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無悔斷崖
“無悔崖。越過之後，無法返回，所以到了這裏，來去自由，無怨無悔。”
師雲琸下馬，扶著崖頭邊沿的界碑，向學員們解釋。對無憂大陸有過研究的她，此刻是大家不可或缺的百事通。
遊默小步摸到崖邊，還未探頭，一陣強勁的陰風便陡然襲來，吹得他手腳冰涼。待到俯身一看，近百米的垂直落差，當即嚇得他頭皮發麻渾身發顫。
“我的媽呀！這也太高了！這怎麽過？還有其他路可以走嗎？”
其他學員也都圍攏上來，膽小的女生們隻看半眼，便緊張地縮到了男生們身後。
師雲琸左右遠眺，峽穀宛如從天而降的鍘刀，將綿延數十裏的山脈一分為二，直到視野盡頭，都未見可以穿過的通道或橋梁。
“沒有其他路了，即便有，我們也不可能在天黑前找到。”
“那怎麽辦？咱找教導員問問看？”說話的同時，遊默還朝天空大喊，“教導員！教導員！你在嗎？”
“別費勁了，教導員隻負責任務引導，不參與解決困難。自己路上的溝壑，沒有人會幫你填平。一切都要靠自己，明白嗎？”
師雲琸這番話，直接把遊默唬得一愣一愣。以前在家，爸爸就特別喜歡給他訓話，基本都是積極進取、獨立自強之類雲雲，道理堅硬無比，吞到肚子裏還相當難受。
然而，現在這種話從師雲琸嘴裏說出，他竟感覺像是棉花糖——既甜蜜，又柔軟。
遊默心裏飄出一縷**邪，更衣室裏的激**畫麵再次浮現在他眼前。難道，是看過師雲琸身體的緣故？
他嘴角露笑，訕訕點頭，“明白了。”
“你笑什麽？”
遊默情難自禁的微表情，立刻被眼尖的師雲琸捕捉到了。他尷尬地收住情緒，“沒什麽。”
師雲琸望著斷崖對岸，一邊目測距離，一邊調轉話題，“你知道在更衣室，我為什麽沒有揍你嗎？”
遊默胸口一聲叮咚，厲害了！師雲琸竟能看出自己在想更衣室的事！
不會吧？！
聽她語氣不對，遊默不敢隨意造次，順勢搭腔道：“為什麽？”
師雲琸扭頭盯著他，目光淡如煙海，“因為像你這種小無賴，我見多了。”
小無賴這個評價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從師雲琸嘴裏說出來，竟別有一番滋味。
遊默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在師雲琸這裏，他還想掙紮一下，給她留下正人君子的好印象，哪怕隻有一丁點。
“班長，我真不是故意的。是黃橙紫那個瘋女人，騙我說那裏是998班教室，然後我就沒留意，直接闖進去了。請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有區別嗎？”
這一問，弄得遊默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怔在原地，答不上話來。
師雲琸繼續測量兩岸距離，“像你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小無賴，我也見多了。”
越解釋越亂，遊默心一橫，“是我錯了，我會補償你的。”
“補償？”師雲琸再次扭頭，盯著遊默的眼睛變得又濕又冷，“你想讓別人都知道，你看過我？還有，你有什麽，可以補償我？”
遊默慌忙擺手，“不不！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我……我向你發誓，從今往後絕不向其他人提這件事！至於補償，隻要你有需求，我一定盡我所能滿足你，我向你保證！”
師雲琸嘴角微撇，笑意不詳，目光依舊犀利如初。
令遊默大感意外的是，緩了兩秒之後，師雲琸竟直接將臉湊了過來，直抵到了他麵前！
一股淡雅的發香直灌遊默腦海，像迷魂湯一般泡得他渾身發軟。再往前半公分，他的嘴，就能親到那張濕潤誘人的紅唇！
心跳亂了。
徹底亂了。
師雲琸哼哼一笑，揚手輕拍遊默已經發熱的右臉，姿態倨傲如王，“男人，要有種！剛才，你就應該理直氣壯地瞪著我，然後跟我說：我就看了，怎麽著了？這樣，我才會信你。”
話完，師雲琸又似笑非笑地扭身離開。意味深長的眼神，開始在遊默的右臉上燃燒。
