青在漁陽郡總領軍政，可一旦有新君即位，白家何去何從就未可知了。
蒙樂聽到這裏終於明白自己的猜測是對的，看來皇帝身體日漸衰落，所以朝中大臣深怕自己的地位不保，所以紛紛想辦法鞏固勢力。這也是為什麽李斯聯姻外臣、白家想要攀附當今丞相，還有各地的逆賊死灰複燃，複國者蠢蠢欲動，皆與這皇帝身體抱恙有關！而最近民間硝煙塵上的複辟分封製言論，也都是與此有關。
聽到這裏蒙樂再次起身道歉，他說當時並沒有考慮周全，白善為了白家一族犧牲兒子的幸福也算是情有可原，而白善則歎氣說如果不是擔心白氏家族的生計，他又怎會做出這種糊塗事。
“但誰曾想相國之女卻突然造訪，今日便去了你處吧？”白善說他根本就沒有接到任何消息，那李璟妍和李會就到了，而且他倆問明了白止的下落馬不停蹄就趕了過去，連點反應和準備的時間都沒給白善留下，想必這次是有備而來。
白善覺得既然李璟妍已經知道白止與藍玉兒的事情，那麽這場婚事似乎也就無望了，但他還是盡到了地主之誼，將那對姐妹安排在偏廳入住。
“我聽人說徐姑娘和李小姐是同門？”白善的消息也確實靈通：“小蒙啊，你能不能讓徐姑娘說項說項，李、白兩家的婚事關係我兩家未來的存亡，切不可一時意氣，而我也會說服白止那小子，定要迎娶李家小姐過門，隻希望李家小姐不要一時想不通而拒絕。”
蒙樂問藍玉兒怎樣，白善說既然白止心有所屬，他也不會再去棒打鴛鴦，隻要白止娶了李璟妍，那麽他可以允許藍玉兒作為妾室入門，而且白止如肯為白氏家族犧牲，他也會好好照看藍玉兒。
“但我聽李小姐的口氣，她是不同意白止納妾啊。”蒙樂略一沉思道：“否則何須匆匆趕至此處？按照身份高低，她如何也是正室。”
白善聽了蒙樂這話有些焦急，蒙樂所說正是他所擔心的，可是白止那臭小子就像一頭倔牛，讓他娶李璟妍恐怕不知道要廢多少口舌，更別提讓他和藍玉兒永世不能在一起了。
看出白善的焦慮，蒙樂倒是微微一笑道：“其實小子覺得白伯伯多慮了。”
白善疑惑的看著蒙樂，問他這是什麽意思。
“其實無論是郡縣製還是分封製，都有各自的好處和不利。”蒙樂說郡縣製長於讓有能者居之，而且可以集中權力，周王朝那樣分崩離析的事情不會發生；但是缺陷就是考核難以實行，往往是有德行之人不被重用，而善於鑽營權術的人獲得高位，貫徹成效隻能憑君主的能力和才情。
至於分封製則讓權力分散，那些地方勢力世襲所以變得不思進取，或者獨霸一方成為隱患，因為朝廷不想重蹈周王朝的覆轍，所以才力推郡縣製。
“您覺得即便是王上不在，眾公子中誰最有可能繼承大統？”蒙樂壓低聲音問道，皇帝在位而論身後事，其實是大不敬的做法，但蒙樂也隻為解白善寬心，還是為了白止的終生幸福。
聽蒙樂這麽一說，白善的眼睛陡然亮了！
“我可真是老糊塗了！”白善拍著額頭說道：“我隻考慮王上身體日漸衰弱，卻沒想到他的繼任者！”
現在全國上下都明白最大可能繼任的就是公子扶蘇，雖然之前因為政見不合扶蘇被調至上穀郡九原蒙恬的營中，但蒙樂也漸漸想明白了，如果不是皇帝看好扶蘇，又怎麽會讓他去軍中曆練？而且扶蘇與蒙家關係甚好，而讓他手握十萬兵馬，皇帝不怕公子扶蘇造反麽？
這分明就是要為扶蘇的即位打下基礎：軍政和軍權一手抓。
而他蒙樂呢？蒙樂覺得皇帝也是在考驗自己，畢竟蒙恬大哥年紀頗高，而蒙樂他與扶蘇年齡相近，皇帝讓朝中不許提起蒙樂，而且還給他施加無數壓力，也許正是磨練他的意誌和鍛煉他的能力！而那趙高雖然弄權，但也算忠心為主，他的種種安排是否出自皇帝旨意也未可知，否則為何那遼東郡龍江遲遲未來刁難，直到蒙樂離去也一直隱忍！
引起了話題使得蒙樂也忍不住想的遠了，廳上一老一少沉默了許久是，似乎都在思考著各自的問題。
“那位公子性格醇厚。”白善沒有直呼名字顯示尊重：“而他與蒙家關係密切，今後如若真如所想，還希望蒙將軍看在犬子的麵子上，保全我白家基業！”
白善想通這點竟然起身就拜，而蒙樂則登時有些慌亂，他連忙起身還禮說不敢，而且蒙樂覺得公子扶蘇為人正直公正，隻要白家能夠恪盡職守保一地平安，那麽新君必定不會讓白家失望的。
聽蒙樂這樣一說白善終於放心了，而那種喜悅和解脫是由內而外的，蒙樂接著分析說李相國找白家聯姻，或許也是看到了未來公子扶蘇或許即位，考慮他與蒙家的些許不快，想要讓白家作為緩衝調節關係而已，畢竟蒙家和白家因為子一輩關係密切，所以還算融洽。
“所以並非白家高攀，而是李家有求於我了？”白善哈哈的笑道：“那李家小姐還來興師問罪，看來她並未看清相國的用意啊。”
不過隨即白善也有些尷尬的笑了，因為他如果不是蒙樂點醒的話，他也還是懵懵懂懂。
“所以無論能否聯姻，白伯伯還是盡量為白止的幸福考慮吧。”蒙樂求道，而白善則說自己已然明白，不會再強迫白止和藍玉兒分開，這個結果也是蒙樂最想見的。
可是就在雙方談起閑事的時候，突然從四麵回廊上躍下幾條黑影！那幾個人影手中握有兵器，在月光反射下發出閃閃寒光！
“有刺客！”蒙樂躍起拔出寶劍喝道：“白伯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