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曆盡訫涯
六月份白天太陽雖然猛烈，但是這裏的氣溫還算適中，因為這裏多麵環山，又是盆地峽穀，風勢較猛，帶著涼意的風帶走了地麵的炎熱。
包括司機在內，我們一行四人在黃家本部村落住了將近半個月，這半個月的時間裏幾乎都串遍了每一戶，隻有各戶的一家之主和老人們非常清楚這代表著什麽意思。那是黃家對外的權力在交棒，而且就是黃公壽的嫡係孫女黃若訫與我這位準姑爺。
這個消息同時也不脛而走，畢竟每一個黃家有話語權並且在外的核心成員都在本部有密切聯係，黃公壽交棒那可是整個族群大事。
這半個月裏，我和黃若訫沒少接觸農活，哪怕是普通的種植、除蟲、挖地、幫忙搬運果蔬等都做過，這是嫡係子女在結婚之前與準配偶必須要做的一些習俗相關。
逐漸的，黃家在外人員不斷回到本部，雖然有許多人沒給我和黃若訫好臉色，但是在本部村落裏，沒有人敢有出格的舉動，畢竟黃公壽還在，村落的老人們也都認可了這個交棒決定。
又過了十多天，黃家在世界各地的各色具有話語權的人物幾乎都已經回到本部，就在七月七日這一天，今天是我和黃若訫在黃家本部結婚的日子。
雖然我很想在我結婚的時候能接受家人與親戚的祝福，但是無奈黃家的規矩，而且為了我家人的安全，也就沒有我的任何親人在場。
而我是屬於上門女婿，按照禮節，要用紅綢蒙住我的下半臉，隻露出雙眼，婚服戴著較大的紅帽，身上穿著略臃腫的服裝。
我站在主桌前麵搭建的一米高，大概一百平米左右的木頭平台上，看著平原上布置了幾十個人合坐的長桌，共有百張，滿滿的平原上非常熱鬧喜慶。村落暴增了將近一倍人數，大中午就開始婚宴了，數千人就在平原上來回互動，喝酒交流，看管到處亂跑的孩子等，場麵也算熱鬧。
黃公壽身為家主一樣的存在，他必須親自主持我和黃若訫的婚禮。
紅光滿麵的黃公壽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涯子，基本上也沒有什麽補充的了，就按照之前給你說的禮節一步一步來。”
“涯子”是爺爺李德龍對我從小到大的慣用稱呼，這事我對黃公壽提過之後，他就改口用這個稱呼喊我了……
我點點頭。
在婚禮期間，我是不能隨便說太多話的，而新娘黃若訫是下一任黃家接棒人，自然地位不凡，而且現在還沒有到登場的時候。
看著下麵喜慶熱鬧的數千人，簡直有種奇妙的感覺，雖然今天是我結婚的日子，對外是屬於訂婚登記，但是我心裏還是有一點點失落。
我知道這種心態是對黃若訫的不公，我忘不了王雪與我之間的感情，放不下李雯當年為了我死去的疑團。從各個角度判斷，她們三人都是對我有情的，而我卻突然被迫一樣的與黃若訫結婚了……
太過突然了，簡直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但是前方那數千人暴飲暴食的歡慶，周圍結彩的燈籠和各色帶喜字的布置，這些都是古風習俗的結婚儀式會場。
黃公壽開心的對我說：“涯子，還有一個禮拜就到鬼節了，在鬼節之前我們會離開本部，這幾天就開開心心的多陪陪訫兒吧。她從小受過太多苦了，這都是因為我和她爸媽過於渴望她成材，她從沒有讓我們失望過，以後你可要好好待她，明白嗎？”
我除了點頭，還能怎麽做呢？
但是黃若訫確實不容易，從她對管家小劉的死就能聯想到，她的童年成長是多麽苛刻，嚴厲的家教導致她甚至非常害怕親人，最懼怕的就是我身邊的這位黃公壽了。
黃若訫對爺爺的畏懼可是長年積累下來的，沒那麽容易解開這麽深刻的恐懼心理，但是我卻知道，黃若訫也是有調皮心理的。
特別是她和我有私底下的小秘密，就是她有一些事情沒有告訴家裏人，也不會對黃家做情報收集，那就是……黑麵和我的事，還有我和王雪的事，更有李雯和我相處的那段時間裏，她所知道的，統統都沒有告訴黃公壽。
這就證明了，黃若訫也在逐漸掙脫長輩從小套在身上的枷鎖，慢慢成長自立。
大約下午兩點時分，黃若訫會在她身穿軍裝的爸媽陪同下，一起從村子那邊來到婚宴平原，從中間朝著我所站的高台這邊走過來，一路上都受到大家的吆喝和歡呼，這是一種祝福。
一時間整個平原都回**著各種特有樂器的喜慶音樂，以及大家祝福的呼喊，熱鬧到極致。
而我和黃公壽一起走下高台前去迎接，在中段相遇，牽手，慢步走上高台之後行禮，朝拜各個方位，跪拜長輩，奉茶交杯。