被嘲諷了？！
被鄙視了？！
被笑話了？！
遊默腦子打結，有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倉皇感。他吞吞口水，撫摸右臉，對師雲琸的這波**心服口服。
眼前這位霸氣矜高的女孩，宛如直衝九霄的巍巍雪山，頂天立地之勢，俯瞰瓊宇之氣，直叫人熱血澎湃，心馳神往。
我要征服她！
回過神的遊默扭扭脖子擴擴胸，目光硬朗又挺拔。他現在有了新目標——征服她！
然而，剛硬了沒幾秒，師雲琸扭身的一句話，立刻又將他打回原形。
“遊默，這邊距對岸，大約有十米。兩岸之間的落差，大約有五六米，你騎金毛犬，應該能跳過去。”
遊默有點傻眼，躡手躡腳湊到斷崖邊，這高度，這寬度，這風速，再次嚇得他手腳打顫，“班長……我恐高……”
“你怕什麽？又死不了。”
“這掉下去……不死才怪呢……”
“這是哪裏？這是無憂大陸，我們在虛擬世界裏麵，怎麽可能死？無論如何，這一關我們都要過，大不了從頭再來。”
這感覺太真實了！而恐懼，根本不分現實或虛擬。
雖說確實死不了，但遊默還是萬分驚慌，“班長，我……我恐怕不行……”
師雲琸臉色驟沉，目露不屑，張口就是一句瞧不起，“廢物！”
聽到此話，遊默心裏瞬間打翻了一鍋熱湯，燙得他相當難受。他正色厲顏，“我不是廢物！”
“那就跳過去！”
將金毛神犬喚到身邊，遊默氣呼呼地翻身上背，剛走到崖邊，確實恐高的他，當即又慫了。他強忍著牙齒打顫，幽幽望著師雲琸，希望她多給自己一點時間。
這時候，遊默注意到，除了他和師雲琸，其他同學似乎都對過崖並不在意。
崖壁之上，開著一種顏色多變的小花，林肯采來一大朵，雙手遞給黃青藍，而後跟黃橙紫和時雨有說有笑，氣氛相當歡快。
其他同學，則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倒地休息，或追逐嬉鬧，看來師雲琸這位美女班長，給了他們很強的依賴感。
師雲琸也發現了這一點，立即將所有人召回聚攏，然後宣布解決方案。
“來的時候，教導員沒有給我們分配任何裝備，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是，遊默同學先跳過去，在對岸尋找能幫助我們過崖的工具，然後我們再視具體情況過崖。”
話完，時雨便高舉雙手大拇指，“遊默哥哥，加油！靠你啦！”其他同學，也紛紛加油助威，一致歡呼鼓掌。
遊默心髒彈跳不定，內心慌張到極點。大家笑得輕巧，他卻雙腳發軟。
這時候，人群裏冒出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黃橙紫。
“還等什麽呀？你到底行不行啊？你可是有黃金右手的人呐？怕的話，我們就不勉強啦！要不然……”
遊默怒火中燒，師雲琸瞧不起就算了，還能讓黃橙紫小瞧了？未等黃橙紫話完，他便駕著金毛神犬速退幾步，隨後加速助跑，縱身一躍——
“啊——”
起跳的同時，遊默情不自禁地喊出了聲，然而，令他倍感意外的是，金毛神犬隻是輕輕一躍，他便四平八穩地到達了對岸。
So easy？！
遊默有點不敢相信，十米寬的斷崖，就這樣被他輕輕鬆鬆地拋在身後，回頭一看，竟還超出了崖邊好幾米。在眾學員的歡呼聲中，他洋洋得意地抬頭望向黃橙紫，“so easy！”
黃橙紫朝他吐吐舌頭，懶得看他。
師雲琸重新評估了一下斷崖距離和戰馬屬性，隨後翻身上馬，掉頭後退。十餘步後，馭馬衝刺，抵近崖邊時猛然起跳，隨著一道黑色弧線劃下，連人帶馬，安全落到遊默身邊。
想不到，戰馬竟然能跳這麽遠！
師雲琸扭身望向其他同學，“崖麵不寬，比想象中要簡單得多。大家目光平視，不要看下麵，很容易就能跳過來！”
男生們見示範在前，隨即群湧上馬，一個接一個地歡呼過崖，場麵可謂是不無壯觀。女生們則有些心虛，即便知道自己死不了，但還是被深淵一般的斷崖給鎮住了。
大家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臉上的難色溢於言表。
