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類的尊嚴
“不許躺下，快起來！”
方小天大聲喊著，伸手搖晃著艾米。
胸口似乎一下子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方小天知道，艾米如果死了，那後果隻有一個。
艾米最快會在一兩個小時之內，徹底變異成一個他最討厭的喪屍。
“快起來啊……”
方小天重重一拳轟擊在艾米的肚子上，下一刻，艾米突然弓起腰，猛烈的咳嗽起來。
但是，艾米臉色蒼白，氣息微弱，胸口不住起伏著，眼看已經快要不行了。
“走，我帶你去找我說的那個人，隻要你能堅持住，一定能活下去。”
方小天伸手扶起艾米，艾米搖頭苦笑：“我不行了，我、我……”
他說著話，忽然噗的噴出一大口暗紅色的血來。
血液之中，竟有零零碎碎的一些黑色塊狀物體，艾米張大了嘴，費力的喘息著，似乎已說不出話來。
方小天心中一動，急忙來到艾米身後，這才發現，艾米腦後有著一道兩寸多長的傷口，一塊彈片，深深嵌入了艾米的後腦。
鮮血沿著衣服流下，早已凝固，身後的衣襟被染成暗紅色。
艾米剛才噴出的鮮血中，很明顯，是他的一部分碎裂的腦組織。
由此可以想象，他此時受的傷會有多重。
如果這是一個人類，可能當場就已死亡了，但艾米已經快要變異，所以才會堅持到現在。
但對於一個喪屍而言，腦組織受到重創，下場也是死亡。
一定是剛才喪屍警察的榴彈炮爆炸時，彈片擊中了艾米。
方小天抿緊了嘴唇，目光中露出一絲憤怒，和深深的無奈。
隻是喪屍病毒的話，可以找到李德想想辦法，哪怕能讓他多堅持幾天，那也是好的。
可是現在……
方小天握緊了拳頭，又無力放開，忽然想起什麽，抬頭看著麵前的紅衣女郎，嘶聲道：“你、你能不能救他？”
紅衣女郎聳了聳肩：“要救一個馬上要變異的喪屍，除非我腦子進水了，我再問你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抱歉，我要去救他。”
方小天背起艾米，轉身走去。
“喂，你有病吧，他腦部重傷，根本救不活了，而且，這是一個喪屍……”
紅衣女郎似乎很不理解方小天的行為，在這座城市裏，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變異成為喪屍，生命在這個時代，脆弱的無以複加。
他幹嘛非要救這樣一個已經不可救藥的人？
“隨便你吧，腦子不正常的家夥。”
紅衣女郎無所謂的收起了加特林機槍，跳下了牆頭。
看著方小天的背影漸漸遠去，她不由皺起了眉頭，自語道：“這家夥竟然有傳說中的Z藥劑，還有激光儲能起爆器，他到底是什麽來曆？”
忽然，她對著旁邊的暗處開口說話。
“你去跟著他，看他到底去哪。”
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回應。
“是……”
短短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先是上百個喪屍被殺，然後又是一輛警車被炸毀，數十個警察更是被炸成碎塊，甚至，一個巡查者也被殺了。
這件事在喪屍管理者的高層中迅速引起高度重視，整座城市都進入了一級戒備狀態，無數喪屍警察在大街上開著車橫衝直撞，搜查著一切可疑的人。
然而此時，方小天背著艾米，正緩緩的行走在大街上。
在這樣一個混亂的時代，即便兩人渾身上下都是鮮血，傷痕累累，走在大街上也絕不會有人上前盤問什麽。
反而，這樣更接近喪屍的狀態吧。
不斷有警車在兩人身旁呼嘯而過，但卻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們。
因為誰也想不到，剛剛製造了如此驚天大案的舊人類，居然還敢在大街上若無其事的遊**。
再加上艾米本身就是進化者，而方小天現在的樣子，跟舊人類似乎也相差很大了。
方小天的嘴角微微帶著得意的笑，其實，這正是他的用意。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艾米趴在他的背上，已經再次昏睡了過去。
其實方小天也有點心裏沒底，因為艾米現在的狀態，隨時都可能變異，然後狠狠咬他一口。
但是，他又怎麽能把艾米丟下，自己跑路？
他雖然今天才剛剛知道艾米的名字，但是卻已經是惺惺相惜。
在這樣一個時代，大多數人寧願選擇成為進化者，苟且偷生，為了每天的一點食物，為了能夠過上幾天像人一樣的生活，不惜放棄了身為一個人類的尊嚴。
如果每個人都能像艾米一樣，所有的人類都團結在一起，這個世界或許會是另一番樣子吧。
一輛掛著宣傳海報的汽車，在大街上緩緩駛過，車上的高音喇叭不斷的喊著什麽。
“我市第一家殺戮樂園將於四月八日正式開業，該樂園將模擬N年前新人類武力征服世界的偉大曆程，讓我們牢記先輩們的犧牲和榮光，新人類們，準備好你的爪牙吧！”
“每一個完整並且存活的成年獵物價格是100新幣，未成年獵物的價格是30新幣，為保證樂園開業效果，請不要傷害你的獵物，並盡量讓其保持完整，這會關係到賞金的價格。”
“請注意，我們要的是活著的獵物。請注意，我們要的是活著的獵物。請注意，我們要的是活著的獵物。”
宣傳車從方小天身邊駛過，車上坐著的幾個喪屍，在看了方小天一眼之後，就麵無表情的轉過了頭。
方小天居然被完全無視了。
他不由苦笑，這一刻很想追上去問問那幾個喪屍，老子明明就是舊人類，你們怎麽不來抓我啊！
肩頭的傷口還在隱約作痛，似乎在提醒著方小天，他已經不是一個真正的舊人類了。
說不定在某一個時刻，他就會和艾米一樣，變成他最討厭的喪屍。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他也會和艾米一樣，寧願死，也絕不苟且偷生。
這是人類的尊嚴。
方小天這樣想著。
唐人街，在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跋涉之後，兩人終於來到了這裏。
但當方小天走到那家中餐館的時候，卻是愣住了。
餐館門前的包子蒸籠散落一地，大門歪斜著倒在地上，餐館裏麵也是一片狼藉，隻有那位喪屍老王，仍然一動不動的坐在櫃台裏，目光呆滯，像是一堆早已失去了靈魂的腐肉。
方小天的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