禮成！
之後每一桌都按照預定的路線走過，沒有遺漏任何一桌乃至任何一人，都從在場所有人的圍桌轉圈走過，接受祝福和多巡敬酒碰杯，和各桌的長輩小互動。
整個婚禮的過程雖然如同程序化那麽簡單，但是卻是整整一個多小時才完全走完流程，然後一行人才回到主桌那邊安坐，享用美酒美食。因為在禮成之後紅布就不用遮麵了，並不會影響我進食。
如此淳樸古風的婚宴，本來以為隻有在電視上才會看到，但是自己親身經曆還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人數太多了，剛才走完一圈差不多一個小時，簡直是非常難熬的一個環節。
據說要這樣熱鬧的持續婚宴到晚上八點過後，吃喝大半天！
那些廚子和端菜送酒的都是村裏的人，都換崗輪流幫忙打下手，直到整個婚宴結束為止。
緊張……
整個過程，除了無奈的感歎，還有緊張，這是我此刻的感覺。
我怎麽都想不到，在四個多月之前才第一次見麵的黃若訫，此刻就坐在我身邊，而且還是今天數千人參與的婚禮，是屬於我和她的。
世事變化原本就沒有任何跡象可以摸索，世界上最大的不變規則，就是任何事都有無限種可能性的變化本身。
六年前，當王雪第一次進入我的眼簾，我一見鍾情般喜歡她了，中學時期雖然不同班級，也是在學期末才彼此見過麵，或許理解為擦肩而過更恰當吧。
直到高中，我們巧合的就讀並且同班，那時候我簡直高興到以為這輩子的運氣都已經用盡了。
後來發生了許多事，在高中的第二年，在王雪的生日上，我送的發夾被眾人嘲笑，之後王雪對我若即若離……我根本就不知道，原來她在生日過後就已經和她師傅光頭婆婆一起死亡。
後來活死人的她一直對我不理不睬，甚至有意避開我。
直到高中畢業我們甚至都沒有聊過什麽，或許造化弄人，我居然和她的誌願都是留在臨市就讀大學，雖然隻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可我還是放棄了就讀大學。
兩年的線路維修工作磨礪我步入社會的經驗，我想以此忘記和王雪之間的事，我在逃避。
但是，原來一切厄運沒有離我而去，反而是以我為中心，再度掀起了漩渦……
王雪居然是因我而死，而且，李雯也是因我而死，更是這件事導致了我和王雪之間彼此錯過的悲劇，而且在四個多月之前，一切都爆發了。
我現在卻坐在這個地方，接受本來陌生的黃家本部村人們的祝福，和才認識幾個月的黃若訫按照鄉村習俗結成夫妻……
我實在無法接受這一切，但是外在的一切壓力都逼迫我去忍耐，我這兩個月不論是在研究所，還是在這個本部村落裏，我都非常痛苦。
我以為時間可以淡化我對王雪的思念，全心去接受黃若訫……
但是，我做不到，不但如此，我甚至經常會想起李雯，因為老李的緣故，我和她“同命共存”了，而她當年是為什麽因我而死，我甚至一點印象都沒有。
之前，李雯更是對我保持距離，甚至還對我非常苛刻，對我打罵過，那是我見過她之後，她的情緒最激動的一次。我和她都流下了鼻血，是因為我被她打傷，她與我共命受到了牽累，事情就是這麽荒誕，可卻是真切的發生在我身上，避無可避！
我一直在細細品嚐眼前的美食，沒有任何值得被懷疑的異常，但是我的心裏剛才如同翻江倒海般翻騰過。
我從眼尾注意到黃若訫在盯著我看，她雖然個子比較矮，隻到我肩膀的高度，但是坐著的時候是幾乎一致的，與我相仿的裝扮。我們都頂著一個大帽子，但是她今天特別漂亮，淡淡的裝扮與喜慶的布質紅衣裳，水靈靈的美目仿佛看穿了我淡淡的憂愁。
我剛才心裏的想法，恐怕是對她最大的不公，雖然她強迫我喜歡她，與她結婚。但是何嚐不是對我的一種保護，不然我早就被黃公壽囚禁起來了，或許隻是作為威脅“李一”的存在罷了。
哪裏會像現在這樣，受到眾人的祝福，坐在這裏享受喜慶的歡樂氛圍，有美相伴，之後更是掌握半個黃家，身份已經一飛衝天的質變！
我剛想說什麽，黃若訫笑著輕輕搖頭，用筷子夾了一塊玉米糕送到我嘴邊，微微張口示意我吃下……
這一刻，我眼中朦朧濕潤，所有的憂愁都暫時離我而去，有妻如此，我應該感到高興，因為現在，起碼在這一刻，我是幸福的！
非常的，非常的幸福吧……
直到宴席散去，我和她在月光下攜手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