看到這種集體刹車的情況，男生們當場便笑開了花。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提醒女生們抓緊時間，並且一再表示這不過是小小的一道坎兒。
女生們一邊還嘴，一邊緊張討論——如果掉下去該怎麽辦？
怕遊默會在對岸等著看自己笑話，首先站出來的黃橙紫，打算學著師雲琸的模樣助跑起跳。
然而，事情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順利。
就在她衝刺到崖邊時，不知為何，本能讓她命令戰馬停下了。這幕急刹車，逗得已經安然過關的男生們大笑不止。
她自己也羞紅了臉，退回到崖邊暗生悶氣。
“別笑了！”師雲琸高聲示意男生們住嘴，女生們若過不了崖，任務也就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
師雲琸禦馬上前，仔細講解助跑、衝刺、起跳的時間和細節。林肯和熱心的男生們，也上前大聲鼓勵她們不要怕。
最後，還是黃青藍識得要領，帶頭跳了過來，接著是時雨、顏婉兒以及其他同學，有過一次失敗嚐試的黃橙紫，則留在了最後。
或許是對前次失敗的耿耿於懷，也或許是忌於其他人的笑聲，女生們都逐一跨到了崖對麵，隻有黃橙紫在崖邊心急如焚，久久徘徊。
如此絕佳時機，遊默本想針對幾句，一報之前的誤導之仇。但在這種時候落井下石，顯然不是君子所為——他得在師雲琸那裏留下好形象。
可能是感受到了來自遊默的暗中嘲笑，落單的黃橙紫也不想拖大家的後腿，於是橫下心，按照師雲琸的提示，禦馬再跳，可萬沒想到，意外陡然發生了。
就在黃橙紫衝到崖邊，提馬起跳時，不知是因為大風的緣故，還是她的坐騎比其他人要弱，淩空而起的戰馬未到一半便垂直下落，直接栽了下去！
“啊——”
黃橙紫的驚慌大喊，在其他同學放大的瞳孔裏瞬間擴散，所有人都驚呆了！
掉下斷崖會怎樣？
這個問題統一出現在大家的腦海裏，大家靜默在原地，唯獨騎著神犬的遊默衝了出去！
遊默本能地衝了出去！
隻見金毛神犬如同伏地而起的猛虎，以迅捷又有力的姿態躍至空中，直抵黃橙紫的戰馬腳下！
戰馬感受到了來自下方的墊腳物，四蹄一揚，便踩著遊默的後背借力躍上對岸，而背著遊默的金毛神犬，則因承重直墜深淵！
所有人大驚失色，盡管知道死了可以重來，但心髒依舊提到了嗓子眼。
師雲琸和林肯慌張下馬，伏到崖邊向下探望，斷崖深不可測，哪裏還看得到遊默的半點身影。
靜。
靜得隻剩下風聲在呼嘯。
空氣凝滯了十秒鍾，師雲琸翻身站起，麵朝大家擺擺手，“等著吧，他現在，應該在我們醒過來的地方複活了。”
黃青藍和時雨從崖邊抽回身，和其他人對視一眼，忐忑和慌張不言自明。
誰都沒有經曆過死亡，誰都不知道死後會怎樣。大家麵麵相覷，無話可講。
“都盼著我死啊！”
說話的同時，趴在金毛神犬的後背上遊默，隨著神犬後腿發力，一人一犬輕鬆從崖壁下跳了上來！
在所有人張大的嘴巴中，遊默飄然落地，姿態蹁躚又瀟灑。
師雲琸轉身，見遊默毫發未損，頓時舒了一大口氣。
林肯笑著拍拍他的肩，對他的生存能力深感佩服。
時雨也驚得說不出話來，“遊默哥哥……你……你沒事兒吧？！你剛才——太帥了！”
“沒事兒！”遊默撫摸著金毛神犬的腦袋，這家夥果然名不虛傳，能耐比獵豹都大。“我是有狗的人。”
黃青藍小步走到他身邊，用眼神指了指他被馬蹄踏過的後背，“剛才……真是嚇死我了……你的背……疼嗎？”
事實上被馬踩過，後背確實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但還沒有到疼的地步。遊默揪起眼睛，假模假樣地痛叫一聲，“疼……非常疼……”
“是嗎？我看看……”
發現善良的黃青藍，有撩他衣服檢查身體的趨勢，遊默趕緊擺擺手，“真沒事兒，不用管我……問題不大……問題不大……”
遊默這點小心思，早已被聰明絕頂的師雲琸看穿，她翻身上馬，傲眼睥睨，“沒事兒的話就走吧，我們已經耽誤很長時間了。”
遊默梭梭嘴，在其他人上馬的時候，幽幽看向立在遠處還驚魂未定的黃橙紫。
此時，黃橙紫雙眼噙滿淚光，似乎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遊黑犬！我討厭你！”